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陌 上——天亮睡觉

沈平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问道：“那你想你妈妈带着你吗？”

沈陌低下头半天才又说道：“我不知道。那个张叔叔不喜欢我。我还是喜欢和外婆在一起。”

沈平心里叹气，这事他一点发言权都没有。他只能安慰沈陌，“外婆一直会和你在一起的。”

正月初六的时候，沈微和张泽初离开了。走之前，沈微蹲下身体，帮沈陌理了理衣服，又摸了摸他的头，又抱了他，“沈

陌，好好听外婆的话，不要和别的小朋友打架，要和大家和睦相处。到时候妈妈会给你寄吃的还有穿的回来，妈妈有空的

时候就会回来看你的。记得，要乖乖的听外公外婆的话。”又在沈陌的脸上亲了几口，这才转身走了。

沈陌苦着一张脸，看着妈妈上了公交车，小胡子舅舅也跟了去。心里面好难受，接着就趴在了外婆身上，大声的哭了出来

。哭了两声又转过头无声的看着公交车离去的方向，眼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的流下来。沈陌紧紧的抿着嘴，眼泪落在嘴里

，苦苦的。眼神里满是委屈，不舍，倔强。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沈陌不停的抽搐着，感觉自己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外婆抱起沈陌，摸摸他的头，“陌陌，别伤心啊。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没人会笑话你的。”

沈陌双手抱着外婆，头埋在外婆的肩膀上，依旧是无声的哭着，眼泪啪嗒的落在外婆的衣服上。却是始终不肯再出一声。

第二章.

六岁的时候，沈陌上了小学，正式成为了一名小学生。他每天早上还是牵着外婆的手一起到学校。也差不多在那个时候，

沈微怀孕了。在第二年开春的时候，沈微的肚子大了起来。

这时候外婆忙着办理退休的事情，而外公则向单位请了长假，两老准备启程去四海市照顾快要生小孩的女儿。毕竟张家父

母年龄太大，本身就需要人来照顾，自然是指望不上了。而沈微从心里也是希望自家父母来照顾她。

沈家两老这一走，家里就只剩下沈陌一个人。将沈陌带到四海市去，这自然不行。最后还是外婆托了隔壁严大夫，让严大

夫帮忙照看一下沈陌。

严大夫与沈家的关系还不错，邻里之间时常互相帮个忙的。严大夫在自己家的一楼开了一家药店，里面中药，西药都有卖

，他还给病人们看诊。周围的人有个头痛脑热的，身子骨痛的都会首先选择去严大夫那里去看。

严大夫医术应该不错，至少没有发生过后来电视上经常所说的医患纠纷。严大夫的家人都在外地，家里除了他就是白天的

时候有几个帮工的学徒。他为人正派，很有学问，沈陌听外婆说过，严伯伯家里二楼有个大大的屋子，里面放的全都是书

。很多人私下里都叫他严先生，沈陌就亲眼见过有病人很尊敬的叫他严先生，就像学生见了老师一样。虽然大家都很尊敬

他，但跟他却并不亲近，无形中他和所有人都有了一层距离感。

沈陌每次经过药店时，都会好奇的往里张望，每当严大夫转过头看他，他就会紧张的跑开，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似的。有好

几次，严伯伯都叫住了他，朝他招手，“沈陌，过来一下。”沈陌犹豫着，就是不动，有点怯怯的看着严伯伯。严大夫从

桌上拿了块苹果，“沈陌，这个给你吃，要不要？”

沈陌犹豫着往前走了两步，又不动了。他记得外婆的话，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沈陌你把这两包药拿给你外婆，这个苹果就当是严伯伯奖励你的。”

沈陌望着严伯伯，用他小小的智慧判断着严伯伯是一个好人，然后就接过东西，跑回家去了。从那以后，沈陌对隔壁的那

家药店就有了一种期待，对严伯伯也有了那么点亲近。

当沈陌得知外公外婆都要去四海市，只留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沈陌吓得哭了起来。死命的抱着外婆说不要。他觉得外婆

