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时代 上+番外——我即江湖

可是这些都不是最恐怖的，当第一束光线照到他的脸上时，剧痛就产生了——它毫无预警的蔓延，从最柔软的眼睛到脸上的每一寸皮肤再到裸露在外的脖子和手脚——就像是被浓硫酸泼到身上，一阵阵剧烈又缓慢的腐蚀感和皮肉撕扯的痛苦！！威尔惨叫着跌落在地上，在眼睛失去视觉之前，他亲眼看见自己手臂上的皮肤鼓起大量的燎泡然后整块整块的变得焦黑！！

“放手！”阿德莱德憋出两个字，瞬间甩开霍尔的挟制，出现在几米外威尔的身边。他小心翼翼的把无力挣扎的威尔抱起，那张威尔丢下的被子不知何时被他拎在手里，然后一下盖住少年惨不忍睹的身体。下一刻，落地窗已经重新关上，阿德莱德抱着威尔回到众人之间，慢慢坐下。屋内再一次被和煦温暖的阳光笼罩。

这是毫无伤害的虚假阳光。

房间里非常的安静，只听到威尔痛苦的呻吟……阿德莱德小心的掀开被子，引起怀里人一阵痉挛，艾伦倒吸一口气，一边的丽贝卡也忍不住移开视线。大片宛如烧伤的痕迹遍布少年原本俊秀的脸上，就连那双漂亮的冰蓝色眼睛也只剩下血肉模糊的一片……阿德莱德低下头深深的看着此时丑陋的少年抿紧嘴，从没有这种感觉，仅仅只是看着，就仿佛感同身受……一阵阵尖锐的疼痛让他不由皱起眉。

“救……”我……救我……阿德莱德……威尔抽着气发出模糊的声音，却因为喉部被紫外线腐蚀，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

“别说话。”阿德莱德轻声说，苍白的指尖犹豫再三还是小心而轻柔的落到他的脸上。威尔轻轻一颤，渐渐平静了一些。

“……拿H—17，丽贝卡。”他冰冷到极点的视线扫过红发的霍尔看向丽贝卡。丽贝卡利落的拿下腰间的金属密码盒，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一支散发着冷气的针剂递给阿德莱德，里面是液态的红黑色液体。

“抑制剂已经服用了，再用这个有用吗？”艾伦有些担心的看着阿德莱德干脆的给少年注射针剂。虽然很看不惯这个人把他们当怪物的样子，但是看看他现在的惨状，也生不起来气了。

“就是因为抑制剂没有发挥作用，才会变成这样不是吗……”一直没有说话的霍尔靠在椅子上看着阿德莱德专注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我以为他会有点不同，阿德，原来是我看走眼了。”

“我从没有抱过期望，而且……”阿德莱德缓缓抽出针头，看着针头上那滴鲜艳的血，嗤笑道：“我们谁又是自愿转变的呢？”将近千年的岁月，已经足够将一切曾有的怨恨和不甘化解……剩下的也只是一天又一天，重复而单调。可是怀里的这个少年不同，他和他们不同，和那些人类都不同。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有一道视线牢牢的注视着他。这很稀松平常。当他和威尔对视时，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惊讶的睁大，晶莹剔透……他的思想一向无往不胜，却无法看透威尔的思想。唯一让这个少年显得与众不同的，就是他身上干净温暖的气息。无论是什么样的人类，都会因为有所欲求而气息浑浊，但是威尔的气息非常的干净。

他的血液一定，非常纯净。

然而一切止步于他的姓氏，威尔·朗费罗。

霍尔的挑衅让他有过犹豫，现在的少年什么都不知道，无论是他们的身份还是他自己的身份……但是仍然行不通。朗费罗……朗费罗。这个姓氏是梵卓族永远的心结。

他把威尔靠在他的那把扶手椅中，然后重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注射了H—11，也就是第十一代液态血液锭剂，威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新的粉色肌肉代替坏死的肌肉长出，皮肤组织迅速覆盖其上。三分钟之后，威尔的长睫颤抖着睁开，完好的冰蓝色眼睛还有着茫然，浑身皮肤洁白无瑕，只有代谢的黑色坏死组织化成的灰烬落在周围。

