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镜花——柳惜过

文案：

“即使把他抢走也没关系吗？”

“如果你办得到的话。”

平淡的少年

神秘的水神

以及陆陆续续出现的各种奇怪的人

“好吧，谁来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BY主角

主角：叶森

第一话：触灵手

到三婆婆家的时候，夕阳刚给大地染上暮色，笔直的路上两边是在风中摇曳的野草。混杂着泥土与草腥味的入夜凉风徐徐

吹来，很是惬意。

叶森目送唯一一班到达此处的公车渐行渐远后，这才把目光放得更辽远。

啊……连天空都很漂亮呢！

橘色霞光把一团一团奇形怪状的云朵晕染得分外可爱，远远望去像极了很有手感的软软的抱枕。

叶森打了个呵欠后，伸了个懒腰，拎着行李袋的手轻轻晃着，掏出家里人给他画的地图，慢悠悠往三婆婆家走去。

稍显单薄的身影在暖暖的夕阳下显得有几分纤细，地上的影子拉的长长的，真有点像长手长脚的妖怪。

话说，怎么半天都不见人啊？

叶森四下看了看，确实没有人影，记得这边有海，难道全部都跑到海边去了？不过路上也并不特别安静，时不时有犬吠，

还有鸡在沙地里扑棱，鸭子从他脚边成群结队神气的走过……好农家乐……

忽然，空着的手似乎掠过了什么凉凉的东西，接着又有什么蹭了蹭手背。他浑身僵了一僵，把手塞进了裤兜里，步伐也加

快了一些。

失策，太失策了，还以为乡下地方会比较纯净。

啊，是海！三婆婆家也就在几步之外了，他望着闪着光的海面不由自主的微微笑了笑。

“哎哟！阿森，快过来给我把这张桌子抬到那边去！”三婆婆从家里出来路边把正看着海发呆的叶森一把拉过来，一边接

过他的行李袋，一边拉着他往院子里推。

三婆婆家的院子估计是附近人家中最大的，现在摆了十几张圆桌，很多村民在帮忙往桌上摆水果之类的食物。

难怪一路没人，原来几乎跑来这里帮忙了。

叶森和一个看上去似乎跟自己同龄的少年一起把放在院门旁的桌子抬了过去，并摆好了凳子。

少年穿着背心跟沙滩裤，小麦色的皮肤看上去很健康，笑容阳光灿烂的：“你叫阿森？过来度假吗？啊，忘了跟你说，我

就住在前面，我叫海飞。”

“……丝？”叶森下意识接道。

海飞一愣：“喂，很冷的笑话诶！你这家伙！”说着很哥们的用肘子撞了撞他胸口。

叶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呜……胸口好疼……

“少年仔，别顾着玩，快点帮忙！”

“是——！”

一直到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村民们才渐渐散去。

“先去洗澡吧，浑身大汗的吃饭也不舒服。”

“嗯。”

房子是平房加阁楼的格局，洗浴室很宽敞，还有桧木浴缸，让他忍不住进去泡了一会，在淡淡的香味中冲走了一整日的疲

劳。

出来后叶森擦着头发沿着长长的走廊走向客厅，瞥见其中一间开着暗黄色灯泡的房内正供奉着观音，依稀记得似乎说是从

南海请回来的。

这么说来，难怪周身清透，没有往常被什么如影随形的感觉。于是他站在原地双手合十，朝里面拜了拜。

三婆婆虽然有七十岁了，但耳聪目明，行动力也不差，在这个地方是很有威望的。其实以上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老人家做

的这一桌菜很美味……

“哦，很好吃呀？不是我这个老太婆做的哦，是小鬼。”三婆婆笑眯眯的说。

“……小鬼？”

“嗯，很勤快的小鬼，观音也很喜欢。”

忘了讲，三婆婆的职业是神婆，没错，就是广泛意义上的神婆。

“三婆婆，外面摆那么多桌子是要做什么？聚会吗？”

“明天是中元节呀。”

“所以？”

“要请兄弟们吃饱上路啊，所以说，年轻人真是什么都不懂呢。”三婆婆眯了眯眼，“晚上不要乱跑喔！出了事婆婆可不

负责。”

“哈……哈哈……那个，我知道了。”叶森往院子那边瞅了瞅。

“说起来，如果不是帮你外婆过来拿东西，你也不会过来看我这个老太婆了吧，嗯？”三婆婆慢吞吞的啜着小酒，夹了条

煎得香脆的鱼干送往口中，“喀蹦”一声咬断了鱼头。

“怎、怎么会！”叶森有些心虚的游离着视线。

“算算时间，也有七八年了啊，距离你上次过来……不过，老往我这边走也不好……”三婆婆说着好像想到什么，“既然

来，中元节过了再走吧。”

