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这么年轻,陶桃姐你可别把人家孩子带坏了。”
陶桃道:“可说不好是被谁带坏的,这孩子可不好请,是我亲自去他学校宿舍找的,你肯定猜不到,我在他宿舍发现他把你的剪报贴在床头呢。一问,那孩子说是你的铁杆影迷。我说你要是去我酒吧驻唱,肯定能经常见到沈文初,那孩子才同意跟我过来。”
我听后汗颜,万万没想到还会有什么铁杆影迷,还是个男孩,看陶桃一脸诡笑,我突然有点后悔答应她过来。
男孩就在后台整理,接到陶桃姐电话后来得很快,黑T恤牛仔裤的大男孩,寸板头也剃得整整齐齐,抱着吉他,很干净的大学生,瞧着就舒服。他见到我一怔,明显看到他脸红到了耳朵根,我浑身也是不自在,主动打招呼道:“你好。”
男孩对我一笑,没多话,甚至没有介绍自己叫什么名字,直接抱着吉他去了演唱的位置,他闭着眼睛静默了片刻,好像是稳了稳心神,然后张嘴唱歌。陶桃碰了碰我,道:“你闭上眼睛听。”
确实是很有辨识度的声音,干净,穿透力很强,很有层次,听他唱歌,像听了一个很有画面的故事,我睁开眼睛看他,发现他也在看我,很专注,歌声却有了些悲伤。
一曲尽,我有些发呆,陶桃给他鼓掌,叫他过来。陶桃问我怎么样,我道:“很好,就是安静了些,酒吧里不合适吧?”
陶桃笑着摇头道:“那首歌是例外,这孩子坚持唱给你听,他平时走摇滚风。”
我有些诧异,还真是看不出来,我问道:“好苗子,叫什么名字?”
他放下吉他,坐到我对面的沙发上,看着我道:“顾雨。”
我听见名字,心头有点不详的预感,再仔细端量了下这孩子长相,问道:“小顾……不,顾风是你什么人?”
男孩道:“我哥。”
我看了眼陶桃,对男孩道:“你过来跟我单独谈下。”
我带他去了一个包厢,不客气问道:“今天的事也是你跟你哥安排好的?”
男孩摇头,开口道:“我哥的事情他前几天全都告诉我了,他被华先生整得很惨,今天我也想跟您求求情,能不能放过我哥。他那么想赚钱,也是为了供我念书。其实我以前不大想承认他是我哥,他的人品很丢人,人也傻得可以,可是他为了供我念书,吃了很多苦。”
我听着,道:“那是你俩的事,跟我无关。我不相信你们,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别绕弯子。”
顾雨抬头看我,道:“两年前我哥做群众演员回来,说他冻得半死的时候沈哥给了他杯热水,那个时候起我才关注您,一直到现在。我希望您原谅我哥,他犯下的错,我愿意去弥补。”
我失笑,道:“小伙子,那谢谢你的关注了,你倒是说说要怎么弥补?”
他低头,道:“我知道您现在是跟华先生在一起,我不知道怎么弥补,但是您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呼之必到。”
我干脆挑明了,道:“小家伙,你存了什么心思?”
