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堂遗忘了他娶他人为妻,他不甘心见他,再见他,却是唯有他记得这一段苦痛情劫,靳忤却是可以无辜至极的看着他,
叫他一声晴疏。可是这不甘又能如何,恨不得靳忤以死陪葬?朱罹要杀靳忤晴疏突然看的明了,原来,原来自己并不是真
的想要他死,只是恨。
再大的恨也是有尽头的,一个不记得自己的人,一个记起自己只剩恨意的人,你恨也是毫无用处。晴疏觉得自己对靳忤的
恨意终于有了尽头。
举起茶杯,晴疏朝着靳忤一敬:“天君,今日就算个明白吧,这样千年百年的真是折磨。”靳忤听晴疏叫他一声天君进不
知道哪里来的怒气,手腕一抖就掀翻了一张桌子,那桌子随着楼梯就滚到了楼下。青龙长戬一个光芒闪烁亮出来,就指着
晴疏道:“那天君岂是你这样一只狐妖轻轻松松叫来的?”冷哼一声,眉宇里都是傲气:“凡间俗妖你连称我一声天君都
不配。”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器宇轩昂,凌然天地间,不是那个尚还识得人间事的宁鹤峦,晴疏看他,明了这就是千年前
站在自己的面前的靳忤了。千年前的靳忤也是这么对自己的说,你这凡间俗妖居然还想求本天君的真心,简直就是痴人说
梦。那人说完那话,阔袖一甩,烟雾升腾就上凌云处,独独留了那只俗世的狐妖看他紫色拢纱的衣衫消失在云尽头。
那长戬刺过来,晴疏却是悠闲自在,连躲都不躲,低着眉眼静静的听着对面万花楼里有姑娘素手拨了琵琶轻轻唱:“谁道
人间痴情,痴情唯有人间事,世间人,鸳鸯戏水莲花并蒂,快活赛神仙,赛神仙。”晴疏轻轻叹,这曲唱得好,怎么当初
自己就不曾悟到,痴情人在人间,非要和这些仙啊,魔啊搅合在一起。
那边菊九却是看得焦急,长戬刺来会真真的要了晴疏的那条小命。赶忙伸手抓住那柄长戬,长戬倒是锐利,划破了菊九的
手。那血一滴一滴的滴到了桌子上。
初华心惊,他从天君靳忤的眼中看出了杀气,这杀气来了凶猛,看的初华的心中一寒,手里的小团扇一抖,心里叹菊九,
菊九,千万不要来硬的,不然你这小命就保不住了。赶忙拉了更然,抢先一步跳在靳忤前面指着菊九喊:“嘟,你个小妖
精知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谁,那是天君啊。”意思是菊九你不要硬拼了,能逃就逃吧,哪知菊九仰头呵呵笑,指着靳忤
道:“我不认识他,可是我也曾听过他,不过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那薄情寡义几个字说的口气格外的重,那天君靳忤
听了脸色又是阴沉了几分,杀气更浓。明亮的眼眸微眯起来,靳忤问菊九:“本天君何时薄情寡义过,小小妖精也轮到你
也来插本天君的话?”
晴疏一把拽住菊九的衣袖,轻轻的叫他:“菊九,无妨,菊九。”细细的眼眸看着菊九,声音带了几分焦急,这可是给伯
仲完璧归赵的人啊,伤了一丝一毫都是他晴疏的错。那淡淡的关心溢于言表。菊九温和敦厚的脸上还是那让人安心的笑,
他笑:“晴疏,没事,我来保你平安。”
菊九的话音刚落就是靳忤和朱罹的声音同时响起。冷哼一声,靳忤道:“你能保他平安?”冷哼一声,朱罹道:“凭你保
他平安?”靳忤手里的青龙长戬一抖,冷冷的笑着:“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
墨缁阴沉着一张脸对着眼前的混乱局面,见靳忤想要动手,站起来,毕恭毕敬的问道:“天君,这样的小妖交给墨缁处置
就好,不用劳烦天君动手。”
听了这话初华心里更是惊了,那个铁面无情的墨缁,那还了得,还了得,说动手肯定是半分的手软都没有,拉着更然赶忙
一步抢先跳到菊九面前,在菊九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前,指着菊九就是一声:“嘟。”嘟完,朝着墨缁和靳忤笑:“不劳
您二位动手,放着我来,放着我来。”一个反手拽住菊九,初华拽着更然那瞎子就往窗户跳,更然那瞎子撞到了墙,捂着
额头直叫哎呦,哎呦,摸索着一巴掌拍在初华脸上:“初华上仙,你下次要玩不要带上我,我这倒霉的。”说话间,这三
个人竟撞破窗户滚了出去。就听更然一声叫:“我怎么又是垫背的。”接着就是初华叫:“菊九,小妖精看你往哪里跑。
”
那张本就阴沉的脸更加阴沉,墨缁看了看破了的窗户。
朱罹一声冷笑,红发飘扬,青衫也随着凌烈的杀气飘扬起来,他站起来指着靳忤:“靳忤,今天我要杀你。”眉眼却是斜
着看向晴疏一眼,妖娆又绵长的声线问他:“晴疏,我杀了靳忤,你可会回到我身边,我知道你是气我,气我不曾杀死他
,可是千年前,他明明跳下九霄轮台灰飞烟灭了,晴疏晴疏,我杀了他你就不要怪我了好不好?”
