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寿懒得再和他啰嗦,侧身银索出了手,轻轻一抖,幻化成大大小小的圆圈,向着颜淮月套了过来,黑暗中发出奇幻迷离的光芒。颜淮月反手拔剑,长剑出鞘,一瞬间一道亮丽的流光,和孙寿的银索纠结在一处。
他这是第一次还手,孙寿骤不及防,倒是吓了一跳,连忙凝神对付。待见颜淮月的剑光丝丝缕缕,层层叠叠,无边无尽,弥漫纵横,虽在这斗室之地,却是如潮起潮落,花开花谢,生生不息,无穷无尽。孙寿的银索与他剑身数番相交,发出轻微的丝丝声,兵刃相撞击中体会到颜淮月的内力温和浑厚,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当下只得用心跟他缠斗。颜淮月极少和人交手,剑法虽高明,实战经验和孙寿差得太远,格斗中连连遇险。孙寿实则不虞杀他,只想尽早打发了他,无奈颜淮月剑势如抽丝剥茧般绵绵不绝,气象万千,却是死缠着不放。孙寿稍一疏神,颜淮月的剑势如水银泻地,乘隙而入,突然攻到孙寿脸前,孙寿忙疾身后退,低声喝道:“颜淮月,你究竟想怎样?”
颜淮月道:“跟我出去!”
孙寿冷笑道:“你是什么人?敢来管我?再啰嗦,真杀了你!”
颜淮月见他脸色难看,低声哀求道:“出去吧?”孙寿怒道:“你给我滚!”颜淮月坚持道:“不滚!”
两人你来我往地交手,孙寿身法迅捷灵动,却越打越是不耐烦,想生擒了他,一时却又不能得手,他唯恐夜长梦多,激斗中忽然身形一晃,似乎躲避不及,颜淮月长剑收手不及,一下刺在他的肋下,孙寿哎呦一声,踉跄后退,重重撞在一张书案之上,痛得弯下了身子。
这一下变故仓促,颜淮月惊道:“孙……孙寿!”瞬间收剑,抢上去要扶他起来,孙寿顺势靠进了他的怀中,颜淮月道:“你怎么样?伤口怎么样?”
孙寿抽气,低声道:“颜淮月,我一再容让你,你却下这等狠手,我……我……”颜淮月忙道:“我不是成心的!孙寿,我真不是来捣乱,你跟我出去吧,呆在这里真的很危险!”孙寿笑道:“这么说,你是打算来拯救我出苦海的?你怕我死在这里?”
颜淮月看到他的笑容,却是微微失神,忽然间全身一麻,已被他封了身上的穴道。他瞬间僵住不动,怒道:“你骗我!”
孙寿微笑,伸手拉了一把巨大的太师椅过来,把颜淮月按了进去,用银索几下子将他绑了个结实,颜淮月惊慌起来,低声道:“孙寿,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孙寿道:“你说呢?”如水横波的双眼忽然间变得恶毒邪魅起来,伸手轻轻攥住了颜淮月的下颌,柔声道:“你以为我会干什么?小月,你这样送上门来,我不干点啥,以后如何有脸在江湖上混?”颜淮月急道:“这……这是别人家地方,快放开我!”
孙寿嫣然微笑:“若是自己家就不要紧了?小孩子家傻乎乎的果然有意思!”顺手拧了一下他的脸颊,颜淮月涨红了脸,答不上话,只觉得情况大大不妙,一时间心中砰砰乱跳起来。
孙寿凝神看着他的脸,忽然莞尔一笑道:“我想把君公子那个了。”
颜淮月道:“不!他……你饶了他吧!”孙寿接着道:“你这个孩子,莫不是嫌我和君小公子亲热,你眼红了?也罢,我让你先占些便宜!我今天没涂胭脂,你不用害怕。”慢慢凑近,在颜淮月的唇上轻轻亲了下去,颜淮月脑袋中轰的一声,感触他柔软湿润的嘴唇,仿佛春风般和煦温暖,一阵眩晕一阵惊喜,一阵心慌一阵迷离,一阵阵神魂颠倒悲喜交集,恍惚如在梦中,当真是滋味莫辩苦不堪言。他咽喉中呜呜几声,孙寿清醒镇定,立时听到了,忽然离开了他,却是微微一笑,兰花指点着他的鼻子道:“原来你反应如此生涩愚蠢,实在没什么意思!就算上了床,也未必能如我愿。颜淮月,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今天我就免费教教你,怎样做一个真正的男人,你在这里好好听着,别把你的耳朵闭起来,如此这般,也许你就开窍了。”
颜淮月听得脸色大变,孙寿视而不见,忽然出指如风,连他的哑穴一块封了,省得他多嘴多舌。接着道:“你百般阻挠我和君小公子,也不知你究竟意欲为何。我管你怎么想,我和他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不动手,会留下千古骂名!”