他抬头看我,眼睛很亮,有些单纯无辜,道:“您的每条新闻我都看,每个片子我都看到能背下来,是我出生的晚了些,可我愿意等。”
我头一次碰到这种告白,听到耳朵里有点懵,摆手道:“这些话不要对我讲,我刚才什么也没听到,你歌声不错,要是想出道,陶桃姐会帮你,你我不过是路人,讲那些话,太轻浮。”
他却一笑,道:“您别那么快就说我轻浮,对您来说是轻浮,对我来说却可能是沉得不能再沉。”
我有点不大擅长跟这么大的孩子打交道,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道:“待会华睿阳要过来,要不你还是先回避下吧,那家伙不好应付。”
顾雨点头,又道:“您还真是好性子,太烂好人了。我对您讲这样子的话,您还替我考虑,难怪连我哥那种智商都能糊弄住您。”
我无奈道:“是我把你当孩子看,不想跟你计较。”
顾雨笑着走到我面前,道:“可我比你还高。”
距离有些近,我自觉危险,想后退一步,却被他拉住胳膊往前一拽,顾雨轻轻点在我唇上亲了一下,然后笑着道:“这下我死而无憾了。您别把我当孩子看,这是我电话号码,不管什么事,打这个号码,我随时出现。”本文由饭饭论坛骚年整理。
我皱眉,顾雨道:“什么人可靠,什么人不可靠,有时候眼睛是看不清的,得靠时间慢慢筛选,我不指望您能把我当成什么,但是我尽我所能。”
完全是大人口吻,跟他哥哥小顾根本就是两种风格。
他说完背着吉他出去,我看了看手上的便签纸,心里满满都是老头子被小伙子调戏了的悲凉感。
就像我当初不反感小顾一样,此刻我也没有去反感顾雨,他们人品如何我不得而知,大不了以后躲得远远的。
我不反感,仅仅是因为我羡慕着他们的青春,羡慕着他们还有无数可能性的未来。
叹口气,将便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从包间出来,顾雨已经不见身影,倒是华睿阳已经过来了,稳稳当当坐在那里同雷聊天。我走过去,陶桃道:“去卫生间这么久?”
看来她是隐瞒了我同顾雨的事,我笑道:“不久吧。”过去坐到华睿阳身旁,雷冲我挤眉弄眼,用声调奇怪的汉语道:“华是个好男人,好男人!”边说还边竖着大拇指,我笑道:“那我难道算是好女人?”
雷朗声大笑,继续跟华睿阳用英语聊天。
陶桃靠过来,在我耳边轻声道:“没错吧,那孩子是不是很坚定地爱着你?”
看来陶桃姐的恶趣味没有变,还是这么爱调侃我,我压低声音道:“他要是在这里驻唱,我绝对不会在过来了。”
陶桃一摆手,道:“随你,反正那孩子我喜欢,你这个老骨头爱过来不过来。”我俩正悄声说着话,华睿阳突然插进来,对陶桃道:“周六是文初生日,准备帮他开个Party,你这里正合适,不知道方不方便租给我一晚上?”
陶桃笑开了花,道:“当然没问题,华先生肯定不会少付给我租金的对不对?”
华睿阳笑,道:“当然。”
陶桃说完又笑呵呵道:“开玩笑的,文初是我好朋友,怎么会赚他便宜,说好了,周六晚上给你们准备好场地,音乐灯光尽管放心,我陶桃好歹是个专业人士。”
周六啊,我好像答应了华睿阳向他求婚,他又故意整成大场合,万一那天过来搞音乐的人是顾雨,再闹一闹……想想我就脑袋疼,看来私下里还得跟陶桃好好嘱咐下。
华睿阳婉拒了陶桃一起吃晚饭的邀请,说跟我还有别的事情去办。我本以为他是托辞,没想到还真的是有事。
他约我去拿订制好的钻戒。
第五十二章
很低调的款式,很耀眼的钻石。他帮我试戴,满意道:“你的手戴钻戒果然很好看。”我将戒指摘下放在盒中,道:“华先生,您过誉了,您才是绝色。”
他笑,又将我放好的戒指取出,把两枚戒指都托在手心,道:“这么快就放下,文初,你仔细看看,里面都刻着我们的名字。”
我对着光线一看,忍俊不禁,戒指内侧确实都刻著名字,手写体的H&S,我笑道:“你当这是魔戒吗?还有,为什么你姓氏缩写在前面,既然是我跟你求婚,难道不应该是我的姓氏在前面吗?”
华睿阳将戒指收好,道:“这可怪不得我,当初就是这么设计的。”
我疑惑,问道:“你还专门设计?不过这个手写体确实很漂亮,你写的?”
