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刚升起。
这一觉睡的并不好。大约8点左右,许三胖替晏昔请假回来,面色阴晴不定。晏昔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觉得脑袋晕乎的都要反胃。平躺着,感觉整个人都要化作一滩水软在床上。想要手脚并用爬起来,又虚弱无力。
张了张嘴,声音嘶哑,语调又是异常的漂浮。
许三胖紧张地凑过来,满脸担忧:“怎么了,莫衍?”
“晕……”
许三胖伸手一摸,果然额头被冷汗濡湿,底下的皮肤烫的炙热,和着汗水显得黏腻,冷风一吹迅速变冷。
“……”他不想说什么你发烧了之类的废话,所以三胖恨恨地把人推进被窝,再次大马金刀地冲出门,临走前对晏昔说:“帮你再请假去!”
不过许三胖又一次回来带来的结果也并不如人意,甚至倒叫人恨得牙痒痒了——因为剧情中有一场男主角发烧请假,女主角偷偷去他家看望的一场,在这里,男配角会跟踪女主角来,最后发生一场苦逼的夺情剧。
这才是火辣辣的亮点啊!导演一听男主角病了,顿时眼中精光一闪,决定趁着个机会把这一幕拍了。这真病和假病,无论多好的演技也掩饰不了差别。
虽然让演员在生病期间继续拍摄工作很不人道,但是如果借口是为了艺术献身,你敢拒绝么,你敢么?小透明没资本,小粉红怕阻碍星路,连大神拒绝都要顾忌流言,说耍大牌。借口有时候使用地巧妙了,才是终极王牌。
所以晏昔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拍,导演说拍,就必须拍!
晕眩的感觉未退更重,在摄影机的镜头包围下,晏昔感觉自己正在一艘大海上挣扎的小船,被巨浪晃得起伏不定,周围又都是未知的黑暗,阴沉地让人窒息。可米坐在他的床头,凉凉的指尖落在自己滚烫的额头上,轻轻抚慰,手指落在鬓角的时候,可米轻轻地按摩着晏昔的太阳穴。
究竟是剧情需要还是可米的真情流露,谁知道?但是可米的手指是颤抖着的,晏昔知道。
一场闹剧终于在晏昔即将体力透支的时候结束。导演美滋滋地关闭了所有摄影机,临走才仿佛刚想起晏昔是病人,慢条斯理地对许三胖说:“诶,那个……你啊,给他叫个医生来吧,我看他好像也不方便去医院哦?”
这已经不是看上去的问题了!晏昔的脸上虚汗一层一层地外冒,整个人蜷缩在床上,被子下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打颤。许三胖心痛地走上前掩好被角,背对着导演冷声道:“多谢你的体贴。”
恶劣的语气怎么听都不礼貌,导演眉毛倒竖,几乎要跳起来甩他一巴掌。
“金导,别理他,昨晚被人甩了心情正不好着呢。”晏昔转过身露出脸,笑容柔和地对导演说,“他就脾气冲,我们体谅体谅他的情场失意。”
这么一说,导演才缓下脸,道貌岸然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等人走了许三胖才满脸怒容,冲着晏昔咆哮:“老子再也不要操心你了,对啊对啊,老子失恋了,借酒消愁去!:”
嘭一声,门被甩上。晏昔压着胸腔“呵呵”地笑出声来。
不消半个小时,许三胖带着医生进来了,此时晏昔正昏昏沉沉地在清醒与沉睡间挣扎,身体就像是被搅动过,神经绷紧抽搐。
“莫衍,莫衍。”许三胖贤惠地坐下,双手穿过晏昔背部把人扶起,“先量下体温。”
医生尽职走上前,甩了甩手里的体温表,让晏昔张嘴,把体温表探了进去。
在测体温阶段,医生转身对守在一边的许三胖说:“先生,能不能出去一下?”
点了点头,许三胖临走带上了门。
体温测出来,39度7,医生皱着眉甩着体温计,一边问道:“是不是着凉了或者什么?”
