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调配禁卫军,朕要亲自到相府去抓人。”
小太监叩头如捣蒜,连连声是,急急起身要去下旨,却听柳言初一声断喝:“慢着。”小太监吓了一跳,抬头望着柳言初
,只见他犹自跪在地上,官服不整,半边袖子鲜血淋淋,心中骇到极致。
朝廷上下皆知柳相极得皇甫羲的宠爱,便是有人言语无意冒犯也不轻饶。今日皇帝不知发了哪门子疯,竟将柳相伤成如此
模样!小太监不敢吱声,也不知该不该起身去宣旨,只好跪着一直叩头。
皇甫羲恶狠狠地瞪着柳言初,咬牙切齿地道:“你倒是好大的胆子,对朕的旨意也敢插言。”柳言初叹了口气,轻声道:
“陛下请息怒,待臣说完再抓也不迟啊!”
皇甫晟见父亲吃醋吃得竟要兴师动众去抓情敌,心中十分不满,接话道:“父皇,不妨听柳相说完再抓人也不迟啊。”又
对小太监道:“你下去吧,今日所见之事不准传了出去,若让第五个人知道,本王要了你的狗命。”小太监吓得魂不附体
,一路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皇甫羲暴怒:“好,好,便连朕最宠爱的儿子也来跟朕作对,怎地,你念着朕年纪大了,管不了你了,想做皇帝了?”
柳言初微微皱眉,皇甫晟一惊,跪下道:“父皇,儿臣从未有过此心啊。”皇甫羲冷哼。
柳言初叹道:“陛下,此事与太子无关,还望陛下听微臣详说。”皇甫羲道:“任你舌灿莲花,又能说得什么?说你与白
玉两情相悦么?”
柳言初听他连这种不伦不类的话都说了出来,倒有些啼笑皆非,正欲启口,忽听得窗外一个清冷的声音传了进来:“便是
两情相悦又如何?”这声音清晰悠远,明朗沉着,正是此时应在柳府等候的白玉。
原来,白玉一早送了柳言初上朝,便安心在柳府与柳慕枫、清虚等人聊天坐等,谁知等来等去不见人回,不免有几分心焦
。
孰料过了片刻竟感觉到柳言初身体受伤,鲜血直流,他心中又急又骇,匆匆交待了几句便欲赶去皇宫。慕枫兄妹忧心父亲
,坚持同行,白玉也不阻拦,带着兄妹二人急急向皇宫赶去,白槿原也想一同进宫,却知自己过不了双龙金光阵,只得留
在府中陪伴清虚。
第五十八章.
三人走进书房,一眼瞥见犹自跪着、臂上鲜血滴滴洒落的柳言初,皆都失色。
柳言初身体比不得常人,失了这些许血,又被皇甫羲吼了一场,早已气短力虚,有些撑不住了。此时已是脸色苍白,跪在
地上摇摇欲坠。只觉臂上的伤处一阵一阵地疼,直扰得他头晕眼花,心口闷闷地十分难受。方才凭着一股毅力强自支持,
见白玉与儿女进来,不由松了口气,再也支撑不了,身子斜斜地竟往那堆茶杯碎片上倒去。
慕枫兄妹惊呼一声,双双抢上前去正想扶住父亲,白玉已是身随心动,一把托住柳言初疲软的身体,搂在怀里。右手轻挥
洒出五彩光芒,沿着柳言初受伤的右臂慢慢移动,片刻便止住了那血,臂伤已是痊愈了。
柳言初望着白玉盛怒的脸,微微一笑,轻轻摇头,白玉知道他生怕自己怒极伤人,叹了口气道:“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柳言初不着痕迹地抚了抚闷痛的胸口,在白玉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皇甫羲见这二人亲密相依的样子,醋味上涌,怒意横生,吼道:“你们当朕的御书房是路边的茶馆么?想来便来?来人哪
!”