是不要他了，就像妈妈一样，都不要他了。他死命的哭，外公被他哭得心烦，大吼一声：“哭什么哭，不准哭了。”吓得

沈陌赶紧收了声，怯怯的看着外婆。希望外婆也能带上他。

外婆抱他坐在腿上，给他擦眼泪，“沈陌，乖啊，别哭了。妈妈要生小弟弟了，外婆要去照顾，知道吗？外婆不是不要你

了，外婆最喜欢的就是陌陌了。你到时候和严伯伯一起，你不是一直很喜欢严伯伯吗？不怕啊。”

当外婆将沈陌带到严大夫面前时，沈陌心里惴惴不安。之前还不觉得，可是此刻他又害怕起来，他怕严伯伯不喜欢他。想

到以后好长一段时间都要和严伯伯生活在一起时，心里面就紧张得头晕。连外婆说了什么话他都没有听清。等外公和外婆

都坐上车走了以后，沈陌使劲的摸眼泪，可是就是不哭出声来。

严大夫牵着沈陌的小手往回走着，知道这小家伙正难过了，他也没什么哄小孩子的经验。只得蹲下来，亲切的摸了摸他的

头，“你先去玩，晚上做好吃的给你。”

沈陌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他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也没人教过他。

“你喜欢吃鱼吗？今天早上他们拿了一条草鱼过来，晚上就做鱼吃，好不好？”

沈陌有点胆怯的抬起头，看着严伯伯正一脸微笑的看着他，他小声的说了句，“喜欢。”脸上还带着未擦掉的泪珠，严大

夫拿出手帕将沈陌的小花脸擦干净了。这又才高兴的摸了摸他的头，“那晚上我们就做鱼吃。那沈陌你先自己去玩吧。等

吃饭的时候就回来，那时候就有鱼吃了。”

沈陌得到赦令，急匆匆的跑了出去。停下来时，心里还激动得要死。嗯，严伯伯也没那么可怕嘛，嗯，还挺亲切的。接下

来，一直保持着愉悦心情的沈陌，在晚饭时吃到了有史以来最好吃的鱼。就连在睡梦中都还记得那种味道。

就这样沈陌开始了和严伯伯一起生活的日子。

每天放学后，沈陌都会绕一段路，到文具店里翻翻小人书，看看新奇的玩具。等天要快黑的时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这

天，他依旧跟往常一样，看完书，然后从文具店里面出来。走到一条小巷子里的时候，他被三个高年级的男生给堵住了。

那三人沈陌有点印象，在学校的时候就以欺负同学为乐，没想到他也成了他们的目标。

那几个人学着电视里蛊惑仔一般说话，“喂，小子，把你的钱拿出来。”

要钱，沈陌自是没有。沈陌靠在墙角，小声的说道：“我没钱。”只不过那语气实在是非常的理所当然。其中一个男生一

听，就拍向沈陌的脑袋，“你这小子不说实话。你们看看这书包，这衣服全都是名牌，竟然说没钱。小子，识趣的就赶紧

把钱拿出来。”说着就去抢沈陌的书包。

沈陌一个灵活的侧身，躲了过去。趁那几人没注意的时候，抓起地上的砖头就往对方砸去。只听见‘哎哟，哎哟’的几声

叫唤。沈陌个子小，非常灵活的就钻了出去，死命的外大街上跑。

那几位吃了那么大的亏自然不会放过他，抓住沈陌就开始狠揍。沈陌左踹右踢的，实在不行，就咬上其中一人的手腕，咬

得那人嗷嗷大叫。接着一脚踢向旁边那人，就看见那位捂着下面，痛得直跳脚。沈陌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抢过书包就赶