阿德莱德发现威尔想要说话的迹象，慢慢开口：“声带恢复会相对慢一些，你最好安静。”他看着威尔眼中的急迫的泪水，突然觉得有些疲惫。霍尔伸出手按着他的肩膀，接过他的话：“这就是不能马上让你离开的原因，威尔，你还没有康复……准确来说，你现在既不是人类，也不算吸血鬼。”

威尔握紧了还有些无力的手，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他们对自己说，他已经服用了所谓的抑制剂吗？

“告诉我……原因……”他咬牙强迫自己开口，嗓音混浊不堪。

“这全部都是因为，你是朗费罗。”霍尔微笑。

第十二章：血统之谜

“这全部都是因为，你是朗费罗。”这就注定了一切。

威尔一瞬间想到了朗费罗庄园那个长长的、华丽而阴暗的长廊……长廊上挂着的每一任朗费罗家族的族长，除了他父亲，所有人都拥有蓝色的眼睛，和苍白的肤色。他们终生都待在朗费罗庄园，并且都去世的很早。

“朗费罗的的祖先是一位女性，曾经是英国皇室的公主，在皇室的宗谱里，她死在了十八岁。”霍尔低声说，“而事实的真相是，她被转变了。”

转变？！威尔睁大眼。

“在吸血鬼的社会里，每一块领地的最高统治者就是亲王。英国的亲王转变了这位公主，把高贵的血液赐给她，以她为自己的后裔。但是这位公主拒绝转变，在超过了三十几个小时后偷偷服用了抑制剂……她最终没有变成吸血鬼，但是病毒却在她的身体里潜伏着，传给了每一代朗费罗家族的男孩。”霍尔来到威尔的面前，俯身对威尔说：“你的身体里也有这种病毒，本来它可以安全的潜伏直到你死去，可是……”

可是……他被一个吸血鬼的血液感染了。威尔绝望的摇摇头，这就是一切的终结。“抑制剂……对我没有用……”他艰难的问。

“并不是完全没有用，但是就像一个系统被启动，你的血统已经被激活了……那种抑制剂对你只起了缓解的作用，而只有新生的吸血鬼和你这种——半吸血鬼——才会那么容易被紫外线伤害，”红发的男人略带抱歉的看着他，“毫无疑问，你最终还是要面对转变，除非——”剩下的话被阿德莱德伸出的手阻止了。他看了一眼阿德莱德，闭上了嘴。

威尔极力撑起自己，喘着气仰头看向走来的阿德莱德，大声质问：“除非什么？阿德莱德，我要知道霍尔没有说完的话——一定还有办法！！”无论如何，他绝对不要变成吸血鬼，只要一想到刚才那种活生生被焚身的痛苦，他就害怕的无以复加……并不仅仅是因为肉体上的伤害，而是他没有办法去接受这种不能见光的生活，享受阳光和不会被阳光伤害……这完全是不同的概念。好不容易得到的再一次的生命，他绝对，不要这样的活下去！

阿德莱德肤色苍白的脸上露出介于愤怒和悲伤的表情，他几乎感到胸口狠狠的一窒……虽然他的心脏早已失去活力。他原本应该做的就是让霍尔把话说完，该做的做完，然后就让这个该死的人回到他应该在的地方，过完他短暂的一生，直到他再也不会扰乱他的思维阻碍他的道路……可是，现在阻止了霍尔的又是谁？

他慢慢伸出手，下一秒扼住了威尔的脖子把他压到了椅背上，房间响起了喉骨嘎吱嘎吱的声音，让空气变得一触即发！霍尔三人紧张的站起来，不明白阿德莱德突然对威尔动手的原因。

“再做一次选择，威尔……最后一次，”他凝视着威尔涨得紫红的脸，轻轻的控制着音量说：“是要阳光……还是忠于黑暗……”

‘阳光……还是黑暗……’

“选择短暂的生命……还是永世不朽……”

‘短暂……还是永恒……’

威尔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想起了醒来前那个炙热的梦境……原来是阿德莱德吗……他极力看向俯视着他的那双灰蓝色眼睛，那里的挣扎……是属于自己的倒影，还是属于阿德莱德的情绪呢……