晏昔艰难地偏头想了想,点头道:“嗯,吹了一晚上凉风。”
“年轻人就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医生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还有呢?”
“……”还有?告诉他昨晚自己做了些什么荒唐地事?
晏昔犹豫不决,最后吞吞吐吐地告诉他:“昨晚吸了大麻。”
医生调试仪器的手顿了顿,没说什么。毕竟娱乐圈吸毒,这些欲盖弥彰的,所谓公开的秘密真的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手伸出来,验血。”
看着针头戳进自己的皮肤,不就血被吸上来,红艳艳地妖冶。晏昔瑟缩了一下,偏头不看。
一管血抽好,用棉花球按在伤口上,晏昔茫然地望着天花板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一切的情感犹如被这一管血全部抽走,怅然若失。
“滴滴。”手机在这时响起。
双手都不能腾出手,晏昔带着请求地望着医生。老医生无奈地叹口气,拿到手机后,瞧了瞧:“是条短信。”
眼睛眨了眨,示意老医生电机读取。
疑惑的看了许久,医生才苦笑着递过来手机:“你看吧,我看不懂。”
显示屏上,是一串数字——
3842874
发件人:南宫慈禧
45.生活还是要继续(中)
一串数字。
一串无厘头的数字。
一串在这个尴尬而微妙时候发来地数字。
究竟是什么意思?发错?打错?或者是X国移动的抽风?
松开压在手肘上的棉花球,晏昔微皱着眉伸手接过医生手里的手机。手指在手机键盘的这些数字上面轻点,却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当然,晏昔更不可能回信息问南宫一什么意思,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在晏昔没有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以前,最好不要和南宫一再有什么瓜葛。
一池水想要清,是不可以一直搅动的,只有静下来慢慢等,才会水清。有些杂质才会沉淀。
这边晏昔情绪低落身心疲惫,南宫一这边也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自从那天南宫连觉离开中国去处理公务后,南宫一已经很久没有和哥哥联系。家里橱柜里的糖果在这越发湿热的季节融化的不行,就在前几天南宫一才想到要放进冰箱储存。只是看着黏答答的糖,南宫一犹豫了一会,顺手扔进了垃圾桶。
已经过了新鲜度,不吃也罢。
然而,就在南宫一落寞地躺在几小时前还有两个人躺过的床上睁着无神的眼睛发呆,最终终于下定决心道歉,刚发了短信,陈杰这边却心急火燎地打来电话——南宫连觉在一次军火交易中负伤,现在已秘密潜回国内。
黑道上,擦枪走火都是家常便饭,然而南宫一却难以接受自己的哥哥有一天也会重蹈别人的覆辙。
因为回来地隐蔽,南宫连觉甚至连光明正大去医院都危险,只能匆匆叫了家庭医生,在途中进行止血包扎。伤口在右臂膀,却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伤口,如果在这个时刻感冒,轻则右臂全废,重则危及生命。
南宫一不敢马虎。南宫连觉也是。大家都知道,这次的伤非同小可。无论是从后果还是起因。——那个偷袭南宫连觉的杀手,究竟来自谁的指令?
