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里——酥蓝

衫的扣子，靳生这才发现一件奇怪的事那就是这件衬衫的反着穿的，扣子都呈一种奇特的造型一长条竖着，解的时候比较

费事，等他全部解开以后将衬衫反过面，从缝在胸前的口袋里取出有一个小布包，当着靳生的面将布包打开，出现在眼前

的是一张张折叠整齐的纸票，足足有一叠，再加上布包里其他大大小小的硬币，数了数，一共有三百三十六元七毛五分，

在当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靳生带着震惊的神情问他：“你……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虽然早已知道苏慕家庭比较富裕，但也不可能一次就给他那

么多零花钱，他冒出了一个不好的设想，一想到苏慕可能是那样得来的钱，他的心里不但没有一丝喜悦反而多了许多不悦

。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责怪，苏慕仍是带着微微的笑意，“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啦，生哥，你还记不记得三个多月前我们最后

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告诉你说我有话想对你说？”

靳生努力地回想当初的情景，那天苏慕确实有说过这句话，只是后来马上就被父亲发现了，所以没有机会问他当时想说的

话究竟是什么，见他的神情猜到他已经回想起了那天事，苏慕便继续往下说：“生哥，可能我现在说出来你会有些难以置

信，但是对于这次的计划我确实已经策划了好久了。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想着和你一起逃走，逃到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

地方过只属于我们的生活，在火车上我说我是临时决定来这个地方的实际上我骗了你，我偷偷研究过从我们那个城市还有

你老家的火车站会途经的所有站点，发现这里是所有地方中最适合的。

不仅因为这里最隐蔽，还因为这个站头在最近一、两年才开通，说明这个小镇最近正成为被开发的对象，对于像你我这种

没有足够的资历与经验在大城市里闯荡的人来说这种正在起步中的小城小镇是最适合我们打捞第一桶金的。这些钱是我很

早开始就从每个月的生活费中提取出来的，我爸妈平时给我的生活费不少，但大多得得花在日常生活和交际上，每个月可

以用剩下的不多，为了存够这笔钱我从去年新年就开始存了，一方面又得挪走一部分的钱，一方面又得让平时生活得到基

本充足有一段时间我拖我表哥的关系找了份送外卖的兼职，每个星期双休日工作，每天的工作量都很大，忙得脚不沾地，

但没办法，这是唯一一份允许只双休日工作的兼职了，再说又是托关系找到的。所以那段时间我忙得实在没有办法去亭子

那边赴约，生哥一连好几个礼拜看不见我一定以为我学习有多忙的吧？嘿嘿，其实只是在忙着攒钱罢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苏慕喘口气停了停，在听他一连串的叙述中最最惊讶的莫过于靳生了，过程中张开的嘴巴几乎没有合拢过

，联系到那段时期自己一系列几近癫狂的表现，他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像个傻瓜一样。看到他这副傻呆呆的样子苏慕小孩

般的虚荣心也得到了满足，停了一会儿又开始了新的叙述：“之所以去打那份工除可攒钱以外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啦，一

直以来我都觉得我被爸妈还有生哥你保护地太好了，只知道拿了钱以后花，从以前就只是生哥照顾我，我也真的很想能照

顾生哥啊，将来和生哥到了新的地方生活以后的第一段时间一定是特别辛苦的，到时候我可不想再像个没用的大少爷一样

让生哥为我忙东忙西，所以我试着让自己开始熟悉工作到整个人都虚脱的状态……

呵呵，很傻是吧？那时候还觉得自己很能耐的，每天忙到没空的时候就干脆饭也不吃，最后的结果么就是在一个月后就饿

出了胃病，正好那时候宿舍里的人都出去了，自己一个人在床上疼得打滚还以为要死了，心里还可惜计划都还没有实行，

都还没有跟生哥在一起呢就得先去见马克思了，就在这时候生哥你就出现了……”

