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小喜头痛地说道:“三殿下今日到府里要见王爷,小的不敢告诉实情,又不能说王爷在宫中,只谎称不知王爷去哪了,三殿下不依不饶了半天,直到黄昏的时候才被德妃的人叫回去,但是他说明日会再来。”
上官麟眸光冷了冷,不动声色地问道:“他经常这样吗?”
“什麽?”小喜愣了愣,才说:“三殿下一向说话算数,他说明日来他就一定会来的,奴才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三殿下向来和王爷亲,这事怕是瞒不住。”他说得滔滔不绝,却没有发现上官麟脸色难看。
“你要怎麽说就怎麽说吧。”上官麟冷声道。
“啊?”小喜抬起头,这才发现上官麟脸色难看,连忙噤声,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主子。
“以後除非我叫你,否则不要和我联系。”上官麟吩咐一声,拿起手中的帽子离开,小喜心中大急,连忙跟了过去。
细密的草丛里,窸窸窣窣传出几声响动,但是在夜色下也看不真切,远处传来几人疾跑的声音,那窸窣的声响突然安静了下来,片刻後三五个人跑过草丛,行色匆匆地向远处走去。
再过了片刻那草丛才有了动静,一个庞然大物蹦出来,欢快地冲着众人离开的方向笑道:“要追我,再等几辈子吧。”说着伸手快速地扒开为了武装插在身上的青草,露出孩子气的脸庞,正是被德妃叫回去的上官崎。
他处理好自己一身的‘毛’,皱着眉头嘟囔着:“小喜竟然不让我见哥哥,哼,我就偏要去见。”再确定四周没有追兵後,他向庆王府走去。
走了半个时辰,他隐隐看见庆王府挂着灯笼的大门,远远地见到两个人站在门口,他眼珠一转,偷笑着沿着墙角躲在一个角落里偷听。
“殿下慢走。”这声音是小喜的,他叫那人殿下?上官崎疑惑地贴着墙角继续听着。
“若是还有人来找哥哥,就说哥哥身体不适去广灵寺养身了。”上官崎一愣,听出那声音是上官麟。
这时小喜答道:“奴才明白,王爷失踪的消息奴才一定不会外泄,以後访客来奴才知道怎麽做了。”
上官麟点点头,这时小厮牵着一匹骏马走来,小喜说道:“殿下请上马。”
上官麟戴上帽子,骑上马离开,小喜见上官麟离开,吩咐小厮几句回到府中,大门紧闭,上官崎呆愣地回想着他们的话,哥哥失踪了?这些人却要隐瞒这些消息,他呆呆地看着上官麟离开的方向,狠声道:“果然是你要害哥哥。”
他快步往上官麟离去的方向走去,想着要回宫告诉母亲,可是小喜也帮着上官麟,若是小喜说哥哥在广灵寺,父皇此时又不在宫中,就算是母亲也不能去寺里找人,这麽说他们早就安排好了,上官崎停下脚步,脑袋里像是长了草,望着皇宫的方向,最後说道:“那我先跟着上官麟,看他把哥哥关在哪里了。”
第十六章:思念
上官麟从永和门入宫,宫门的侍卫看见他默默向他行礼,上官麟跳下马将缰绳交给宫人,自己径直往宫内走去,皇宫内高大的朱色红墙围绕出一条幽深的道路,在月色下像怪兽的嘴,漆黑狰狞,外面的一切都摒除在外。
上官麟踏着稳健的步子,面色沈稳,走出高耸的道路,转角又是一条,一眼望去让人有一种没有尽头的错觉,装饰的门後站着一人,那人有着健壮的身体,高大威猛,一身侍卫打扮,手中提着一个灯笼,他看见上官麟走过来,自己上前轻轻躬身,“殿下。”
上官麟看他一眼,那侍卫低下头不卑不亢地说道:“让属下送殿下回宫吧。”
上官麟不置可否,迈开步子走在前面,那侍卫也不含糊,拿着灯笼跟在他身後,两人沈默一阵,上官麟才开口,“邵琦,你今夜来见我,是发现了什麽吗?”
