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竟然在逃避!“你竟然不想要他……你竟然……”
“谢儿,我如今在宫中,甚至……甚至成了圣妃,你在这个时候……你的名节又该如何……”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些
话,曜薰显得有些焦急。
“你在担心这些?”明白曜薰的意思之后,谢尔的表情竟然缓和下来。“这些你都不用担心,千草是女性做主导的国家啊
,母王临幸了普通男子之后有了孩子便将那人娶回宫的事也常常有的,到时候我娶了你就是。”
这一回不仅仅是曜薰愣住,就连站在一旁的柔璟枫都僵住了动作。
居然忘了,千草是个以母为尊的国家……
“谢儿,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曜薰垂下眼睛,有些颓然的坐在床上。“酒神祭在即,我……”
“我知道,你不想分心。”乌兰谢尔打断曜薰的话。“所以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告诉你我有了孩子的事情。只是希望
你……希望你也珍惜自己的性命。”
“谢儿……”
“那就这样吧,我走了,改日再来见你。”不等曜薰回答,乌兰谢尔就抱着秋梓离开了莲澈轩。
“我去送她。”柔璟枫歪歪脑袋,似笑非笑的看曜薰一眼便跟着离开了莲澈轩。
曜薰坐在床上,原本就深沉的黑色眼瞳,变得更加沉郁了些。
第70章:华舞,竹篮打水(最终篇)
云露台是宫中最高的建筑,虽说是叫台但事实上它算是一座书阁,藏书量十分惊人,恐怕将京城各个学馆的藏书都加起来
也不会超过它。
之所以叫做台,是因为它的顶部与其他的建筑不同,不是由琉璃瓦搭成的尖顶而是用中空的白色石料砌成的平台,盛夏的
时候可以提供前来阅书的人乘凉之用,书阁对京城中的学子开放,只要持有有效证件是可以随意进入书阁的,因此书阁的
位置距离宫门也十分的近。
此时,云露台上已经搭起了雪白的舞台,面积并不大,被架空在露台上,因为高度太高,在宫中只有在距离云露台百米的
舞榭才能看清楚。
四丛篝火在白色舞台的四周热烈的燃烧着,经过特别的处理将火焰变成了火红的颜色,映衬的舞台也显现出红色来。礼仪
部的人显然对此非常满意,检查完毕之后便离去了。
曜薰着一身银白色舞衣,同样采用了特殊的材质,看起来十分清透飘逸。礼仪部的人看着正在舞台旁边做准备的曜薰,不
禁低声议论纷纷。
“那舞衣是圣妃大人自己设计的对吧?”
“听说是。”
“果然厉害啊。竟然能想到这种设计。”
“嗯,为了跳舞的时候方便所以做成上下分开的设计,听说那宽松的长裤是为了方便做一个很难的动作,但是为了看上去
美一点所以将上衣加长,仿照女子的罗裙做出纱摆。”
“今年的酒神舞应该很好看才是了。”
“何止,我看这会成为神话的。”
此时坐在舞榭观景台的众人正满心期待的望着那个小小的舞台,不知道那个圣妃会跳出什么样的酒神舞,能不能超越去年
的蔺妃等等猜测都纷至沓来。
有那么一瞬间,所有的人似乎都忘记了,小薰在进宫前是做什么的。
只有霂灏静静凝视着那个舞台,一边期待着那人的舞蹈,一边又担心那个也许会出现的状况。而对于那个状况,他的心理
是有些复杂的,既希望它出现让自己能抓住那人的尾巴,又不希望它连累的小薰,于是脸上的表情也是冷凝的。
漆黑的夜空,只有星星是最明亮的存在。
易安站在曜薰的身后,看看天边的星星,又看看周围落座的人,算了算时间,才轻声在曜薰耳边说:“圣上,时间差不多
了。”
霂灏闻言,站起来,旁边的内侍官递过一支火箭和长弓。用力将长弓拉满,对着天空高高的射出火箭,霂灏静静的看着那
支火箭升上高空绽放出紫色的光之花朵,唇角微微抿着一丝笑容。
小薰,你看,它这么美,但却比不上你的容颜。
周围传来惊叹的声音,收回目光,转向那百米处的被火焰的光芒染成红色的舞台,那人自台下腾空而起,如鸟一般蜷缩着
身体,却又在瞬间舒展了身体,轻盈的降落在白色舞台的中心,银白色的衣摆随风飘扬,宛若盛开的睡莲。
有乐声传来,鼓点遒劲有力,震撼人心。
仔细寻找声源却发现那音乐是自众人身后传来的,那,是演奏给他们听的!
在这拢音的地方,乐声是不可能传到百米之外的云露台的,那人绝对听不到声音!
