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上,有能治好你的东西。”
再来一惊,定定的看着天香。
感觉到他的目光,天香停在正殿门口,低下头看着他,轻轻的笑。
“我一定为你取来。”
当——当——
肃穆的钟声响起来,从前方大殿中,一个沉稳严肃的声音清晰的传出来,“进殿。”
天香正了神色,眼里蒙上了一层冰冷,抱着再来,稳健的踏步走进大殿。
大殿之上,一仙风道骨的男人站于正中,看面貌刚过而立之年,但那眼神却像是已经活过了几百岁,那眼睛像是石头一样
冰冷。长发束冠,冠也是白玉的。身上所穿道袍也是土黄色,偏偏到了他身上就衬得庄重肃穆,而且比天香惯常所穿青衣
更显飘逸。
天香把再来轻放到地上,掀起衣摆单膝跪地,垂头行礼。
“师父。”
“恩。”男人的声音也是冷的,没有喜没有怒,似乎他回来是理所当然的,是不需要在意的一件很自然地事情。
天香行礼之后起身站起来,直视男人。
“弟子有两件事情需要奏禀掌门。”
“说。”
“其一,净意擅用操魂之术却遭反噬,后又吸食人血,已经入魔。”
男人听着这些却没有讶异,仿佛他早就知道了,又仿佛这也是微不足道之事不需在意。
“净意,你大师兄说的,你都听到了,出来吧。”
天香和再来惊讶的看着大殿一侧的角落里,净意束发齐整一身道袍,神色如常的走出来。完
全看不出之前那些邪气和癫狂之气。
“大师兄。”净意对天香抱拳行礼,“师兄刚才所说,师弟不解,还请师兄开释。”
“哼,”天香冷哼,“你果然进益了,能将厉鬼之气完全掩盖住。”
净意没有被戳破的紧张,而是转身对着掌门抱拳,“请掌门明鉴。大师兄与妖孽之物相处日久,心神已受侵扰。弟子修为
不足,几次都没有能够扑杀妖孽,以至于前些日子神兽夫诸亦被大师兄蒙骗,洪水之灾未成便返回山中。如今大师兄带上
山来的,正是那妖孽,还请掌门将其正法。”
那男人听着净意说这些,却没有看向净意,始终他都只看着天香,看到天香被净意这一番话激怒,竟有些赞许之意。
“只怕你才是妖孽!”天香想起再来所受的痛苦,恨的咬牙切齿。
净意蹙眉,颇有些无奈的看向天香,“师兄的意思,我不懂。”
“懂不懂,动手就知道了。”天香再不罗嗦,身影变换,杀招已出。
净意匆忙躲避,竟是不还手,躲开天香凌厉的杀招之后,慌忙回头看向掌门,“掌门!大师兄他……”
不对,净意愣住了,掌门在看着他,那眼神中,有一丝轻蔑的嘲讽,难道……
不容他多想,天香第二次的攻击又到了,净意腾空而起踏着房梁转身落下到大殿另一侧,撑起结界护住自己。
然而天香不给他喘息的时间,又已攻到。蓝色的光凌厉如匕首,从各个方向向他刺来,每个匕首之上还带有爆破的法阵,
一旦中招必然炸的血肉模糊。
净意论法力完全不能与天香抗衡,情急之下伸手向躺在地上的再来攻去。
再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净意伸手扼向他,却不能动不能喊。天香此刻也已看到,硬生生的将攻击之术收了回来,撑起一个
结界甩向再来罩住他。
净意的攻击打到天香的结界上被消散掉。
此刻天香已经怒极,噙着一抹冷笑看着净意。怒气激起了他前所未有的攻击的欲望,周身气息暴涨,杀意震慑着净意有些
战栗。
净意看向一直冷眼旁观他们相斗的掌门,心里暗恨。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不露声色让他以为自己已经蒙骗住了他,其实他从一开始就了然于胸,不自己动手杀他只是为了留着
他当做给自己得意弟子击杀的小丑。
好,真好……那他还有什么需要顾忌的!
