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路可逃 上——天照玉鸾

文案：

周健你是人嘛？一个被你弄得半死不活，成了废人。一个被你骗了五年，一无所知。一个为你进了监狱，失去一切。一个为你放弃一切，却还得不到你的爱。这他妈都是因为爱吗？束缚，责任，道德？哪一个更重要？残酷的现实，纠缠的爱恨，总是让你无路可逃~

楔子.

“啊！”

一道尖利的女声划破了小城午后的平静。虽然已经入秋，天气还是分外闷热，热的人心里躁动。

徐晶愣愣地站在自己家卧室的门口，极度睁大的双眼中充满了复杂的神情——震惊、厌恶、耻辱。

为中秋节准备的葡萄散落了一地。

“小晶，你听我说。”

周健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楚洪波，随手拉过床单围在腰上。徐晶看见周健向自己快速地走过来，不顾一切地向后倒退着，口中说着两人婚后她所说过的最恶毒的话。

“你别碰我，你让我恶心，别碰我！”

周健因为徐晶的话迟疑了下，脸被痛苦扭曲着，一把抱住了徐晶。徐晶奋力挣扎，一边叫嚷、一边捶打着周健厚实的脊背，紫色的晶莹的颗粒在两人脚下被踩碎，淌着浓郁的汁液，却仍旧无法掩盖满屋里隐隐的情色味道。

“放开我，放开……”

徐晶终于挣开周健，甩过去一个耳光。她用尽了浑身的力气，自己也向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你不要脸，周健，你让我感觉恶心！”

徐晶转身摔门而去，周健捂着脸，一点点地蹲下身子，泪不住地夺眶而出，却没有哽咽的声音。

楚洪波点了支烟，坐在床边冷眼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似乎这一切与自己毫无关系。烟雾中他刚毅的脸十分模糊，隐约能看见那双深邃不见底的眼睛。

一.

“周健，你他妈的怎么欺负小晶了，你是不是外面养了女人了？”

徐磊看见周健耷拉着脑袋走进了休息室，放下手中的扳钳，一把抓住了周健的脖领子。周健也没有反抗，木头人一般，只是低着头，毫无生气。徐磊越看周健一副不想还手的样子心里就越生气，昨天下午徐晶跑到他家借了车就去幼儿园接了菲菲，然后一口气地开回了奉阳。徐晶虽然什么也没和他这个当哥哥的说，但是徐磊心里明白，他妹妹一定是受委屈了，要不怎么会这么急地带着孩子回了奉阳娘家？

“周健，你小子说话啊？哑巴了？说话！我算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小子也学别人在外面乱搞。我让你乱搞？”

说着，徐磊照着周健的鼻梁就是一拳，下手不狠，却也出了点血。

周健还是不说话，他能说什么？回想昨天下午发生的一切，周健头痛欲裂。徐晶的眼里满是鄙视和厌恶，似乎周健碰她一下都能给她带来莫大的耻辱。

周健是兴辽油田的司机，徐晶是兴辽油田附属医院的护士，两个人结婚五年，有一个四岁的女儿，乖巧听话，一个表面上看起来幸福美满的家庭，却被昨天午后徐晶所目睹的那一幕，彻底地打破了。

“磊哥，现在上班时间。”

“是啊，磊哥，周健不是那种人。”

“磊哥，你先消消气，有话咱好好说。”

徐磊被大刘他们给拉开了，其实他也不是真的想打自己妹夫。自打徐晶和周健结婚，周健对徐妈妈是关心备至，当自己亲妈一样对待。周健对徐晶也是没得说，徐晶是家里的小女儿，婚前啥都不会，周健就主动包揽了所有的家务。徐晶只要加夜班，周健还亲自去接，风雨无阻。

可是周健这样的好男人也犯了错，就像成龙大哥曾经说的，男人都会犯的那种错。

可这错，错的有点离谱。

徐磊一屁股坐在车队的矮凳上，点了一颗烟，狠狠地抽了一口。徐磊是个粗人，初中毕业就分了流，家里花了几千块钱给他上职高学开车。他不会温柔地劝人，也不会说什么大道理，徐磊心里堵得慌啊，他就这一个妹妹。

“哎！周健啊，你说说你，你对得起小晶吗？你对得起咱妈吗？”

“哥……”

周健也坐在了地上，叫了一句哥就不再说话了。

“终于放屁了？啊？”

“哥，对不起。”

“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个屁用？算了，你下午请假去沈阳把小晶劝回来吧！再有下次，我饶不了你小子！”

徐磊看周健那颓废样子，心里明白，周健自己也悔过了。平时倍儿立整一小伙儿，今天看上去像头没梳脸没洗的乞丐一样邋遢。

周健心里明白，想劝回徐晶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周健哥，我爸找你呢！”

楚夏天嘴里叼着鸡蛋饼，晃晃悠悠地进了车队的休息室，看见眼前的景象，愣了，嘴里的鸡蛋饼也忘了嚼。

平日里最爱整洁的周健垂着头坐在地上，衣服领子被扯开了，头发也很蓬乱，鼻子似乎还出了血。队长徐磊坐在矮凳上不停地抽烟，车队其他几个哥们都站在一旁，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几位哥哥啊，这是咋了？媳妇跑了？”

