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永远向上爬的阶梯上,孟端阳毫无疑问是个具有标志性意义的里程碑。
余清现在是孟端阳的助理,第一助理,首席助理。到了这个地步,余清也不容易,虽然俩人平时闲聊时从来没有挑明过,
不过蒲天知道,余清已经连他自己都给贴进去了。
对,孟端阳是个双的,他是始终在追求他们医务室那个漂亮姑娘朱夏,但是孟端阳对男人的兴趣也并不逊色,也就是说,
他既想要朱夏,也想要余清。而且居然还真的让他们和平共处了,孟端阳自己脚踩阴阳两条船而如履平地。蒲天觉得除了
这位大少爷的个人魅力之外,他们家那座座金山银山应该也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朱夏是怎么想的他不好说,至少余清是很看得见那金光灿灿的。没法子,余清从小就这样,蒲天已经习惯了,而且其实他
知道,余清也不是那么利欲熏心。余清总是让自己兴冲冲地奔着钱去,却往往在半道上把钱这件事情忘记了,反而倒贴上
些自己其他的东西。
蒲天拿到那笔意外之财后,马上就去找过余清,问他要不要用这笔钱做点什么事,也就不用再委屈他自己围着孟端阳跑前
跑后了,就当是蒲天投资给他,输赢都没事。事实上哪怕是分给余清一半,蒲天也是乐意的,反正是笔横财,而且金额对
他来说太大了,拆成一半和留着全部,没有太大的区别。可是余清当场就显得很犹豫,后来想了好几天,终于还是没有要
。
余清他竟然选择了留在孟端阳身边。
所以说钱这个东西,还真说不好它到底有多大用处。
蒲天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还能成个有钱的主,而且其实是已经有钱了挺久。说是他的某个远房亲戚,十多年前在世界上
不知哪个角落里走了,给他留下一笔钱,当时委托孟老院长代为管理,要到蒲天二十五岁才能转交给他。这些年来孟老院
长把它们稍微做了点安全系数高的投资,等交到蒲天手里的时候,折合人民币居然有两千六百多万元。
两千多万!对真正的富人来说可能也就是艘小游艇什么的,不过对蒲天来说足够算得上一个“多”字了,超多!
孟老院长建议他低调,蒲天也觉得没必要张扬,就买了还算不错的房和车,把翻译那份工暂时辞了,因为请了余清一起好
好出国旅游一通。本打算来个周游世界什么的,可是余清那小子没几天就心不在焉六神无主,居然很惦念孟端阳云云,蒲
天自己也觉得旅游简直是受罪,于是俩人就又一起回来了。
还是有些人知道他发了财,虽然不知道有那么多,只以为在三五百万左右,不过那也很多了!于是不断请人吃饭,席间还
收到大量介绍女朋友或者根本就是相亲似的消息。蒲天刚开始还碍于面子去过几次,总觉得怪怪的,也不知是冲着他蒲天
呢,还是其实是冲着钱来的,气氛老是尴尬,后来干脆就全部谢绝。
一阵繁华过后,有一天半夜蒲天醒来,忽然发现自己原来……与世隔绝了。
这是一种有点可怕的感觉。
那天差不多是半年多前,刚过完春节。
节日里老同事老同学老朋友聚会吃饭,没忘了蒲天,也叫他一起。蒲天有段日子不见这几帮人,很高兴地一一去了,可每
次回来,心情都不太好。
旧同事那次,大家都很亲切,态度自然,很少有人说起蒲天的横财来,即使偶然谈论间提到,也不过是夸张地羡慕或者揄
挪几句就过去了,没有人为难他。蒲天记得自己一直在笑,他从前还在上班的时候参加聚餐都没有笑得这么多这么勤过,
结果回家之后辛苦得不得了,却又很久都没能睡着。
老同事们说的那些事,也还就是以前差不多的话题,蒲天笑着应和,却发现自己已经丝毫都不感兴趣了,那笑容简直比陪
客户还程序化,蒲天觉得,他已经离他们很远很远了。
有两个新来的小姑娘他从没见过,还一个劲地叫他蒲老师,给他敬酒,或者妩媚地注视并且微笑。她们问他要了电子邮件
,后来一直转发搞笑的垃圾邮件过来,就是上班的人总会转的那种,他没有回信过,她们也就继续只发那种程度的给他。
有一个以前挺照顾他的老师傅,原来已经在那一年里退休了,不过那次吃饭也还是来的,拉着蒲天说长说短,又要给他介
绍对象。
老同学那次,好多年不见,没人知道蒲天的事,席间言谈甚欢,问起蒲天的职业来,他毫不犹豫地张嘴撒谎,说自己还是
个小翻译。
狐朋狗友那次,有几个人已经结了婚,虽然也到场,都面露疲色,后来基本上全都早早退席。剩下的光棍们,照旧谈论着
他们这个年纪的大众话题,买不起房,太贵了;供不起车,汽油一直在涨价;和女朋友结婚要一大笔钱,以后养孩子听说
更是长期持续烧钱。互相嗟叹到末了,才想起差不多一直在沉默的蒲天。
“老蒲就好了,这种事都不用愁。”
“哥们,我说你小子怎么还不结婚啊?”