那一声声的晴疏叫的是情深意重,声声轻柔,何人听到不为之所动,何人听到不知道这魔对这妖痴恋情深,可是这妖的眼
皮抬都不抬,纤白的手指随着对面万花楼里姑娘的唱声轻轻的敲着桌子,一下又是一下。
朱罹看晴疏这样,更是相信晴疏这是怨他至深,怨他不曾让那靳忤灰飞烟灭。红发青衫的朱罹修长的手指一晃,就是一条
鲜红的血鞭。血鞭一甩,朝着靳忤甩过去,长鞭还没落到靳忤身上就被墨缁抓住。墨缁淡然几句:“跟你就不劳烦天君了
,我来就行。”猛的收回血鞭,朱罹冷冷的笑着:“你还不够格。”这些口舌之争墨缁懒得动,飞身拔剑是就朝着朱罹砍
去,朱罹飞身一跃,生生的把楼顶撞了个洞直跃出这永安茶楼,墨缁紧跟在朱罹的身后也是一跃出了这永安茶楼。
剩他唯剩他,唯剩他与他。
晴疏还是轻轻的敲着桌子听着万花楼那边的姑娘唱着曲,那曲唱的精妙,阳关三叠,白帝飞烟,声音清清脆脆好似一只黄
莺鸟。他听见靳忤厉声一喝:“狐妖。”那声音清冽寒冷,不带丝毫情意。
细细的眉眼抬起来,眉目中那是风情无限,波光流转,生生的压住了四季风景,惊动了巫山云雨。靳忤看着晴疏抬头看他
,手里朝着晴疏刺过的长戬竟是一抖,他看那风情竟觉得迷了眼,千年前也是这样的看着那个眉目生情的红衣公子迷了眼
,迷了眼手里的长戬更是忘了分寸朝着晴疏刺去。
晴疏不过是淡淡的笑着,万花楼那边的姑娘又换了五弦琴,叮叮咚咚的弹得悲切,声声赛过杜鹃啼血,她们唱:“薄情郎
君,有情娘,几载情怀,几载忘,恨覆恨,情覆情,还是意难忘。”
青龙长戬刺穿了晴疏的胸膛,血洇湿了月白的衫子,从伤口那边开始蔓延,更像是一朵鲜红的曼珠沙华。晴疏还是那番淡
淡的笑着,心里倒是无悲无喜,落得一番轻松,终于,终于,了了。花归花,叶归叶,佛祖说我来渡你到西岸。
那雪白的帕子掉到了地上,沾染了血迹。天君靳忤却是愣住,那长戬不知道拔是不拔。看着晴疏那笑心中涌起的疼痛是什
么,不由的伸出了手,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不知道自己的这双手可以放哪里,想要摸上晴疏那张脸,却又是
觉得这样是不对的,于是又停在了半空。他看着晴疏脸上那抹笑,心里的怒意更是翻腾而上,叭的一巴掌就打在了晴疏的
脸上。
真真是不知道如何对待这眼前人。靳忤看着晴疏脸上那鲜红的掌痕,手指不停的颤动,晴疏嘴角却是流出一股鲜血,这血
不似平时晴疏吐血时小小一口而已,而是止不住的汹涌。靳忤看着这样,举了衣袖就擦,只是越擦这血越多,天君靳忤也
是终于慌乱。他怨他:“你怎么不会躲开。”怨完又觉得不对,他本就不该躲开,杀狐妖诛朱罹多么的顺理成章。
想起了那香料铺子煞白的脸庞,那人低首回眸的风情,那人头发上的好香气,那人斤斤计较的小性子,那人尖酸刻薄的语
气,他成了神,他归了位,可还是忘不了,忘不了。
轻轻颤动的手指抚上晴疏的指节,天君靳忤终于唤他:“晴疏,晴疏。”
晴疏秀气的眉眼动了动,他说:“天君,狐妖还清了,独等佛祖渡我到西岸了,但愿你我从此如彼岸花,花叶两不相见。
”
说完眉目低起来,朝着靳忤就是一笑。晴疏恍恍惚惚的记得很久之前自己也曾这么对着靳忤笑过。那是什么时候,那是什
么时候呢。
17.山神婚