大刘连忙拉了拉楚夏天的袖子。这小子不找抽嘛？哪壶不开提哪壶。果然，徐磊把烟掐了，狠狠地甩在地上，瞪着牛眼睛看着楚夏天。

“楚夏天，你咋又迟到了？你实习期还没过呢，你知不知道？你还想不想混了？”

“啊？啊！队长，我错了！我现在就擦车去！”

楚夏天赶紧两口把鸡蛋饼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拎着水桶，出去擦车，临了还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周健，想去扶，却又被徐磊给瞪了一眼，只好悻悻地溜走了。

徐磊看着颓然坐在地上的周健，叹了一口气，将烟头使劲在烟灰缸里按了按。

“得！都归位吧。周健，刚才夏天那小子不是说楚厂长叫你嘛，你去吧！我一会向上面给你递个假条，中午等我一起去食堂。行了！大刘，井上等着你送器械呢，快去啊！瞅啥呢？”

“诶！磊哥，小的这就去。”

周健这才站起身，想到楚洪波那挑逗暧昧的眼神，强忍住心口的愤怒。这个孙子，小晶摔门离开，他竟然拉住我说什么“早知道对大家都好”。操他妈的，真是个孙子。

但是没办法，谁让楚洪波是兴辽油田一分厂的厂长呢？而周健很不幸正是一分厂车队的一个小小司机。

“你找我？”

周健没有像往常一样恭敬地敲门，而是粗暴地推门直接进了厂长办公室。楚洪波正在打电话，抬头看了周健一眼，伸手示意周健先坐下。

“好，好，张局长，您这是说哪里的话啊？哈哈，上次的工程还不是市里对我们一分厂照顾……好说，好说……行，张局长的事就是洪波的事。好，您先忙吧，洪波就不打扰了……今天恐怕不行，咱们来日方长……好，好，再见。”

楚洪波终于放下了电话，周健刚刚的火气被这么一拖，反而平静了许多。

楚洪波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周健。两个人谁都不说话，最后还是周健被楚洪波看得浑身不自在，主动开了口。

“我们以后别再那个了。”

“恩？哪个？”

楚洪波还是那种挑逗暧昧的眼神，周健看了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应该知道，你和我都是有家的人，而且你又是厂长，事情闹大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你准备把事情闹大？”

楚洪波语调很平缓，听不出来丝毫地害怕，倒是周健被他这么一问，有点慌神。楚洪波当然知道，周健是死都不会把事情闹大的。楚洪波第一次和周健上床，周健羞愧地差点去死。周健又怎么会说出这件事，让别人对他说三道四。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反正我们到此为止吧。”

“我还不想到此为止，况且那么多人都有外遇吧？只不过，呵呵，你特殊点，外遇对象是个老爷们。”

“楚洪波！我爱小晶，我不能没有她，你明不明白？”

爱？楚洪波看了看周健，周健的胸膛因为激动而上下起伏着，一个二十七岁的男人，为了给妻子儿女更好的生活，宁愿在男人身下婉转承欢，他对她的爱到底有多深？

“可是你在我身下叫的那么卖力，我真的感觉不出来你爱你的妻子！”

楚洪波猛地将双手支住桌子，低头看着周健，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让周健有点喘不过起来。

“你总是这样给我难堪，我们这样有意思吗？”

有意思吗？如果单纯从肉体的角度来说，楚洪波觉得很有意思。周健长相出色，因为是转业兵，身材健美，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和他上床，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美妙感觉。

“你以为呢？”

“你再找一个人好不好？厂里比我年轻比我长得俊的有的是，你干嘛偏偏不放过我？”

周健的声音有些微的哽咽，楚洪波知道周健是真的想跟他到此为止。不过是一场交易！周健为楚洪波奉献肉体，楚洪波为周健提供机会。到此为止又如何？可是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如弹琴，说停止就能戛然而止的。

“哼，我绝不会放手的！”

周健愕然。

二.

“有怪兽，有怪兽！大怪兽，大怪兽！”

甜腻的女声从电视里面传了出来，徐妈妈六十来岁的人了，哪里受得了这种嘈杂的音乐，一边擦桌子，一边顺手把音量调小。

“这现在都是啥曲子啊？什么怪兽，妖怪的，还是咱以前的山丹丹开花好听。好好的丫头，弄得跟个欠儿灯似的。”

“姥姥，那是徐怀钰的歌，我们幼儿园都放这个歌做操呢！”

周菲雨不满意地嘟起了小嘴，心里还计较着没去幼儿园，也不知道早饭幼儿园里的阿姨做的是什么好吃的。

“哎呀，姥姥老了，跟不上时代了！呵呵，菲菲啊，给姥姥做你们幼儿园的操看看，好不好啊？”

“我不做哦！妈妈！爸爸怎么还不来接我们？”