“哎,现在女朋友肯定一抓一大把了,来不及挑吧?”
“是啊是啊,好久都没你小子消息,净忙那个了吧?我说,还得悠着点,别伤了肾,哈哈!”
最后还是余清把蒲天从这一堆喝到后来胡说八道的奔三男人们中间拯救出来,“走吧,别理他们了。”余清从来不喝多,
这时脸只是微微红着,他用力拽蒲天的胳膊。
蒲天于是买了全单,跟余清俩人溜之大吉。
“你还好吧?”余清问他,“节前这阵子忙,连我都好久没见你了,都干嘛呢?”
蒲天想了想,“不是想歇一阵么,就在家看片子啊,还有网络小说。没什么事,一晃就是一天过了。”
“唉,”余清叹了口气,“我也想狠狠地玩上一段日子啊,你可真够幸福的。”
“也没什么特别开心的。”蒲天说的是实话,以前工作的时候,上班还摸鱼,载点片子,回家能有空连着看上几集才睡觉
,就觉得挺滋润。发工资或者奖金,虽然并不等着急用,却总要去网银刷个余额出来看看,要是拿到了客户给的小费,那
笑容就特别灿烂。双休日能不加班,在家躺着,简直是无比幸福。
最近的确和余清见得少,以前上班有时候还打几个电话闲扯,现在竟然不联系了。他在家并不忙,可时间也就这么过去。
“你是不是太闲了?”余清说,“感觉整个人比以前没精神。这大过年的,怎么也不穿件新衣服。”
“我这不是想着要低调么。”蒲天苦笑。其实也的确是没注意到过年的气氛,天天在家,把人要金装这事完全忘了。
“还是得找点事做。”余清说,“找个工作,养个宠物,再不行就炒炒股票也行,前几天暴跌了一千来点,听说抄底不错
。”
这天半夜里醒来,蒲天瞪眼看着天花板,就把余清的建议认真考虑了一下。
片子他已经看厌了,一天十几个小时,看到眼疼;小说也腻了,经常被雷到不行;宠物他是不养的,倒不是嫌麻烦,这事
连余清都不知道,其实蒲天很反感猫狗之类的东西,他不是怕,他就是不爱见着它们。
最正经的还是找份工作。
第5章:劳动光荣,劳动快乐
可人吧,懒过了就很难再勤快,尤其是在没什么像样的动力的情况下。
蒲天喜欢工作,可他喜欢的是悠闲地工作,不喜欢天天晚上陪客户吃饭到半夜,更不喜欢双休日也得陪着俩老外逛景点。
现在哪有悠闲的活干,哪怕接件回家笔译,也是十万火急的,累到你吐血。
说到底,蒲天发现自己还真的嫌那点小钱不入眼了。
可怕么?钱毕竟还是改变了他。
没有收入总觉得像是不务正业似的,于是就炒股吧。那时大盘刚从六千多下到五千出头,抄底呼声高涨,蒲天拿了一百万
去炒,他也懒得研究,看人推荐就买几个。
结果亏了。
这事还真奇怪,你有了股票吧,还真忍不住天天会去看大盘。尤其是在亏的情况下,越亏越爱看。
后来他发现成天看盘不好,影响心情,绝对是条慢性自杀的路子。正好那时雷文看太多了,需要发泄,一时兴起就自己写
故事玩。边写边看盘,感觉好点。不过大盘表现一直不好,老跌,跌到后来蒲天就不看了,反正总会涨的,牛市么,长期
投资好了。
然后就专心写故事,看起来容易,写起来可真麻烦。勉强坚持进展到一半,已经没兴趣了,还拿intelligent animals
bored quickly来安慰自己,于是坑之。
不知怎么开始打网游了,去淘宝上买了好些装备道具来,成天让手提挂着练级。居然还打了三四个月,等级练得挺高,有
