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大汉话刚说完,就见眼前白光一闪,还没搞明白,两颗门牙就被白玉堂飞过来的杯子砸没了。
“意……”他本来想喊个“你”的,但是牙齿没了漏风,因此说出来的话听不清,白玉堂抬手接住飞回来的杯子,靠在门边冷冷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没牙了还嚷嚷?”
那汉子伸手摸了一把嘴,低头一看就是一皱眉,只见一手的血,“你!”他怒吼一声就飞了上来,白玉堂也不跟他过招,微微一侧身,转到了他身后,抬手一提他的后脖颈,往外一送,顺着酒楼的窗户就把他扔了出去……
人刚刚飞出去,白玉堂就觉脑后生风,一偏头,躲过横扫而来的一掌,抬手挡招,就见身后一个黑衣男子,动作极快,第二掌拍来。白玉堂一手拿杯子,单手跟那人拆起招来,巧妙地避开旁边的桌椅,单手挡开那人招数的同时,还将被碰掉的杯碗都完好无损地接住,放回原位。
拆了十招左右,白玉堂有些不耐烦了,打了个哈欠,“还没完?”
那人眉头一皱,从背后拔出刀来,刚想攻上去,突然就见三楼的窗外蓝色的人影一闪而入,一个人挡在了两人的中间,抬手几招,那黑衣人就见眼前一花,再明白过来的时候,自己手中的刀已经被那蓝衫人夺到了手里。
瞬间,就见刀一打横,转了几圈后又回到了自己的手里,望着手里的刀,那人目瞪口呆。
眼前人一身干净利落的蓝衫,面目明朗俊雅,嘴角还带着笑。
“兄台,得罪了。”展昭对那人微微一笑,拱了拱手,“且给展某个面子,别再在这酒楼里闹事,玉老板乃是我们多年的老友。”
那人脸色凝重,似乎还为为刚才展昭迅速夺刀又迅速换刀的功夫所震慑,皱眉看了看他和身后换了个杯子继续喝茶的白玉堂,问:“你就是御猫展昭?”
展昭点点头,“这位是白玉堂。”
那人脸上露出几分了然的神色来,点点头,这时,刚刚被白玉堂扔下了楼的大汉也跑了上来,一见那黑衣人,原本脸上的怒容也消散了,有些战战兢兢地道:“登统领。”
黑衣人转脸看了看他,问,“怎么回事?”
“呃……”那大汉看了白玉堂一眼,道,“我说了他一句小……”,“白”字没出口,就见白玉堂对他冷冷一笑,惊得他把后半句话又咽了回去,道,“他就打断了我的牙。”
那位被他称作登统领的黑衣人又低头看了一眼楼下桌翻椅倒的雅间,问他:“那是你弄的?”
“嗯。”大汉点点头。
“混账”黑衣人斜了他一眼,抬手扔给了他一个元宝,“去跟店家赔罪,罚俸一个月,杖责二十,回去自己领。”
那大汉拿了银子看看黑衣人又看看白玉堂和展昭,似乎有些不服气但又不敢反驳,只得点头道,“是。”说完,转身下楼了。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吃惊,再细看那黑衣人,年纪也在二十多岁,身材瘦高,五官细长,带着些凉薄的感觉,看来很是冷酷也很是严肃。
“在下登杰。”黑衣人对展昭拱了拱手,“刚才那是我的副统领,多有得罪了。”
展昭一听名字叫登杰,又想到刚刚那大汉叫他统领,便猜到这就是新科武状元登杰了,禁卫军的统领,也笑着对他拱了拱手:“原来是登统领,一场误会而已。”
登杰点了点头,又对白玉堂微微一颔首后,转身下楼。
白玉堂张望了一下,问展昭,“猫,什么人?你认识啊?”
“没错的话,应该是新任的武状元。”展昭回答。
“哦……难怪功夫不错。”白玉堂点点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展昭,“猫,干嘛抢我的架打?”
展昭哭笑不得地看看白玉堂,伸手一拍他肩膀,“得了吧,你在开封打了谁最后不是算在我头上,还不如我替你打呢。”
白玉堂挑挑眉,觉得是歪理不过听着还挺有理的。此时,伙计也端着酒菜上来了,两人欣然入座,边聊边对饮起来。
第四话:酒,统领与乞儿
酒,自古都是越陈越好的,只是陈酒一般都还有两种不同的讲究,一种讲究的是醇,一种讲究的只是一个香字。桂花酒、梨花白这种花酿酒,要醇容易要香难,俗话说,花酿易得花香难求。
玉掌柜这次给展昭和白玉堂端上来的,就是一坛子有钱没地方买的陈年桂花香。一开盖,酒香四溢,夹着桂花的清甜,再被傍晚的风一吹,说不出的惬意。
玉溪张给展昭和白玉堂一人准备了一个翠琉璃的酒杯,满满斟上一杯之后,老板退了出去,让两人边喝边叙旧。
“嗯……”白玉堂喝了一口桂花香,挑眉赞叹,“掌柜的太能搜罗了,哪儿找来那么好的酒?”
