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要走了,再见!」
李雅树见他们两人没有真的要问些什么,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转头便要离开,再不让自己走,大不了丢脸一点放声尖
叫,总会有人来把这两个怪人给带开。
牌鬼见他要走,也只好换个方式问他:「其实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的弟弟很喜欢姜子甫,所以做哥哥的我很想找认识姜
子甫的人打听一下他的为人如何;纯粹只是打听打听,你大可安心,今天吃什么我都请客。」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认得他?」
「呃……这个嘛,我上次有见到你和他走在一起,今天又正好碰见,就是这样。」
「我才没有和他走在一起过。」
「那可能是我看错人了,哈哈,不过你的确认识他吧,对吧?」既然你和我说谎,我也给你骗回去。老道的牌鬼说起谎来
,是面不红心不跳,气也不断一声。
虽然这个理由很烂,但是听起来的确相当合理,而且拿来骗国中生也够了。接下来牌鬼又加油添醋的哭诉他朋友只有一个
弟弟,绝不能让他弟弟和坏人交朋友、还有他弟弟的个性有多纯真,以前还被坏朋友误导之类的故事。李雅树听得发愣,
搞得好像真有这回事一样。
其实牌鬼的故事也并非全然凭空杜撰,他口中的朋友就是哲月,而那个对姜子甫崇拜得要命的弟弟,就是哲月的干弟紫烨
,事实上没有什么坏朋友来着,但其他的一点都没错。
李雅树这下还真的被牌鬼唬住了,但还是有点不愿相信这个陌生人,随口就先问道。
「是这样啊,那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来着?搞不好我认得他。」想说李雅树怎么可能知道陆哲月这个人,牌鬼也就直接
讲了他的名字。
「他叫陆哲月。」
「陆哲月,你们是哲月哥的朋友?」
「你知道他?」牌鬼惊呼。
李雅树皱着眉回道:「当然知道啊,啧啧。」
牌鬼他们不晓得的是陆羽前阵子在补习班附近的饮料店打工,李雅树常常去找他买饮料,也时常会碰见陆哲月来找陆羽喝
茶。
「所以说哲月哥有弟弟啊,原来如此,我没听他说过呢。」
尽管常碰见陆哲月,但对他这个人不是很熟,只是就连局外人的李雅树都看得出陆哲月对小羽有多好多温柔,看着他们两
人,不时肉麻到让李雅树鸡皮疙瘩掉满地。
「原来你也认得陆哲月!这下好办了,不过你怎么认得他的啊,我不晓得他有这么小的朋友呢。」没想到自己的随口瞎扯
,竟然歪打正着。
「他常来这边找陆羽哥啊,这么说来你们也认识陆羽哥啰。」
「陆羽?」
再度听见了熟悉的名字,这难道是巧合吗?
牌鬼与独眼两人面面相觑,总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些什么不对。感觉这阵子不管讲到什么事情,似乎都离不开陆羽这个名字
?
他见过陆羽,就是那一个看起来已经和死人没两样的男孩子。
记得紫烨好像说过,陆哲月把那个男孩子当成宝一样在照顾,没事还吩咐紫烨要多关照他,不晓得那个男孩子是有什么魅
力,潜力也许有一些,其他就看不出来了。
也许应该要查一下陆羽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这个时候,午茶店门上的铃铛发出了叮当的声音,沉重的玻璃门被推开了一角,店员朝着门口望去,但门却悄悄的又合
了回去,没有见到推门的人。
但在牌鬼和独眼的眼中,推开门的是一个只有电锅那么高、满脸长长白胡须,只有三头身的老头子妖怪。老头子拄着拐杖
,手抖脚抖的站在午茶店的玻璃门旁张望,一对老花眼似乎找不到他们的所在,于是独眼走上前去,一手捉起那个老爷爷
带了过来。
这就是小妖们所派出来的代表吗……那他长得还真的是蛮像所谓的长老呀。不仅是所有的特征符合,甚至还长得一脸慈眉
善目耶?
