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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聿在看到自家夫人后吃了一惊,但又很快镇定下来,他不觉得夫人会加害少爷。“夫人,您是来看少爷的吗?”
李夫人十分忧戚地点点头:“陌行怎么样了?”
李聿回答:“基本上是没事了,但是精神和体力消耗得很严重。”
然后他发现在夫人身后站着一位衣着朴素但是一看就知道很干练的妇人,于是问:“夫人,这位是……”
李夫人望了门口一眼,给身后的人让出位置:“这位是陌行的师父的夫人。她有事要找陌行。”
李陌行在床上隐约听见了,赶紧喊了一声:“师娘!”
仍然弱弱的声音,梁夫人赶紧进到屋里去看李陌行:“陌行,现在感觉怎么样?”
李陌行闭着眼睛咬着牙:“气血涌动不受控制啊……”
梁夫人沉吟了一小会,说道:“陌行,我帮你们破掉浸月阵。”
李陌行瞬时睁大眼睛:“师娘?!”
梁夫人秀气的眉目里有着决绝:“听我的,陌行。”
梁夫人是一直看着李陌行长大的,看着他被他爹弄得像个妖怪一样,梁空是从来不阻止,但是她明白自己的夫君,又是如
何地希望可以用陌行操作他的阵术。他们夫妇都在学堂中教导学生,但她始终不能明白他那几乎没有人看得出来的狂热。
李夫人在一边看着李陌行难过的样子,一股心酸涌进心间。屋子里很安静。李仲远对儿子的所作所为她都知道但是她没有
能力阻止。她几乎就要掉下泪来:“陌行,娘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啊……”
李陌行克制着体内余破体而出的气血,说道:“没事的娘,您不要这样说。”
梁夫人明白时间大概到了,说道:“立刻开始吧,不能耽误时间了。”
慕长安周身自起阵以来一直被一种金黄色的光芒围绕着,这光隐隐延着十字路口的街道向外延伸,与远处的节点相连在一
起在浸月之内为居民房屋隔开了一个不受侵害的空间,梁空要破坏慕长安的防护阵,于是阵型的力量极其不稳定地扭曲晃
动,慕长安显得吃力了。
毕竟浸月是联系了天地戮伐之气的阵,不霸道但是阴狠。这样胶着下去慕长安很快就会失力了。李仲远到底在干什么。想
到这里慕长安猛然心惊,陌行……
“李锦回!”他分出精力叫他:“快,回去找陌行!我担心李仲远要找陌行做媒介了快回去!”
为什么就没有想到!李仲远那种对术法痴迷成狂的人为了破阵当然会去找陌行,他是破阵最便捷的方法,即便现在的陌行
完全不能承受术力,但是李仲远未必不会尝试用极端的方式强迫陌行……
李锦回闻言一愣,立刻要动身往李府赶,朝寂却拦住他:“等一下!”
“怎么?”
话音刚落,方才还淡定漠然的梁空猛然地口吐鲜血,彷佛遭到重击一般痛苦地俯下身体,随即他们都感觉到原来属于浸月
的阴冷气息在瞬间就减弱到几乎消失的地步。
“难道陌行已经……”这么想着的李锦回回头去望慕长安,只见他也是一脸的担忧不解。慕长安的阵也已经瞬时稳定下来
,很显然的是浸月溃破的前兆。他知道这浸月应该是失去作用了,于是也停下守护阵的运行,他要去找李陌行,立刻。马
上。
慕长安对李锦回说:“留下来看着梁空。我去找陌行。”神色里有着急切但坚定。说完人便迅速离开了。
“朝大人,你一个人在留在这里没关系吧?”李锦回说。
朝寂看一眼仍在咳血的梁空,“可以。你回宫吧。先处理伤口。”
李锦回点头然后就也走了,他要找他父亲。待李锦回赶到宫中,只见大殿前的广场已然如废墟一般,冷月之下的残垣断埂
中沾上混乱晦暗的血色,不少机术师都已经气绝。不用想也知道这发生过什么。
他仔细扫过一遍,在众多的混杂着士兵、禁卫和太医的人影中看见自己拿正在被救治的父亲。
他走上前问:“阵是怎么破的?陌行呢?”
李仲远先是低低地哼笑然后是大笑:“我早知道陌行特殊,却不知道他居然能到这个地步,果然是我儿子啊哈哈哈……!
”
李锦回看着显得有些狰狞的李仲远,内心五味杂陈。也是一直以来为朝廷一心一意的人,在朝中虽然不是权倾朝野但是朝
中大臣一向也是敬重他的,这么多年只娶了一房正室,从没想过要娶妾。一向也是对自己严中有慈的人。却惟独在对待术
法研究上着了迷疯了魔一样,该说他悲剧还是陌行悲剧?
李锦回蹲下身认真地看自己的父亲:“爹,术法对你而言,到底是什么?”