阴森的血腥之气从净意体内渗出来,清澈的眼睛变得浑浊终至惨白,血丝遍布眼珠更增添了邪气。道袍被风鼓起来,显得
他体型涨大了几倍,头发也已冲开了发冠,凌乱的张扬着。
从人到魔,只是一瞬。
掌门仍旧站在高台上旁观,没有丝毫的惊讶或动容。
天香微侧着头,从眼睛,到面孔,全然的冰冷。幽蓝的光第一次染上了如此嗜杀的气息,没有愤怒,没有急切,没有任何
感情,只有一个念想,杀了他。
再来倒在一旁的地上,身体本能的发抖,这大殿里一触即发的气场让他忍不住的寒战。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天香,让他,有
些害怕的天香。
一瞬间两个身影就扑到了一起,又在相交之时错开,迅捷的身影在大殿里不停地冲撞错开,招招致命的光刀在殿内四处飞
射,再来被结界包裹,可以清楚感觉到误伤到结界上的招数的强悍。
凭他的肉眼已经看不清他们二人的攻击招数了,血红的身影和幽蓝的身影幻化成了两片光晕,他甚至看不清天香,心里担
忧却没办法知道他是否有优势。
再来只好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那掌门,男子仍旧面无表情,冷冷的注视着场中相斗的二人,再来没有办法从他脸上看出任
何与这厮杀有关的情绪。
轰然一声巨响,再一次红色和蓝色的身影碰撞后各自退开,只是这一次不同的是,天香停在了那里没有立即再攻击。
他脚下的玉石地面上已经结出了蓝色法阵,复杂纠缠着的花纹,自他足尖一点衍生出来,结成圆形多层的法阵,天香立于
阵中,左手拖起一物冷冷的看着对面惊疑的净意。
那是很普通的一块石头,拳头大小,普通的与路边的任何一块石头没有任何区别。
癸玉。
净意心道不好想要冲出大殿,天香却比他早了一步已经催动了癸玉。净意只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道吸引着他靠近天香所
在方向,不论他用多大力气也无法挣脱。
从身体里一点点渗出来的恐惧,是厉鬼对于癸玉本能的恐惧。
净意逃脱不了,转身用尽全部灵力向天香拖着癸玉的左臂,攻去杀招,这是他最后的一击。
而天香拼上挨他一击,左手仍旧催动癸玉,右手也已向着被癸玉控制住的净意挥出了最后一击,击向他后脑穴位,魂飞破
灭之术。
一直旁观的掌门此刻有了动作,右手结界撑出将要甩向天香的方向,却在看清净意的攻击方向是天香的左手时,停住了。
再来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一击击中净意的后脑,看着净意口中喷血倒下,再无法爬起来。而他身后那一侧,天香也已跪到
在地,左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淋漓。
净意此刻体内气息已经凌乱,魂魄受创已经命不久矣,明明不惜入魔,却仍旧胜不过他,带着不甘和悲愤,嘶声挣扎着只
有一句话:“凭什么……我总……赢不过你……”
肉体轰然化作齑粉,一抹黑烟从那齑粉中飘起。
掌门抬手收走了这一抹黑烟,再不看向那只余一滩鲜血之处,只注视着天香。
天香受次一击,也是气血翻涌,但是全身凌厉的肃杀之气仍旧没有消散,冰冷的气息围绕全身。
抱着手臂跪倒在地上,目光滑过之处,看到再来不能言语不能行动,却焦急万分的看向他。像是冷静了下来,肃杀之气渐
渐淡了,目光逐渐清明。
天香咬牙挣扎着起身,踉跄走到再来身边,跪倒在那里,对他微笑,脸色苍白但笑容就如以前肆意潇洒的日子里那样,柔
情万千。
“呆子,不用担心,都好了……伤不要紧,过几天伤好了我就去找药来治好你……”
再来也很想笑,也想哭,可是他一扯嘴角脸上就疼的厉害,笑不出来,眼睛被火灼伤之后,就无法流泪。
只能用眼神告诉他,好,都好……
蓦然,再来瞠目大惊,一条蓝色的光芒结成的铁索飞驰而来,缠住了天香,紧紧的将他勒住。
铁索的另一端,握在掌门手中。
第十一章:最冷不过心冷
掌门右手用力握住向上提,铁索顿时勒的天香丝毫不能动弹。
“师父?!”
向后一扯,铁索带着天香被扯离了再来。
“来人,将他压下去。”
从大殿两侧进来两个弟子,皆穿土黄色道袍,恭敬的垂首上殿,快步走到再来身边,一人拽起他一只胳膊,将他拖在地上
拖着向殿外走去。
“你们做什么!”天香大急,向前扑去却被铁索束缚住无法前进,“师父!”
掌门只是冷言看着天香,“既然你下不了决心除掉他,为师替你动手。”
再来连风吹过都疼得厉害,更何况现在被人这样拽着拖着,可他再怎么疼也动不了喊不出来。
“啊!——”天香奋力想要挣脱铁索,可是刚才一战他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而掌门的修为远在他之上,那铁索紧紧束缚
着他。
“师父!——”天香回头给掌门跪下了,乞求他。
看他如此心神剧裂的样子,掌门挥掌之间掌风扇到天香的脸上,嘴角立即出血,“没出息。为了一个不干净的东西,你竟
然想要求我。”
天香缓缓转回被扇偏了头,“他不是不干净的东西,他是再来……是再来……啊!——”
天香不顾一切的迸发所有的灵力想要挣脱铁索,掌门只是催动了法术就将他的努力克制下去。
看着瘫倒在地上的天香,掌门冷声开口,“还是这么没有计较!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留着净意,让你去杀他?我教导你十
几年,你修为进境神速,心性却始终不够坚毅。我要让你因为恨,而激发肃杀之心,不然你以后也不会有大的进益!经过
刚才一场厮杀,你现在已经力穷,又怎么可能挣脱我的铁索。只与他,既然已经没用了,我自然会替你除掉。”
他越说,天香的心越冷,最后只剩一抹苦涩的笑。
本来就是他错了,他竟满心期待的带着再来来了这里,只想到来了就能救他,却忘记了,上面这个人,是最为无情的师父
……
身体里连一丝灵气也无,算计不过他,斗狠心也斗不过他,再来……再来又……他最后的一丝生机,竟是断送在自己的愚
昧之下……呵呵……
悲极,反而笑了。
看着他笑出来,一直不动容的男人突然有丝心惊,一把拽着铁索将他拽到身边,扼住他的喉咙,却还是晚了。
一行血从天香嘴角滑落,男人捏开他的嘴,舌头几乎已齐根咬断。
泪从天香眼角滑落,自喉间,他勉强说出几个字,血已经呛入了气管。
他说,“别拖他,他疼啊……”
……
这一次,他是真死了吧?