紧往家里跑去。

沈陌的打架历史悠长，自从小胡子舅舅给他灌输了打架有理得观念后，沈陌就没少打架。最初上小学的时候，他还傻傻的

在学校里和人动手，结果被同学告到老师那里，被老师的罚站，外婆也狠狠的骂他，外公知道后更是抄起藤条就死命的往

他身上招呼。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班里同学对他都是纷纷侧目，就连刚刚交的新朋友也和他拉开了距离。从那以后，沈

陌就再也没有在学校里打架。每次都是约在外面，将校服放好，打架时尽量保护好头脸。这样就不会被外公外婆发现，可

以顺利蒙混过关。

不过像这样被人打劫的事情还是第一次遇到，没什么经验，对方又比他高大，吃了不少亏。走在回家的路上，脚步一瘸一

拐的，全身酸痛难耐。脸上也破了几块，衣服也被扯破了几个口子。没想到这次会这么惨。还好，外公外婆都不在家，不

然他还真的不敢回去。

沈陌想着回去后该怎么跟严伯伯讲，等见了人，却一句借口也说不出来。

沈陌惴惴不安的站在严伯伯面前，严大夫晃了他一眼，皱了下眉头，只说了声，“去洗洗干净，准备吃饭。”就继续埋头

忙事情去了。

沈陌心里并没有松懈下来，一晚上都忐忑难安。晚上，快要休息的时候，严大夫拿着一瓶药油进了沈陌的房间。“把衣服

脱了。”

沈陌不敢吭一声，乖乖的将衣服脱了。见严伯伯走进来，他反而放松了下来。乖乖的趴在床上，让严伯伯给他上药。严伯

伯的手劲很大，痛得沈陌龇牙咧嘴，却又忍着不发出一声。

“以后你每天早上早起半个小时，到时我教你一套拳法。放学后，也不要在外面玩了，回来帮着做点事情。如果是想看书

，楼上书房里的书你都可以拿去看。就怕你还太小，看不懂。另外，书房里的书不能带出去，记住了？”等了一会，也没

见沈陌出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发什么愣了？刚才我说的话记住了吗？”

沈陌抬起头，昏黄的灯光下，严伯伯的面貌看得不甚清楚，“严伯伯，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除了外婆，你是对我最好

的人了。可是自从妈妈有了弟弟后，外婆也不喜欢我了。”

“傻小子，你妈妈还没生了，你怎么知道就是弟弟？”

“外婆说的。”

“外婆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真是个傻小子。怎么，不服气。”

沈陌咬了咬嘴唇，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没有。”

严大夫摸了摸沈陌的头，“你问我为什么对你好，你觉得我这样做就是对你好。沈陌，你跟别人不同，你虽然还小，但是

你必须要学着长大。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的父母，没有什么人会毫无理由的对另一个人好。有时候，就连亲人

之间的好，也不是毫无理由的。”

“可是妈妈她……外婆对我就很好的。”

“那你觉得你外婆是因为你的缘故，还是因为你妈妈的缘故才对你好呢？”

沈陌早就被严大夫一通似是而非的话给绕晕了，哪里还知道什么为什么，整个人都显得那么无助，又是满脸的疑惑，“我

不知道。那你对我好是因什么原因吗？”

严大夫笑了笑，“因为你能让我的生活开心一点，所以我想我该对你好一点。再说我不希望你住在我这里的时候，浑身都

带着伤。外人不知缘由，还以为我虐待了你。好了，时间太晚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记得，要早起半个小时。”

