贺丰姿呢?跟着一起去了?」
「丰姿去了边关,只怕是不能吧。」阿宝继续向后退,一边答道。
「什么时候走的?」
「走了近一个半月了。」阿宝见薛晟莫名的急躁,而后又说道。「我们掌柜的要娶亲的,你别在这瞎掺合,掌柜的不喜欢
男人。」
「你懂个屁!」薛晟将十指握紧,重重的砸在账台上,满桌的账目随之微微一震。
薛晟有些失神的走出账房,嘴里喃喃念叨道。
「贺荣莲啊贺荣莲,我道你是转性了,成天跑去醉香阁。原来是你哥哥丢弃你,自个儿跑了,你耐不住寂寞了。」
待到薛晟回神的时候,他没有走出丰姿酒楼,而是正站在贺荣莲的房间门外发呆。他伸手摸了摸门檐,门就开了。
薛晟苦笑道。
「就算我们不是什么亲密的关系,你要出远门也告诉我一声不是,我好跟你一起……」
春日的阳光温暖而柔和,照耀的贺荣莲的屋内一尘不染,整洁干净。想那个时候,贺荣莲便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顺不
顺的盯着自己看,黑亮锐利的眼睛似是融进了星光,漂亮极了。还有这张床,贺荣莲蹭在自己身下呻吟求饶。无论怎么回
想,那声音总是充满了诱惑,叫薛晟无法自持。再到着枕头,还记得那日天色微暗,他很生气的将这个枕头丢过来,砸的
自己生疼。
「贺荣莲。」薛晟的手拂过贺荣莲的装衣的木柜,道。「才刚知道你走了,我就开始想你了。」
木柜应声而开,里面是贺荣莲平日里穿过的一些衣服。薛晟将之捧在手心,用脸细细的摩挲着。果然,上面还留有贺荣莲
的气息。就待薛晟准备离去之时,目光却不小心瞥见了衣柜的一角。那里有个用粗布包起来的包裹,鼓鼓实实的,不知道
装了些什么。薛晟的双手不自觉的将那包裹抱了出来,拆开一看。
依旧是贺荣莲的衣服。
带血的。
薛晟在那一瞬间有种窒息的错觉。平顺的呼吸好像在看见那一件件沾满鲜血的衣衫的时候停滞住了,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
。
贺荣莲被人欺负了?
欺负贺荣莲的人,好像一直都是自己。
贺荣莲欺负人了?
贺荣莲这性子,怎么会去欺负人。
如此推断下来,这血确实是贺荣莲的。如此,贺荣莲病了?病到……吐血?
思来想去,薛晟断定,贺荣莲并不是出去游历了,且他并未走远。
薛晟再次冲到账房抓住了阿宝,阿宝正在打瞌睡,被薛晟粗暴的动作吓了一跳。
「我问你,你们掌柜什么时候走的?」
「这几日都没见着他,之前听人说是在醉香阁听曲儿的,还跟人打了架。昨个没见他去,今天也不见人,大概是游历去了
。」阿宝思来想去,答道。「掌柜的说了,他要走的时候就自己走了,不与我们告别。」
「他平日里喜欢去什么地方?」薛晟耐着性子问道。
「光风城这么大,掌柜的什么地方都跑过。要说最爱去的地方……除了酒楼,似是不曾有过。」阿宝再次思索了半天,给
出了答案。但是在看到薛晟明显暴怒的目光后,浑身一抖,又接着想。倒还真被他给想到了,只见阿宝双手一拍,道。「
半年前,掌柜的跟丰姿将酒楼的菜窖腾出来,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进去。自那以后,我见掌柜的去过两次,
倒也是不常去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阿宝好奇道,却见薛晟二话没说就冲了出去。
菜窖位于丰姿酒楼最不起眼的位置,但是看起来却也精致美观。精雕细琢的木质纹理,充满的风雅的气息,倒还真的让人
联想不到这原先是个菜窖。巨大的正方形木板周围的草地被修剪了很整齐,它们齐齐的将菜窖顶盖上的木板围住,有模有
样的。薛晟试着将木板掀起来,有些沉,但是却没上锁。
木板下面是一排排石阶,石阶幽深的通向菜窖底端。薛晟向下望了望,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试着呼喊了两声贺