他摇摇头,笑道:“本来应该自己写,但无意中发现了这个,觉得比我写得更有意义,所以就用了。”
我好奇道:“怎么讲?”
他只是笑笑,道:“这个得当天才能告诉你。你还是多花些心思想想怎么跟我求婚吧。围观的人可能不会少,你可得隆重些。”
我道:“我想开溜。”
华睿阳按住我肩膀,手指发力掐住我肩头,道:“早晚的事,你跑不了。”
取了戒指后同他一起回家,进了家中大门楷楷牵着大亨就扑过来,脆脆地喊着:“爸爸、Daddy。”
我抱起他,掂了掂,道:“儿子,你最近好像又长高了,也胖了。”
楷楷小脸凑过来蹭蹭我脸颊,道:“我要长高!”说着眼睛一转,看向华睿阳,笑着喊道:“要长得跟Daddy一样高。”
心里有点小郁闷,我不就比他矮一点嘛,这就被儿子小瞧了。
华睿阳抱过楷楷,亲了口,大亨在地上叫了两声,楷楷说要去遛大亨,从华睿阳怀里蹭下来。华睿阳目送楷楷跑到不远处的草地上,对我道:
“文初,因为你,华家才终于有了家的模样。”
说得有几分深情款款,只怕我承担不起,我道:“很多事都是老天爷安排好的,我根本没想到咱俩能走到今天。”
真的是没想过,至今仍觉恍惚。
等待为彼此戴上戒指的那一刻,他期待,也许我比他更期待。
周六上午华睿阳说为我订了衣服,要带我一起去取,我笑他是不是太正式,他道本就是极其正式的事情,当然要庄重地去办,也给楷楷订了一身。
反正就算是花冤枉钱花的也是他的,听他准备得周全,我其实蛮开心,早饭过后跟华睿阳带着楷楷一起去取衣
服。那边早早已经准备好,我接过衣服去试衣间,刚准备换衣服,接到了一通电话,陌生号码,我犹豫一下,还是接了起来,那头问着:“是沈心诚的儿子,沈文初吗?”
我怔,反应了一会才道:“是,您是?”
那边沉默片刻,道:“我是你父亲的律师,你现在有时间吗?”
我疑惑不解,我父亲的律师?我以前根本没有听说过,不会是什么骗局吧?我问道:“您有什么事?”
那边道:“关于你父亲的遗嘱和财产继承,当初约定要在你三十岁生日时给你,就是今天。我们约个地方见面吧。”
“遗嘱和财产继承,不是当年已经办好了吗?”我愈发困惑,那边道:“那只是一部分,这样吧,我在华星大厦旁边的剧院咖啡厅等你,很私密的事情,你一个人过来吧。”
挂断电话,我抱着还没有试穿的衣服走出试衣间,华睿阳问我为什么没换,是不是不合适,我有些恍神,把衣服递给他,道:“临时有事,得出去下,你带楷楷先去找个吃饭的地儿。”
华睿阳皱眉,道:“去哪?我陪你去?沈文初,你不会又要跑吧?”
我挤出点笑容,道:“要我发毒誓吗?这次一定不会溜,真的有事,我快去快回,你好好陪楷楷。”
正巧楷楷换好衣服出来,招呼着我们去看,我趁着华睿阳分神的工夫离开那里,门口拦车去了剧院。
在那里等我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他微笑着起身跟我握手,道:“眼睛很像你父亲。我是你父亲的律师,张然。”
我客气道:“张伯您好。不知道什么事?好像没听我母亲提起过。”
他笑着摇摇头,道:“你不知道我也是应该,当初都是协议好的内容,你三十岁之前,不会告诉你。”
我更不解,道:“张伯您直说吧,到底什么事?”我其实不知道这位张伯的身份是真是假,会不会又是谁下的套,但是直觉中很忐忑,我需要听他讲一讲,或许是真的关乎我父母。
张伯从提包中拿出一个大文件袋,打开前对我道:“文初,我来之前调查过你,你现在跟华睿阳在同居,你还阴差阳错地为他抚养了孩子,对吗?你对他,是不是已经有了感情?”