可是就在鼓点奏起的一瞬间,那略显纤瘦的人却舞动起来,每一个跳跃旋转都带有十足的节奏感,甚至每一个脚步都准确
的踩在鼓点上,分毫不差,没有任何的错乱。
在坐略通舞艺的人都瞪大了眼睛,惊叹着那人的神奇,惟独蔺妃冷冷的哼了一声,充满了酸意。
霂灏好不容易分身出来看向蔺妃,却发现她低声跟身边的丫头说了些什么,那使女微微吃惊似的看了蔺妃一眼,但最终还
是点点头悄悄退了出去。
小薰,你要小心啊,他们来了。
就在此时,那人在雪白的舞台上高高跃起,在空中侧翻身,然后单脚脚尖着地,似乎只轻轻一点便再次腾空,以侧翻的动
作绕场一周,而最终却回归了中心的原点,朝拜一般的,向上伸出双手,供奉似的仰望着天空。
“易安,差不多了,你去。”霂灏回头低声说一句,易安便微微行个礼,悄然退了出去。
鼓点又骤然变得急促,将众人的注意力再次牢牢的绑在了舞台上。
是迷醉了,几近癫狂,仿佛是酒的醇香,让他还未尝便已微醺,急促的变换着脚步,跳跃旋转修长的四肢一刻不停的变换
着动作,汗水和酒融合在一起,宛若一曲酣畅的欢歌。
然后众人瞪大了眼睛,舞台上的那人竟然腾空而起,向着天空,伸展的双手,仿佛是因为酒到酣处,欲随酒神离去。
霂灏忍不住站起来,怔怔看着曜薰,好像那人真的要离自己而去了一般,心口有些紧。
小薰……
幸而那人仿佛是舍不得这地面的一切,又仿佛是微微有些清醒了,终于又缓缓降落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坚固的白色舞台轰然倒塌!木质的舞台接触到了红色的火焰,因为干燥而立即猛烈的燃烧起来。
“啊!”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为何偏偏是那人落下的时候倒塌的呢!
“小薰!”虽然心里已经有准备,却没想到动作是如此的激烈,霂灏紧张的望着那个落势已然无法改变的身影,满心紧张
。
然而那个身影却没有丝毫的慌乱,竟然稳稳的停在了空中!
周围是一片火红,仿佛连天空也被染上了颜色,而那纤长的身影却丝毫没有被沾染,仍旧保持着银白的颜色,甚至散发着
柔和的光芒。他连续的旋转着,银白色的衣摆飞扬起来,在一片红色中划出一轮银白色的光圈。
“那是……”蔺妃也猛地站起来,瞪大了眼睛,望着那火海中的人。
银色的钢丝交叉成十字形,交叉点刚好在原本舞台的中央位置,而此刻,那人就在单脚立在那交叉点上,旋转着!
旋转一两圈也许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那人已经连续旋转了十八周,而更难的是那人竟然立足于那小小的钢丝交叉点上。
“啊,难道说是故意让舞台倒塌的?”
“如果舞台没有倒的话,有谁能看到他是站在钢丝上的?”
议论又恣意的扩散开来,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有了解释,所有的人又都安心的坐回原来的位置上。
乐声终于在火焰烧得更猛烈的时候停止,火焰中的那人站在钢丝上,安然的像舞榭的方向行礼。
与此同时,他身后腾空升起一个人来,熟悉的人影同样精准的落在钢丝上,轻轻抱起他,又翻身腾出了火海!
霂灏再也无法按捺住自己的冲动,不管不顾的冲向了云露台,出席的后宫女眷和外务大臣见霂灏的行动,不敢怠慢也急忙
跟上。
一身银白色舞衣的人安然的站在云露台下,仰望着顶楼上冒起的浓烟,洁白的面具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有写淡漠,仿佛周围
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不过是个看客,是非曲直都不参与似的。
柔璟枫站在他的身边,将一件披风披在了他的身上,一改往日的玩世不恭,此刻却是一脸的温柔。
石广邺站在易安的旁边,俯视着几个被绳子绑缚住,跪在地上的人。几个穿着防火服的士兵正拎着水桶往楼上冲。
“易安,怎么回事。”看见曜薰没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霂灏走近了,向易安发问。
“回圣上,是这几个人拆了舞台,引起楼顶大火的。”易安看了霂灏一眼,难掩眼中的失望可惋惜。
事情与石广邺无关!
霂灏微微皱眉,旋即又恢复了一脸威严的表情:“现在楼顶是什么情况?”