独眼拉开椅子,想要让老爷爷坐上去,但老爷爷的个子实在是太小了,从桌面上只看得见他的头顶;这样讲不了话,只好
清出桌面上的一角,直接让这位爷爷坐在桌子上头。老爷爷呵呵的笑着和好心的独眼道谢,动作看起来相当迟钝。
李雅树虽然有点资质,但要叫他直接看清楚这些小妖还是没有办法。看不见老爷爷的李雅树,望着独眼像演默剧似的动作
,有些疑惑;牌鬼见这样说话不方便,手指沾了些开水,念声咒语之后,轻轻的往李雅树的额上一推。
「你做什么啊?」
李雅树困扰的眨了眨眼睛,待他再回过神之时,虽然感觉眼前一片蒙蒙的好像有雾气,但已经清楚的见到坐在桌子上头,
捧着杯子喝起红茶的老爷爷。
「哇啊。」虽然心里也知道这是所谓的法术,他望着眼前变魔术般的景象,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眼前这个不知道叫什么的男人为什么会这样的招术呢?看来他根本就不是像他所说的,是个身家清白,担心小孩子的大哥
哥嘛!看来是被他骗了。
只见到老爷爷呵呵的呆笑,貌似有老年痴呆。但看起来还蛮可爱的,很像是什么过年的吉祥物。不过等到他喝完红茶,开
始讲话的时候,突然间就变得不一样了。
李雅树看着自己的手表,补习班的上课时间已经过啦。自己居然还在这边和妖怪消磨时间,真是太愚蠢了。但意料之外的
,这个老爷爷讲的是有关于那间大楼的事情,让他有了些兴趣。
毕竟那间补习班大楼到现在还在闹鬼,说真的虽然闹鬼闹得很凶,但既然一直没有发生什么重大的意外,大家也就懒得理
会了。人类就是这么忙碌的生物,就算是自己不能理解的恐怖事情天天发生在身边,也还是能一如往常的过日子。
李雅树还是继续在那栋大楼上课,而他也听说九楼被封锁的事情,补习班老师还特别告诉大家,九楼因为年久失修相当危
险,近期之内就会整修,因此才会封闭起来,请大家不要跑上去玩。
补习班老师都这么说了,总会有些白目的学生就是要唱反调,要跑上去玩。不过据那些人败兴而归的说法,九楼是真的被
封得非常严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而那个妖怪老爷爷的名字,叫做玄爷爷。他滔滔不绝的抱怨起有关于九楼的封印。而玄爷爷抱怨的内容,让牌鬼等人都觉
得非常的怪异。
他说,在九楼被封印之后,有个凶恶的大妖在附近出现,似乎是想要闯进九楼,但不得其门而入。在牌鬼仔细的问过那个
大妖的样貌,赫然发现,那名大妖似乎就是十五夜。
没想到九楼被封印的事情,竟然和那个——如果牌鬼没有猜错的话,玄爷爷口中所描述的人就是十五夜,那只凶恶的麒麟
。前阵子陆哲月才正问起他,这会儿他的名字和陆羽一样,又在话题之中转了回来。
十五夜和陆羽……通常越觉得没有关系的两人,其中的关联性往往不是不存在,而是实在太过于显而易见,最后被选择性
的忽略。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听说十五夜最近待在花莲不晓得在做些什么,牌鬼总觉得好像是有哪里不对,无法不去注意这件事情
。
现在是怎么啦?大家全往花莲跑去,根本就是大事要发生的前兆嘛!傻瓜才要跟着一块儿跑过去!
不把紫烨叫回来怎么行?偏偏这个不听话的小鬼……唉!
和李雅树分别,回到家中的牌鬼皱着眉头,翘脚往沙发上一倒,就在这个时候,他丢出门的乌鸦回来了。
伸出手,乌鸦啪的振翅,停在牌鬼的手腕之上,呢喃起只有他的主人听得懂的话语。
「你说什么……」
牌鬼把乌鸦给抓了起来,拉着它的翅膀,不相信的对着无辜的乌鸦大吼大叫。
陆哲月不在台北,他去了花莲?而且没有要回来的样子?