天忽然进不去了,提示密码错误,试了几次不行,蒲天当系统在调试呢,后来才知道原来网游帐号被人盗了。
靠。有种心血白费的感觉。
这下网游也不打了,再打又被人盗。正好奥运会开了,看比赛吧。还挺带劲,热血了半个多月,看完又空虚了。
这时想起股票来,打开网上交易系统一看,顿时以为股票资金帐号也都被人盗了,差点打电话报警。
后来一想不可能,有给你留下十来万块钱不拿走的小偷么?
研究之后明白了,帐号是安全的,只不过股票这几个月跌了,所以呢,总数被抹掉了一个零。
我靠。
蒲天盯着那电脑屏幕无语地看了半天,然后拿鼠标,全部卖出,第二天资金整个转银行。这东西,老子不玩了。
于是又回归看片生活,半年没看,又攒下无数集剧来。看片比较好杀时间,不用动脑子,一天一部剧,日子一晃就是三四
天,好打发。
不过蒲天觉得没劲了,很没劲。
以前为了谋生,不用去想该干点什么,上班下班,日子也过得挺快。虽然并不非常满意,但是反正没的挑,也不会去想些
有的没的。现在有钱了,不必为了钱去上班,想要去干点自己想干的事,却发现,没什么事想干的。
他和余清不一样,他没有野心,虽然从小到大和别人打起架来劲头一直比余清足,可是在生活里,他没什么特别执着的东
西。
没有什么想做的事,这一点,令蒲天很无奈。
可是他敢肯定,他不喜欢自己不快乐,而他现在却越来越经常地觉得不开心。先是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后来演变成
开始觉得不开心,再后来蒲天怀疑自己这么下去要忧郁症了。
不管什么事,我得找点事做。
他去托了余清,结果不知余清怎么想的,给他介绍去朱夏那医务室做志愿者打杂。
朱夏这姑娘不错,和她聊聊倒也是愉快的。不过蒲天有时侯怀疑余清是不是有让自己把朱夏拿下娶回家的企图,那不是间
接地在利用他蒲天帮余清扫平障碍么?!很像余清的作风。
其实这倒是真的冤枉余清了。
余清是看出了蒲天不对劲的,他担心他,暗地里就请朱夏帮忙给蒲天算运程来着,想看看是不是该让蒲天去庙里烧烧香捐
捐钱做做法事什么的。可是朱夏说不要紧,那个对蒲天不管用,他的运气到冬天就会有转机的,在此之前让蒲天先在她那
里帮帮忙,顺便接受监控就行了,其他不用愁。
所以蒲天就每周去朱夏那里志愿两次,感觉比以前好些,不过也就这样儿。
因为前天去过了,昨天闲着,结果一大早就出来了,然后遇见了华朝。
蒲天不知道华朝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份工的报酬形式绝对不正常,而且华朝都承认了他是个那条道上的,这份工完全可以
理解为一种暧昧的邀请。
而他,蒲天,同意了。
有什么大不了的,顶多上床吧,还能怎么样。蒲天并不是弯的,可他也不反感这种事,因为余清是。而余清,是他的好朋
友,最重要的一个。
而且!妈的,华朝那家伙昨天竟敢说,就凭你,他华朝还不稀罕出手呢。
倒要看看他怎么能好意思和我提起那个事来,华朝他要敢说,看不狠狠损他。