“回圣上,臣已经派手下的士兵全力抢救,现在已经控制住火势,阁内藏书应是没有损失的。”石广邺踏前一步微微行礼
,回答霂灏的提问。
“石将军,辛苦了。”
“臣惭愧,圣上将宫中守卫安全交给末将,末将却让这种事情发生,险些伤及圣妃大人,请圣上降罪……”
“石将军不必如此,多亏你的守卫,宫中才没有出更大的乱子,吾向来赏罚分明,祭祀完全结束之后必然会有重赏。”霂
灏打断石广邺作秀似的话,声音冷冷的,话中另有所指,却也是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的。
“末将先谢过圣上。”
霂灏微微点头,不再理会石广邺,向易安使个眼色,便走向曜薰。
“没事吧?”生音轻而温柔,带着丝丝疼惜。
“嗯。”轻轻点点头,看了看霂灏的表情,曜薰已经明白此次并没有将那人引出来。
但是有一个人,已经不能再容忍下去了,玩的把戏已经越来越过分,甚至可能伤及无辜,若是在纵容下去,恐怕会有令人
后悔的结果。
向霂灏使个眼色,就顺从的跟着他走到抓到的几人面前,易安正在审问。
“说,是谁指使你们做这件事的?”易安的声音亦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虽然事先知道他们会做些手脚,但却没有料到会是
这种要人命的把戏,若是小薰没有准备好钢丝,也许此刻已经命丧火海了。
“是……是……是燕子!”几个人都没有蒙面,衣着打扮也是宫里内侍官的服饰,显然并不是从外面找来的人。
“燕子是谁?”
“是……是蔺妃娘娘身边的使女丫头,她说是蔺妃娘娘的命令!”仿佛是豁出去了,既然要死,就要多拉几个垫背的。那
为首的人咬咬牙,大声说。
此时后宫女眷和众大臣已经赶了过来,皆是清清楚楚的听清了这几句话。
蔺妃一脸沉稳的站在原地没动,但她身边的使女却冲出来跪倒在霂灏和曜薰面前,哭哭啼啼道:“圣上,圣妃,小女知错
了,是蔺妃娘娘说,圣妃大人要求她帮忙,找人将舞台弄榻我才这么做的……求圣上圣妃原谅!”
“贱人,我何时这么吩咐过你啊!”显然燕子冲出来求饶是蔺妃始料未及的,她微微变了脸色,却仍然保持沉稳的姿势站
在原地。
“那么就请蔺妃娘娘将上次的事件也解释一下吧。”曜薰并没有看蔺妃,声音也是不冷不热的,但听到的人却都感觉到他
的怒气。
易安会意的从怀里掏出几张纸,上面有血红色的手印。是口供。
递到蔺妃面前,蔺妃接都没接,只是看一眼便十分笃定的说:“这是假的。”
“哦?何以见得?”这回曜薰回过头来看她了。
“我没做过这种事,口供自然也是假的。”蔺妃停住,瞪着曜薰。“恐怕是有人看我不顺眼,欲加之罪吧?”
“口供也可以是假的吗?”似乎是笑了一下,曜薰的声音凉凉的。“就算是欲加之罪,恐怕也是蔺妃娘娘有让人想加罪的
条件,所谓空穴来风,说的是事情有根有源啊。”
“你血口喷人!”蔺妃似乎是有些急了。
“那你又怎么解释这些手印,这可是他们确认口供书写无误的证明啊。”仍旧不紧不慢的,曜薰将口供贴在了蔺妃的面前
。
“哼,手印有什么用,死无对证,你又拿什么证明这些手印是他们的?”蔺妃袖起手,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蔺妃娘娘怎么知道这些人已经死了?我好像没有说过吧?”语气有些惊讶。
“我……我当然知道,宫里的事情我哪件不知道……”明显有些心虚了,蔺妃的神色变得不安起来。
“这件事情……我明明拜托易安不要透露给任何人的。难道是……”
“圣妃大人,那日发现尸体只有下官一人,此事也只跟圣上和圣妃大人禀报过,绝无外泄,尸体也是下官亲自处理……圣
妃大人明鉴……”易安急忙单膝跪下行礼,语气中仿佛带着些惶恐。
“我相信易安。”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握着曜薰的手看着周围一切的人缓缓开口,带着君王的威严,这一句话便再也不能
被怀疑。
“我相信圣上,自然也相信易安。”曜薰轻轻笑了一下,往霂灏的身边靠了靠。
“谢圣上信任,谢圣妃大人信任。”易安放心了似的站起来。
“那其实还有人应该知道,那就是杀人的人,和指使人杀人的人……蔺妃娘娘,我说的没错吧?”调侃的语气,曜薰淡淡
的说了一句,望向蔺妃。
“你……”蔺妃已然说不出话来。
“圣上,小女可以作证,蔺妃娘娘的确派人绑架过圣妃大人,后来又派人将被抓的三人灭口了……”一直胆战心惊跪在一
旁的燕子忽然开口。
“嗯,很好,现在人证物证具在,不知蔺妃还有什么解释?”
“圣上……”蔺妃完全慌了阵脚,只得跪在霂灏的脚边。
然而霂灏却不给她求饶的机会,直接下令:“易安,收押了,按律审讯定罪,早做处理。”
“是!”
“圣上饶命啊……”
秋收祭祀大典在一片惨叫声中结束,天边的启明星已经明亮的升起了。
远远站在一边没有说话的柔璟枫此时走过来,步子缓慢而沉稳,声音也显得格外低沉:“霂灏,我有话想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