有没有搞错,这家伙居然也跟着跑去趟什么浑水啊!
牌鬼激动的把那只乌鸦式灵给硬生生的捏回了纸片,气得拿起抱枕猛捶沙发,惊动了在一旁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的独眼
。怕抱枕变成一团羽毛球的独眼,赶忙拍拍牌鬼的背叫他冷静些。
「你别生气,有什么事情,我去把紫烨带回来总成吧?不放心的话,连哲月一起带回来。」
「真的吗?还是独眼你最好了!让我最放心!」
听了独眼安慰的话,牌鬼一下子乐了,又变回了笑嘻嘻的嘴脸。于是一向做事认真的独眼,默默地回到房间里收拾行李。
陆哲月听见了鸟类拍翅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乌鸦的声音。
他转头望过天空,却什么都没见到。他不知道那是牌鬼的式灵,他看不见,但他那份超越人类的直觉,能够让他毫无根据
的便猜中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只是就算知道那是什么,陆哲月也没有兴趣去深入了解。他坐在窗边,翻阅着手中子宣留下的笔记,那些是他带在身边的
少量影印稿,其中也有已经交给悬江的东西,但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再说很多箱的笔记里,写的都是一些让人看不懂的暗
语。
还有很多的日记、杂记,很多有的没的东西。子宣这个人从小就有写日记的习惯,似乎是他的哥哥要求他写的,后来不管
什么事情他都要记录,留下来的手记数量,多到要以箱来计算。他只随手抽了几本日期算在中间的笔记,选的是子宣看起
来写了很多咒术笔记的那种。
其他他根本看不懂子宣在写什么……只是看着子宣的字迹,心里是熟悉又怀念。以前的自己为什么都没有想过要把这些东
西拿出来看看呢?现在带在身边,根本是舍不得离手了。
现在的陆哲月住在十五夜给他安排的房子里。原本十五夜想要安排他与自己同住,但陆哲月拒绝了。于是十五夜替他安排
了一间位在市区内的公寓,不是什么很豪华的公寓,甚至有些破旧,但至少是一间单人套房,而且位置相当的隐密。
虽然他很想要去见陆羽……他知道陆羽现在人在花莲,不会太远,但一想到十五夜的话,他就有些犹豫。去了似乎是顺遂
十五夜的心意,但其实并不是如此,他只是单纯的想见见陆羽而已。却担心十五夜打算的是些不好的事,这么做反而会让
陆羽受到伤害。
翻着子宣的手记,这一本是像日记的东西,里面记录的是子宣每天晚上的梦境。只要他还有力气,他就会爬起来自己誊写
,子宣不止是法术厉害,他的梦境也很准确,常常会梦到未来的事情,或是看见在远方的事物。
这算是子宣的天赋吧?现在看看他的记事,感觉还挺有趣的。
在那之后要做些什么?又要往哪里去?十五夜究竟都在想些什么啊?竟然和自己提到子宣的事情,再加上那个老是绕在自
己身边打转的悬江,为什么在子宣过世这么久之后,这些人才一下子通通跑出来呢,每一个人都讲着不清不楚的话,把他
原本平稳的生活搞得一团混乱。
如果事情能够平安结束的话,他想要回去念书,就像之前那段短暂又平稳的日子一样,下了课偶尔去找陆羽喝杯饮料,逛
逛街、吃个晚餐,不知该有多好。
就在这时,手机的声音响了起来。陆哲月拿起电话,上头的来电显示是通没有输入过的号码;虽然觉得奇怪,但他还是接
起来听。
「喂?」
「呜咪咪咪呜——」啪哒啪哒!