当年叶森在这个小镇出生，而且还是三婆婆接生，名字也是她取的，说他是水养着的，五行中水生木，于是取名“森”。

晚上睡觉的时候，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什么温润的东西轻轻抚过脸颊，睁了睁眼没有看见什么，见怪不怪的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午后，三婆婆要他自己出去走走，忽然冒出一句问话：“到现在还不能看见？”

“看见什么？”叶森有些摸不着头脑，脚刚踏出院门，就感觉到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毛躁感，似乎有什么与自己隔着一段

距离不敢靠近——这种情况从小就习惯了，昨晚是观音庇佑才例外。裸露在空气中的手又触到了一些无法看见但确实存在

的东西。他连忙把手插进了裤兜里。

一直看到他散步般走远的三婆婆掐了掐指头，自言自语道：“看来真是就要出现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多管闲事了啊。

”

小镇虽然靠海，却并非渔港，也不是观光景区，海岸礁石林立，连当地村民也很少靠近。可是这样的海却更让人感到亲切

，海浪声也格外动听。

“嗨，阿森！去哪里啊？”踩着单车从后面追上来的海飞猛地拍了他的肩膀一记，露出灿烂的笑容，“要不要载你一程？

”

……灿烂的谋杀……肩膀好疼……

“啊，谢谢，不用了，我就在附近走走。”

“啧，一个人有什么好走的。来，快坐上来！我带你去镇中心！”海飞抓了抓头发，擅自决定，“快点呀！”

叶森最怕遇上这种态度强硬的人，通常不过两回合就会败下阵来。

镇中心果然热闹许多，虽比不上市区，但充满了睦邻友好的气氛。被活力十足的海飞拉着从这家店窜到那家店，热情的村

民让叶森招架不住，而为表礼貌裸露在空气中的双手也频频被看不见的东西触摸。

逛了大半天以后，两个人正在大树底下喝红豆沙，忽然有人远远的冲这边喊：“海飞你个臭小子，还不回来店里帮忙！”

“知道啦老爹！”海飞大声应道，一口喝掉红豆沙，把塑料碗投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那我去帮忙了，要回去的时候

跟我说一声。”

叶森连忙摆手：“不用了，反正不远，我走回去也可以。”

“真的吗？不用客气哦！”

叶森点点头。

少了海飞这个精力旺盛的家伙，身边的空气都好象变得缓慢了。他慢腾腾的把塑料碗扔进垃圾桶中，在婆娑的树影下伸了

个大大的懒腰。

啊啊，这种天气果然还是睡觉最好，好困……

“这样懒散是不行的哟！”

头顶传来低低的嗓音，带着隐隐的笑意。叶森仰头看去，眼睛不觉睁大，一个穿着繁缛古装的银色长发青年正慵懒的靠在

树干上，拍、拍戏吗？想看清样子，却发现青年戴着遮住半张脸的银色面具，面具上的水蓝藤状纹路似乎会流动一样，只

能看到微微勾起的薄唇。

青年轻轻跃下，出乎意料的是那看似厚重的盛装从他一跃而下的动作看来异常轻盈，似乎完全不会阻碍活动。

“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这样呆呆的。”青年伸出修长手指点了点叶森的额角，近听他的声音就如同温凉的水漫过心底

。

“是……神吗？”

“哦？没有变笨嘛。”

“……神你好……”

“错了，你该说水一方大人你好。”

“水一方？好怪的名字。”

“这样对神说话是很不敬的哟。”

“……”

“嗯……其实你心里根本就不相信，我说的对吧。”

水一方凑近他耳侧说道，面具碰到了脸颊，凉凉的。

被说中了……叶森心虚的转开了视线。

水一方却并不在意，他看向叶森习惯性塞进两侧裤兜的手：“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不似之前的柔和，淡淡的威严很有压迫感。

叶森很干脆坦然的把手摊在他面前：“你是想送点宝物给我证明你是神吗？”

水一方的唇微微勾起：“算是吧。”而后执起他的双手，“真是可怜，少了一层保护，手就脏成这样了。”说着俯身凑近

，看上去似乎是要亲吻那双手，实际是低低的吟诵了几句。

只见下一刻，柔柔的暖光包围了双手乃至全身，当光芒消散后，叶森发觉连周身的毛躁感都消失了。

“力量出来的感觉怎么样？”水一方松开他的手，“以后不会有什么东西可以随心所欲碰你的手了，连带的，你也可以看

见了。我送的宝物如何？”

“啊？”叶森眨了眨眼，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周围，这才发现水一方身后不远处有两个一样身着古装的人毕

恭毕敬立在那，细看之下他们的耳朵竟是鳍！

原来三婆婆所说的“看见”就是这个“看见”吗？

另一个存在于人类社会又时刻隐匿起来的世界，只有拥有像三婆婆那样的能力的人才能看到并接触的世界？

“吓傻了？”

