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青天之受他一生又何妨 下——玉案青

作者:玉案青  录入:11-06

食客诚惶诚恐大气也不敢出。

县令唐文茂之妻唐方氏跪在早已气绝身亡的儿子唐有贤身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抚尸大哭,“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狠心

丢下娘走啦……是哪个杀千刀的把你打成这样啊,娘要和他拼命……儿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娘啊,娘不活啦,到阴曹地府

和你一块儿作伴去……天杀的狗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啊……”

年近花甲的唐文茂双目通红身形佝偻,听着唐方氏的哭嚎只觉头痛欲裂,对厅边战战兢兢的两个丫环厉声斥道:“还不快

点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拉下去!都不想活了?!”

两个丫环赶紧应声上前,然而还没靠近,唐方氏已经触了电般跳起来,指着唐文茂破口大骂:“你个老不死的!咱们就有

贤这么一根独苗,如今这么不明不白被人打死了,你不给他报仇还来找我的不是,你是他亲爹么?姓唐的,你要是不把凶

手活剐了老娘就跟你拼了!”

唐文茂腮边肌肉神经质般的抽搐不止,捶胸顿足道:“拉下去拉下去!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把她放出来!”

又有两名老妈子上前来,将披头散发声嘶力竭的唐方氏架入后堂。

田师爷小心翼翼凑上来低语道:“大人,公子就这样去了,是不是太冤枉了些?”

唐文茂咬牙切齿目眦尽裂,正要说些什么,有衙差飞奔进来大声道:“大人,那位凌世子好象来了!”

唐文茂脸色一白,匆匆整理了一下官服官帽,喝道:“打开中门,都随本官出去迎接世子大驾!”

众衙役应了一声,随着唐文茂快步来到大门外,排成两列等候凌凤语大驾光临,那一干食客也忙不迭地跟出来老老实实站

在后面。

不疾不徐的清脆马蹄声踏破清冷的秋夜由远及近而来,片刻后,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载着两名男子驶到县衙门外。