那是什么时候呢。晴疏倒真是恍惚了,恍恍惚惚的不记得了,该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吧。那时三月杨柳刚泛绿,到处都是春
意,春意到处意浓浓。
晴疏恍恍惚惚的又是看见千年前三月三庙集上那番热闹的场景,他还看见了自己一袭金丝绣了牡丹的红衣走在的三月三的
庙集上。
三月三的庙会上,猜字谜的精致灯笼挂了一街,远远地望去真真的像是一条火龙,冒着热气的糯米红豆小团子是刚刚的出
锅,倒进碗里一粒一粒细腻白嫩,那带着灰巾的老汉端着碗吆喝:“三文一碗,便宜又实惠,粒粒红豆馅大啊。”还有那
河畔层层的烟火闪烁,青衣的少年郎握住了窈窕女子的手,烟波画船上烟花女子怀抱琵琶唱着鸳鸯共枕眠,红浪一翻到天
明。
那白头老汉蹲在地上卖着桂花树,晴疏听完了烟波画船的靡靡之音,见过了烟花处的共结连理,看完这三月三的繁华,又
一个不经心的逛到了繁华不到的落寞处。那小小的桂花树发着新嫩的绿叶,一棵棵的躺在这三月三到不了的落寞角落里,
和那白头老汉看上去一般的寂寞。冥冥的注定,晴疏看着小小的桂花树决定买上一棵栽在后院,也是春来发几枝。
弯下腰去,细细挑选着,晴疏就听见街上是几声爽朗的笑声,这笑肆无忌惮,狂傲无比。手里捏着挑中的那棵小小的桂花
树,晴疏抬起了眼眸看向那笑声的来源处。那恰恰是明月初升刻,似是纱来似是烟,却见那红衣晴疏手持一棵小小桂花树
,从那低首抬头处蓦然回首。那风月又是无边无涯,飘飘荡荡。
他就看见烟花处紫衣拢了银纱,绣了龙纹豹姿,那人戴着银带金冠无比狂傲的笑着,,眼眸斜睨着朝着自己看来。他看来
,他回首,所谓宿孽造就,不过就是这一刻,一刻间的回眸垂首,一刻的擦肩而过。
左手搂了美人,右手拿了美酒,天君靳忤搂着怀里美人的细腰,那美人娇滴滴的道:“您再喝一口,喝一口嘛。”靳忤接
过美人递过来的酒壶呵呵呵一笑,潇洒就是几口,又把酒放到美人唇边道:“美人你也喝。”酒壶里的酒就顺着美人的红
唇流到了雪白的脖颈,靳忤看着美人娇滴滴的模样哈哈哈大笑,一抬头,就看见一个手持桂花树的红衣公子。那公子正是
从那低头垂首处抬头看他,靳忤看那风情生生的被惊呆住,何人有这种风情,似妖还妖,似幻还幻,又是那么的遗世而独
立,这真是一只美艳的妖。
晴疏看着那朝着自己看来的眼光心里又是轻轻啐一声,哪里来的登徒子,又是一个纨绔啊,纨绔啊。摇了摇手里小小的桂
花树,晴疏跟着天君靳忤就是擦肩而过。
天君靳忤看着那妖从自己身边过,心里笑,这样的美人有幸见到,不枉自己下凡来一次,下凡来一次啊。
将那小小的桂花树栽在后院,晴疏又想起三月三庙集上见到的那个纨绔,不由的又是轻轻一啐。
然后就是抿了嘴的一笑。
没过几日晴疏就忘了这事,浅浅的擦肩而过,谁能记住谁多久,若是真是能够如浮萍相会也未尝不好,总是少了日后许多
的情爱折磨。
清早那大红的喜帖就放到了晴疏的家门口。黄毛尖嘴圆眼翘鼻的小黄鼠叼着喜帖磨着晴疏的家那扇红木门,晴疏打开房门
对着它就是一声轻斥:“磨什么磨,我这上好的红木,你要是给我磨个洞去,我就把你喂了猫。”说着伸手就把小黄鼠嘴
里的喜帖拿出来,翻开一看,这是东山那山神又要娶亲,娶得是那苗疆的女子,说是美貌赛过火凤凰。
小黄鼠一板一眼学得那猥亵山神的摸样挤眉弄眼,油腔滑调:“晴疏大人,山神说您是一定要去啊,要去啊,您要是不去