他转身,轻轻揭起了君小公子寝室床榻前的那层珠帘,却又回头对着颜淮月一笑,妩媚妖娆,接着走了进去,道:“弟弟,哥哥来了。”
君茹泽半醉半醒意乱神迷,待孙寿挨到他的身边,顺手解开了他被封的穴道,他主动拉住了孙寿的袖子,恍恍惚惚地道:“哥哥,你去哪里了?让我等得好苦!”
孙寿冷笑,温声道:“好事多磨,弟弟,哥哥今天让你得偿夙愿。”伸手替君茹泽宽衣解带,接着一丝不苟,有条不紊地做他该做的事。
颜淮月就那样呆呆地在外面透过珠帘看着,朦朦胧胧看不清,他也不想看,可是被点了穴,头颈无法转动,只得闭上了眼睛。但两人的对话却一声声钻入耳中,刺入心中,挥之纠结不去,除之卷土重来:“弟弟,哥哥对你怎么样?你可还满意?”
“孙哥哥,我……我……怎么这么难受啊,火烧一样,热……”
“难受?热?是欲仙欲死吧?瞧你,这还没怎么着呢,连话都说不清了。来来来,你放轻松一点……”
颜淮月心中骂道:“不像话!不……不要脸!”耳朵比不得眼睛,闭不起来,只得拼命收敛心神想些别的事情,却忽地君茹泽一声凄厉的惨呼,似乎痛到了极致也乐到了极致,听来倍觉惊心动魄。颜淮月一惊之下,浑身毛发皆耸,心中却混混沌沌不知如何是好,只感寸寸光阴如此难捱。
不知过了多少人间岁月,乱七八糟的声音停了,过得良久,听孙寿道:“弟弟,你这里,安全吗?十三旗的人一心一意要吞并君子府,你这样带我进来,他们会不会恼羞成怒,闹将起来?”
君茹泽轻微地哼了几声,道:“君子府他们进不来,闹也是瞎闹!谁若要硬闯,必然丢了性命。哥哥,你说这干什么?”
孙寿道:“哦?这么厉害?那我呢?估计也不能在府中走动了,否则也会丢了性命的。”君茹泽道:“你当然不一样……”而后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模糊,颜淮月又听不到了。
良久后,有人站在了他的脸前,轻微的吐息之声拂过他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清香,颜淮月恍如不知,昏昏欲睡。
孙寿歪头看着他,道:“你睁开眼。”
颜淮月置若罔闻,不言不动,孙寿道:“颜淮月,你装死吗?”忽然伸手,“啪”地一声,不轻不重又给了他一个耳光,道:“睁开眼!”
颜淮月还是不理他,孙寿长眉一挑,微微冷笑,动手扯开了他的衣襟,道:“再不睁眼,我脱光了你的衣服把你和君茹泽放到一起去,等待会儿十三旗的人进来,就有热闹好瞧了。”
颜淮月长长的睫毛抖动几下,终于睁开眼,眼光却看着别处,低声咬牙道:“孙寿,你究竟要干什么?”
孙寿轻笑道:“我要干什么,难道你真的猜不到?你……想不想看热闹?”
颜淮月不说想,也不说不想,纠结无比。孙寿似乎也不等着他回答,自顾自地道:“我昨晚听小公子说道,君子府的阵法名叫五行绝情阵,操作的枢纽就在君小公子的居处阁楼上,竟然还是小公子设下的。他说他从小就喜欢这些玩意儿,还真看不出来。月月,这君子府闲杂人轻易进不来,你又是怎么混进来的?你是不是也上过他的床?”