众目睽睽之下,凌凤语当先翻身下马,然后将手伸给马背上手脚无措尴尬不已的钱小八。

钱小八当然会骑马,而且骑术还很不错,以前在梁府可不是白给梁冰冰喂了八年马的。以他本意是想自己也来个潇洒利落

的下马动作好在凌凤语面前表现一下,即便动作比不上凌凤语那样漂亮飘逸,也不至于差得太远,哪知凌凤语根本不给他

机会出风头,只是伸着手定定看着他。

那姿态在钱小八看来仿佛是在警告他,如果不乖乖和他配合,他就直接把他拉下马来摔个狗吃屎。没奈何,想要表现的某

人只得顶着一张红得快要滴血的脸老老实实地把手交到凌凤语手中,犹如尊贵的女王一般,被凌凤语以十分优雅温柔周到

体贴的姿势扶下了马。

眼见包括唐文茂在内的玉水县全体官差全都看傻了眼下巴掉了一地,钱小八羞愧万分地低下了头,和凌凤语演戏真是一个

考验人心脏承受力的艰巨任务,对他是,对旁观者亦是。

唐文茂眼前金星乱冒,差点当场吐血。

他本来还抱着侥幸的心理,只要让人咬死了天香居饮食不洁致人大病,有贤前去问罪拿人就合情合理天经地义,他被打死

自然也是受了天大的冤屈,钱小八作为天香居大掌柜对有贤之死负有不可推卸的主要责任,再加上钱小八是民,有贤是官

家之子,凌凤语断然没有偏向前者的道理,当时他会向有贤动手,必定只是一场误会,一旦误会澄清,哪怕他不能把钱小

八千刀万剐了,至少也要活活扒下他一层皮来。

但是,如今看凌凤语与钱小八异乎寻常的亲密关系,很明显,钱小八被某人罩定了,自己的儿子势必要白白冤死了。

场中一片安静,气氛相当诡异,但凡不是瞎子就能看得出来凌凤语与钱小八关系非同一般,两人的眼神情态与动作举止处

处透着暧昧与亲昵,众人就算不敢往某个方面联想,也不得不往那个方面联想了。

衙役里有一部分是白天跟着唐有贤闹过天香居的,自然认得凌凤语与钱小八二人,没去过的后来也都听人绘声绘色描述过

了,要分出谁是谁那比在秃子头上找虱子还容易,那俊美冷傲目下无尘的紫衣男子必定是世子凌凤语,另一个眼珠乱转一

脸狡黠貌似无赖的自然就是天香居新任大掌柜钱小八了。

众人不禁纳罕,一个是出身高贵的天潢贵胄,一个是铜臭满身的市井商人,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怎

么就会搅合到一处呢?更何况,凭凌凤语的条件,哪怕喜好男色也该是选个风华绝代的美人,怎么偏偏就会看上钱小八了

呢?

平心而论,钱小八眉清目秀令人观之可喜,可是离美人的标准还是有不小差距的,更别说什么风情什么韵味了,一看便知

是个吃着会让人倒牙的青柿子——这个不用别人提醒,凌世子自己也不会否认,不过,他品味独特,能忍常人所不能之忍

,就好这又酸又涩的一口了,你能耐他何?

众人心中唏嘘不已,唯一能够解释得通的,就是凌世子阅人无数,腻烦了肥美精致的山珍海味,现在想转换口味品尝清淡

素净的清粥小菜了。

玉水镇归属云台府管辖,论地位与身份,凌凤语在云台府认了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了,所以玉水镇的百姓即便没有见过凌

凤语本人,对这位世子的性情脾气多少也是有所耳闻的。单说个人作风方面,以前的凌世子清心寡欲洁身自好,后来不知

怎地突然来了个天地倒转彻底颠覆,着实过了差不多两年的荒唐日子,让许多人暗地里摇头惋惜不已。

不过,从这晚凌凤语与钱小八双人一骑无所顾忌的高调亮相开始,在日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云台镇坊间流传着两个完全

相反的故事版本:一是凌世子打破身份限制冲破伦理束缚,与地位卑贱却纯真坚定的同性情人演绎了一出惊世骇俗的倾世

绝恋,其义无反顾深情执着处感天动地可歌可泣;二是凌世子鬼迷心窍背弃伦常,和一个趋炎附势的泼皮无赖鬼混到了一

起,以致堕落颓废无可救药最终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至于哪个故事版本才是真实可信的,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62.心猿意马

且说玉水镇县衙前众官差正对着携手而来的凌凤语和钱小八大眼瞪小眼时,还是稍后赶到的杜风打破了场中诡异的静默,

威风凛凛地大声喝道:“凌世子在此,诸位还不速速上前见驾!”

一语惊醒发呆人,唐文茂赶紧率领全部衙差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口称“下官唐文茂参见凌世子”,恭恭敬敬叩下头去。

以钱小八无官无职平头百姓的低贱身份,见了唐文茂等人还要先行礼的,奈何与凌凤语站在一处就是鸡犬也会升天了,又

被他握着手挣脱不得,于是生生受了大小官差的磕头跪拜。

钱小八冷汗哗哗直淌,天哪,被县太爷拜上这么一拜,他得折寿多少年?

凌凤语曲起食指在钱小八掌心中不轻不重十分暧昧地划了两道,面上却一如既往地波澜不兴清冷傲然,随意抬起左手挥了

挥,淡淡道:“罢了,都起来吧。”然后目不斜视地拉着钱小八进了县衙。

凌凤语在上首位当仁不让地坐下了,他松了手,钱小八就松了一口气,赶紧溜到一边,和杜风一左一右从旁伴驾。

唐文茂与众衙差一样站在堂下,以他县令之尊本来也该忝座在侧,但别说凌凤语没有开口赐座,他自己也没有那个心情计

较这些有的没的。

凌凤语端起田师爷敬上的茶小啜一口,然后悠悠道:“不知唐大人对本案有何高见?”