李陌行裂魂之后仍被留在李家,李仲远对李陌行也没有从前那样只是当他是工具了。李锦回那时见他爹似乎终于也可以把
李陌行当儿子一般了,以为李仲远终于还是有作为父亲的自觉,但是。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仲远听着儿子的问话重重地说:“是命!为父一生醉心术法,面对术法的极限时的心情你不会了解。”
李锦回沉默,他是不了解。
“陌行怎么样?”他问。
“放心吧,他没事。”李仲远说。
李锦回站起来:“那你好自为之,如果活得下来就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术法不应该用你们为了更强或者超越禁限这种借
口来害人。我从来就不赞同你。”
“儿子倒是比爹懂事啊,李卿。”一个低沉威严如山的声音忽然插进来,是当今圣上。
李锦回跪下行礼:“皇上。”
“平身。”皇上摆手。
李锦回起身脸色显得有些沉,问道:“皇上,慕家今后该如何处置?”
皇上放眼望着四周。“他们要恢复实力已经不可能,慢慢控制就行了。”
“是。”
“另外,”看了看李锦回的手皇上又说,你传令下去把城里的郎中集中起来,带兵救援受伤的百姓,安置事宜也交给下面
处理好。你也尽快把手医治一下。”
李锦回领命,看一眼李仲远就走了。
朝寂留守着梁空,玩心一起就去察看梁空,只见他脸色越来越白。笑道:“怎么样?破阵了吧?还嚣张吗?我说你们这些
自称高人的老家伙最让人讨厌了。尤其是你和李仲远。自私得够可以啊。”
梁空闭着眼睛:“天下就是玩具啊。”
这是能力太强的性格扭曲的人才可以说得出来的话吧?天下是玩具?朝寂带着嫌恶的冷笑,又说:“我对你和李仲远的嫌
隙没兴趣,不过这浸月是怎么破的?”
梁空摇摇头一句话不说。朝寂无趣了,他觉得这阵破得太突然了,小回还受了伤特此证明呢,自己却什么事都没有。
先前派去的机术师陆续汇聚到朝寂这里,他看了一下,全员到齐,但是轻重不一都有受伤,再想到慕长安轻松离去的样子
,笑了一笑。
他对着那些慕家的机术师说:”圣上十分感激各位的协助,明后两日会有召见封功行赏,还望各位到时一定不要推托呢。
”他笑出人畜无害的表情,“现在就先麻烦各位把这次的罪人押回天牢吧。”
有两个人应了去押解梁空,却发现他已经是气息全无。
“朝大人,梁空已经死了。”
朝寂咦了一声,“那把尸体带回去。”
朝寂待他们都往回走了,慢慢地走在后面。对于慕征行那群,他原先的想法是等危机除了便能杀就杀,但是李锦回的意见
是招安,最后皇上决定在招安并且想办法笼络人心的同时用术法控制。原计划中应该是包括慕长安的,但是皇上无所谓说
慕长安既不为慕家所用留着也未必不会是好的变数。
只是受了重伤的李仲远知道梁空死了之后,也只是笑了一声。李锦回和回了宫的朝寂处理好必须的杂事就闲到一边去了。
坐在禁卫军府的高大屋顶上,朝寂问:“伤心吗?”
“也没死,有什么好伤心的。”
朝寂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场灾难就这样在这个夜里被化去了。天边渐渐地泛出银白的光色,寂静广阔的万顷都城中层叠
的房屋和它们的檐角连接过去一直到天边。终于至此无事了吧。
终章:
话说到慕长安,他最先赶往的是皇宫,先见的李仲远,李仲远静着一双眼睛告诉他李陌行还在李府。慕长安便一眼没有多
看地冲回李府,一路急急地回去推开李陌行的房门,却见屋子的李陌行、杜小湾、均乐和李夫人围坐在地铺上玩纸牌,地
上还摆着几碟点心……
他觉得自己受到的冲击有点大:“陌行?!你没事吧?!”
众人回头望他,李陌行立刻想爬起来,却没站得住:“长安!”
慕长安过来一把抱住他:“你们怎么回事?”
李陌行有些气喘地靠着他:“玩纸牌啊……”
他绷着脸:“我没问这个。”
李陌行的声音明显是虚弱到极点,他怎么会好好地在这里?慕长安觉得自己都疯了,他好好的还不好吗?!
李夫人笑盈盈地:“事情都解决了?”
慕长安点点头:“有点突兀。”然后转向李陌行:“你又做了什么?”
李陌行被窝在慕长安怀里:“我什么都没干,就是师母……”
慕长安打断:“师母?”梁空的夫人?
“嗯,师母告诉我们方法所以试了试。”
“到底做了什么?”
李陌行知道他一定吓到了,怕语气用不对惹慕长安更担心,所以小心翼翼地说:“浸月阵是阴邪的血阵,可以用更强的正
力去压制,而能有这个力量的是昆仑山上的瑶池之气,师母叫它菩提池,啊虽然我不知道根据在哪里,但是师母说如果用
纯灵之体的力可以将瑶池潜藏的纯善之力逼出来镇压浸月的阵心。”
“纯灵之体?”慕长安知道李陌行是。
“嗯。”
“然后呢?”
