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厮了。”
“夜……唉,你总是这般争强好胜……”
“哼,你、你等着……总有一朝我会把那厮弄出去……”
“好,好。先好好陪完我再说呵……”又是新一番的浪潮与情欲声不断。
那还站在树后的人便不由又暗叹了一声,自己本来不过是想接近奚仲隐完成义父所托之事而已,如今却已然成为他人眼中
不可不除的眼中钉。如此可也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无心相迫也遭殃。
悄然走出月下小园,总算找到路回到门扉大开的柴房时,天色已然全白。倚在门前淡淡呷了口那埕盛情难却的百仙酿。清
晨的风爽朗扑面,几步开外有麻雀落在地上,只是等陌归云一抬眼看去,又被吓飞了。
果然还是人心复杂,清静最好,玉龙峰……嗯,虽然是夏日,可如今的玉龙峰也应该是一片清凉,绿意盎然,禽雀嬉戏,
毫不畏人的吧。
还真是相当的怀念啊……陌归云倚在门扉处往外望去,目光遥远。
三十七.
柴扉外被顾千忍劈断的锁链重换上了几道新的,仍旧是暗无天日的柴扉,陌归云醒了坐,坐了醒,一日日的静修下来,除
却午晚两顿膳食来得不那么准时外,倒也没有什么需要烦忧的事,比在朱雀堂住时更神清气爽许多。
又是一个晚膳久等不至的日子,陌归云抬眼往窗外瞥去,星光已然悄上枝头,正打算躺下入睡时,柴扉处的铁锁突然又被
人慢悠悠的打开了。随着最后一道锁链开启的声音,门外月色流泻而入。
“跟我出来吧。”正是当日将自己关进来的师兄,一晃挂在手指上的钥匙,道。
“呃……”若是自己没有记错,关进来后方是过去六日,离半个月还是差着许些日子的。
“奚庄主今日从外头回来,说是明日要来看看各堂弟子的武艺。”天资平庸自知没有出头日子的人耸肩道。
“嗯。”伸手拍去黑衣上染的尘泥,顺从地跟着身前人踏出柴扉,也果然只有奚仲隐回来堂主方不敢为难自己,陌归云淡
淡苦笑。
迟到许久的晚膳在膳食堂里与几名刚被肖明夜教训完哼唧个不停的师兄们共用过,回至久违的床铺,房中各人正是为明日
的比武众说纷纭,也没有谁有心情去搭理终于回来了的人。
又是一夜似睡还醒。
第二朝,天色蒙蒙亮之际,外庄上下已然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中。四堂弟子虽各有所长,人数各异,但却是皆不敢怠慢
此次检阅的。毕竟……除着那炎热逐渐淡去,还有个把月便又是一年一度的擂台赛。此次检阅意味着什么,或许也只有那
在柴房里被关得迷糊与世隔绝的人没有想到过吧。
白雪手中剑,银勾腰间鞭。四堂精锐尽出,云集在外庄中央议事堂外的空地上。朱雀堂这边是肖明夜带着淮陵等弟子四人
,当然,还有不情不愿却又不得不携之的陌归云。而另外玄武、白虎、青龙三堂也是各带了四五名弟子,皆身着不同色泽
纹理各异的紧身衣裳,暗火流水,龙纹虎腾,一个个甚是神采飞扬。
伸指稍拭手中流云剑,陌归云低头兀自踱步,不是信不过自己手中之剑,只是不知为何,今早起来后便觉得全身有些许的
疲软无力,莫非真是在柴房里睡得太久,不习惯朱雀堂床席而落的毛病么?