周菲雨缠上坐在一旁的徐晶，徐晶将周菲雨抱了起来，搂在怀里。

“菲菲，跟妈妈在奉阳陪姥姥住几天，好不好啊？”

“不要！菲菲要爸爸！”

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被电视里放的歌哄得开开心心地，一会工夫就咧开嘴大哭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没这么不听话啊？不许哭！”

徐晶本来就心烦意乱，一把扯过周菲雨，动手就要打，被徐妈妈拦住。

“她才四岁，你跟她置什么气啊？菲菲乖，不哭不哭！”

周菲雨见姥姥护着自己，越哭越厉害，这哭声直听得徐晶心慌。徐晶也想像个四岁孩子一样在母亲怀里大哭一场，可是她不能，徐妈妈的心脏不好，她不能让妈妈担心。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徐晶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竟然会看到如此龌龊不堪的景象。五年了，她和周健两个人美美满满地生活了五年了。整个厂医院的小护士都羡慕徐晶有个又帅又老实的爱人。可是周健却和一个男人在床上扭动着身体，体验着性带来的快感。现实就摆在她的面前，告诉她，一切不过是一个骗局。

“妈，我想出去走走。”

徐晶闭了闭眼，泪水又要夺眶而出，不能在妈妈面前哭，徐晶这样告诉自己。

“去吧，你看你把菲菲吓得，回来带两根葱，家里没葱了。”

徐妈妈看着徐晶的背影，不住地叹气。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女儿心里有事，可是姑娘大了，她自己不想说，当妈的也不好问。

独自带着孩子跑回娘家，不是跟小健吵架了，又是什么？

徐晶随意套了一件外套，就匆匆下了楼。

徐家住的是当年小日本在奉阳盖的老式楼房，举架高，很结实，还都是地板地的，这可能是小日本鬼子在沈阳做的唯一一件人事。

下了楼，院子里面满地的落叶，徐晶更加觉得悲凉，难道自己真的还不如一个男人吗？为什么周健有她这个称得上漂亮的妻子还不够，要躺在一个男人的身下。徐晶摇摇头，不敢再想。

“小晶。”

徐晶抬起头，是周健。

一天而已，周健整个人似乎就瘦了一圈，肌肤没有一点光泽，眼眶深陷，没有一丝光彩。

“小晶。”

周健又叫了一声，走到徐晶面前，想搂住她，徐晶巧妙地躲了过去。周健似乎又从徐晶的眼中看到了那种厌恶，手缩了回来。

“有什么事吗？”

声音冰冷入骨，刺得周健心上一疼。他应该明白，当徐晶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一切都改变了。

碎了的花瓶怎么可能再粘回原样，破碎的生活同样无法复原。

“小晶，跟我回去吧。”

“回去？那房子我一步都不想踏进去，恶心！”

徐晶咬着牙缝，尽量压低声音，却还是说得咬牙切齿，脸上的表情因为过分用力而扭曲着，娟秀的眉拧在了一起。

周健听了这话，身上一抖，又拉住了徐晶。

“小晶，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你放手！”

“我不放！”

“你放开！周健，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小晶，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们都脱光了，在床上，还能是哪样？”

“我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啊，小晶！”

周健的声音已经不自觉地提高，徐晶害怕地向四周看看，还好没有什么人，这才放下心来。

“别在这儿丢人现眼，我们上别处说。”

两个人来到徐家附近的碰碰凉，一前一后进去。两个人选择坐在靠窗的地方，因为是上班时间，路上的行人很少。

两个人只是点了饮料，谁都没有再说话。徐晶突然有点后悔，这家碰碰凉是俩人处对象时经常来的“老地方”。周健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看见徐晶难看的脸色，周健终于开了口。

“要不咱换一家吧？”

“用不着！”

徐晶不耐烦地说了一句，正好服务员送过来两杯酸梅汤。徐晶把头转向窗口，不想再多看周健一眼。

“小晶，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菲菲。”

“别说了，我不想听！”

“小晶，我是爱你的。”

徐晶感觉眼睛发酸，微微抬了抬头。

爱？为什么人总是能将爱这个字轻易说出口，是不是越来越少的人明白这个字所包涵的真正意义。

“周健，我真不明白，你怎么能干出那种事？那是什么啊？那叫鸡奸！在以前是要坐牢的，你知不知道？”

“小晶，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啊。”

“为了这个家，我看你是想这个家早点散吧！”

周健无言以对，自己说的都没有底气，又有什么资格去反驳。周健面前的饮料一口没动，小晶拿起杯狠狠地喝了一口，把杯摔在了桌子上。

“周健，你回去吧！我现在不想见你，你要是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永远不出现在你面前！”

说完，徐晶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周健站起身，想拉住她，却被无情地耍开，周健颓然坐在椅子上。

“妈，我回来了！”

“葱呢？”

“哎呀，忘了！”

“算了，洗洗手吃饭吧。”

“我不吃了，没胃口。”

说完，徐晶回了小屋，关上门，将一切都关在门外。她趴在床上，眼泪终于再也无法控制，汇聚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