白玉听他吼得中气十足,又见柳言初脸色苍白,不禁皱了皱眉,对慕枫使了个眼色。
柳慕枫带着妹妹走过来将父亲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白玉立在正中,缓缓转身对着皇甫羲道:“你不用喊人了,我已设
了结界,你便是喊破了嗓子也是无用的。”
皇甫羲父子大吃一惊,皇甫晟沈声道:“你想怎样?”白玉淡淡道:“太子请放心,我只是来与你父亲做个交易而已。”
他突然笑了笑,对皇甫晟道:“或者,是来与你做个交易!”皇甫晟沈声道:“什么交易?”皇甫羲震怒:“你居然与朕
谈什么交易?”
白玉丝毫不理会皇帝的怒火,淡淡道:“你数次加害于我,又在宫门上设了双龙金光阵,险些害了我儿的性命,我看在言
初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不过,我却是个任性妄为之人,若是逼得急了,不管你是帝王还是太子,我也是想杀就杀,你若
不信,不妨试试。”
他眼中突地精光霎显,直直地射到皇甫羲的脸上,皇帝从未见过他这般凌厉的模样,一时竟被镇得愣在当场。
皇甫晟比他父亲有出息了不少,走到皇帝身边,扶着皇帝坐在御椅上道:“白先生,我知你法力高强,只不过,我父皇是
天命的真龙天子,却不是你想杀便能杀得的!”
白玉仰头哈哈一笑道:“当年我升仙之际见着言初,便不愿再列仙班,那时连玉帝也耐我不得,如今又岂怕一个小小的人
王?”
皇甫晟默然,忽道:“不知白先生欲与本王做什么交易?”
白玉见他在这种情况下仍是十分沉着,倒有几分欣赏,缓缓道:“我是凤落山中的白玉所化,自三千年前便一直守着凤落
山中的中原龙脉,护其不受损伤。”
皇甫晟愣了愣:“龙脉?”皇甫羲不耐道:“休听他胡言乱语。”皇甫晟皱眉道:“父皇稍安勿燥,且听白先生说完。”
他自幼跟着皇帝处理大小事务,心思深沉,比其父亲犹胜几分。此时,竟隐隐露出几分帝王威仪之态,柳言初见他沉着冷
静,不焦不燥,不禁暗暗点头。柳慕枫望了望慕梅,心想:“这人倒颇有气势,比那九皇子强了许多了!”
只听白玉缓缓道:“我与你做个交易,我保你大秦江山传世五百年,你须允了言初辞官还乡。”皇甫晟皱眉道:“只得五
百年?”白玉冷冷道:“从我知事已来,哪朝可得五百年的?”皇甫晟沉吟道:“可否再长些?”白玉道:“不可,五百
年已是极限,若非我保,大秦便连三百年也不得。何况,若你不允,我自可去毁了龙脉,便是一天的皇位你也是坐不了了
。”
皇甫晟略略垂首思考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目光坚定,话语掷地有声:“好,五百年便五百年,本王以太子之尊允了柳相
辞官归乡。只是……”他缓了缓,转眼望了望静立在柳言初身旁的柳慕梅,眼波流转,竟似柔情无限,缓缓道:“本王有
一个条件,我要柳小姐留下,做我的太子妃。”说到后面,连那尊称也不要了,直接我啊我的说了起来。
柳慕梅面无表情,白玉微微皱眉,柳慕枫望望妹妹,又望望太子,既觉得不愿妹妹进宫受罪,又觉得这个太子倒也不错,
看那神情,似是对妹妹十分衷情,妹妹若是嫁给他,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他不知该如何下决定,只眼睁睁地望着父亲。
柳言初轻轻谓叹道:“太子殿下对小女的一番情意,微臣甚感荣幸。虽说婚姻大事应由君父做主,臣却不愿委屈了梅儿,
此事还要看梅儿自己的意思。殿下若真心喜爱梅儿,想必不愿难为她。”
皇甫晟微微点头,缓缓踱到柳慕梅身前,轻轻道:“我原不知九皇弟为何如此痴心于你,只道你不过是那寻常的美貌女子
,九皇弟贪恋你的容貌罢了!谁知那晚见你率性洒脱,性情真挚,虽是一介女流之辈,却临危不惧,傲骨铮铮,便不由自
主被你吸引。九皇弟小孩子心性,竟介意你是竹妖所化,疏不知你摒了修行,报恩附体实是至情至性之所为,此番举止才
是真正惹人敬佩之处!若是寻常庸庸之人,哪有这般胸襟?他只恋着柳相的女儿柳慕梅,而我爱的却是整个由里到外,有
思想,有担当,感恩图报,舍身为父的柳慕梅。我不求你同样感情回报于我,只愿在有生之年得你相伴。若我有朝登基为
帝,助我同理国事;若是我做不了这帝王,你若不弃,愿与你白首相待,举案齐眉;若是……”
他忽地皱了皱眉,眼光慢慢移往别处,看着沉着脸坐在椅上的皇帝,叹道:“若是我不幸做了错事,我也不愿连累于你,
你便远走高飞吧,凭你的本事,必能保得自己全身而退。”
他这番话说得情深意重,在场之人都有几分感动,柳言初叹道:“殿下性情率直,微臣十分敬佩!只不过,这话却是多虑
了,陛下自幼着力培养殿下,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下,怎可有这丧气之言!”