时间已经很晚了，沈陌闭着眼睛，脑袋里面还迷迷糊糊的想着严伯伯的话，感觉今天真是神奇的一天。

从那以后，沈陌每天早上都早早的起床，学习拳法。放学后，又急忙忙的赶回来帮忙。一开始就只做一些扫地，搬凳抬椅

的琐碎事情。时间久了以后又开始学着做一些称药，晒药，煎药的工作。事情繁杂，还要细心，不过沈陌干得挺好的。到

月底的时候，严伯伯给了他一百块钱，说是他这个月的工钱。

沈陌非常心安理得的拿着，严伯伯都说了这是他的劳动所得。一整天，沈陌都开心的露着一张笑脸，他实在是忍不住，太

高兴了。从来没有拿过这么多钱，这还是自己挣来的，严伯伯还真大方。像以前外婆在家的时候，一个星期最多也才给他

一块钱的零花钱。现在有了这么多钱，他该怎么花呢？最后沈陌花了两块钱，买了两套最喜欢的连环画，买了一个看了很

久的文具盒。还买了眼馋了很久的冰棒。剩下还有九十几块钱都全部存了起来。

严大夫得知沈陌的安排后，很是满意。这孩子他果然没看错，悟性高，又肯吃苦，有危机意识，知道要把钱存起来，以备

不时之需。沈陌自是不知道严大夫对他的评价，他现在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很满足现在的生活。

快暑假的时候，外婆打电话回来，跟严伯伯聊了很久。过后严伯伯又叫他接电话。电话里，听得出外婆很高兴，外婆说了

很多话，沈陌听了一会终于明白，原来妈妈真的给他生了个小弟弟。之前严伯伯还说外婆说错了，看吧，外婆果然是对的

。沈陌心里觉得很失落，他决定要讨厌那个刚出生的小弟弟。

“我有听严伯伯的话。外婆你什么时候回来？”

“沈陌，你妈妈现在身体弱，我和你外公都走不开，还要在这边呆一段时间。你还跟严伯伯住在一起，不要调皮，不要惹

严伯伯生气。听到没有。”

“嗯，知道了。”

“你这孩子，说个话都是有气无力的，没吃饭啊？好了，我挂了，你外公在催我了。”

沈陌恹恹的，他听到电话里那头，外公叫外婆赶紧挂电话，不要跟他这个臭小子唠叨。还听到一个小奶娃的哭声，比前面

王艳家的小弟弟哭得还难听。外婆还不回来，他挺难过的，不过和严伯伯住在一起，他可以学到好多东西。如果外婆回来

后，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了吧。这样想来，现在的生活真的很好了。

在往后的日子，外公外婆时常都会去四海市，舅舅大学毕业后，也去了四海市工作。每次外公外婆一走，沈陌就住到严大

夫家里。严家二楼的一间卧室里，摆满了沈陌的东西，书，笔记，衣服，袜子。反而是沈家小院常常都是安静的。沈陌逐

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平淡的日子就像学校后面的那条河一样，缓缓的流过。

第三章.

小学六年，沈陌是磕磕绊绊的过完了。这六年下来，留在记忆里的更多的是一些不开心的事情。就连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也

没能交上一个，总是独自一人上下学。沈陌越来越沉默了，他更愿意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而妈妈这些年来除了寄来几张

和弟弟的照片外，一次也没回来过。渐渐的沈陌也不想了，每次通电话时，他也只是嗯，哈，是之类的回答，然后就把电

话给了外婆。更多的时候他总是以做作业的理由拒绝接听。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

小学六年留给他太多不开心的记忆，他情愿一辈子也不要再见到那些人。因此在小升初的时候，他特意考到了一所离家较

远，学杂费教高的学校。即便每天要起得更早，花更多的时间在上学的路上，沈陌也心甘情愿。

可是平静的初中生活并没有维持多少时间，一次考试就将他推上了风口浪尖的位置。

期中的时候，学校按列进行一次全科的考试。沈陌考得很好，他完全发挥出了自己的实力。到最后结果出来后，他考了全

年级第一。一下子，他从默默无名，不起眼的小虾米，成了同学们瞩目的焦点。班上很多同学都开始和他套近乎，尤其是

那些一进校就被老师同学捧着的人，也会放低姿态，开始和他这个一直不起眼的人结交。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沈陌多少

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滋味。

很多别班的人也借着各种机会到他们教室门口来看看这个比第二名高出二十几分的人究竟有着怎样的三头六臂。一时间，

年纪里都在私下议论着关于他的一切。就连一些高年级的人都听说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