“不，稍微有点难以消化。”

“那要不要跟我一起看看中元节鬼怪集会的盛况？”

入夜之后，叶森根据水一方的指示偷偷爬上了三婆婆家的屋顶，水一方已经坐在屋脊等他了。放眼望去，往生的人及形态

各异的妖怪正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熙熙攘攘，一派热闹。连远处的海面上也飘着一群大概是死去的鱼族的游魂。

“好象在做梦。”叶森喃喃道，一不留神差点从屋顶滑了下去，幸而手腕被水一方一把拉住，然后整个人被扯向他怀中，

有水的味道……

“被发现的话会被吃掉的喔！”水一方低低笑道，抱紧了他，凑近他颈项嗅了嗅，“啊，好怀念……”

叶森躲闪着：“好痒……”一边抬手推开他的脸，忽然好象想起了什么，“对了，平常我的手碰到的都是那些吗？”

水一方看向他：“并不是，大部分只能盯着你看而已，只有一些比较强的才能碰到你的手，你很强喔，只是手在当初出了

点意外，所以才会被鬼怪们拼命靠近。”

“……这样吗，说起来，昨晚竟然有东西碰到我的脸，也就是说那东西很强？”

不远处，水一方的两位侍从踉跄了一下，那东西……那东西……

水一方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呃……嗯，是蛮强的……”

第二话：提灯灵

“独为前生约，剪烛守草桥。这是一句谜语，同学们，你们能猜出谜底是什么吗？”语文老师摇头晃脑念完谜语后问道。

“飞蛾！”坐在前排的同学抢答。

“蝴蝶才对吧！”一个女同学反驳。

“我看是熊猫。”关……关国宝什么事啊！

“狐仙也说不定。”所以说，不要看那么多蒲松龄的小说啊！

“反正不会是人。”喂喂！

语文老师用课本抵住额角，咳了几声，让议论纷纷的同学们安静下来，然后绽开“灿烂”的笑容：“完、全、不、对哦！

要好好思考一下才行，光有发散思维是不行的哟！”

“是萤火虫。”低低的清润嗓音从旁边传来。

叶森顺着声音看向身边的窗台，托着腮的手吓得往下一滑，水、水一方？！

同桌的何锦玄奇怪的问：“怎么了？”又看看窗边，“有什么东西吗？”

“啊不，是打瞌睡吓醒了。”叶森干笑道，只有自己看见，感觉真是微妙。

水一方坐在窗边笑吟吟的抬手跟他打招呼：“嗨！”

他这次不像之前那样盛装出现，但仍是十分贵气。天青色广袖长袍，衣襟跟袖口均是镶蓝滚边，月色蓝纹的腰带上嵌着一

枚莹润的玉石，阳光下长而微蜷的银发和面具都隐隐泛着银光。

感觉到叶森投在他身上的视线，水一方解释：“上次是刚好要去参加宴会，这才是平时的样子哦。”

“哦……你不说我还没留意。”叶森应了声，忍不住伸手指向他左肩，“那个会发光的是什么？”

……完全会错意，原来他一直盯着的是这个小东西，水一方侧过头，伸出手让虫子停在指尖，微眯了眯眼：“是一只很久

没见的萤火虫。”

“白天也会发光？”叶森好奇的看着。

还没听到水一方的回答，头顶就被语文老师用课本敲了一记：“叶森同学，你想到什么了吗？”

“呃……”眼角余光瞥向窗台，只见轻风吹拂窗帘。

仿佛刚刚只是午后的一场梦。

考上的高中离家车程要一个多小时，于是就寄住在外婆家。外婆是从卫生局退休的，自己有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每个月

的退休金对一个独居老人来说很可观。叶森寄住在她家没什么约束感，外婆的管教方式跟家里一样同属放任自流型。

不过，外婆是稍微有些奇怪的人，最近迷上了蕾丝，天天在缝纫机旁琢磨什么衣服可以搭上蕾丝边。

家里小到相框，大到沙发，清一色蕾丝边。叶森的小房间也不例外，基于他是个对外界感觉迟钝的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

妥。

住在同一个小区的何锦玄因为今天放学早，于是又跟了上来蹭吃外婆烤的各种杂粮饼，比如南瓜饼红薯饼芋头饼。一进门

就被满眼的蕾丝震慑住：“……你外婆真的有七十了？”

“是啊，怎么了？”叶森换好室内鞋，看了看在厨房哼着小调的外婆，若有所思的说，“确实看起来好像才五十岁的样子

。”

“……”谁跟你研究这个了！何锦玄抽搐了一下嘴角，“你这家伙八成有人要你穿裙子你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穿裙子会漏风。”叶森的脸色难得变了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