皇甫晟苦笑道:“自古皇家是非多,谁又能看得到将来?”说到此处,面上已露出几分黯然之色。柳言初心中不忍,正欲
再劝他,却听得女儿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殿下,你今日所言实是动人,只是世人善变,今日不知明日事,我怎能相信
于你?”
皇甫晟见她口气已有几分松动,心中一喜道:“今日父皇在坐,你父兄也在,我就此立誓:若此后有违此言,便教我天打
雷劈,不得善终。”
众人俱都吃了一惊,想不到他竟立下了如此重誓,柳言初叹道:“殿下何必如此!梅儿,你意下如何?”
柳慕梅默默地望着皇甫晟,半晌又道:“我还有一个要求。”皇甫晟知她已答应,忙道:“你说,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
绝不让你失望。”
柳慕梅淡淡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愿你以后若是登基为帝,后宫三千佳丽,想必终会对我厌了。只是我却不愿做那
深宫怨妇,你若厌了,便得放我出宫,从此后我们分道扬镳,再无牵扯!”
皇甫晟愣了愣,突然失笑道:“便得你一人我已甚感上苍厚爱,要那许多做甚么?小姐小看我了,皇甫晟若面南称帝,今
生只你一人为妻。”
此话一出,便连皇甫羲也有了几分动容,柳慕枫皱眉道:“这话说得不实了!便是如今,东宫只怕也收了不少美女,谈什
么一个妻?”皇甫晟道:“此事父皇、柳相皆可做证,我宫中确有不少父皇赏赐的美女,我却并未娶过其中任何一人。”
柳言初点头道:“太子尚未大婚,此事确实是真的。”
柳慕枫松了口气,拱手一揖道:“我胡乱疑你了,殿下莫怪。”皇甫晟忙道:“柳公子怜爱幼妹,皇甫晟岂有不解之理?
”他越说越谦,最后竟连自己的名字也报了出来。柳慕枫心中对他好感频生,想他行事果断,气度非凡,又位高权重,身
份尊贵,却对小妹一往情深,恋恋难忘,不谈别的,便是那般舍了三宫六院的深情,古来帝王再也找不着了,一时竟为着
小妹的婚事暗暗欢喜了起来。
皇甫羲默默地看着儿子的一言一行,面上声色不露,心中却已掀起滔天巨浪。
他年青时便爱慕柳言初,一直以来自以为对他十分衷情,异常维护,如今看来,却已不然。
柳言初自入仕,便被他拖入了皇权争夺的斗争中来,一场无端端的牢狱之灾毁了他的身体。好容易自己登上了皇位,却又
因为担心三皇兄起兵造反,利用他诱其现身,差点害得他命归黄泉。
之后国事繁忙,柳言初日日操劳,生生地累出了这心疾之症,自己究竟是爱他,还是害他?此时的皇甫羲竟然觉得十分茫
然,怎也找不出答案来。
第五十九章.