把家里收拾干净,南宫一静静地坐在客厅里,像往常一样打开影碟机放起了自己主演的影片,他在等哥哥的回家。直到门锁被转动,“嗒”的一声被旋开,他才放下遥控器,微笑着回头叫:“哥哥。”
玄关处站着的,是脸色苍白却依旧背影挺拔的,……自己的哥哥啊。
南宫一从没有那么庆幸和自豪,这个坚韧的男人就是自己血脉相连的哥哥,这个坚韧的男人,此刻还能站在自己面前,同样浅浅地微笑着,轻轻地应声:“嗯。”
他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强行逼迫自己把眼泪挤回眼眶。哥哥不需要泪水的同情或者安慰,他只需要必要时的一颗糖,告诉他嘴里的甜味是因为他还活着。
“我不小心把你的奶糖扔了。”南宫一抱歉地说。
对于那条莫名的短信,晏昔的手指已经停滞在删除键上很久了。窗外的太阳透过窗帘照射进来,热量又散发不出去,导致室内闷热的仿似桑拿,删除键上汗津津的。
最后晏昔收回了手指,抽了张餐巾纸在手机键盘上面擦了擦,放回了床头。
叹口气,直盯着房顶上的灯瞧。
水滴状的玻璃球,满满的被挂满了。从下面仰视,就像看见一滴滴泪从上空坠下。几乎可以预见,几秒后会砸在自己脑袋上,从眼睛处流淌开去。
晏昔的这部偶像剧属于一边拍摄一边播放,先是网络上出现试播版,后来在本市的黄金时段播出。原先只是一些人看,收视率尴尬地吊着,不上升也不下降,直到播出一个月后,收视率开始上升,网络搜索的人数也逐渐增多,逐渐排名搜索前十位。
这样的成绩必然是可喜的,所以导演甚至预谋要拍摄第二季。不过宁缺毋滥,过多的番外复制第一季成绩总远远超出预期的美好,所以在公司于导演洽谈后,导演遗憾的放弃了第二季。
这对于晏昔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后半部电视剧被排在暑期档,学生看的居多,直到收视率破3,刮起了晏昔风,整部电视剧的拍摄才算告一段落。没等电视粉丝遗憾,奈森乘热打铁为晏昔举办了首届个人演唱会。
门票分阶段,最便宜的在末排座是60元,每前进5排座位加60元,直到200封底。地点在容纳4万人的体育馆。公司在网络商店上面也设定了买票网店,一时间演唱会门票乘着快递车跑遍了各大城市。
晏昔这一次,无疑是成功的。
原来看人家演唱会地视屏怎么看怎么轻松,尤其是后来几天,晏昔被John按在办公室里看录像,下午还要去专业老师那边学习如何活跃现场气氛和掩饰失误。晚上的时候还要练习签名。第二天一大早要起床晨跑。
演唱会前一晚,John托付许三胖监视晏昔把自己出道以来所有的歌都听一遍,还认真地告诉晏昔,如果演唱会成功,那么会是你星路上的助推器。正好抵消你《军令》的不圆满。
真到了演唱会当天傍晚——因为时间顶在6点至9点,晏昔在化妆间里已经做了一个小时了,忍受着化妆师的涂抹,John在一旁叮嘱他怎么合理安全地使用维亚——
“莫衍,维亚的危险性是必然的,可是气氛效果也是成正比的好。你自己小心,希望不要出错。”
“若是失误,你明白么,明星身体的重要性?”John笑了笑,走到晏昔身后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按压,“你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要阳光笼罩全身么?今天就是你拨开云雾的时候。”
开场前半小时,会场里隐有嘈杂的声音,个别女生已经奋力地嘶喊了几声:“小莫愁——我们爱你!”
此时晏昔坐在开了空调的化妆间静静地坐着。第一次演唱会,只是坐在里间都能感受到门外热血沸腾的激情。想想又觉得荒谬,就因为他一个屏幕中虚拟的人物,他们可以花钱在高温的这里熬着,见他一面听他一曲。
许三胖掩不住激动,额头亮晶晶的,坐在晏昔旁边的椅子上抖着腿,一会左腿压右腿,一会又换成右腿压左腿,手足无措的样子。
把手机给许三胖,晏昔说:“帮我保管一下。”
忙不迭接过,许三胖嘿嘿笑了笑,准备收进口袋,被晏昔的话阻止了——
“哎,等下,胖胖。”晏昔想到什么一般,从许诺手里又拿过手机,点开短信界面调出了那条来自南宫一的短信。
“帮我看看怎么回事吧。你比我懂。”晏昔说。
“……”许三胖看了那些数字半饷也没有什么反应,显然也不明白什么意思,倒是两只手的手指在无意识地点弄,晏昔盯着许三胖低下头露出的发旋许久,最终失望地叹口气,闭上眼转回身子。
“我知道了!”许三胖在他背后欢快地叫道:“是‘对不起’的意思啊!”