颜淮月涨红了脸,低吼道:“没有!我没有上过!你……你……我怎么会和你一样,随便和谁都……都能上床!这条路君公子带我走过几次,我记得路呢,当然能进来!孙寿,你……你把君小公子怎么样了?”
孙寿道:“没上过就没上过,你这般聒噪干什么?听听你那嗓子哑成什么样了,简直难听的要死!君小公子也是,带你进来几次,怎么就能忍住不对你下手呢?唉,这下子不好意思,累坏了你的君公子,他睡着了!我也很累,但他比我更累。”
颜淮月让他气得哑口无言,半晌方道:“趁他没醒,赶紧走吧!”
孙寿伸手解下了绑他的银索,又给他解开了穴道:“走?不走!我和君小公子初成好事,我舍不得他,我要和他再双宿双飞几天,等过足了瘾再走!”
颜淮月的脸再一次涨的通红,扯住了他的袖子,哀求道:“孙寿!我告诉你,君子府进来容易出去难,你刚才的作为我就不说什么了,你赶快跟我走吧!”手上用力,想把他扯出屋子,孙寿袖手而立,岿然不动,颜淮月无奈,忽然伸手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开始往外推,孙寿本想发怒,被他抱住了不丢,却忍不住“喷儿”地一笑,身形微动,颜淮月趁机把他推了出来,两人拉拉扯扯出了房门,到了小园中,孙寿正色道:“颜淮月,我要在这里等人,真不能走!你赶快按原路出去!”
颜淮月想问你等什么人,还没问出口,却听得一个软软的,糯糯的声音接口道:“孙哥哥,你要等什么人,可是要等你的老相好曲护法吗?”
孙寿和颜淮月同时回头,借着东方鱼白色的天光,见君小公子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前廊下,脸色莹白,长发披散,浅绿色的长衫随便穿在身上,衣襟半敞,两只水灵灵的眼依旧含情脉脉,眼波流转处把孙寿和颜淮月都扫在了里面。
孙寿身形轻移,不着痕迹地把颜淮月挡到了自己身后去,道:“弟弟,这就起来了?还累不累了?”
君茹泽温柔地微笑,慢慢趋前几部,拾阶而下,道:“不累了。孙哥哥,昨夜欢情正浓,今日一大早你就打算弃我而去了?你真的一点都不留恋我?”
孙寿道:“哪里?哥哥来这园子中透一口气。”
君茹泽唇角微翘,看向颜淮月:“小月,来我这边吧。”
颜淮月平日里和君茹泽甚是熟悉,此时却没来由地害怕起来,低声道:“小公子,我擅闯贵府,是我不对,我这就走。”君茹泽道:“小月,这府邸是我君家的,你闯就闯了,我不怪罪你。我跟你说过,真正待我好的也就是你,你过来。”
这熟悉的人一寸寸陌生起来,怪异起来,颜淮月不敢答话,缩到孙寿身后一动不动,君茹泽微微皱起了眉头,嗔道:“你可是嫌弃我花痴吗?我虽然花痴,却始终对你以礼相待,你为什么嫌弃我?”
颜淮月嗫嚅道:“我没有嫌弃你……”君茹泽道:“那你为什么不过来?小月,你干净纯良,知恩图报,是个真正的君子。这人世间只有你,才配和我相伴一生。我一直不对你动手,是因为我是真正地喜欢你,我对真正喜欢的人,断断不会伤害。你过来吧!”他双眼澄澄若水,温柔无比地看着颜淮月,说不清道不尽的情意绵绵。
颜淮月恶寒,已看出不对来,一言不发,孙寿笑道:“去吧,小公子叫你呢!躲到我这妖孽身后,能有什么出息?快些去吧。”
君茹泽眼光转到孙寿端丽若芙蓉的脸上,微笑道:“孙哥哥,你说自己是妖孽,倒真是不假,你果然是个妖孽!你千方百计地制造偶遇勾搭我,演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就是为了让我带你进君子府吧?”
