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有几个吓得直发抖的伙计,都是今天一早来帮老板娘开工染布的。展昭走到他们身边,问,“是你们发现尸体的?”
“回大人,是的。”一个年纪最长的小工回答展昭,“我们今天跟往常一样,一大早就来开工,进来一看,就看见……唉。”
“这打更的张大麻子是个色胚。”一旁的另一个小工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具尸体,“平时走过路过都喜欢盯着老板娘看上一眼,一定是他趁夜潜入,欲行禽兽之事,然后老板娘反抗,就被他杀了,最后怕罪行败露吃官司,就自杀了!”
白玉堂听得挑挑眉,展昭听得皱皱眉,两人同时看公孙。
公孙摇摇头,问展昭和白玉堂,“你俩怎么看?”
展昭看了看更夫手边的刀,“这年头,更夫出来打更为什么要带着这么一把大的刀?”
“对啊。”白玉堂也道,“看这更夫手边的灯笼还有小铜锣,看样子就是出来打更的,带着刀干嘛?”
“前院的大门也没有被损毁的迹象。”展昭接着道,“这院墙还挺高的,我四周看了一下,没什么可以借力的地方,这更夫没有多高的功夫,拿着灯笼又提着刀,不太可能翻进来。”
“还有他们两人的表情也够古怪。”白玉堂道,“寡妇那表情,似乎是出乎意料……如果是更夫欲行无礼后杀死,寡妇应该愤怒加惊恐才对,她这表情跟吃了一惊似地。”
“可不是。”展昭在一旁点头,指着那更夫道,“他的表情也挺怪的,怎么跟见了鬼似地?自杀的人那儿有这种表情?!”
“嗯,要死的话在房间里就自杀了,干嘛非走到门口?”白玉堂皱眉,“还弄塌了布架子,怎么看都有问题!”
“嗯。”展昭表示赞同,两人对视点头,都觉得对方讲的很有道理,英雄所见略同,一转脸,却见公孙正含笑看着两人。
白玉堂和展昭又对视了一眼,看公孙,就见他笑得别有深意。
“先生……”展昭有些别扭地叫了他一声。
公孙微微一笑,道,“嗯,真有意思……”
白玉堂和展昭又对视了一眼,“什么有意思啊?”
公孙笑着摇摇头,“没什么……说说尸体吧。”说完,指了指门外更夫的尸体,道:“更夫并不是自杀的。”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果然,“那他是怎么死的?”
“是吓死的。”公孙道,“割破喉咙所流之血,绝对不会只有这么一点点,应该要更多,而且还会四处喷溅……但是四周并没有,说明他被割下这一刀的时候,已经死了。而且我看他脸色泛黄,双目圆睁,样子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说着,指指更夫的裤子,就见湿了一大片,“感觉像是吓死的。”
“嗯……”展昭和白玉堂摸着下巴点头,有道理,这样表情也配上了。
“那个妇人……”公孙带着两人进屋,指着寡妇的尸体,道,“是被相熟的人杀死的……而且是相好的。”
“哦?”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听公孙继续说。
“你们看……”公孙指了指床边的朱钗和首饰,“这些应该是刚刚拿下来的。”
“嗯。”展昭点头,显得有些茫然。
“哦……”白玉堂一笑,“我明白了……这寡妇是自个儿宽衣解带的,不是被强。”
公孙点点头,展昭有些不解地转脸看白玉堂,“你怎么知道?”
白玉堂指指那寡妇脸上浓浓的妆,道,“她死之前是盛装的,朱钗首饰肯定都戴着……自己宽衣解带之前,才会想到先把首饰取下来,要是那更夫进来强她,怎么可能细致到帮她将朱钗都摘下来……”话没说完,就见展昭眯着眼睛看着他。
“呃……”白玉堂想了想,怒了,一皱眉,“臭猫你别想歪,我从小是大嫂带大的,知道这个有什么稀奇?“
展昭挑挑眉,自言自语,“从小就是色胚。”
“你说什么?”白玉堂瞪眼,“你才是呢,这么大人了,连这点都不知道……猫儿,别是长这么大,连丫头的手都没牵过吧?”
展昭飞了个眼刀过去,眼看两人龇牙咧嘴又要吵起来了,公孙赶紧打圆场,“算了算了,先讲案情吧。”
听了公孙的话,两人才收回了视线,但还是很不服气,展昭叫过了旁边的一个小工,问:“你家老板娘有关系密切的人没有啊?”
小工有些尴尬,看展昭,问:“关系密切……”
“唉,就是姘头。”白玉堂爽快地问。
“呃……”小工犹豫了一下,回头看身后的几人,那几人正对他摆手呢。展昭一皱眉,瞪了几人一眼,道,“你们是想在这儿说,还是去开封府说?知情不报是要治罪的。”
几个小工吓得脸都白了,赶紧道,“不瞒大人,我家老板娘的确是有个相好的……是长丰镖局的总镖头,罗长丰。”
展昭和白玉堂都愣住了,两人对视了一眼,展昭问:“罗长丰用什么兵器?”