唐文茂打落牙齿和血吞,哑声答道:“启禀世子,下官教导无方,犬子品行不端骄横跋扈,世子纡尊降贵亲自给予管教惩

处,下官感激不尽。”

凌凤语赞许地点点头,“唐大人,难得你如此深明大义,吾心甚慰。那依唐大人之见,本案是不是可以就此定论结案了?

唐文茂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勉强站定,颤声道:“不错,下官会尽快将人证物证收集齐备了结此案,然后向府台大人呈

报上去。”

“很好,有劳唐大人费心了。”凌凤语离座起身,走到唐文茂身边不无悲悯道:“出了这种变故谁都不想的,唐大人白发

人送黑发人的悲痛我能理解,还请唐大人保重身体节哀顺变。唐大人大义灭亲禀公办案,是百姓之福,朝廷之福,社稷之

福,我会上书有司,请朝廷对大人的高风亮节予以表彰和嘉勉。”

唐文茂抬袖抹了一把老泪,然后抱拳一揖:“多谢世子抬爱,下官惶恐。”

凌凤语肃然道:“这是应该的。时辰不早了,想必唐大人有诸多公务家事要操劳,我就不妨碍唐大人了。”

唐文茂忙道:“下官恭送世子。”

凌凤语回身对本来惶惶不安听候发落、此时却听傻了眼的某人招招手:“小八,走了。”

这么简单就完了?钱小八一脸不可思议,应了个“是”,然后匆匆走下堂来。

凌凤语如同初时进入大堂一般,十分自然地携了他的手,不紧不慢步出衙门。

目送三人两骑绝尘而去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唐文茂终于支撑不住向后就倒,亏得身后的田师爷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田师爷小声道:“大人,您没事吧?”

唐文茂“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捶胸顿足道:“有贤啊,爹对不起你!”

……

转过一条长街,凌凤语放慢马速信马由缰,钱小八喘了一大口气,由衷赞道:“我原来听说那姓唐的县太爷向来鱼肉百姓

作威作福惯了的,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嘛,这样的清官好官打着灯笼都难找啊!只是可惜他养了个不成器的儿子丢

了他的脸,不过,他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死了儿子,真是可怜见的。”

凌凤语眉头一皱,“笨蛋!你当老百姓都是瞎的么?如果不是有我在,你现在已经死了一百遍了!”

钱小八张口结舌:“啊?不会吧,有,有那么严重么?我,我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干,唐有贤今天抬人来天香居是故意来找

茬的,因为前些天他想吃白食赖帐,我没遂了他的意,把他耍了一通,硬是逼他掏了钱……凤语,那姓唐的的确是个混蛋

,不过,那什么,你一掌把他打死是不是下手也太重了些啊?”

听他这么一说,凌凤语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

首先,唐有贤明知钱小八是他要护的人,居然还敢对他动杀机,根本是丧心病狂自己找死,那种死法还算是便宜他了!

其次,他救了钱小八,钱小八不但不感激他,居然还怪他下手太重,简直岂有此理!这人到底有没有危机和自我保护意识

的?如此幼稚糊涂妇人之仁,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说的就是他!

凌凤语越想越是恼火,忍不住顺手在他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怒道:“你知道什么?他当着我的面还敢动我的人,根本是

死有余辜!”

钱小八瘁不及防,“啊”的痛叫一声,险些从马背上栽下来,又被凌凤语伸臂一揽紧紧搂在了怀里。

他又惊又怕,又不敢再说什么继续惹恼凌凤语,只是不无委屈地耷拉着头一声不吭。

凌凤语心中一软,忍不住贴到他耳后低声叹道:“小八,你啊,以后要多长几个心眼才行,总这么稀里糊涂任人欺负的样

子让我怎么放心把你留在天香居?”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摩挲钱小八腿上刚被他拧过的地方,隔着一层布料,他只觉掌下肌体紧绷光滑而有弹性,摸上去手感极