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已经开始轻下来了，两朵明显的红霞飞上了脸颊，很难得的可以看见苏慕害羞的表情，靳生心里也

就不计较先前他隐瞒自己计划的事了，再联想到自己那时候的心急与失魂落魄的表现，只觉得事过境迁，现在回想起来倒

还挺可爱的，嘴角不自禁地上扬了。

靳生那抹浅浅的微笑仿佛给了苏慕将自己那段隐瞒的心境说出来的勇气，他略觉得这样的姿势有些不舒服，就将装满了钱

的布包重新包好放在衬衫口袋里，把衬衫随意卷了卷放到床头柜上，顺手把床边唯一开着的台灯给关上了，漆黑中搂住了

靳生的脖子，将身子往那边挪了挪，两具同样光裸着的身躯贴在了一起，呼吸交缠着，低哑的嗓音在夜里透出一丝暧昧。

“生哥，我知道我瞒着你那么多事是我不对，你也一定不喜欢被隐瞒，但是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我是那么喜欢你，从很

久以前就喜欢着你，但我知道这种喜欢是不被人轻易接受的。那段时间我都快怕死了，我怕你知道我喜欢你之后会觉得我

很恶心，会讨厌我，疏远我，不再理我了，一想到向你表白的结果会是这样我就越想越灰心，原本很早以前就想向你坦白

了，但都因为顾虑而一拖再拖，就在我几乎都要灰心的时候，你在那时候出现了……我实在是太想知道你对我的感觉了，

只有让我知道了你也是喜欢我的我才有动力继续下去，为了向你求证你对我的感情，在那天，我就……生哥，你会不会觉

得我很卑鄙？你会不会讨厌我那样逼你发现自己的感情？”

听着苏慕向自己剖析心中曾经的伤痛以及他急切到想知道自己想法的心情，靳生的心也受到了震动，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才

是挣扎地最多的，到今天才发现大错特错，他心疼地把着急的苏慕搂在怀里，作为回答，将自己的双唇覆上了他的……

如果故事进行到这里还是一帆风顺的话那在此就可以作为大结局了，那他俩的命运都会被改写，只可惜老天总不会遂人愿

。或许是作为对他们昨夜一夜欢爱以至于昏了脑子忘记防范的惩罚，第二天一早当他们刚刚从枕在对方手臂上睡了一夜的

甜蜜中回味过来的时候，一个残酷的认知让几乎让他们的心跳和呼吸同时停止——整个房间的柜子全被拉开并翻找过，满

屋狼籍，而昨夜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件衬衫还好好地在那儿，只是里面装着他们所有家当的布包早已不翼而飞了。

第26章：

当这个残忍的事实得到了确认的一刹那，两个少年都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惊呆了，特别是苏慕，因为接受不了现实

一瞬间就“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这巨大的挫败感将这个小小少年昨夜还活灵活现的自信心与报复全部摧毁了。他

整整辛辛苦苦存了一年，累到连胃病都出来了才攒了这么点钱，昨天晚上跟个唱戏的似的得意洋洋地向生哥炫耀呢，还夸

海口说要让生哥跟着他不吃苦，现在回头看看真像个白痴一样好笑！辛苦攒下来的钱没了，许下的承诺也吹了，一定都是

他的错，都是他只顾着卖弄，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才来惩罚他们的，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他大嘴巴不把钱放好点怎么会

被偷掉呢？讨厌，讨厌！他简直要恨死自己了，那么没用，打死自己算了……

刚还沉浸在失落中的靳生看到苏慕突然像发疯一样一边哭一边用手捶自己的脑袋差点给吓疯了，忙扑上去按下他的双手把

他整个身子圈在自己臂弯里以免他再伤害自己，“你做什么？！”靳生的语气少有地严厉。

苏慕使劲地想挣脱他圈地紧紧的臂弯，无奈哭得使不上力来，只得摊倒在他怀里，汹涌而出的泪水把他的衣襟都浸湿了，

“呜……生哥……都怪我……都怪我没把钱收好……你打我吧，打得越重越好……都是我的错……”