被一位老者这么问,还是父亲的好友,我倍觉尴尬,却无从辩解,只得低头承认道:“是。”
张伯叹口气,道:“那事情可能有点麻烦,不管机缘巧合,还是华家人处心积虑,文初,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已经有些心惊,道:“张伯您快说吧。”
他问道:“华少良你知道的吧?华睿阳的伯父。”
我点头,道:“是那位已经过世的小伯父吗?听他们提起过,好像是位从商的天才。”
张伯道:“你知道就好,其实我最初是少良的律师。你知道少良就好,我现在把他的事讲给你。”
“少良是个向往自由的人,年轻时候他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本来无心从商,只是华家有段时间中道败落,眼看着要撑不下去,少良还是选择回来帮忙。身边的那个华星影业就是那时候他开拓的。华星有次举办了剧本征集大赛,少良很喜欢电影,最后入围的那些剧本都是他亲自审的,其中就包括一位笔名为‘言成’的作者。”
张伯讲到这里看了我一眼,我已经心惊得讲不出话,他继续道:“他很喜欢言成的作品,在这个剧院办的颁奖礼上,少良亲自给言成颁奖。少良很中意言成,同他做了朋友,知道了言成的本名是沈心诚,也就是你的父亲。少良后来对我讲,他对心诚,一见倾心。”
“你父亲那时候已经结婚,他很爱自己的妻子,后来知道了少良的心意,避之不及,跟妻子一起搬回了老家,剧本创作也戛然而止,在老家中学里教书。说到底,他们都是本分的人,你父亲爱护你母亲,少良爱护心诚,之后没有再见面。”
“后来你出生,少良终于没忍住,叫我陪着去喝了你的百日酒,见了见心诚。算起来,你百日酒那天是沈心诚和华少良最后一次见面,你父亲当着少良的面,把他写来的那些信件全部焚烧了干干净净。”
“少良后来的确没有再去见你父亲,他忙着用心经营华家,几年间将华家产业做大了好几倍,只是不管家人怎么催促,他都未婚。那年夏天,他说要去登山散散心,临行前将我叫过去,提前拟好了遗嘱,他还对我说心诚最近身体不好,他要去山上古庙为心诚拜拜。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是他安排好的,还是老天爷安排好的,他登山的时候山区下了暴雨,少良再也没回来。”本文由饭饭论坛骚年整理。
“你父亲同少良间的种种,不管两人相识了多久,现在回过头去看,其实不过是刚才的寥寥几句话。他们都恪守了自己做人的本分,少良不管再怎么爱心诚,从始至终都是干干净净地去爱,没有半分强迫,也没有半分为难,他懂分寸,所以只郁结自己,并不去打扰你父亲。你父亲更无过错,心诚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他很爱你母亲,不管是什么处境,都把你和你母亲放在第一位。”
我缓不过劲来,张伯给我倒了杯茶水,接着道:“那些年,少良除了经营华家,自己还另外积攒了一笔财富,还置了不少地产,数量
很大,相当于华家全部财产的百分之五十,他在遗嘱中,将全部财产留给了心诚。这件事当时在华家很震撼,至今还是褒贬不一。”
“后来我带着文件去见你父亲,却发现心诚已经病重,那时他已经失去了意识,医生说他已经撑不了多久。我同你母亲讲了这些事,你母亲说少良是个至情的人,那笔资产既然是少良给心诚的,她无权过问。心诚走后,遗产又变成了遗产,留给了你。根据约定,要等你三十岁生日时再将这些事情告诉你,怕你承受不住金钱的诱惑,也怕你理解不了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