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喜欢这个人,那这个人也一定会喜欢他。像所有出身尊贵被宠坏的孩子一样,慕北驰有种盲目的自信。何况过往已经证实了他的出色,当成功成为习惯,根深蒂固的信心渗透到骨子里,心态上难免会带着势在必得的傲慢和游刃有余的从容。所以他不着急,云息总归是我的,慢慢来,织好温情的网,然后享受猎取的乐趣。
57、噩梦
酒品好的人有点特别省心,醉了就睡。洛云息伏在案上睡得沉,没出现癫狂怒骂或者潸然泪下的征兆。慕北驰把人抱到榻上,怜惜地摸净他嘴角的残液。转头碰上季南游意味深长的打量,问道:“想说什么?”
“北驰,无论你要什么,可要想好了。”
“我要他。”慕北驰目光扫向床榻,闪烁着果决灼热。
季南游梗了下,“他和我不同。你悠着点。”当年小爷无牵无挂,做事只凭喜好。觉得你对胃口,二话不说就答应跟着你混,反正在哪里都能活得很好。这个人身上携带的行囊太多,孑然一身牵挂却沉重,不是能轻易同行的人。“你得到他想派上什么用场?”
“不是需要他的力量,我要的是他的人。我想和他携手一生,他是我选定的人。”
“喂,当真的?”
“是。”慕北驰坦诚地直视他,道:“南游,即使是你,我也不会让步。”
和我有什么关系?季南游愣住,恍惚悟到了什么,又抓不住重点。他舔舔嘴唇,本想说你自求多福,脱口却换成:“那咱们各凭本事来拿吧。”慕北驰微一笑,安然自若。季南游熟悉这种表情,燃起几分兴致。北驰的洒脱和自己不同。自己是因为不在意,成败不过是种体验和经历,而他是因为坚定,他目的明确,很少迷惑,想过的生活,想要的东西,只要肯倾力,不信得不了手。季南游觉得洛云息说的对,像北驰这种世家子弟,某些时候散发出来气质的确挺讨人嫌。
“先说下,云息要是被小爷迷住了,你可别哭丧脸哈。”
慕北驰宽慰地拍拍他的肩,“你现在可以搜罗好酒,准备浇愁了。”
啧!瞧你那得瑟劲儿。败家小子,这世道有的是让人无可奈何的头疼事儿等着你体验,把胸前的竹子都折断也抹不平。哎怎么突然有种危机感呢……
他们这边的暗潮涌动洛云息自然一无所知。他陷入了久远的噩梦。暗无天日的地牢,刺鼻的血腥气味,没有时辰的概念,绝望让呼吸变得漫长无期。关节折断的痛楚和言语羞辱逐渐远去,耳边听到嘲笑,左明德的脸浮现眼前,轻慢道:“还以为她藏了什么东西,原来是这么个脏兮兮的玩意。抬起脸来让少爷瞅瞅。”说着用皮鞭挑起自己的下巴,“嘿长得倒不错,那是什么眼神,够嚣张的啊。少爷就喜欢你这味,你们几个,把他给我刷干净了送房里。”
“少爷,这……小姐交待……”
“甭给我瞎歪歪。少爷抬举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临死前给他点快活。”
接下来是热水浇到伤口的刺痛,犹如千根针芒扎过。身体不像自己的,任人摆弄,甚至连下庭都被粗暴地清洗,毫无尊严。挣扎换来的是更加粗暴的折辱。然后一切都静下来,熏着香的房间,绵软的床,令人憎恶的声音:“哼,看不出这皮囊刷干净了还挺像个人样。这鞭痕抽得真他娘的够味。给我听着,把少爷伺候得满意了,说不定还能有个痛快。少给老子装清高,不然玩死你。”
他是什么意思?要做什么?衣衫扯动的声音,皮肉摩擦,呼吸声渐渐急促。突然,有人撬开自己的唇舌,把什么冰冷的东西塞进去撑起来。铁锈味漫的满口都是。硕大的肉棒捅了进来,灼热坚挺。进进出出,令人作呕。惊骇地瞪眼,意识清醒过来,看见左明德一脸放纵的沉迷,骑在身上。“干!给少爷动动舌头,半死不活的给谁看!”这个下作的畜生!我要砍了你!出口却只是“唔唔”的声音。半晌,酸腥的粘稠液体呛进喉管,咳得几乎背过气去。
左明德歇了口劲,看着身下这具躯体,细腰长腿,常年练武充满弹性力道,鞭痕凌乱纵布,激起他最原始的兽欲。
“老子要干死你!”把人掀过来,手指蘸了精液捅进去,粗鲁的扩充。
费力取出口里的铁套,低声嘶吼道:“滚!”
