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家伙的魔控力真是有够糟糕的。”加拉赫盘腿坐在考试场地附近的一块大石头上,凉凉的评论。
考试项目是攻击空中那些飞来飞去的魔偶虫。只要是魔力型魔法,用什么方法都可以,只要能把他们打下来。刚刚那个考生将魔偶虫消灭了大半,战果可说是相当不错,可是……太残忍了,看看那些无辜的花花草草吧……
“涅拖,你这种攻击方法,要是让医疗部的人看到……”魔力型魔法课的老师里凯布·霍希意味深长的扫了眼一片狼藉的现场,深深的吐了口气。
“请不要说的好像我们都蛮不讲理似的,霍希教授。”身为学生的格瑞塔站在身为老师的霍希旁边,气势一点儿也不输人。
“不……我并没有这个意思。”霍希移开目光,“我只是觉得善良的治疗师们是不会容忍这样残暴的罪行的,只是这样而已。”
“真的吗?”
“霍希教授,您这种说法实在是太过分了。”惨案的制造者,中等部二班的捏托抗议道,“我最近感冒了,弄成这样也不是故意的啊!”
(“原来如此。”加拉赫咬着一根小草,含糊不清的说。“你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有预谋的杀生。”佐伊给他定罪。)
“真的真的。”霍希回答格瑞塔的话。“感冒了?那可真是不凑巧啊!”他招招手,捏托不明所以的走了过来。
“真的生病了吗?”招出一个口罩带上,霍希俯下身子,观察捏托的脸色。
“霍希教授,拜托,就算怕传染也不要做的这么明显好吗……”格瑞塔看不过眼的提醒。
“啊?怖欠怖欠。”霍希举起两根手指在太阳穴上碰了碰,权当道歉。
“一点儿诚意也没有。”捏托小声嘟囔。
“嗯?”霍希听到了。
“他的确是感冒了。”格瑞塔给捏托解围,“表医疗部有他的治疗档案。”
“憡讷垮楸漕到呢(这么快就查到了)?岑不愧偨刳而瓦(真不愧是芙尔瓦)。”
“……霍希教授,您能拿掉口罩说话吗?”
“濮擎(不行),鼡锵子寀睽嵌呢(那样子太危险了)。”
(“还是老样子啊,霍希教授。”加拉赫感慨。“你现在的行径要是被他看到了,铁定会被念的。”佐伊说。“……佐伊,你干嘛老吐我槽。”“没啊……”)
生性活泼搞怪的霍希教授负责的考试,想也知道……场面绝对严肃不起来。不过也因此,考试速度相当……呜……令人发指的慢。如果想要尽快考完脱身,那么就得非常非常完美的完成任务才行。就像莱夏。
“阒媣挊筈晁他恁(居然用火烤它们),戚鯌澶魜(你好残忍)。”虽然照例发了发牢骚,霍希还是痛快的让莱夏过关了。莱夏大松了口气。
变数是在考试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发生的。高等部考试结束的时间要比他们早一些,大概是闲着无聊,有些学生就跑到中等部参观来了。中等部的精英很多,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说是参观,其实大家都知道——他们的目的是几位梅因的特招生。
因为不是第一次被参观了,跟平时一样,大家也没在意。跟学姐学长们打个招呼,众人就又各干各的去了。高等部的前辈们也懂规矩,他们站得远远的,以免影响学弟学妹们的考试。不过……话说再细密的检查也难免会出现瑕疵品,懂规矩的人中出一个不懂规矩的也没什么稀奇。虽然几率很小……
“真是不够看啊!”
但也是有可能实现的。
说话的肯定是高等部的无疑——看身高就知道了,而且肯定是个孤陋寡闻,不知道霍希教授脾气的高等部成员。不够看?他在说谁?考生?还是这场考试?这种容易引起歧义的话不是明摆着找抽吗!可怜的孩子。
“睽蔡厝楇(谁在说话?)”虽是问句,霍希分明已经锁定了目标,“各位,好像有人不服气哪。”他总算是摘掉了口罩。
“怎么处理?”大家兴致高昂的凑了过去。
“打架太野蛮了,吵架也不雅。”霍希思索着,“让他一起参加考试好了,就当做是比赛项目。”
“比赛,派谁比?”
“我们这边还有谁没考试就派谁比。”
“那还有谁没考试呢?”
“……我看看。”霍希低头查看名单,“嗯……还有一个……”
“谁?”
“伊路·撒诺。”
<一幻五……>
“可是撒诺没来啊!”
<五断十……>
“对了,上午的法阵考试出了状况,好像是受伤了吧。”
<十以百记……>
“哎?那有没有事啊?”