展昭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也满意地点头。
“对了。”白玉堂突然一抬手,抛了样东西给展昭,“给你的。”
“什么啊?”展昭抬手接住,拿到眼前一看,就见是一小块用白绸子抱着的东西,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灰溜溜圆滚滚的石头。
有些不解地盯着这快石头看了半天,展昭问白玉堂,“什么东西?”
“酒药石。”白玉堂神秘兮兮地笑了笑。
“真的假的?”展昭盯着石头看,“酒药石千载难得一块,怎么长这么普通的样子啊?”
“短见了不是。”白玉堂一笑,拿了个空碗,在里头倒了些茶水,再拿过展昭手中的那枚酒药石往茶碗里一放,片刻之后,就觉一阵浓烈的酒香传来,竟然还盖过了一整坛桂花香的香味。
展昭跟只见了新奇玩意儿的猫似地盯着那碗茶水看,端起来尝了一口,睁大了眼睛看白玉堂,“真的是酒味!上好的竹叶青的味道!”
“那是。”白玉堂端着酒杯继续喝酒,“你整天跑来跑去的,哪天嘴馋没酒喝了,就拿出来弄碗水浸一浸。”
展昭将茶碗里的酒喝光,拿出那枚酒药石擦了擦,用布包好,道,“嗯……”
“嗯什么?”白玉堂问他。
展昭盯着白玉堂看了一会儿,道,“说吧,有什么事情想要我帮忙的?”
白玉堂微微有些不自在,嘀咕了一声,“死猫。”
“不是啊?”展昭问,“那继续喝酒。”
“等等。”白玉堂抬手一拦,“那你肯不肯帮啊?”
展昭眯起眼晴一笑,“说来听听吧,客气什么。”
“我想你帮我查一个人。”白玉堂收起笑容,颇有几分认真地道。
“什么人?”展昭见白玉堂挺严肃的,也放下了酒杯听。
“应天府的一个总兵,夏国栋。”
展昭微微皱眉,想了想,问,“夏国栋,没听说过,他怎么了?”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道,“我最近不是跑了趟天山么?”
“嗯。”展昭点头,“抓狐狸去了么。”
“我在天山的一处山坳里,无意中找到了几座营寨。”白玉堂低声道,“营寨已经都冻住了,还有十来具尸体,都是死了好几年,变成冻尸了。”
展昭微微有些吃惊,“死在天山里头了?”
白玉堂点点头,“我看那几座营帐的架势,很像是宋兵惯搭的……就进去搜了搜,找到了这样东西。”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令牌,交给了展昭。
展昭接过来一看,一愣,就见令牌上写的是“应天府,夏”
“我查过了,应天府姓夏的官员总共没有几个,武官只有一个总兵,叫夏国栋。”白玉堂伸手夹了一筷子宫保兔肉塞到嘴巴里,“这事儿挺蹊跷的,既然让我碰上了也算那几个死鬼跟我有缘,所以想查查看。”
“那些死尸是宋兵打扮?”展昭问。
“嗯。”白玉堂点点头。
“你怀疑,不是被杀的人是夏国栋,就是杀人的人是夏国栋?”展昭加起一筷子桂花鱼条塞进嘴里,“嗯,好香啊,老板手艺真不是盖的。”
“只是猜测而已。”白玉堂耸耸肩,“也有可能跟他并没有关系……不过如果有关系的话,应天府离开封府不远,还是查查清楚的好。”
“嗯。”展昭点点头,将令牌收起来,道,“我拿回去让大人看看,先不要打草惊蛇!”
白玉堂笑了笑,抬手跟展昭碰杯。
随后,两人吃吃喝喝,打打趣吵吵嘴,眼看天已经黑透了,外面华灯初上。开封的夜晚是非常热闹的,民风也比较开放,很多青年男女都上街来走走买些东西,湖中还有画舫如织,阵阵歌声传来,好不繁华。
白玉堂满脸的舒坦,自言自语,“唉,还是这繁华的地方适合我啊,在天山里那几个月修生养性,快闷死我了。”正说话间,就见楼下人群中,走过了一队身穿全白的少年,手中拿着兵器。那些人走到哪里,都会有很多人围过去,白衣人一个个地盯着那些围拢过来的人看着,样貌长得不错的、年轻的,就都收编到队伍后面,还每个人给了五两银子。
“猫儿,这是干嘛的?”白玉堂不解地问。
展昭凑过来一看,挑挑眉,道,“哦……是白教的。”
“白教?”白玉堂想了想,“刚才听伙计说开封最近出了什么红椒白椒,是干嘛的?”
“什么红椒白椒啊。”展昭有些无力地看了白玉堂一眼,“是红教和白教,专门收容街上的流浪儿、乞儿什么的。”
白玉堂又低着头看了看,回头看展昭,“猫儿,不是我小人之心,这年头江湖门派多了,没见过倒搭钱来招收门人的……这世上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啊?”