“呿,不装死了。由不得你!”
异物捅进下体的疼痛和心头的羞愤把脑中的意识全部冲走,只剩下本能的挣扎反抗。这是自己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力和恐惧。积起最后的力气,掀起身,一拳把左明德锤倒在地,死死地掐住脖颈。
实在是没力气了,浑身都疼,像放在火中炙烤。
左明德挣脱出来,一脚踹到自己胸口。急喘了几口气,“咳咳……呼,呼。找死!来人,把这杂碎给少爷朝死里弄!”
“是是,少爷息怒。”
“等等。给我找几个莽夫干死他。狗东西,你不是装人吗,我让你装个够!”
撕裂的疼痛没完没了,一波一波的袭来。身心都到了极限,在昏迷和清醒中徘徊。自己一定死了吧,下了地狱。折磨为什么还没有结束?谁来,谁来再杀自己一次,结束这场煎熬。
58、耍完无赖腔再施美男计
到了深夜,还不见洛云息回来。李忘不由有些担心。他了解自己的弟弟,绝不会因为置气就晾着让自己担心。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正忧心着,慕北驰上门来,“李兄,云息醉了,还在客房里睡着。你别担心,人醒了就让他回来。”
“哦,那就好。”李忘松了口气。
云息的确是醉着,睡得很不安稳。他被魇到了,额上全是汗水,眉头拧得紧紧的,身体痉挛般抽动。慕北驰叫了他会,只听到几声细碎的呻吟,人并未转醒。
做了什么噩梦熬成这样子?慕北驰擦干他头上的冷汗,吩咐人备点醒酒汤来。洛云息断断续续梦呓,慕北驰听不出说的什么,只能握住他轻颤的手,“我在。没事的。”洛云息下意识地攥住,安定下来。继而,有泪水顺着他眼角流落,低弱的哀求惊雷般炸在慕北驰耳边。这次他听得清清楚楚。云息说的是:“阿霄,救我。”
给人当替代品已经是第二次了,还都是替了同个人。慕北驰就算没有怒火中烧,感觉也好不到哪去。虽然明白感情的事不是条件更好就能占优势,可明白不等于接受。论家世、武功、性情、品味,他自认不输旁人,没道理不被喜欢。
说到底,无非是不愿意承认,在洛云息心里,他不及顾瑜瑾重要。在梦中呼唤求助的名字,大抵是最依赖的存在。云息要强,软弱藏得深,此刻流露对的是自己,想的却是别人。实在是很损自尊的事儿。
沾了冷水轻拍他的脸,“云息,醒醒,快醒醒……”人没反应,依然反复的念着什么。慕北驰气闷又按不住有点心疼。他能为你做的,以后我也会为你做到。他少你的,你在我这里也都会得到。你们已经隔人隔事,隔了仇怨和漫长时光,何必念念不忘。
不想再从他口里听到别人的名字,干脆把手指贴在他唇上。
这绝对是个非常不明智的决定。至少现在不是时候。慕北驰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也低估了身体的本能。他的指腹触到嘴唇就后悔了,洛云息无意识的动了动唇,温热的口腔把他的中指半含住,在齿间轻磨了下。
明知道他完全是无心的举动,还是忍不住心猿意马。圣贤书上说:发乎情,止乎礼,那为什么还有情难自禁这个词?上次把他从浴桶里抱出来,自己就尽量忍耐了。知晓他不厌恶男人的身体后,最大的忧虑解除,心态上有了明显变化。
指腹在他唇齿间轻轻摩挲。这个人有怎样的味道……
就势吻了上去。