邵琦点点头,“属下探听到,曾经有人动过卷宗室德仁皇後一案的案卷。”
上官麟冷哼一声,似乎早已猜到一般,目光冰冷地问道:“那人是谁?”
“是侍卫长展志超。”
上官麟停下脚步,浅色的眼眸微微眯起,邵琦继续说道:“大约是在六年前,因为庆和王被刺一事,展志超有机会进入卷宗室,也是在那个时候他动了德仁皇後一案的案卷。”
“六年前……”上官麟转过身,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情绪,目光清冷,“展志超的来历查过没有?”
“属下已经查明,展志超於十年前被人陷害入狱,後来得皇上平反进入宫中,属下问过展志超家乡的人,展志超右手因为意外残疾,而且他根本就不会武功。”邵琦平静地说。
上官麟皱起眉头,“那麽这个人就是假冒的。”似乎想通了什麽,他站定身,看向邵琦,“这件事你暂时不要宣扬。”
“属下明白。”邵琦应声道。
上官麟看着前方,“明日展志超若要离宫,立即来告诉我。”
邵琦点点头,两人走在体训宫附近,邵琦默默地熄灯退下,上官麟走在门口望着体训宫的大门,灯火通明的宫殿,隐隐可以听见宫人说笑的声音,然而站在这门外却只感觉到冷清,心里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没有犹豫,他转身离开体恤宫,快步走向心中盼望的地方。
为了避开宫人,他特意走了小路,穿过浓密的树丛,来到那个地方,高大别致的宫殿,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透着一股子淡雅之气,宫门紧闭,只有高墙外隐隐透出微弱的烛光,上官麟绕过前门来到依墙而生的一棵大树下,他嘴角微扬,轻松地翻身跳过高墙。
墙内还和以前一样,一眼就能望见书房,他立在原地,想着那年的大雪,饿急的他为了躲避看门人的追捕跳过了大树,却因为饥饿晕倒在了雪地上,他永远都记得睁开眼时看见的那双漆黑眼眸,清澈,温和,像是世间稀有的宝石一般让人移不开眼。
他痴痴站在院中,像个最虔诚的崇拜者,看着那无人的室内,感觉冰冷的心一点一点的暖了起来。
艳阳高照,热气一阵一阵地向屋内袭来,然而屋主人却没有一丝关门的意思,摆着一张椅子悠闲地看着书,里屋偶尔传来几声咳嗽,他不为所动,边翻着书,边对旁边的人说道:“去看看他怎麽样了。”
旁边为他摇着小扇的侍童不情愿地放下扇子,走进屋里,不一会儿走出来说:“一点风寒死不了。”
琥偌抬眼看他一眼,从袖子里拿出一粒药丸给他,侍童盯着那药丸,瘪着嘴嘟囔一声,“真娇气。”
琥偌轻笑一声,坐直身,卷起手中的书卷拍在他头上,“他的身体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快点拿去给他。”侍童接过药走进室内,说了句什麽,里面的人轻声道了谢便没有了声音。
琥偌翻了会书觉得倦了,起身将书随意地放在椅上,走向书桌把玩着侍童新放着的饰品,捏在手中也不细看只随意的翻弄着。
侍童出来後看他一眼说:“他已经睡下了。”
琥偌低着头扔下手中的饰品,一双琉璃的眼眸巴巴地看着侍童,侍童叹口气,“公子,现在是正午,展志超要当值,要晚上才能来见你。”
琥偌站起身,瞪他一眼,侍童看着他难得孩子气的样子忍着笑说:“公子,近来山上阴气重,您可以上山捉些虫子,这时节最好养虫了。”