想到这里,蒲天不由微微一笑,他觉得心情大好,是的,心情大好。一想到华朝,日子仿佛就一下子又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了。
哪怕是为了这快乐,他也要去打那份工。
蒲天往行李箱里装了点换洗衣服,拿上手提,又看了这房间一眼,就带上门走了。
“我来。”华朝接过他手里的箱子,提着它当先走上二楼。
蒲天看着他的背影一步步走上楼梯去,忽然想起七岁那一年,自己提着小箱子,站在寄宿小学校的门口。送自己的人正和
门卫说话,那些正在操场上面玩耍的孩子们都好奇地看着他,有些就窃窃私语。
“上来啊。”华朝已经走到了楼上,他站在楼梯口,向下望着蒲天,还招招手。
“来了。”蒲天赶紧上楼,一边让华朝走进去几步,“别站楼梯口。”
蒲天恐高,他自己倒还好,他是怕看见别人站在高处,他觉得那非常危险。
华朝给他腾了一个衣橱,又帮他调好了手提上网。蒲天没带很多衣服过来,三两下就放好了,于是跟着华朝回到厨房里。
这时也已经要下午三点半左右,华朝让蒲天熟悉了一下蛋糕的种类和价钱,“一会儿小孩子们放学,会有点忙。”他说,
“我做晚饭,你来看店。“说着他拿出一个水果小拼盘给蒲天,“稍微吃点,五点钟开饭。”
“几点?”蒲天惊讶地追问道。
“五点。”华朝从冰箱里拿菜出来,“吃太晚不利于充分消化,要长肥肉,而且影响睡眠。”
“这个钟点和老头老太一样。”蒲天喃喃说。
这时厨房里的铃响,说明有客人进了店里,于是他就跑到外面认真当伙计去了。
晚上吃的菜饭,很香,和着香肠段还有咸肉块一起煮的。菜叶虽然焖到发黄,却比外面饭店里用油炒出来的碧绿菜饭来得
香淳浑厚,也更入味。
可惜蒲天只吃到一碗,一大碗,但是没有香肠和咸肉,华朝把它们都拣走了。作为补偿,给他多加了一勺剁椒辣酱,总算
还是蛮够劲的。
“你要养胃。”华朝边吃着蒲天碗里征收上来的香肠片边说,这时他看见蒲天找到一块漏网的小咸肉,像贼一样飞快地送
进嘴里嚼着,不由叹了口气。
不过还好,还有蒸蛋。是一个蛋敲开打匀略加水,添了切粒的虾和几星培根肉,跟着一些香菇小碎块一起放在一个圆胖杯
里隔水蒸的。
蒲天在上面浇了另一种也很鲜的酱油,拿勺挖着吃了,因为实在好吃,于是心理平衡。
饭后被华朝拽去小小地散了散步,虽然蒲天有点担心只吃了这么一点点东西,再走走恐怕就又要饿,不过还是跟着一起出
去。原来这个人散步的时候很喜欢走那个超市方向,今天又去了,不过没买什么,又绕回来。
蒲天还是有点虚,华朝也看出来了,就让他洗澡去睡。蒲天洗洗干净往被子里一钻,一看小闹钟,九点还差几分。
过了一会华朝也洗好出来,本打算看会书,见蒲天已经合眼睡着了,也就关灯躺下。
睡到半夜听见蒲天哇啦一嗓子,好像居然是在用英语挺生气地吼什么,华朝就着窗外映进来路灯的微弱光亮看了看蒲天,
他没醒,就是扭着在动,一摸一把汗。华朝见蒲天已经滚到自己这边来了,就掀开他被子推边上晾着,用自己的被子把他
裹了进来。
蒲天动了两下,似乎有醒,他摸摸华朝的手臂和胸膛,自己躺好一个舒服的姿势,把头枕在华朝的枕头上,又闭着眼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