「请问是哪位?」
「嗷呜呜呜呜呜——」啪啪啪!「咪——」
「嗯?」陆哲月皱眉:「紫烨?」
真的是紫烨……
「紫烨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啊。你怎么了?人在哪里?」
「啾!」刚才才打电话去给牌鬼结果撞了一鼻子灰的紫烨,这下子又被陆哲月给质问,生气到尖叫了。
听得出来小狐狸发脾气,陆哲月赶忙连声轻哄:「你乖你乖,什么事情?慢慢的说。紫烨最乖了。」
「呜……呜嗷呜……」
小狐狸听到自己哥哥的温柔话语,委屈的眼泪不禁又掉了下来,抱着电话筒一阵猛哭。每每想要再开口,酸苦的感觉却又
哽在喉中,话还没能讲得出来,眼泪就又哗啦啦的掉。
就这样抱着电话,完全不顾市话打手机的费率,紫烨哭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才勉强的逼自己变回人样,乖乖的向哥哥讲人
话。
「呜呜……哲月……」
紫烨哭得可怜,哲月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安静的重头听起,大概也才明白似乎是他和姜子甫吵了架之类的。
紫烨呜呜咽咽的说明天要去找他,陆哲月闲着也是没事,感觉自己的确也很久没有和紫烨见面了,便一口答应下来。两人
约了明天下午,紫烨从道馆回来之后,一起到市区去逛逛。陪紫烨散散心、聊聊天,顺便他也想要问最近陆羽的情况。
「那我们在……嗯唔,我们去吃炒米粉!在那边见噢!」
「好好,你别哭啰,洗把脸,晚上好好的睡。」
「嗯!」
紫烨含着泪挂上电话,觉得自己的哥哥果然还是最好的。
陆哲月连续听紫烨哭了一个多小时,脑袋有些混乱,他往床上一躺,企图让自己恢复清醒。耳朵上别着的耳环,压痛了他
的颈子。
他坐起身来,摸了摸他的耳环,右耳上头的是悬江给他的水晶,左耳的耳环虽然看似是一对,但这个是为了要凑成一对,
陆羽帮他选的新耳环。
记得那天陆羽见到他的耳环只剩一只,便说要替他找一只一模一样的补上,可是街上的便宜耳环怎么样都找不到和这只水
晶有相同色泽的。不是太浅就是太亮,完全不像是这只水晶那样的鲜红浓郁。
找不到的陆羽,当时很生气的买了一只替代用的,并说他一定会弄一只一样的给他,果然,没隔几天,陆哲月就收到一只
一样的耳环。
好像是去订做的?他也不晓得,不过从那之后陆哲月便一直戴着。因为是小羽送给他的东西的缘故,他没想过要把耳环给
拿下。
抚过悬江交给他的那块水晶,陆哲月唤出了陆羽的资料。他不是个对别人的资料很感兴趣的人,因此他也只看过一些和他
自己比较相关的东西。就连陆羽的资料,他也没有很认真的看过;倒是子宣的资料,他反覆的翻阅过不知道几次。
他看着资料中的陆羽,是个在式族中相当平凡的男孩子,有父母亲的名字……妹妹的名字……从小到大居住过的地方……
但看到最后,他忽然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在陆羽的资料之中,填在最后面的,是某个有日期的注记,上面写的是「连结已解除」。
陆哲月调出了他与子宣的资料,他与子宣的资料上头,也有这样的一句加注,陆哲月看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他曾经以这句
话为主旨搜寻是否有别的式主也发生过一样的状况。但结果是少之又少,这么多的案例之中,除了陆羽之外,他只找到另
外两件。
两件案件都发生在非常久远的千年以前,式主的死因都是被式神所杀。最后逆乱的式神也被式族给处以极刑。
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和子宣之间,身为式神与式主的契约消失,才会被如此的加注。就和千年以前的两个案例相同,他
杀死了子宣,成为自由身,两人之间的连结解除,他往后不再为子宣所束缚,不需同他赴死。
但一旦被发现,自己的下场肯定也会和当年的式神一样,被处以极刑而亡。
可是小羽……他并没有死啊?白鹫不也还是他的式神吗?为什么他们之间会被标上这样的注记?
这完全是没有道理的事情,他想不通为什么小羽会被写上如此的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