从台阶上被人拖着,磕磕碰碰一路下来,全身已经疼到了极限,然后就没了意识。
身体好冷,冰冷。
不再觉得疼了,可是还是不能动。
这一次,真的是死了吧?
好像有什么事情被他忘记了?是谁?是谁惊痛焦急的看着他,是谁嘶声大喊……
天香!
一下子睁开眼,看到的是白玉的屋顶,刻着仙鹤飞起的图案。
“吱吱!”
右边是老鼠尖细的叫声,就在他耳边。
用力,竟然,竟然头可以转动了,只是还很僵硬。
阿摸惊讶的看着终于醒来的再来转过头来看着他,惊讶之后兴奋的扑了上去,蹭着再来的脸颊。
再来想笑,脸颊扯不动,想叫它,喉咙发不出声音,明明它在蹭着他的脸,可是没有毛蹭到
脸上的触感。像是……像是脸上裹了一层布……
阿摸高兴的蹦来蹦去,终于乐够了捧着两个小爪子在胸前喜滋滋的看着再来。
再来张嘴想要说话,努力了半天只发出一个模糊的声音,“天……”
“吱?”阿摸眨眨眼睛,随即了然,可是挠着头,它的叫声再来又听不懂,这要让它怎么说……
开门声,脚步声,有人进来了。
阿摸迅速跑下床,在床与墙之间的缝隙里藏起来屏住呼吸。
再来用力的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另一侧。
进来的是个穿道袍的年轻弟子,手里捧着一个小罐,小罐里飘出好闻的清香,逐步靠近再来躺着的床。
待走的进了,看见再来醒了,那弟子惊讶了一下,但随即镇静下来,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开始做他的事情。
搬了一个椅子到床边坐下,打开小罐放到窗沿,弟子手伸向躺着的再来,在他脸上揪起一物,开始绕着圈的解开。
再来睁着眼惊讶的看着那弟子手里揪着一条白布的一头,而这条白布,正是包裹着他的脸。
不知道解了多少圈,终于裹着他脸的布条全部解开。
那弟子在全部解开之后微微侧首闭了一下眼睛,镇定一下才又睁开眼看向再来。他是如此,再来心里也忐忑了一下。拿起
那一罐药膏,弟子用手指蘸着药膏开始向再来的脸上抹药。也许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件事了,可是手指靠近再来脸颊之
时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手指颤抖着,眼里的厌恶也忍不住流露出来。
再来闭上眼,感觉到他将冰凉的药膏抹到他的脸上,尽力匀称仔细的抹到每一处,也感觉到,自始至终他手指的颤抖。
头和脖子之后,是身体。
再来的全身,包括四肢,都包裹着白色的布条。那弟子一点点将布条解开,让再来的身体裸露出来,又蘸着药膏开始为他
涂抹身体的每一处。
再来闭着眼不愿睁开,袒露身体让别人这样摆弄,他觉得很羞耻。
那手指每到一处,他都忍不住心里难过一分,而那手指,抹遍了他身体的各处,连最私密的部位也没有漏过。
药膏似乎起了作用,再来觉得意识开始模糊,又想睡着了……
……
后山,雪顶。
冰冷的雪覆盖着整个山巅,在这没有树木没有生气的地方,两个人一站一坐,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像这样,已经好几日了
。
尘虚站在盘膝而坐的天香身后,知道他已经醒过来了,知道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在他身后,只是他装作不知道。
“他没死。”
天香肩膀动了一下,含混不清的说话,“真的?”
“为师何时骗过你。”
天香冷笑,是,你不骗我,你只是坑我……
“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以为你下山数年,见惯了人世间的龌龊不堪,自然能够磨练心性。没想到你却沉迷于情爱之中,为
一个浊物所误。枉费我一番苦心,安排净意与你相斗。”
“净意,是你安排的?”天香一说话舌头便痛的厉害,声音也是含混不清。
“他虽然修道之心比你急切,但是心术不正,多年来对你一直暗怀嫉恨之心,我一直留着他,就是为了有今日之用,谁知
你还是如此不争气。”
天香突然觉得心寒,他竟然什么都知道,却一直冷眼旁观,甚至,净意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一个有用的物事而已……闭着眼
,他能想起当初那个刻板无趣的师弟,总是冷着脸没有笑容,总是一丝不苟的执行掌门的任何指令,总是最刻苦修炼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