听着他一句句发自肺腑、泣不成声的哽咽，靳生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心痛，昨天看他那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还以为他已

经长大了真的是个有雄心壮志的男子汉了，谁知道刚没一天呢就又现了原形，根本就是个想在爱人面前证明自己有多强多

值得信赖结果一个不小心出了大糗的小孩子……紧紧搂着苏慕哭得没力气的身躯，手抚上他的背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像小

的时候一样安慰着他，靳生只觉得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强大的责任感，要像大哥哥一样把怀里这个人照顾好。

一时间刚才还因钱被偷而悲伤打击的精神又立刻坚硬起来了，他用温柔但坚定的嗓音说：“好了好了，不要再哭了，钱已

经被偷了，再哭也没有用了，我们这种身份又不能去警局报案，就当吃了个哑巴亏，破财挡灾吧。接下来只能先去找份工

作，不然连今天三餐都没着落了，你再这样哭下去把力气都哭没了等会还怎么工作呀？”

一听到他这话，苏慕急忙挣脱开他的怀抱，笨拙地用袖子在脸上乱抹，想把满脸的眼泪鼻涕给抹掉，靳生微笑着拿出那条

不离身的手绢帮他擦去脸上的污渍，苏慕方才激动的心情还没有平复下来，鼻子仍是一抽一抽地，“生、生哥，我、我不

哭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去找工作？”靳生宠溺地拍拍他的头：“不急，等你缓过来了再说。”

在一个开发时期的小镇找份工作是不难的，但难就难在你要找的是什么工作，这年头永远不缺廉价的劳动力，随便从大山

里拉出一批就够干个好几年，还个个身强体壮，身上连个身份证都没有看上去体格瘦弱一看就没力气的城市学生娃别说是

干苦力活了，就是白贴给人家都不一定要，两人绕着这个小镇转了一圈之后仍是一无所获，百无一用是书生啊，这句话到

了现在才有深刻的体会。

时近中午都没进一粒米的两人垂头丧气地坐到一个花坛边上，肚子饿得咕古咕叫，豪无形象的两人大叉着腿，也不管是在

光天化日了，饿得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还管他形象呢。平时里光坐在学校这象牙塔里死啃一堆堆书，把死的啃成活的，活的

再啃成死的，家长老师生怕他们忘了似地一遍遍叮咛这些知识有多重要，读出来将来才能找到好工作，谁还管将来找不找

得到好工作呢？只要哪怕只是有一本书上能教他们现在填饱肚子就谢天谢地了。

靳生甩了甩因为低血压而有些发昏的脑袋，首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我身上还有三块钱，饿着肚子到处找工作不好，要不

我先去买点吃的填填肚子吧？”苏慕点了点头，他也实在是饿得不行了。靳生就跑到马路对面一个小摊子上买了两个烧饼

，两毛钱一个，又在一家杂货店前犹豫了半天，最后一咬牙，还是买了一瓶矿泉水，又花了五毛钱，掂了掂口袋里轻了点

分量的两块一毛，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等到他拿着“午饭”重新回到花坛边的时候发现苏慕正两眼发亮地直盯着他刚所在的马路对面看，见他回来也丝毫不移开

视线，他疑惑地拿了矿泉水在他眼前挥了挥，问道：“没事吧你？看什么呢？”苏慕用手指了指他刚才买烧饼的后方，语

气兴奋地说道：“看！快看那里！”

靳生随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群穿着建筑工地冬用军衣棉外套，头戴黄色头盔的建筑工人正从对面几个搭了一半脚

手架的施工场地里鱼贯而出，一批接着一批，正浩浩荡荡地朝马路对面一个方向走去，应该是去吃午饭的。靳生搞不懂为

什么苏慕会突然对那群建筑工人感兴趣，“看到了，你的意思是我们等会儿吃完饭去那里问问工作的事吗？”苏慕笑着点

点头，眼里闪过一丝自信的神色：“恩，不过，我们现在就过去，我想我们这次有着落了。”