<百变化千……>
“没什么事吧,应该……”
<千凌千雪……>
“希望他没事。”
<直击……>
随着抬手的动作,长袍邪异的飘扬了起来。右臂前伸,伊路冷静的下令:
“霰弹雨!”
第一百一十五章
考试用的魔偶虫是用浮石做的,这东西速度极快,且体态娇小轻盈,要打到它很不容易——对一般的魔法师来说,加斯克鲁伊的学生们自然是不会把这些小东西放在眼里的,不过解决是能解决,要是同时对付一百只……魔控力和准确度啊,那是多高的要求,加斯克鲁伊学生的实力可见一斑。火攻、风捻……攻击的方式千奇百怪,效果也各有不同。不过像伊路这样定住而不破坏的,倒是一个没有。没错,伊路没有破坏那些魔偶虫,而是利用冰弹飞行所产生的风压,把它们钉在了地上。
“伊路?”莉卡咪离案发现场最近,看看翅膀嵌在地里,苦苦挣扎的魔偶虫,她准确的叫出了凶手的名字。这种看似水系实则风系,其实魔力系的魔法太有个人风格了,想认不出也难。
“这是魔力型魔法没错吧。”佐伊俯身拾起一个冰球。
“纯魔力发动的,肯定没错。”霍希凑过来回答,把佐伊吓了一跳,“不过为什么要吟咒呢。”霍希拎起一只冻僵了的魔偶虫,“混淆视听?”
“纯魔力发动霰弹雨的确也是这个咒语。”感冒了的捏托说——好不容易摘掉的口罩立刻回到了霍希的脸上。
“话虽如此,但是撒诺使用魔法从来不需要吟咒的啊。”信乐很是疑惑。
惊讶间,大家倒是把这次事件的主角忘得一干二净。至于那个不知道名字的高等部,反正本来就是个路人甲,现在就更没有出场的余地了。
“霍希教授,我的成绩如何?”事件的制造者——伊路走进了现场。俯身捡起一只魔偶虫,驱走银色身子上的寒意,小东西立刻轻盈的飞了起来。
“呜……邬垰垰(我看看)。邬昵瓷(魔力值)……漕殍(超标),邬崆倪(魔控力)……楸丘(优秀),洊箧嚟(准确率)……簲喷瓷簲(百分之百)。”看着飞舞在空中的魔偶虫,霍希露出满意的神色,“嗯,而鳍嗪腻粲酿(而且心地善良),濮攃蹭(不杀生)。好酿的(好样的)!”说完,他还以戴着口罩之便利,教育身边的捏托,“妮堍(捏托),瞧瞧人袷的邬崆倪(瞧瞧人家的魔控力),橐跷刊(多强悍)。”
捏托这回没再为自己的魔控力辩白,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今天没感冒,也是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的——不斩仅擒,而且完全没有伤及无辜。真不愧是一班的精英。
“虬秋袷(优秀+)。”霍希向伊路竖起大拇指。
“霍希教授为什么要戴口罩呢?”伊路好奇的问,“生病了吗?”
“不,是我感冒了。”捏托忿忿的斜了霍希一眼。
“憡词梧呐慈祁曾乒错的钕膀憡慈(这是为了避免自己生病做的预防措施)。”霍希含糊不清的说。幸好大家都习惯了他三五不时的怪异举动,倒是都听得懂。
“这样。”伊路颔首。
“那个高等部的人呢,还要不要比?”一片混乱中,总算有人想起了某人的存在——因为一句话就惹来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比赛的某高等部成员早已溜的不见踪影了。
“算了,胜负不是明摆着呢嘛。”
“是啊,撒诺的成绩是不可超越的。”
众人闲闲的议论。
“……”伊路不明白大家在议论什么,他也没兴趣知道。修若让他参加比赛调整一下心情,所以他才来的。其他的事跟他没关系,用不着关心。
“我可以离开了吧。”虽是问话,用的却是肯定语气。向霍希点头示意了一下,他瞬移离开了。从头到尾,除了霍希,其他人伊路理都没理。倒是很好的贯彻了时空管理局的保密条例。
“伊路怎么了?”佐伊小声问。
莉卡咪摇了摇头。她大概能猜到伊路现在的心情,因为小时候……
——但是,应该不存在那种可能性才对啊。更何况,伊路不是已经调整过来了吗?