佳,不由得心中一荡,那原本安慰性质的抚摸就开始变调了,手掌沿着他的腿根慢慢游走,在他腰腹一带上上下下来来回

回轻揉慢抚。

凌凤语贴在钱小八耳边说话,气息直直喷在他耳后敏感的皮肤上,钱小八本就觉得又麻又痒心里发慌,正要偏过头拉开和

他之间的距离,哪知道凌凤语的大手跟着就暧昧地摸上来,他整个人一下子就僵了,浑身绷成铁板一块,一动也不敢动,

连气都不敢喘了,心里紧张得要命。

凌凤语的手掌好似带着魔力,每到一处都能激起钱小八一阵细小的战栗,让那片肌肤不受控制地发起热来。

等凌凤语的手指似有意若无意地触到某个关键部位,钱小八浑身一个激灵,终于忍不住呻吟了一声,那声音又哑又软,跟

猫叫一般,把他自己惊得汗毛直竖,同时真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

凌凤语正心猿意马心情荡漾,没料到怀里人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个没留神,钱小八这次真的从马上跌了下去,跟着就听

到他“哎哟”一声惨叫,当下心中大急,连马都顾不得勒住,直接纵身跃下地来,冲到钱小八跟前叫道:“小八你怎么了

?”

钱小八呲牙咧嘴痛得直哼哼,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屁股尤其痛得厉害,他怀疑很有可能摔成四瓣了。

眼见凌凤语脸色煞白连手都在颤抖,钱小八突然又觉得没那么疼了,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吸着凉气安慰道:“我没事我

没事,人贱命大,我刚好掉在一堆枯草上了,没摔伤。”

凌凤语颤声道:“你别骗我。”

钱小八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我真的没事!你看,我能蹦能跳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说着他真的在原地蹦达了两下,立即痛得嘴角直抽抽。不过,这也证明他的腿脚背脊等关键部位的确没有大碍了,只是刚

摔下来的那一刹那肉痛得有些厉害罢了。好在刚才凌凤语放慢了马儿行驶的速度,否则真的跌断脖子摔折腿也不是不可能

凌凤语上前一把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又是心疼又是愧疚,痛心疾首道:“别乱动,你要急死我吗?我马上找大夫替你诊治

!”说罢抱着他急急去找医馆药堂。

钱小八不敢动弹了,看凌凤语焦急惊慌的模样只觉心里甜甜的,而鼻子却酸酸的,这真的是凌凤语么?他的安危居然会让

他如此担忧以致失态,这对他的冲击已经不是受宠若惊四个字可以概括得了的。

今天的凌凤语太奇怪了,言行举止无一不怪,如果只是在演戏,他只能感叹凌凤语的演技太好,浑然天成,自然到看不出

丝毫做作的痕迹。凌凤语对他的好突如其来且来势汹汹,犹如突然开了闸的洪水一般,让钱小八简直有些招架不住了。

眼前的情况似曾相识,没错,两年前他初入麒麟山庄不久,有天无意中踢伤了本就没好的伤脚时,凌凤语也曾这样将他一

路抱到了紫蘅院,那时的凌凤语对他的好也是勿庸置疑的,只是后来……

钱小八一阵恍惚,陷入了往事与现实,伤感与喜悦,真实与虚假交织的幻境中,无法自拔。

杜风很快在街上找到一家药铺,因为时辰已晚,药铺大门紧闭悄无人声。这当然难不倒杜大侍卫,上前咣咣一阵砸门,没

过多久,就有睡眼惺忪的小厮骂骂咧咧地出来开门了。

杜风将明晃晃的宝刀在小厮眼前亮了一亮,又拿一大锭银子在手里抛了一抛,小厮立马乖顺地跑到后堂,将趿拉着鞋子衣

衫不整的郎中请了出来。

之后当然是好一通检查诊断,凌凤语脸色苍白眼珠不错地全程监督陪同,把须发皆白的老郎中紧张得出了一身大汗,将钱

小八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细细检查了数遍,最后得出结论,最先触地的右肩头有擦伤,臀部有些青肿,撑在地上的两只手肘

推书 20234-12-30 :风雷吟 中——吹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