孙寿微笑,片刻后承认了:“嗯,对!你真坏,早就猜到哥哥的心思了还装不知道,这么不乖!”
君茹泽嘟起了唇,娇嗔无比:“孙哥哥,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和小月一块留下可好?”
两人腻腻歪歪肉麻无比,颜淮月初始震惊地看着变得古怪非凡的君小公子,到此时终于听得忍无可忍,转身要走,心道:“原来两个都是妖孽!只有我傻。小塔不让我管闲事我还不听,我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他气冲冲走了两步,手上一紧,被孙寿退后两步给拉住了,孙寿低声道:“阵法已经发动,你可能出不去了,乖乖跟着我!”颜淮月怒道:“不!”用力要摔开他的手,孙寿手上一紧,捏的他手剧痛,颜淮月一哆嗦,只得站住,却听君小公子道:“我这君子府,进来倒也容易,想出去却不那么容易。哥哥费尽心机进来,搭上了李丰儿的一条命,这般出去,不可惜吗?”
孙寿道:“出去?谁说要出去了,我从进来,就没打算出去!你这么招人喜欢,哥哥和你亲热还来不及,怎么舍得出去?哥哥不但不出去,还召唤了几个属下进来,好好伺候咱两个!”
第9章:
他话音甫落,他的身后忽然飘落了三个人,一个青年男子,个头不高,神色阴沉,背上斜背了两只短枪。身边一人身形瘦高,另一人是个相貌平常的中年人,背上背了许多的包裹,累累赘赘不成样子。
中间那人道:“禀孙护法,我等三人已经到来。曲护法在外面,已经带人开始闯关。”
孙寿道:“曲离殇到现在才把君天涯拿下吗?”
那人道:“是,君家老爷子和大公子武功高强,咱们青旗门的四当家、六当家、七当家搭上了性命,才生擒了这二人。”
孙寿道:“他仨死了?很好,岳红楼,你不是一心一意都想当青旗门的当家吗?总算有人把位置腾出来了。”
那个岳红楼道:“是,属下喜不自禁!还请孙护法和曲护法在总门主面前多多美言。”
岳红楼江湖上花号“小畜生”,据说是十三旗里面运气不怎么好的一个,性喜女色,为人狠辣,但因为时运不济,一直得不到重用和提拔,十三旗每个分旗只有九个当家,编制是死的,活人却很多,总轮不上他。如今前面总算死了人,他欣喜若狂也在意料之中。他左侧背包裹那人名叫雷青,擅长使用各种火药机关等物。右侧那人名叫徐冰华,轻功高明,踏雪无痕,来去无踪,两人均是岳红楼的副手。
孙寿侧头,水光潋滟的眼波扫过岳红楼拼命压抑着欣喜的脸,微笑道:“去吧,带着雷青和徐冰川把小公子的居处拿下,先把这五行阵弄毁了,就什么都好说。实在不行了用雷青的炸药炸,让你家护法我好好歇一歇,回头也有气力在总门主面前进言。话说昨晚……可真累坏我了!我忙了大半夜!”
他拉着颜淮月转身就走,看不到君茹泽冰冷愤恨的眼光,却听他依旧曼声细语温文尔雅地道:“孙哥哥,你这妖孽!”
孙寿回头甩个兰花指:“彼此!”手上用力,扯着颜淮月往前走。
颜淮月简直无言以对,只得沉默不语,忽听得身后劲风大作,他猛回头去看,几百枚奇形怪状的暗器从阁楼里挟着劲风齐齐向着岳红楼三个人打了过来。
颜淮月一惊,忽然身子腾空飞起,被孙寿带到了一株巨大的珙桐树上,孙寿已经在园子中瞄了十几圈,只有这棵珙桐树貌似纯良无害。他银索甩出缠上树身,借力和颜淮月迅捷无比地掠到了树梢上,而后颜淮月忍不住回头去看,见岳红楼三人虽躲开了暗器,却一个个气喘吁吁,颇有几分狼狈,哪及得自己和孙寿这般云淡风轻地站在高处,他侧头问道:“你……不管他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