展昭轻轻点点头,“这点我也知道,包大人还专门派了衙役监视他们的行动呢,无奈他们除了布施和招收徒弟练武念书之外,什么不好的事情都没做过,官府拿他们也没办法啊。”
“这倒是……”白玉堂摸摸下巴,“这红教白教是一起的么?”
“好像不是吧。”展昭道,“红教在城北的红衣观,白教在城南的白衣观。”
“什么红衣冠白衣冠啊……连名字都那么对称,新起的江湖门派么?掌门的是谁?”白玉堂问,“最近江湖上怎么出了那么多新门派?”
“战事结束了么。”展昭微微一笑,“外敌解决了,就该开始内斗了么。说起来……红衣教和白衣教的掌门是谁还真是没听说过,不过……”说到这里,展昭停顿了一下,“那白衣教应该找你去做教主才对吧。”
白玉堂回头瞪展昭,“死猫。”
“走了,很晚了。”展昭抢着往楼下奔,找掌柜的付钱去了,无奈跑到楼下,掌柜的跟展昭说,“五爷已经付过钱了。”
展昭有些丧气,只好转身出酒楼,白玉堂随后冲下来找掌柜的付钱,也被告知,“展大人已经给过了。”
无奈,白玉堂也只好出去,就见展昭直奔对门的一个点心铺去了。
“猫儿,还没吃饱啊?”白玉堂跟进去。
“给公孙先生和兄弟们带些点心。”展昭边付银子边接过打包的点心,道,“我回开封府了,你是不是回白鹇庄?”
“我不急啊,跟你再走走。”白玉堂将刀架在肩膀上,转脸看热闹的街市。
“那往桥上走吧。”展昭道,“冬天过了,有河灯,还有画舫。”
两人边聊些无关轻重的闲话,边往七拱桥的方向走。
所谓的七拱桥,就是在开封城内的河上并排架着的七座拱桥,是著名的工匠万嵋子设计的,仁宗亲自令上百工匠赶建,这几座桥将向来热闹的城东和比较冷清的城西连在了一起,自然,城西也瞬间热闹了起来。
两人刚上了一座桥,只见前方鸡飞狗跳的,还夹杂着骂声。
“这是干什么呢?”白玉堂好奇,这时,就见人群一分,有个黑不溜秋的小小身影直冲过来,一头往白玉堂的身上撞了过来。
白玉堂下意识地往展昭的身边一闪,展昭此时也想伸手去拉他一把,不经意间双手一碰,一个的手微热,一个的手微凉,两人都一愣,赶紧撤开……说不出的尴尬。
冲过来的是个小化子,因为冲得太猛,白玉堂这一让开,他没看见前面的路,刹不住车,脚底下踩了个空就直接滚下去了……
“小心!”展昭纵身上前,三两步到了那小乞儿的身边,抬手一把抓住他,直接跳下了桥,将他稳住,“你没事吧?”
“没……”小乞丐抬眼一看是展昭,赶紧将胳膊抽了回来,这时,就听不远处有一群人喊,“抓住他,别让那小贼跑了!”
那小孩儿一听,转身就想跑,但刚刚摔下桥的时候似乎把脚扭了,这猛的一动,疼得他一抖,身子一晃,怀里的一块玉佩就掉了出来……眼见就要落地了,那乞儿大惊,却见一直干净的白色鞋子从旁边送了进来,接住那玉佩轻轻一挑,玉佩飞了起来。
小乞儿的视线随着那枚玉佩的升起也跟着抬了起来,就见展昭的身边站着一个白衣人,伸手一捞,将玉佩接到了手里。
“啊,还给我!”小乞儿伸手要抢,白玉堂瞪了他一眼,“急什么?”
小乞儿被白玉堂的眼神吓得一愣,就见白玉堂将玉佩递还给他,展昭笑着拍了拍他,“小兄弟,这个时候要说谢谢。”
小乞儿脸微微一红,伸手接过了那枚玉佩。
“展大人!”远处跑上桥头的几个人看到了展昭,就道,“别让那小贼跑了,他抢我们的东西!”
展昭微微一愣,看了白玉堂一眼,追来的,是玉器铺的掌柜老刘和几个伙计。
“小贼!”刘掌柜的喘着气冲了下来,对展昭道,“展大人,真是谢谢你了,那小贼偷了我价值几百两的玉佩啊!”
“哦?”展昭有些吃惊,低头看那乞儿。
“呸!”那乞儿很是粗鲁和凶悍地瞪了掌柜的一眼,道,“我才没偷,那枚玉佩是我一个朋友的!他前几天失踪了,这玉佩是他娘留给他的,你说,是不是你谋财害命?!”
“呃……”刘掌柜的连连摆手,“你可别含血喷人啊!我怎么可能谋财害命。”
展昭和白玉堂见刘掌柜眼神似乎有些闪烁,看来是有内情的。
展昭微微一笑,道,“不如这样吧,你们跟我回开封府,让包大人来个公断,看看这玉佩到底是谁的,另外……”他低头看了看那乞儿,“你不是说你朋友没了么?怎么不报官?我们帮你找啊。”
那乞儿仰脸看了看展昭,问“叫化子丢了,你们也给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