陌归云暗自叹气,只得又揉了揉剑身处,但愿今日比武不丢手中流云面子,也不丢那人亲弟子的名号吧。
“参见庄主。”众人突然一拂衣袖,半身跪拜行礼下去。陌归云方回神过来,随着众人拂衣跪下,一仰头,恰恰对上那人
望向自己的眸。
“各位起来吧。”那张即使带着冰冷面具也无法掩抑日益温柔的脸微微点了点,金黄战袍垂地,负手而立道。
“在外面这些日里,见到了几个重雾谷的弟子,武艺很是精进,几可与落霞谷之人一敌。不知今年断风庄内,有否能让吾
耳目一新之人?”奚仲隐伸指轻扣腰间盘龙腰坠,淡淡问道。
四方堂主凝神而立,却是没有谁敢先行踏出来许下这一不易之事。良久,还是顾千忍朗声一笑打破沉默道;“庄主何须多
虑,小子们是好是坏,痛快打上一场便可知晓!——”
“这是自然。”奚仲隐颔首,缓缓走至一旁让出场中空地,吩咐道:“明夜,论剑术,朱雀堂向来是庄中之首,第一回的
剑术便由你先行派弟子出战吧。”
“是!”重重一点头,肖明夜回首去看身后几名弟子,先行挑选了一名较为年轻的,吩咐道:“你先行上场,与各堂的师
兄较量几分。剑势可要控制得当,莫要伤了同门情分。”
“是。”领命上场,知道自家堂主虽然表面温和,可内里却是计较成败得很,那弟子不禁连喘气皆有些急促,在空地正中
往四方一抱拳,道:“不知哪位师兄愿意赐教几式?”
“我来一试!”另一边上场的却是玄武堂弟子。
肖明日薄唇一翘,带笑在上场弟子耳畔吩咐过几句,便只见此边的肖明夜脸色微微一沉,扭过了头,冷声一哼。
陌归云在明夜身后几步开外,看见那二人隔空相望的别扭,不由扑哧一笑。
还没来得及捂住唇,却是轮到自己耳畔凑来了低声耳语。
“云儿看见什么高兴的事了,让为师也高兴高兴?”奚仲隐耳语笑道。
扭头侧开身后人凑在耳畔呵气的唇,陌归云支吾:“师父……师父快去看今年庄中哪个弟子出人意表吧。等哪个弟子一举
全胜了,便是高兴的事。”
“呵呵,为师想看的是谁人,云儿不是最清楚不过的么?”不依不饶伸指捏了陌归云故意侧开的耳垂一把,奚仲隐带笑立
在陌归云身旁,眼神终于正经往已经开始酣斗的空地中央看去。
两堂各习的剑术套路虽有不同,然而却是皆以灵巧为主的,只见场上一道暗黑间红,一道墨绿带青,身影如电,剑光飞落
,许多招过去仍是不分上下。
场上二人剑招过得精彩,场下那二人目光交接也是精彩绝伦。反正断风庄本也不是江湖上所谓的名门正派,庄中人各有浪
荡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在场众人便皆是会心一笑,也不知欣赏的是场上剑,抑或场下人。
“云儿。”带着陌归云站在离众人皆稍有些远的开外,奚仲隐戏道:“不如哪天我将明夜送去给他兄长了,留你来管朱雀
堂可好?”
陌归云叹气:“师父是想徒儿生生被人用目光杀死么?”