闻言,晏昔转过头,望着许三胖,眉头微微皱起,然后张嘴问:“啊?”
“没想到这南宫大神还挺闷骚。说对不起就直说嘛,还打哑谜。”贱贱地笑着,许三胖把手机凑近晏昔,指着键盘说,“你瞧,这几个数字按照键盘的数字输入出来就是——对不起。”
说了话他才后知后觉地把头调离晏昔的头远一点,凝视着晏昔,语气古怪的问道:“你和南宫大神发生什么了?那天你在外头吹了一夜凉风,也和他有关系?是不是他欺负你?”
看许三胖一副晏昔敢点头就准备冲出去抄把指甲钳就准备谋杀南宫一的样子,晏昔状似云淡风起地摇了摇头,微微笑着偏头问道:“哈哈,你怎么会这么想啊,胖胖?”
“难道不是?我才不信。”
“真的,没怎么。我自己要求出来走走的。”晏昔说。
许三胖将信将疑,还准备打破沙锅问到底,John就推开门进来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严肃地说:“莫衍,提前5分钟吊维亚出场,给他们一个惊喜。”
面容迅速平静下来,晏昔极认真地点了点头,走出化妆间找到技术人员在自己身上弄上维亚和保险带。
时间是北京时间6点25分,当体育馆上空爆炸出第一朵烟花,瞬间周围一圈俱是被细碎闪亮的小烟花包围,晏昔穿着金丝勾勒过的演出服,吊着维亚从上空掠过,掠过的痕迹很快被泛着荧光的荧光粉描绘出来——晏昔在向空中抛洒着荧光粉。
就像一道光从上空掠过,等粉丝们反应过来,瞬间爆发出一阵尖叫声。
完全放开的嗓音,咆哮着翻滚着,在会场内回荡,震动的幅度连刚刚稳妥落在舞台上的晏昔都能感觉到,他顿住身形。
5秒、10秒、15秒……直到会场陡然安静下来,大家都疑惑担忧地望着台上那个弓着背半蹲在舞台上的男人——是不是发生意外了?
劲爆的音乐就在大家都屏息的时刻响起,晏昔在音乐爆裂开来的瞬间抬起头,从地上跳起,场地打起炫彩耀眼的背景灯,每掠过晏昔,都是一片闪亮。
粉丝们掩住嘴边的尖叫,他们都熟悉的,这首歌——晏昔首张专辑里面唯一的一首融有现代重金属元素的歌曲。前半段的喧嚣是后半段突然沉静下来的铺垫,在粉丝们刚试听这首歌时都自然地归纳入摇滚歌曲,其实不是的。
后面的舒缓而忧伤的曲调才是这首歌的主旋律。同样的旋律,被不同的乐器演奏出来,异样的感觉却更显寂寞。
他们不敢打断。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一首适宜打扰的歌曲。粉丝们屏息听着。
晏昔在台上认真的唱,他能感觉气息混杂着情感从自己胸腔流逝。
一切都是东逝水,曾经的繁华是,曾经的悲痛是,曾经的细水长流也是。没有一条河流能远不干涸,没有一种情感能用不平息。
他想他唱着歌终于明白,过去的都在背后了。只要不转身,就可以不看见。
但是这样的安静最终还是被打破了。
从最后排开始尖叫骚动,人群开始往一个方向涌去,紧接着这样的躁动开始往前排传染,直到全体成员都被这个躁动影响到,晏昔才从情感中回归现实。
他皱眉望着远方,那里人群包围的中心,有一个人影正往舞台这边挪动。那样熟悉的身影。
他听见有人惊喜地高声呼唤道;“南宫一——!是南宫一!”
然后晏昔背过身,静静地闭上眼睛,旁若无人地继续唱着他的歌。
“自己的人生只有自己知道,谁还能体会同样的情感……”
46.生活还是要继续(下)
不回头就不会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