舌尖润湿干燥的唇,确认着它的形状。想要回应,更多,更深入……渴望像荒原上的野草疯长。单手托起他的头,灵巧的舌在他口腔里游走,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身体,描绘细窄的腰身,紧绷的小腹,胯骨的轮廓,修长匀称的腿,酒后微高的体温透过薄薄的亵衣渗到掌心,散发出难以抗拒的诱惑。呼吸变得粗重,理智褪去,脑子里什么也想不了,只听任本能行动。
想要他,让他属于自己,身体、心、呼吸、灵魂,所有的都被自己填满。迫不及待。
“滚!”洛云息遽然惊醒,挣开他,惊慌地想要逃离,手脚却不听使唤,险些跌下床去。“当心。”慕北驰忙托住他。
“别碰我。滚开!”洛云息愤而出拳,击在他的锁骨上。慕北驰没有躲,实实地挨了下,不声不响地撤到一丈开外处,站定。
活了三十年,春风得意,没想到也有被人叫“滚”的时候。
“北驰你!”洛云息看清慕北驰的脸,一时分不清自己是醉是醒。怎么会是他?刚才是怎么回事,是我在做梦?“你……”梦中的情形在脑里翻滚,酸腥味似乎还残留在口中,洛云息抹了嘴角,湿湿粘粘的。真实和虚像交叉重叠,让他脸色变得煞白,直欲作呕。
“出去。”洛云息捂住嘴指门。慕北驰看了他一眼,退了出去。
隔着门听到屋里吐得昏天暗地。持续了很长时间。没了动静。慕北驰犹豫了下,低声问:“云息,没事吧。”
没有人应。
“云息?”
顾不了别的,慕北驰推门看人。入眼就是洛云息跪在地上,胳膊搭在床沿,对着盂盆急喘。他没吃什么东西,胆汁都呛了出来,混着血丝,吐得喘不过气。慕北驰顺着他的后背,却被推开。
“我睡迷糊了。不记得发生过什么。”洛云息撑着床沿站起来,开口就是这句话。脑子里乱哄哄的理不清,只当没发生过,忘了它。
“我吻了你。”
“北驰!”
“我刚才,吻了你。”
“你犯浑了么!”
“抱歉,我太急切了。在你能接受前,不会再发生。”
“停止这些虚妄的想法。除了做朋友,我们不该有别的关系。”
“讨厌我吗?”
“和喜欢讨厌无关。不能是这样。”
“那就是不讨厌了。能或不能谁来规定?我只忠实于自己的心意。”
“我们刚刚还结拜为兄弟,我以为,你已经放弃了。难道说,你和我结拜是为了做这种事!”
放弃?对你的情意不只是那点程度而已。慕北驰皱眉道:“在你心里我那么不堪吗?我和你能做朋友、兄弟,自然也能成为伴侣。顾瑜瑾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他在嫉妒。他没有嫉妒过别人,对这种情绪太陌生,无所适从。情绪耀武扬威地骑在理智头上,颐指气使。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洛云息气结,万万想不到慕北驰会说这话。到底谁把对方想得更不堪?自己是楼馆里摆出来的货物吗,谁看上眼就能随意摆弄。他能买,当然你也能买。
“我不是这个意思。”慕北驰恨不得把刚才的话吞回去,自己是十三四的愣头小子么,耐不住性子。看洛云息被气得压着胸口直晃荡,嘴唇发青,禁不住上前拥住。他抱的并不紧,既不会让人感觉禁锢,也不容轻易挣脱。
洛云息眼前的景象都糊在一起,满脑子都是嗡嗡的噪响,胸口难受得紧也没有推开他,挨着靠了会,头无力的搭在慕北驰肩上。慕北驰抚着他脑后,待人缓过劲来,道:“云息,是我口不择言了,没有看低你的意思。”心里暗叹了口气,“你不必考虑这些,随自己的意愿和我相处便是,和往常一样就好。我不会逼你,你也不要劝说我好吗?”