奚仲隐伸手略略整衣,微微一笑道:“那便算罢。”
二人正是闲谈出神,也不曾去留意他场上又过了多少回剑,只见突然有哐当一声,竟是朱雀堂这边的人生生被那玄武堂的
人巧换一道掌力,震落了手中长剑。肖明日得意一笑,眼神尽是挑衅之色,直折腾得这头的人许是艰难方挤出一道笑,不
冷不热道:“玄武堂好生藏龙卧虎,在下失敬。”
“尚可,继续吧。”轻轻拍了拍几下掌以示嘉奖,奚仲隐道。
其余几堂剑术皆要稍逊几分,场上的较量便越行越快了。不多时已是又换过许多趟人,适才第一场获胜的玄武堂弟子也已
经又被朱雀堂这边的人击败下去,总算为那喜欢装作若无其事,实则紧张得只差自己亲自扑上场的人赢得了一分颜面。
终于场上最后只剩一名朱雀堂弟子,其余几堂皆是服输,不再派人出战。
奚仲隐侧头往陌归云道:“云儿,上去试几招吧。”
“是,师父。”今早起来便一直挥之不去的疲软还是没有好的迹象,只是如今退战落的已不止是朱雀堂的面子。陌归云强
逼自己定下神,用尽力握紧手中流云,踏上场往场中那正是傲气的人一抱拳道:“师兄,得罪了。”
“洛归云……我想与你交手许久了。”唇间浮过一笑,比淮陵更要年轻几岁,剑术却更要精进的人一挥剑,往陌归云身旁
取来。
陌归云一招“大道无术”,身影千变,速度之快让那刺过来的剑也无法分辨哪一角纷飞的衣袂才是那人真切的影,刺过来
的剑反是愣下了几分。
电光火石之间已然把势头扭回自己这边,陌归云身影一斜,直直往那剑上削去,然而却实在是全身莫名虚软得很,提不起
多少力气,连连两击也没震得开那人手中剑分毫。
暗叹一声不好,陌归云只得连忙往后跃去几步,稳住手中流云,再度化攻为守,见招拆招。
“三环套月”“剑飞惊天”……一招接连一招,攻守得当,便虽是手上使不出几分力气,也还不曾呈落败之姿。陌归云在
朱雀堂习武已有数月,学的剑招虽然不算极多,但胜在天赋确实了得,每一招到了陌归云手中皆似是通灵般,巧中更多了
险,快中更多了稳,直看得在场除却肖明夜在外的几方堂主皆是禁不住的点头称好。
最满意的人不消说自然是奚仲隐,正欲稳稳看陌归云最后一剑取胜,技压全场。然而场上又是一声佩剑落地的哐当,两道
久缠的黑影突然停在风中。奚仲隐抬眼望去,手中长剑落地之人竟是陌归云!
再说回场上,陌归云与那师兄一番搅缠,那本已是强行逼出来的几分力气已然抵至极限,最后挡不过当空震过来的一剑,
便终是有千百个不愿也还是摔脱了手中流云。
“师父……”陌归云回过头打算向奚仲隐认错,然而那最后一分力的确是已在场上耗尽了,几分昏厥上脑,竟生生在回过
头的一刻已然往后栽去。
“云儿!”无暇去顾流云宝剑落地蒙尘是否有负于剑,奚仲隐形随声至,不等陌归云身旁人反映过来,已然如风逼近,扶
稳了那已然昏厥过去的人抱在怀内。
一旁的顾千忍大步踏过来,伸指一搭陌归云脉搏,再一察陌归云气色,皱眉道:“小子似乎是被人下了软筋化骨散,幸而
服量不算太多,再加上数日前老夫喂他的百仙酿药效还未完全消散,躺上几天便无大碍。”
“嗯……”总算安下心的人伸手横抱起陌归云,方才还温柔似水的眼神突然如寒霜般冰冷,在场众人无不为之森然噤声:
“肖明夜,我想你最好能给吾一个恰当的解释。”
“……”
三十八.