琥偌皱皱眉,立马回绝,“他最不喜欢我养虫了。”有些泄气地趴在桌子上,望着桌上的笔墨沈默一会,坐起身拿起笔开始画起来,他画的很认真,侍童没有打扰他,他知道琥偌想画的是谁。
屋外有棵大树,茂密的树枝遮挡住了阳光,夕阳西下,影影错错的光透过树枝照射进屋里。
琥偌放下笔,几撮头发垂在胸前,他透过白色的发丝,眼神温柔地看着纸上的人,峨冠博带,面容平凡,目光柔和,他伸出修长的手轻轻抚摸着眼睛的部分,声音轻微带着笑意,“我总是画不好他的眼睛。”他微微抬起头,目光深邃,“他对我总是很凶,总是说要下毒杀了我,却从来没有真正害过我,他的眼睛像只小鹿,水灵灵的,总有股孩子气。”
侍童站在旁边许久,见他又在说着这些,有些气恼地说道:“他现在不是正让你伤心吗,公子还想着他做什麽?”抬头见琥偌沈默的眼神,他连忙说道:“是我多嘴了。”
琥偌低下头,继续看着那画像,侍童有些受不住他的模样,见天色渐渐暗下,转身想要去外面做晚饭,却看见展志超走了进来,还未等他告知琥偌,展志超已进了门唤道,“公子。”
琥偌看他一样,小心地放下画像,望着他,展志超也不耽搁直接说道:“属下今日未能将信息查到,属下该死。”
“怎麽了?”琥偌平静地问道。
展志超据实说道:“属下查看德仁皇後案卷的事情被二皇子上官麟知道了。”
“上官麟?”琥偌皱着眉,展志超提醒道:“上官麟是淑妃的儿子。”
琥偌微微吃惊,展志超继续说道:“原本属下也是不知道,直到‘那个人’的故友告诉我,我才知道有人去查了当年的事情。”展志超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属下的身份暴露了。”
“哦!”琥偌挑高眉,眼中闪着光,“他倒有些本事,这麽快就查出你了。”赞赏一番又看向展志超,“没有人跟踪你吗?”
“属下已经甩开了。”展志超自信地说道。
琥偌不置可否,手指轻叩着桌面有趣地说道:“你说淑妃的儿子知道上官琰失踪,他会做什麽呢?”
展志超皱皱眉,疑惑地说:“这宫里的人属下都看得出几分,唯有这二皇子……”他迟疑一下继续说道:“属下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竟还有让你为难的人麽?”琥偌轻笑一声。
展志超有些窘迫地低着头,“这二皇子的出生公子是知道的,直到遇见上官琰之前他都是住在冷宫里,从冷宫出来後他一点点得到皇上的信任,光是这一点就让人不敢小觑了。”
“倒是个厉害人物。”琥偌显得兴趣缺缺,突然看向展志超,“你认为他会是我们的阻碍吗?”
“这……”展志超想了一会点头说道:“若是敌人自然是个阻碍。”
“那就不该留着。”琥偌轻描淡写地说着,“他现在能查到你,那麽找到这儿来就是迟早的事,不管他想怎麽杀上官琰,在凌风来见我之前,一个祸患都不能留。”
展志超心中一颤,躬身道:“属下明白。”
琥偌看向侍童,侍童明白他的意思,从身上拿出一个瓷瓶交给展志超,琥偌吩咐道:“这药无色无味,想办法放进他的食物里,中毒者不出半日便会暴毙而死。”
未等展志超回应,里屋传来一声轻响,琥偌眼脸一动,像发现猎物一般看着里屋,眼中似笑非笑,“看来我们的客人受惊了。”站起身来到里屋,打开门,看着一脸苍白的上官琰。
“你醒了?身体可有不适?”琥偌站在门外问道,展志超在开门之前就已离开,上官琰看着琥偌的眼睛,漆黑的眸子清澈明亮,他脸色苍白,气息有些不平,颤声问道:“你刚刚说要杀谁?”