荣莲的名字,无奈石阶处只回响着自己的声音,不见有人答话。薛晟皱眉,觉得自己有点傻。他站起身来,弹了弹自己身
上的土,转身离去。他想,这菜窖下不知道有些什么东西,就这么冒然下去,却也太过冲动了。
可就在他走离菜窖四五米的时候,脑子中忽然闪过贺荣莲的脸。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贺荣莲伏在他身上的情景,有些疲
惫的,对自己说着想要回家。
薛晟试着晃晃脑袋,却无奈那副画面怎么样都抹消不去。
「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薛晟咬牙,觉得他即将要做一件,他这一辈自做过的最傻的事。
他冲回菜窖,二话没说的掀起木盖,顺着台阶摸索了下去。越往下走,薛晟就越感觉到空间越来越宽泛,再往下甚至有了
灯火。墙壁的两侧燃着烛火,黄橙橙的,竟然有些暖意。薛晟继续顺着石台向下,却在某一瞬间,视线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偌大的圆形平台,带着弧面的墙上与自己身边一样,燃着橘色的烛灯。烛灯暗暗的,照应着满壁的水墨画。每幅
水墨画中,只有一个人,一个相同的人。这些画记录了那个人成长的过程,记录了那个人的喜怒哀乐,记录了那个人生活
的地方。
那个人,便是贺荣莲。
薛晟有些吃惊,吃惊这些美妙绝伦的画卷,吃惊画卷中栩栩如生的人。
他的目光终是从画上离开,扫过整个空间,然后薛晟觉得自己的脑袋空了。
「贺荣莲!」
虽然那人是倒在地上的,但是薛晟确定那人一定是贺荣莲。他快步跑过去,将之抱在怀中。怀中的人紧闭着眼睛,整张脸
跟他的头发一样的白。
「贺荣莲,你怎么了,你醒醒!」
薛晟觉得自己的手都在抖,剧烈的抖动。他想腾出一只手来探探贺荣莲的鼻息,却发现两只手没有一个听话的。那两只手
都拼了命的将贺荣莲抓紧,好像这一松开,就再也抓不住这个人了似的。他细细的看贺荣莲,发现贺荣莲的轮廓深了许多
,分明了许多。本是圆润的面颊,现在有些消瘦。本是乌滑倾泻的长发,现在全部变成了白色。
刹那间,这个人已经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
薛晟心中一阵难言的疼痛,他将贺荣莲揉在怀里,竟然想要哭泣。
「带我走……」细微的声音传进薛晟的耳朵里。他连忙松开怀抱,看向怀里。
贺荣莲睁开了眼眸,那双眼眸乌黑幽深,少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清澈。
「你都这样了,还想去哪里。」
「没时间了……」贺荣莲总是顽强的眼眸里,平白的多出了一分绝然的神色。「我只是忽然想见他一面。」
「还想着他!他不是丢下你走了么。」薛晟心中怒火难填,冲着贺荣莲吼道。「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边关很远么……」
「……」
「到底,在哪里呢……」贺荣莲低低的自言自语道。「我的脑子混沌了,腿也不听使唤,我自己……找不到那里……」
「那就等你的病好了再去。」
「边关,到底怎么走……」薛晟细细听来,却觉得那声音里,带着伤心的成分。他低头望着贺荣莲的脸,却见他的眼神异
常执着。
「带我去……」
「你找不到他,与我何干。」薛晟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冷漠的答到。「你凭什么要我带你去。」
只见贺荣莲眼中的迷茫退去了,随之换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薛晟望着贺荣莲的神色的变化,吃惊的说不出话来。还