忽冷忽热,四肢百骸都酸痛沉涨得很,依稀又有了那次从十方潭底出来时的浑噩感,神智也不太清醒了,只是依稀听到身
边有许多嘈杂的声音,奚仲隐的、肖明夜、肖明日的……
然后不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便突然又觉得耳畔诸多的声音皆已淡去。
“云儿……”一片漆黑,睁不开双眸,也动弹不得半分,只有耳畔萦绕过一声轻吟。与之前听过的叫唤都很是不同,不似
陌池那般总带着严肃间或方有几分缓和之意的,也不似奚仲隐那般柔如初春的风拂过脸颊。
那是一种……一种很难形容清楚的感觉。
空灵,淡远,却又并不陌生,也不觉得是遥不可及的。只恨自己不能动弹,只恨自己身旁是无尽的黑暗。否则,大概一睁
眼,一伸指已然可以触碰到那人。
……是哪个久违了的梦么?依稀有几分像,又依稀有几分不像。
一般的莫名其妙,却比往常多了许多的静谧,那种歇斯底里的痛似乎也淡去了许多,安静得像是冬日的最后一场雪,纷纷
扬扬,洒在一望无际的大地。无风也无雨。
漆黑间依稀是那人若有若无的浅笑:“云儿,你啊……”
欲言又止,终究一切未尽之语均随着那淡笑散去了。
不要走……
本是不能动弹的手指突然攥紧成拳,陌归云正欲去追寻那方黑暗中的影,耳畔突然又响起了一声熟悉却又遥远的呼唤。
紫竹林小楼中,奚仲隐伸指拭了拭躺在床上的人眼角缓缓划过的一滴晶莹液体,温柔道:“云儿。”
便终究是清醒过来了,陌归云微微睁开眼,看清是置身于紫竹林小楼中,不由长叹一声,那久违的梦恐怕又要许久以后方
寻得了。以前总怕作那个梦,梦里那种剧烈的痛楚总是让心脏也为之一窒,然而随着后来这梦越发的温和后,他便越发的
想要知道那梦里头的一切。
呃,父亲……是么……
青阳剑,青阳剑……陌归云心中烦忧难消,也不管身边人看见自己清醒的欣喜,一闭眼便装作再度昏厥过去罢了。
当然瞒不过许久,也就是再躺上一盏茶功夫,陌归云便乖乖主动爬起来,盘腿坐在床上,看见奚仲隐依然候在自己身旁,
已然有几分倦色,不由愧疚道:“连累师父担忧了。”
“云儿你醒过来便好。”奚仲隐颔首,斟过一杯尚温的上好青茶交在陌归云手中淡淡道:“下毒一事我已处理毕了……便
是跟你最后比剑的那人,那日前与你一共晚膳的几人也中了同样的软筋化骨散。”
替罪羔羊么……也好,若是真处理到肖明夜头上,肖明日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管的,如此一来,便是伤到庄中二堂,如何也
是动不得的。只是自己日后恐怕就要更小心些了……陌归云低头微微一蹙眉,呷尽了杯中温茶。
“就关在离这里不远的地牢里,你要去看看么?”奚仲隐接过陌归云手中空杯,道。
“呃?”
“便当是出来活动下筋骨吧,在床上躺着太久也不好。”已是初秋,奚仲隐取过一件披风替陌归云披上,体贴道。
在外庄这些日来也不曾听过这附近还有一方地牢,陌归云好奇心起,点点头,伸手作梳理顺乌发后便跟着奚仲隐往外行去
。
就在紫竹林外不远处,只见是一株藏在一众紫竹中的粗长铁柱,奚仲隐伸手拂开围住铁柱的竹叶,摸至铁柱下方一处凸起
,轻轻按下。陌归云只觉猛地脚下一空,与奚仲隐站立的那块泥地竟然直直往下沉去,下方看似是结实厚土的地竟然是一
方地穴入口,真是任人怎般想也不曾想到的。
那下坠的势徒然又是停住,陌归云差些便要往前摔去,幸而身旁人早有准备,伸手挡住了自己摔往前的势。
地上的阳光便皆离得很远,地道内只有数盏油黄的灯,沿着蜿蜒似蛇的廊道往前伸去,奚仲隐沉默走在前头,陌归云便也
只敢无声跟在其后,偶然往地道两旁打量去,只见石壁上竟然挖着许多的空洞,里头装着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
“这些是?……”陌归云终究按捺不住,借着昏黄烛光,指向一方石壁凹处中的物事问。
“刑具。”奚仲隐微微侧首,暗黄灯火下,那弯翘的唇带着几分阴森。
陌归云闻言定睛看去,那些黑森森的物事果然有许多是带着倒刺毛钩的,不由一阵毛骨悚然,正是陌归云想掉头便走的时
候,那如蛇蜿蜒曲折的廊道突然到了一方开阔之所。陌归云抬头望去,前方似是蛇蛋般圆润宽阔的石室内有着好几个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