“上官麟。”琥偌平静地说出名字。
上官琰身体一颤,厉声说道:“不许你碰他。”
“哦!”琥偌有趣地看着他,“他的母亲不是杀了你母亲吗?现在我帮你报仇,你该感谢我才是。”
“这不关你的事,不许伤害我弟弟。”上官琰不予理睬径直说道。
琥偌看他一眼,眼珠转了转,“我可以放了上官麟,但是我从来都不做亏本的买卖。”
“你想做什麽?”上官琰一脸不惧地回视着他,温和的脸庞难得地显出倔强的神情。
琥偌微微笑着,一双琉璃色的眼眸望着上官琰,一字一句地说:“你替他喝了那毒药,我就放了他。”
第十七章:服毒
“好啊。”
“什麽?!”琥偌吃惊地张大嘴,这也许是他这辈子最蠢的表情了。
上官琰面色平淡,“你让展侍卫回来,那药我喝了。”他说的轻松,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一丝虚伪,仿佛他这麽做是天经地义的。
有趣。琥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怕就这麽死了吗?”语气有些幸灾乐祸,“你的体质虽然抗毒,但是我的药可不是随便什麽人都抵抗得了的。”
上官琰回视着他,温和的笑着不语。
琥偌微眯着眼,靠近上官琰望着他清澈的眼眸问:“你不知道上官麟是谁吗?”
“他是我弟弟。”上官琰微微蹙着眉头,似乎对这样的提问感到不悦。
“弟弟?”琥偌诧异地望着他,突然大笑起来,肩膀剧烈颤抖,像是忍不住笑,他一手捂着嘴,眉头紧皱着,眼眸灿烂像月儿一般弯着,许久他才喘过气来,大呼,“有趣、有趣。”转头对侍童说道:“去把展志超给我叫回来。”侍童看着上官琰,目光复杂,琥偌看向他,他连忙往外走去。
“我已经让展志超回来了,药也可以拿回来,那麽现在……”他说着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瓷瓶,抛给上官琰,见上官琰疑惑的表情,他漫不经心地说:“这是也是毒药。”
上官琰目光闪了闪,黑曜石般的眼眸望向琥偌,琥偌冲他一笑,“放心,你不会痛苦的。”
上官琰露齿一笑,在琥偌怔住的时候揭开瓷瓶的封口,仰头喝下那药,他动作缓慢地将瓷瓶重新封好,看向琥偌时却是一脸开心,眸中闪着喜悦的光,声音清脆动听,“谢谢你。”
琥偌皱皱眉,问道:“谢我什麽?”
上官琰的目光投向远方,像在自言自语般表情透着些迷茫,“麟其实是好孩子,就是太倔强了,请你……不要伤害他。”而他原本就是该死的,从那个世界到来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准备,上官琰露出一个笑容,安静地闭上眼睛。
有些纤细的身体,毫无知觉地往後倒去,一双手稳当地接住他,琥偌望着眼睛紧闭的上官琰,面色复杂。
“公子。”被叫回的展志超进门看着琥偌抱着的人吃惊不已。
琥偌平静地将手中的人交给侍童,目光投向展志超,思索片刻,问道:“仁宗皇什麽时候能回宫?”
“这个……”展志超表情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属下身份暴露後就没有回宫打探。”
琥偌冷笑一声,“已经几天了,他也该回来了。”只要他回来,那麽那个人也就该出现了,琥偌想着目光中闪着野兽的光芒,他对展志超说道:“你回去将药放在上官麟的食物里。”
展志超领命走了出去。
抱着上官琰的侍童看了看琥偌,终究没有说什麽,琥偌看着他轻笑,“怎麽?你有话要说。”
侍童低下头嗫嚅道:“公子已经答应上官琰了,如今食言……”
琥偌不轻不重的冷哼一声,侍童闭嘴噤声。
“我是说他死了,上官麟才不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