不待他反应过来,就感觉贺荣莲的双手环住了自己的脖子,柔软的唇就这么覆了上来。薛晟脑袋里最后一根理智的弦也断
了,他只听贺荣莲用带着几分魅惑的语调说道。
「带我去。我就是你的了。」
第58章
贺丰姿来到边关半个月有余,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回想起初到军营的第一天,他就不禁莞尔。竟然是被当做奸细压进去
的。那个时候,贺丰姿倒是真的感觉到了军队的制度森严。他被关进了一间似是专门关犯人的小帐篷内,帐篷燥热难耐,
每天只给一点水喝,几口饭吃。无论贺丰姿说什么的做什么,守在外头的卫士就跟铁塔似的,一动也不动。前几日他还不
甘心,嚷嚷着要见五皇子姬卮欢。后来见这是白费力气,索性不再喊了。
到了第五日,营帐被掀起来了。贺丰姿因为长时间的被关在黑暗里,猛地接触强光反而觉得不太适应。他似猫儿一般眯着
眼睛瞧,就见金色的阳光中,傲然站着一位纤细的少年。他身上虽然穿着粗布的衣衫,但是却怎么也掩饰不住那一身的贵
气。少年的皮肤白皙胜雪,眼睛乌黑灵动。贺丰姿刚准备起来见过五皇子,却见那少年的嘴角向上一扬,露出一丝顽劣的
笑。
「贺丰姿,这五日过得舒服么?」
「丰姿过得很是舒服,谢过皇子殿下。」贺丰姿当下便知姬卮欢是故意整他,面上也不由的笑了起来。
「舒心就好。」姬卮欢缓缓的绕着贺丰姿走了一圈,低低道。「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在气我?气我无缘无故将你关了这么些
日子。」
「这营房虽然是不太舒适,吃的东西也少了点,但来往的士兵武将们却不少。从他们口中,我已经大致了解了军队的现状
。五天的时间,不多不少,刚刚好。」贺丰姿伸了个懒腰,挑眉回望姬卮欢,而后便见到了姬卮欢满意的笑容。
「我说过,你若是来了边关,我的权利给你,让你一展宏图。君子一言即出,驷马难追。告诉我,你想要做什么?」
「谋士,足矣。」
「谋士?好!本王准你做谋士。出谋划策,扬我军威。」姬卮欢拍手笑道。「可是谋士终归是谋士,一切却还是做不得主
的。」
「丰姿只管出谋,用不用,便是殿下的事了。」贺丰姿看似恭谦的垂下眸子。但是姬卮欢却觉得,若是真让此人当了谋士
,他出的点子,自己却是不得不听的。
「贺丰姿,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心中所想。」
「殿下有双好眼睛,自然是知道我心中的想法。」贺丰姿笑,姬卮欢却笑不出。因为他此时此刻,却是不知道贺丰姿心中
在想什么。他绕着贺丰姿走了一圈又一圈,而后对着身后的侍卫道。
「还不快将我们的谋士大人接回营帐中,洗洗风尘。如此才人怎么怠慢得了。」
「是!」身后的侍卫应声上前,将贺丰姿架起来,护往大营。
待走过姬卮欢身边的时候,贺丰姿只听得他淡淡的说道。
「你终是来了。」
由于边关生活艰苦,贺丰姿自然是不能像姬卮欢那样,独自一人住一个营帐。姬卮欢也了解这一点,但是介于贺丰姿是他
亲自招来的人,他便「好心」的关照了一下。特意为之挑了一间闲人最少的营帐。这营帐里只有三个人,且其长相颇为相
似。姬卮欢解释道。
「此三人是三兄弟,为人勇猛,在战场上立了不少功劳。特此单另辟出一间营帐来,以示奖励。本王知道丰姿你是喜欢清
静之人,特意也让你享受此待遇,你觉得可好?」
「丰姿觉得甚好,先在此谢过殿下了。」贺丰姿微笑,行上一礼。
「阿大,阿二,阿三,你们可要帮我好好照顾贺谋士。」姬卮欢抬手搭在贺丰姿的肩上,此动作看起来甚是亲昵友好,却
给了那三人明示。「天色不早,明日谋士大人还得巡查军营。我就不扰你们的休息,先回去了。」
「请殿下慢走!」三位猛汉齐齐抱拳,恭送皇子殿下出了门。
副将刘忠一直能在营帐外面,见姬卮欢走了出来,不由的担忧的问道。
「殿下,我看那贺丰姿清清瘦瘦的,跟他们三个住在一起,不会出事吧?」