白玉堂想了想,点点头,“用刀。”
展昭看了看公孙,公孙问,“左手刀右手刀?”
“左手。”白玉堂回答,“我跟他过过招……”说到这里,停住了,盯着那更夫的尸体看了起来。
“他脖颈上的伤,就是左手刀造成的。”展昭淡淡道,“看来得去找罗长丰谈谈了。”
随后,众人收拾现场,衙役们将尸体抬回开封府,等待公孙进一步的检验,展昭想去长丰镖局找罗长丰。
“猫儿!”白玉堂上前几步一把拽住了展昭,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道,“你现在去找罗长丰?”
“嗯。”展昭点点头,问:“怎么了?”
白玉堂道,“罗长丰今晚金盆洗手,江湖群雄差不多都到了,现在估计正摆宴呢……你这时候去找他,说他跟寡妇有奸情,还杀人?”
展昭微微一愣,想了想,也有些为难。
“要不这样吧?”白玉堂笑,“你跟我一块儿去参加晚上的金盆洗手仪式,南侠去那是给罗长丰长脸,等他金盆洗手仪式完了,我们再找他问,不然要是查到后来不是罗长丰干的,你又破坏了他的金盆洗手,要结怨的。”
说完,就见展昭正摸着下巴看着自己,白玉堂被他盯得脸上发烧,瞪眼,“死猫,看什么?”
展昭微微一笑,“嗯……看不出来,你还挺向着我的么。”
白玉堂张着嘴愣了一会儿,磨牙,“猫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完,转身就走。
展昭抬脚在后面追,“是不识好鼠心才对!”
第十话:像,总兵与邪佛
两人商量已定,展昭要回开封府跟包大人交代调查结果,就问白玉堂,“你去哪儿啊?回白鹇庄还是跟我回开封府?”
白玉堂想了想,道,“饿,你早上吃饭了么?”
展昭眨眨眼,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来,打开纸包,里头有两个肉包子。“今早从厨房拿来的。”说着,拿出一个递给白玉堂,“分你一个。”
白玉堂接过包子咬了一口,觉得不错,两人便一边啃包子,一边溜溜达达地回开封府。
展昭转脸,见白玉堂三两口就把包子塞进了嘴里,鼓着腮帮子边嚼边左右看,像是没吃够想再买几个,配上他那张极俊的脸,显得有些滑稽,就忍笑,问,“你够不够啊?再买两个?”
白玉堂回头,看了看展昭手上还剩下的小半口包子,突然伸手指了指他身后,“猫儿,那是谁?”
展昭听后回头,正在纳闷白玉堂问的是哪个,突然就感觉手指上微微一热,还有柔软的感觉……一惊回头,就见手上的那小半口包子被白玉堂叼走了。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手上那温热柔软的触感是什么,展昭就觉脸上发烧,瞪了那疯耗子一眼,转身就走。
“猫儿,急什么,等我买两个包子!”白玉堂见展昭突然急匆匆地走了,就赶紧在路边的早点铺子里买了两个包子,追上去,递给展昭一个,“喏,爷爷也请你一个。”说完,啃着包子自顾自往前走。展昭拿着包子看了看,手上似乎还有刚刚那温热的触感,吃最后一口的时候,嘴唇不小心碰到了手指……脸更热。
“猫,你干嘛,磨磨蹭蹭的?”白玉堂一脸的不解,凑过来,“脸怎么那么红?包子馅儿是辣的?”
展昭眯起眼睛,莫名地就有些不甘心起来,而且没有理由只有自己尴尬是不是,看这耗子,还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嗯……”展昭突然伸手指白玉堂的身后,“你刚刚怎么不去那里买?那家新开的包子铺味道极好。”
“哪里?”白玉堂转回头,顺着展昭手指的方向寻找了起来,这时,就感觉展昭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子,一口将包子叼走了,嘴唇有意无意地碰到了他的手指,微热又柔软。
白玉堂总算是明白刚刚展昭在别扭什么了,尴尬地僵在原地,展昭见眼前的耗子一脸的呃傻样,目的达到便觉得心理平衡了,满足地转身,溜溜达达地走了,赞叹,今天天气不错……
白玉堂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在后面磨牙,死猫!
折腾了一路,两人总算是回到了开封府,包拯已经上朝回来了,正在书房里跟小六小七谈话。小六详细地跟包拯讲述了关于白教的事情,包拯认真地听着,微微皱着眉。
“大人。”展昭挑起门帘进去。
包拯抬起头,见展昭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白玉堂,就微微一笑,“展护卫辛苦,白少侠也来了?”