第27章：

虽然仍是满心疑惑，但靳生还是拿了烧饼和水随着苏慕穿过马路来到那片施工工地，两人越过一个个搭了一半或是已经搭

好了的脚手架，期间苏慕一直在各个地方环视着像是在找寻着什么，直到两人来到其中一个脚手架下，看到有一个头戴白

色头盔的肥胖中年男人正跷着腿坐在一张折叠式躺椅上，一手端着一只搪瓷海碗另一只手往嘴里扒饭，菜色还是比较贵的

梅干菜扣肉，应该就是工头了。苏慕拉着靳生来到他的面前，见他光顾着吃饭没注意到他们便开口轻唤了一声：“先生？

”

那中年男人一抬头忽然看见他们两个直直地立在身前差点手一晃没把碗给摔了，口气不善地问道：“谁啊？哪来的小孩儿

啊？不知道工地不能随便乱进吗？”苏慕陪着笑，“对不起，先生，刚才吓到你了，是这样的，我们是来这里寻工的。”

听到眼前这个年纪看上去应该还只是高中生的瘦弱少年口口声声说要来工地寻工，中年男人的兴趣一下被提起了，他放下

碗筷，用两只精光闪闪的小眼睛打量了一下站在前面态度谦和有礼的苏慕以及他身后傻愣愣站着拿着两个烧饼和一瓶水的

靳生，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脸上肥肉堆积出来的褶子还有脖子上的18K夸张粗金链子一起颤抖：“哈哈哈……你说你要来

寻工，寻什么工啊？钉书工啊？还是包身工啊？”

面对分明是在嘲笑的男人靳生忍不住了，拉了苏慕的手便要扬长而去，苏慕却纹丝未动，按下靳生的手，仍旧用有礼貌的

声音说道：“我知道以我们的体格要让人雇我们一定让人信不过，但是我是看在先生这里缺人手才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来的

，雇不雇佣我们自然是由先生来决定。”

男人笑够了，抚着有些笑痛了的圆肚皮，看了看苏慕，问：“我看你是在胡说，我这里根本不缺人，我手下有的是人，光

应付他们的工钱就够头疼了，可养不起包身工。”苏慕一边按制着靳生拉他袖子的手一边用下巴朝附近一处堆积着黄沙、

白泥灰以及砖头的场地上一颐，笑道：“那么浩大的工程所用的砖头，材料想必是不少的，但那么多材料也不一定非要全

部用掉，万一，我是说万一工程比预期稍微节俭了一点点还剩下那么点材料没用，那先前用来买材料花的钱不是很冤吗？

而且这项工程规模大，期间一定还会有材料分批送来，每批都剩下那么一点点，那加在一起那么多材料岂不是很浪费？”

还没等他的话说完，靳生惊奇地发现中年男人的脸从刚才起就随着苏慕的每一句语句而产生着戏剧性的变化，先是由正常

的黄色变为猪肝色，再由猪肝色变成绿色，等到苏慕最后停在的那一点上已经成了惊惶的灰色，那男人撂下碗筷，忙从舒

服的躺椅里一跃而起，用他那肥硕的身躯“窜”到苏慕身边，小眼睛扫了扫周围没有外人，便神秘地压低声音开了口：“

你这小孩儿从哪里知道那么多的？到底是什么人？”

苏慕瞅了他一眼，微微上翘的嘴角出卖了他波澜不惊的表面，不以为然地说：“小时候和父母接触过这方面的事，耳濡目

染罢了。”

中年男人惊惶地擦着大冬天头上冒出来的冷汗：“那、那个，你……你懂这个？”苏慕答道：“我自然是不懂什么这个那

个的，我只知道我们可以帮助先生把多出来的材料清理一下，找个不怎么明显的地方放起来，省得多出来又占地方又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