“然后,瑶池对浸月阵的戮气有着自动的反抗核压制,加之均乐曾经将我的血滴入到瑶池里,它的天地灵气牵动着我的血
气所以可以用血来引动远在昆仑的瑶池之气到浸月阵穴去,让我爹利用这股极盛的正气去强硬地压毁阵心。”
慕长安气极:“可你要动用术力的笨蛋!”他心脏都抽紧了,这头猪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是啊,所以,”李陌行撩开额发指着眉心印堂穴处的一枚小小的鼎型图案:“这里。”
慕长安脱口而出:“制阵符?”
“嗯。”李陌行点点头:“师母有这东西,还用自己的术力把制阵符连在我身体里的各个术力穴位,把身体暂时地护住,
就可以暂时引用术力了。所以……”李陌行停下来看慕长安。
慕长安狠狠地将人揉进怀里,心疼得说不出话。李陌行的头穿过慕长安的肩膀看见杜小湾的大红脸,非常得意地做了数个
鬼脸。惹得杜小湾直想砸他,自己喜欢他是简直有病啊……
然后慕长安抱起李陌行把他往床上放:“虚弱成这个样子,你还给我玩纸牌。”
李陌行老老实实地笑。
然后李聿端着药碗,梁夫人端着点心就进来了,发现慕长安都是一喜。
慕长安安置好李陌行,向梁夫人微鞠了个躬:“多谢夫人相助。”
梁夫人说:“我也是为了赎罪,何必谢我。”
慕长安说:“这样大义灭亲?”
梁夫人苦笑:“不然又如何?你既说是大义灭亲,我不能让他铸下大错。”
慕长安觉得自己真喜欢她,但是也不能掩去对她的难过。这样一个女人对自己夫君的救赎手段,该让自己忍下多少痛苦。
“谢谢夫人。”诚恳地。
梁夫人说:“天也快亮了,你是要休息还是吃些东西?”
慕长安摇摇头:“您先去休息吧,我先照看陌行。”
梁夫人也是摇头:“我要去把老头子的遗体领回来。”语气里的悲凄让人心酸。说完放下点心盘子。
李夫人赶紧过来拉着梁夫人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慕长安看着,微微叹气:“两位夫人稍等吧,我陪你们一起。”
说着把已经给李陌行喝完药的李聿叫过来:“李聿,陌行现在身体状况怎样?”
李聿稍稍皱眉:“大虚,要慢慢调理,也许这辈子都要不断进补培元了。先前又放了血……”
慕长安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坐到李陌行床前,他还醒着。
“叫李聿把补药弄好吃点,要吃一辈子欸,我要吐了……”李陌行说。显然是听到他们的对话了。
慕长安捏了一下他的脸颊:“喝完药就好好躺着,不要瞎闹。以后药膳我给你做。”
“好啊好啊。”李陌行忙不迭地点头,多用了一点力又一阵气短眼花的不自觉地皱眉,脸色又白了几分。
慕长安又是心疼:“别乱动,好好睡一觉。”
李陌行乖乖地躺好,开口道:“等下又出去?”
“嗯。你师父他……”
“我知道……”李陌行闭上眼,“那你去吧,帮我安慰下师母。”
“好。”
“长安。”
“嗯?”
“凛他……”这个早在他去救慕长安的时候就已经牺牲的人……
“已经和属下将他敛葬了。”
李陌行握住慕长安的手,心下又伤又痛连带愧疚自责,这段时间称得上是死去活来了吧……“对不起。”李陌行说。
慕长安皱眉,这个家伙总是让人心疼,他俯下身去人认真地亲吻着他,直到李陌行又开始喘气:“不是对不起,是我爱你
。”
李陌行觉得自己又想哭了。
“等你醒了我就回来了。”慕长安说。
“嗯。”
李陌行这一睡就是两天一夜。梁空被葬在学堂里,李夫人劝梁夫人在府里住下来,梁夫人拒绝了,说她还是住回学堂教学
生,说李陌行以后有空可以去看她。
李仲远被接回家中养伤,已经辞去了官职,今后不得再插手学堂的相关事宜。也不能使用任何术法了,成为了一个普通人
。期间慕长安去看了还没回昆仑的慕征行,颓败且不甘的毫无神采。慕征行甚至没发现慕长安的到来,慕长安也没有要喊
他的意思,悄悄地就离开了。
从前跟着慕长安的手下,慕长安在事情结束之后把人找齐让李锦回收入编制中成为禁卫军,并且告诉李锦回他们无需术法
控制他们,他慕长安的人没有那么没节操。而长安学堂,皇上派了人重新调整,连朝寂、李锦回都不清楚是派了什么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