他就要跟您没完没了。”
晴疏冷哼一声,朝着小黄鼠说:“快让你们山神大人洗干净了脖子等着我去,洗不干净就不要指望了。”那小黄鼠见晴疏
应了它,赶紧连爬带滚的朝着东山去,生怕自己又是一个不注意惹怒了晴疏,那个阴晴不定的狐狸精啊。看着小黄鼠连爬
带滚的样子,晴疏轻轻啐:“他哪儿是要我去参加婚礼,他是惦记着我怀里的那几两银子。”
饶是十二分的不愿意,山神的面子还是不能不给的,晴疏本性就冷清并没有几个好友,跟这山神青冥也是算的上不薄不厚
的交情。拎着几壶好酒,晴疏拿着大红鎏金纸可是给山神好好的包了几大张票子。
山神清明一身红衣,没等晴疏说话就一把抢过晴疏手里的红包,往手里拍拍,笑的还算端正的脸庞活活像是蒸裂了的包子
,晴疏朝着他冷哼一声:“急什么急,你不就是惦记着我那几两银子,我不是都给你送来了么。”那青冥又是笑呵呵:“
瞧你这张嘴,我就是看看分量够不够。”那背后山中来参加山神婚礼的小妖,小仙对着晴疏却是议论纷纷,那青鳞的小蛇
妖指着晴疏就是不满:“山神新婚红衣,他也红衣,是来抢风头的吧。”五彩花翎的山鸡精却是娇笑的回她:“确实抢风
头啊,哪有人把一身红衣穿的像这只狐妖这般风采,没见过,没见过。”
晴疏朝着她们就狠狠的瞪了一眼,这些嚼舌根子的小妖精,冷冷一哼朝着那群叽叽喳喳的妖就说:“倒是你们穿的五颜六
色,生怕是别人不知道你们是开染坊的,把颜料都穿出来了。”青冥连忙拉了晴疏就往屋里走:“来来,你快入席,等你
等半天了。”
迈进屋里晴疏就看见正席上坐着一个面庞俊朗的男子,紫衣拢纱,龙纹豹姿,眼熟却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晴疏看他一眼
,也就随便寻了一个位置坐下了。
那男子看着他,笑弯了一双眼睛。碧绿的酒壶斟上一杯清凉的酒,晴疏看见那男子还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不由的心里一恼
,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在心里轻轻的啐,看什么看,挖了你那双眸子。
新娘子由一个半老的妈子搀着出来,晴疏看着这新娘,确实是美貌,那是浓烈又大方的美,浓烈的像是琥珀玛瑙琉璃钻。
随着一声一拜天地,那新娘盈盈一拜,那新郎也是大方一拜。多美好的姻缘。可是也该看看旧人哭。这是山神青冥的第三
房妻子,晴疏就看向自己的对面,山神青冥的大夫人,二夫人在这热闹喜庆里不见半分的笑颜,静默的接过新娘递过来的
那杯茶,大夫人轻轻言:“妹妹,请起。”二夫人嘴角却是挂着一抹笑,那一抹笑挂在脸上竟是带着几分得意,冷笑一声
指着那喜娘道:“妹妹莫要急,将来你也跟我们一样。”
青冥倒是乐得高兴,举着酒杯到处敬。
这就是新人笑,旧人哭,人间情爱能有几分真来,谁知道,谁知道,真心又可以交付给谁,不过是苍茫一片,不辨真伪时
才会狠下的心,狠心去真心待一个人。晴疏斟满了酒,就是一杯,还是这样的寂寞的好。那红衣的喜娘,跳着一只苗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