皇甫晟与柳慕枫客套完毕,才省得自己自作主张,把皇帝晾在了一旁。两三步走到皇帝身边,恭声道:“父皇,孩儿擅作
决断,还望父皇降罪。”跪了下来。
皇甫羲看着儿子英挺的身形,突地感慨万千,怔怔望了半晌,心中已有了决定,叹道:“晟儿,你终于长大了。”皇甫晟
一愣,抬头望着皇帝,见他脸上似喜似悲,竟然还带了几分颓然之色,心中顿起不忍,叩首道:“孩儿自作主张,实是已
越皇权,乃大不敬之罪,还请父皇降罪!”
皇甫羲慢慢弯下腰,将他扶了起来缓缓道:“晟儿,你既喜欢柳小姐,柳小姐如今又愿意嫁与你为妻,朕便择个吉日为你
们完婚。只是……”他望了望柳言初,眼中略带歉意:“你今日所说之言,朕已记在心里,他日若你有违此誓,朕必治你
的罪!”
此话一出,众人俱都愣在当场,一时面面相觑,怎也反应不过来。
皇甫羲慢慢走向柳言初,立在他面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突地一把将他搂在怀里。柳言初吃了一惊,方要挣扎,却听得
皇帝轻轻的声音传了过来:“言初,言初,是我对你不住,若不是晟儿今日之言,我永远看不清自己的罪过。从今往后,
你我便隔了千山万水,相见不易,今日,你便让我抱一抱吧,嗯?”
柳言初微微一愣,再不忍推开他,又见他以‘我’自称,知道他心里确实懊悔伤痛,心中也是十分伤感,再不挣扎,任他
静静地搂着。白玉微微皱眉,却不吱声,只冷冷看着。
书房中安安静静,慕枫等人见皇帝真情流露,都有几分感慨。
皇甫羲默默地抱了片刻,倏地放开柳言初,大步走回书案旁,背对着众人道:“晟儿,你代朕下旨!右丞相柳言初为国操
劳,罹患固疾,念柳言初为国忠心耿耿,殚精竭虑,矢志不移,今准他辞官归乡,共享天伦,颐养天年。其女柳慕梅,端
庄贤淑,秀外慧中,赐东宫太子为正妃,命宫中太祀缜选黄道吉日,予太子完婚。右相府邸保留,以备右丞相夫妇回京探
女之用。”话说到最后,已有几分哽咽。
众人闻言俱是大喜,慕枫兄妹扶着父亲跪地谢恩,皇甫羲死不回头,挥了挥手道:“你们走吧!”柳言初黯然道:“陛下
,今后臣不能在您身边为您分忧解劳,还望陛下多多保重。”
皇甫羲不敢回头望他,只低低道:“朕省得,你身体不好,要好好养病,若是……”他突地回头,瞪着闲闲站在一边的白
玉狠狠道:“若是你待他不好,朕必不放过你!”
白玉冷冷地望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用你操心。”皇甫羲气结,柳言初怕他俩个再闹起来,忙道:“陛下,
臣等告退。”扯着白玉的胳膊将他拽了出去。
皇甫羲望着柳言初渐渐消失的背影,心中眷恋不已,一滴泪悄悄滑落下来。
皇甫晟见父皇十分伤情,心下不忍,急忙转移话题,谈起今天早朝时北方大旱振济一事,暗暗想着:“父皇对柳相确是情
深,只愿时日一久,父皇的这份痴心能淡了去!幸好慕梅已应允了婚事,日后柳相少不得要进京探女,也可慰慰父皇情怀
!”
白玉随着柳言初父子三人出了宫门,突地一把将柳言初横抱起来,隐去身形对慕枫兄妹道:“言初不适,我先带他回府。
”
慕枫兄妹相视一笑,齐声道:“前辈请便。”
感觉白玉已偕父亲离去,慕枫慢慢陪着妹妹闲逛道:“小妹,你真是自愿嫁给太子?”
柳慕梅默然半晌,叹了口气道:“我从未见过太子,便是那晚也无甚映象,只是今日他的所言所行却实是让我感动,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