“你看中我哪点,这幅皮囊吗?”
“呵——不排除这方面。要问理由,能说出很多,可那只不过是附加的借口罢了。倾心就是倾心了,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
洛云息示意慕北驰松开,退后几步,正视他道:“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不要被表象迷惑了。我不是你想的那么好。朋友自问还能做到,其他的怕是没那份心力了。北驰,我已年近而立,这幅模样还能维持到几时呢?论姿容、才情,有的是更加出彩的年轻人。他(她)们身家清白,健康无恙,能陪你走得更远。”
“他们都不是你。”慕北驰淡淡地说。“我让你不自在了?”
“是。”洛云息想了想,点头承认。“我不知道怎么和你相处。之前只是以为你一时冲动,没想过你如此执着。”
“哦……”慕北驰刮了刮下巴,“那只好一步步的来了。我会尽量控制自己恪守兄长本分的。二弟就当不知道这回事好了。指不定规矩久了就把这茬心思搁下了。”对待云息这性子最好进两步退一步,温水煮青蛙,不能逼得太急了。避重就轻以退为进的小把戏穆九爷玩的也很顺溜。
“……随你吧。”洛云息堵了半晌,才泄气似扔了句话。脸偏到一旁不去看他,耳根有点发红。慕北驰见好就收,“对了,李兄那我去打过招呼,说你醒了就回去。”
“士哥……怎么说?”洛云息小心问道。他从小到大不是没挨过打,疼疼就过去了,唯一怵的就是这个文质彬彬的哥哥。只肖把脸一板,自己就不敢造次。
“没说什么。我去的时候他正站在院子里张望,气归气,还是挂念你的。明早好好倒个歉,也就揭过去了。”
“无论小时候我闯了什么祸,士哥从没碰过我一根手指头。今次都抡起棍子了,哪是那么简单就带过去的事。”洛云息苦闷地挠挠头,“说什么好呢?”他绷着脸乱转的样子很有趣,慕北驰欣赏得差不多了,才不紧不慢地开解道:“他在气头上,考虑不了太多。等冷静下来自然会想明白你不能轻易离开京都。”其实季南游的疑问他也很想知道,云息真的只是因为要报仇才不走的吗,有没有顾瑜瑾的缘故。他们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人非草木,哪里会没个一星半点的情分在呢。
“希望如此吧。”大不了明天负荆请罪跪到士哥消气为止。“南游呢?”
“先回去了。他嫌闷,喊朋友去郊外遛马。想他了?”
洛云息好笑地白了他眼,略有些神往地说:“我幼时的愿望就是把世间的山水都踏遍,饮酒放歌、试枪赛马。”
“你要是喜欢,现在也可以做。我陪你。”
“这副身体怕是骑上几天马就吃不消了。还没饮酒就歇半道上。”洛云息自嘲地笑笑。
“好好调养又不是没可能好起来。我已经写信差人熙陆寻访名医了,有好的调养方子也一并寻来。过段时间就有信儿了。”
洛云息微微愣了愣,有暖意自心头流过。“你有心了。我不是自幼如此,大概是中了什么毒。二哥请了不少名医来看过,只用药拖着。你别整那么麻烦,有的事得听天由命。”
“你不知道中了什么毒?”
“当时昏昏沉沉的,哪还记得喝过什么。隐约听到说要喝三贴才算成。我少喝了剂,侥幸捡了条命。”
“这些年,很难熬吧。”慕北驰看着他鬓角的华发,感同身受。洛云息不太习惯被他用悲悯的眼神注视,轻描淡写道:“还过的去。至少手脚健全,无碍生活。只是疲劳和天寒的时候会骨痛些罢了。二哥为我寻了不少缓解的药,也没受什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