从小到大,她最怕的就是伊路这种好似看透一切,世间万物都灰暗下去了的冷漠表情。每次每次,伊路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都是……
×××
整个世界变为了红白两色,就像一个大大的印泥盒。
灰色山谷的每一处都散发着血腥味儿。绿的草,黄的花,现在都被染成了红色……也许是白色,就看它碰上的是血液还是脑浆了。遍地的尸骸,没有脑袋的、撕碎肚腹的、挖去眼睛的、砍去四肢的……碾死的烧死的摔死的炸死的……所有你能想到想不到的死法都聚集在了这个小小的山谷里。
这里……本是个与世无争的小村庄……
“没有……活着的人了吗……”稚嫩甜软的声音听起来像个女孩子,紧了紧箭筒的背带,伊路踏离山谷上方的平地,向虚浮的空中走去。一步,又一步,踏空而行,就像走在一个巨大的印盒盖子上。从山谷里冲上来的血腥味儿浓重得能把人熏昏,挂在树上的那些内脏随着山风,像旗帜一样悠然飘扬,恐怖的令人作呕。
“没有……活着的人了吗……”又喃喃了一遍,伊路不死心的落下去,在被血液和内脏浸染得滑腻腻的红色大地上搜寻着。
包身的短裤倒是不用担心会沾染上血迹,不过鞋子就难逃一劫了。伊路也不在乎,将背上的短弓摘下握在手里,他开始了地毯式搜寻。
一只惨白的眼球沾着血,滴溜溜在脚前滚过,伊路小心翼翼的绕过它,结果又踩到一截黏腻的肠子……
“还有没有活着的人啊!”饶是已经见惯了死亡,这种场景还是让伊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地上实在没有下脚之处,不得己,伊路只好飘离地面,用踏空在空中行走。
被硬生生扯成四瓣的脑袋,跳出眼眶的眼睛恐惧的圆睁着……被剥开的大腿,挖出的骨头丢在地上……破碎的下巴……煮开的脑浆……破开的肚腹(伊路皱了皱眉)……触目所及,全是阿鼻地狱般的景象。
——没有……活着的人了吗……
用风翻起一个个尸体,伊路努力寻找着。
——帮我们把血液和脑浆清掉,我们帮你找。
脚下传来一个纤细的声音。伊路在空中蹲下身子——什么也没看到。
——我们被血浆埋住啦!帮我们清掉,我们还可以告诉你那些家伙去了哪里呢。
又一个声音喊道。
虽然还是看不到话语的主人,但伊路已经猜到了它们的身份。凝聚出水流,伊路小心冲刷着脚下的地面,果不其然,几朵黄色的小野花露了出来。
——呼!可算出来了,憋死我了!
一朵小花大舒了口气,闷闷的抱怨道。
——你在找幸存的人吗?
另一朵小花问道。
“是的。”伊路小心翼翼的落到刚刚洗刷干净的地面上,“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不过其他花草可能知道。
小花回答说。
——大家被埋在血浆下,都快闷死了。
“我一会儿会把大家都弄出来的,能不能帮我问问呢?”四岁的伊路声音还是奶声奶气的,那稚嫩的声线跟这些小花的声音混在一起,听起来很是合拍。
——行啊!看在你是第一个能听懂我们的话的人的份上,我就帮你问问。
小花挺仗义。
——其实我们经常跟这里的人说话,但是他们从来不理我。
“没办法,毕竟种族不同,大家听不懂啊。”伊路为自己的同胞辩护。
——我知道,等着,我问问。
花草树木通过地下的根、泥土和水流传递信息。如有必要,它们还可以使用风进行跨地域对话。不一会儿,小野花就得到了伊路想要的信息。
——我告诉你,你可别伤心。
小野花给伊路打预防针。
——这儿水够多了,要是再多,我们就该淹死了。
“知道了,你说吧。”小野花的话让伊路心里沉甸甸的——看来不是什么好消息。
——除了一个小婴儿外,已经没有活着的人了。
小野花说。
——没有活着的人了。
另一朵野花附议。
“活着的那个婴儿受伤了吗?”伊路问。
——没有,好着呢。
小野花说。
——就是跟我们一样,被压着。
——会不会憋死啊!
另一朵小野花担忧的说,它对刚刚的憋闷感还是心有余悸。
“他在哪里?”听它们这么说,伊路反而松了口气——没受伤就好,要是伤得太严重,他还得上去补一刀,那种事实在是……
——往你右边看,100米外,那个房子外面。
小野花回答。
“谢谢。”
——不客气。赶快去吧,去晚了,活着的可要被憋死啦!
虽然人家这么说,伊路还是又道了次谢。
“等一下我就把大家都挖出来。”这么说完,伊路向小野花说的地点瞬移了过去。
这是个很闭塞的小山村,即贫穷又落后。伊路瞬移到一间破旧的小茅屋前(落点是空中)——茅屋整个都被染红了。以风代手,伊路在屋前的尸堆里翻找着。
大多数尸体——如果这些稀烂的东西还能被称之为尸体的话——都已支离破碎的不堪入目了。唯一一具完整的是个被剥了皮的女人。从体型判断……应该是女的吧。那具尸身俯趴在地上,手臂撑起,似乎在保护着什么。伊路踏空走到尸身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