「怎么?能出得了什么事呢。」姬卮欢的神情淡淡的,似是在说什么不打紧的事。「反正死不了就是了。」
「那三个人可是有了名的暴脾气,喜好欺负人。在军营里经常同他人打架,这不是上回打残了一个护卫才被单独孤立起来
的么。」
「让他吃吃苦头也好。」姬卮欢回眸望着刘忠。「还记不记得,他让我们两在雪中站了一日的情形?」
「记得。」一回想起那天,刘忠就心疼的不得了。因为在雪地里站了一整天,姬卮欢在回军营的马上一直发着高烧,就这
么烧了三天,差点就烧坏了。
「如此,不该教训教训他么?」被姬卮欢乌黑的幽瞳盯着看,刘忠一时也不能辩解出个所以然。只能别过头去,稀里糊涂
的说了一句。
「我相信殿下有殿下自己的想法。」
「呵,刘忠,你倒是开始了解我了。」姬卮欢笑,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向前走去。刘忠望着姬卮欢的背影心下燃起一把火
焰。他想着,无论发生了什么事,第一个也要保护好殿下的周全。刘忠从千万种感觉中分辨出,他对于姬卮欢的保护,出
自于心疼。至于为何心疼,这个粗犷的汉子却不晓得了。
姬卮欢走后,贺丰姿觉得困意一波一波的袭了上来。已经连续有五日没有好好睡过觉的他,目光扫过了整个营帐。好在着
帐篷中还有个榻子可供休息。眼见那三位猛汉也无意搭理自己,眼前的景物也在旋转,贺丰姿便一头倒在榻上,昏睡里了
过去。午夜时分,贺丰姿被踢醒了。他揉了揉眼睛,见那三人都不睡觉,直直的望着自己。
「不知三位兄弟深夜叫醒贺某有何事?」
「我们饿了,弄点吃的来。」身形最壮的那位说道。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是?」贺丰姿微笑道。
「废话这么多,让你去你就去,不听话小心老子揍死你。」身形稍瘦的那位接着道。
「这位兄弟,我见你也挺胖了的了,该不是连个兔子都抓不住吧。」贺丰姿依然在笑,妩媚婉转的笑颜一时间竟把那壮汉
看痴了。「还是你会抓兔子却不会烤来吃?在这种地方,连这点小事都不会做,可是会饿死的。」
「跟他多说什么!看来不教训教训他,他是不知道我们的厉害!」身材看起来最瘦的壮汉抬起手来揪住贺丰姿的衣领就准
备给他一拳。却无奈拳头还没挨着贺丰姿的脸,整个人就快速的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看你最瘦了,你就是阿三吧?真对得起你的名字,整个人都这么三。」贺丰姿微敛了笑容,收回了踹出去的脚坐在床上
。剩下的阿大阿二站在愣在原地,有些吃惊的看着贺丰姿。阿三出手的过程他们都是看得见的,却不见贺丰姿什么时候将
他踹出去。那速度之快却是连他们的眼睛都分辨不出。
阿大阿二互相使了个眼色,这两人便分别从两侧跃起,朝着贺丰姿左右夹攻起来。贺丰姿脚下轻点,一个旋身,从高空翻
转落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那两个兄弟便一人吃了对方一拳,脸庞红紫,差点流出血来。贺丰姿将手环抱在胸前,扬头,
挑眉道。
「刚才本是太累了,就没瞧见你们的模样。不瞧归不瞧,一瞧吓一跳。」贺丰姿高傲的眉眼瞬间弯了起来,他笑道。「怎
么一个个都长成了这个模样。人丑不要紧,可是非要近距离出现在我面前,就是你们的错了。太丑的人我可没法接近的。
」
「你!你说什么!」阿大一擦嘴角,吼道。
「我说,你们还没有儿女吧?没有那可千万别要了,要是生出来同你们一般,那可还不是得多费一分力气去自杀么。」
「贺丰姿!你要为你说的话付出代价!」阿二气急败坏道。
「呵,连说话都这么有顺序,下一个是不是要轮到阿三说了?哈哈哈哈。」贺丰姿笑得合不拢嘴。「好在我弟弟长的不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