别看白玉堂平时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看见包拯还是不自主地就正经了起来,恭恭敬敬给包拯行了个礼,“包大人。”
包拯笑着摆摆手,赶紧让两人坐,此时小六和小七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包拯就让张龙赵虎带着两个孩子先下去。
“公孙还在验尸。”包拯看展昭。
展昭点点头,就跟白玉堂一起,将昨晚上暗探的白衣教,和今早在寡妇布坊打听到的跟罗长丰有关的消息,还有今晚去参加金盆洗手仪式顺便暗探的计划都告诉了包拯。
包拯微微皱眉,道,“这么说,此案件罗长丰甚是可疑啊。”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点点头。
“白少侠与罗长丰可有交情?此人人品如何?”包拯问白玉堂。
白玉堂想了想,“我大哥与罗长丰交友多年,罗长丰此人为人正直义气,乐善好施……在江湖上口碑很好,我与他没有深交,不过信得过我大哥的眼光。”
包拯点点头,道,“既然你俩今晚去参加他的金盆洗手,就顺道打听一下吧,如果真有嫌疑,也可以让张龙赵虎或者王朝马汉去询问。”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心知包拯是顾及到展昭的江湖地位,避免他难做。
“对了。”包拯从怀里拿出昨天展昭给他的那块令牌,道,“你们不是要打听那个夏国栋的消息么?”
“嗯。”两人立刻来了精神,心说,包大人就是包大人啊,这么快就有答复了。
“我今天让兵部尚书刘大人看了一眼这令牌。”包拯道,“的确是应天府武官的令牌。”
白玉堂和展昭都一皱眉,感觉到事情似乎有些严重。
“这块令牌的花纹和款式,是总兵的官职,四年前制造的,也就是庆历元年。”包拯拿着那枚令牌,道,“刘尚书对这块令牌印象挺深,是因为令牌的款式是皇上亲自选的。”
“那这个夏,是不是指夏国栋?”展昭问。
包拯看着令牌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的确是……而且,这夏国栋还很有些来头。”
“什么来头?”两人一起问。
“他的叔父,你们都认识。”包拯道,“当年在洛水畔跟你们一起活捉李元昊的,大将军夏秋龙。”
“什么?”展昭和白玉堂都大吃一惊,敢情夏国栋还是将门之后啊!
“夏国栋五年前被封为总兵。”包拯接着道,“只是前三年他一直都在边关和叔父一起打仗,两年前才调入应天府的。”
“可惜夏秋龙老将军去年年底过世了。”白玉堂摇摇头,“不然去问问他就行了。”
“这事情并不难。”包拯微微一笑,道,“不管这夏总兵跟天山山坳内死掉的人有没有关系,这块令牌绝对是真的,这么珍贵的东西,是不可能弄丢的!”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都点头表示同意。
“刘尚书跟我是同门,我让他给我帮了个忙。”包拯笑呵呵地说,“今日早朝时,刘尚书对皇上提起了当年夏秋龙老将军的赫赫战功,建议追封护国公的谥号,让其后人来开封代老将军受封领赏,皇上立刻就答应了……夏秋龙膝下无子,亲人也几乎都去世了,眼前就这么一个侄儿,所以兵部就招他入开封了。”
展昭和白玉堂听后都是一喜,“那样好啊,他来受封,就一定要带令牌表明身份的!”
“如果他有,那可就邪门了。”包拯捋了捋胡须,“必然有一块令牌是假的,如果没有,那就更可疑了,为什么他的令牌会出现在天山内死去的宋兵身上?到时候,我们都可以追查,另外,我已派人赶往天山,按照白少侠说明的地点去寻找那些冻尸,快马加鞭用冰车运回开封府来,这事情非同小可,必须查清楚。”
展昭和白玉堂连连点头,心说,包大人就是包大人,这事情办得有条不紊,太靠谱了!
几人又聊了些别的,说到昨晚看到的那尊千手观音像,白玉堂记性极好而且善于书画,就在桌上铺上纸,将昨晚看到的千手观音像画了出来。
展昭在一旁边磨墨边看,白玉堂有不太确定的地方就问他一句,两人一起想一会儿,又接着画。包拯在一旁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的相处方式,笑着摇摇头。
这时,公孙策结束了验尸,从门口走进来,“大人。”
“公孙先生。”包拯给他倒了杯茶,问:“验尸的结果如何?”
公孙接过杯子喝了一口,道,“发现了些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展昭和白玉堂都抬头看公孙。
“嗯。”公孙点点头,道,“那尸体……”话没说完,公孙突然就看到了白玉堂画的那张观音像,微微一皱眉,快步走到桌边,低头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