“……离开……”我要离开。威尔微微的开合着嘴巴，虽然音量微弱，还是清晰的传到了阿德莱德的耳中，一瞬间心中暴起杀意。但是，他最终只是一点点的慢慢的移开紧扼威尔的手，指尖剥离的那一刻像是留恋那里的温度一样轻触而过……

“……明天给他注射新型抑制剂。”阿德莱德退开一步，然后转身走开。他悄悄的握紧仿佛还留有余温的手，对着丽贝卡淡淡说，“然后送他出林区。”

丽贝卡有些诧异的看着他，转头又看向霍尔，发现他也沉着脸。她只好点点头，艾伦也站起来，两人微微俯身，然后准备离开房间。

“等一下，”霍尔喊住丽贝卡，“把他带回房间……另一间房。”

丽贝卡顿了一下，没有问什么，轻轻抱起昏迷的少年离开。艾伦有些担忧的看了看房间内气氛沉闷的两个人，还是轻轻带上了门。

有好半天，谁也没有说话。

霍尔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抚弄着手指上艳丽的红宝石戒指，狷狂的脸上充满了冰冷的愤怒。可怕的冈格罗族（Gangrel）是野蛮的吸血鬼，拥有令人不安的野性与动物特征，作为第一批主动接受现代文明的冈格罗，霍尔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想要嗜血的冲动了。

“……我还以为自己跟随的是一位冷静又理智的大人，就像我以为你不会拥有人类的那些感情一样，阿德。”他讥讽的出口，声音优雅如同丝绸，“你应该痛快的让他离开，而不是给他所谓的选择，指望他会愿意变成吸血鬼！”

“我只是……按你说的……试一试。”阿德莱德的低喃轻不可闻。他转身慢慢走向霍尔，灰蓝色的眼里充满了挫败，“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让我在意……我该怎么做？霍尔？就这样放他离开，然后等待他离开我的时光？”人类的一生可以有一个伴侣，可是他们大多只能和孤独为伴。明知道人类的生命有多么短暂，吸引他们的却总是这些渺小的生命。原来他也不例外。

霍尔仰头看着他，脸上的愤怒慢慢的缓和。眼前的这个人带领他进入卡玛利拉，给予他的族人生存下去的希望，所以他愿意跟随他……以他的意愿为意愿，以他的方向为方向。可是他最希望的，是阿德莱德能够快乐。

“阿德，我希望你快乐，”他轻轻的说：“朗费罗家族的人因为病毒的存在很难长寿，原本我以为他会愿意加入我们，但是事实证明，阿德，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他畏惧我们就和其他任何一个人类一样。所以……我认为让他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自从亲王消失以后，英国的势力变得越来越动荡。无数势力窥探着这个位子，梵卓族一向是卡玛利拉名义上的领袖，但却没有办法名正言顺的接管英国这块领地，只因为卡玛利拉那群守旧的长老拉出了朗费罗家族作为压制他们的工具。戒律规定创造新的吸血鬼必须征得领地亲王的同意，于是他们作出了约定，绝对不主动转变朗费罗家族的成员。

现在意外出现了，霍尔觉得如果这个时候转变威尔，借着他对阿德莱德的感情，也许可以使阻碍变成助力，结果让他失望。在这样的情况下，当然还是给他注射新的抑制剂，让他回到人类社会，像每一任的朗费罗一样，活着，然后死去。这是唯一的选择。

阿德莱德静静的站着，然后眼里剩下的那一些挣扎也慢慢淡去。是的，这的确是唯一而且最后的选择，他不会忘记自己想要实现的目标，那才是帮他消磨了无数岁月的东西。而那个少年，也许注定只是他生命里的匆匆一瞥，无法停驻。

“这是我的错误，我不会让威尔有转变的机会，”他淡淡的说：“霍尔，拥有亲王血统的朗费罗绝对不能被转变……否则我和梵卓族将失去立足之地。我，绝对不会臣服为他人之下的骑士，这种选择我绝对不会再给他第三次。”

霍尔望着阿德莱德离开，背影就和过去的岁月一样，高傲而拒人千里，刚才那个挣扎痛苦的人就好像只是他做的一个关于阿德莱德的荒诞的梦……可惜他从不做梦。

他踱到落地窗边一把拉开它，明亮的房间瞬间变得阴暗湿冷。美好的假象被拉开，眼前的一切才是吸血鬼的本质……他冷笑的靠在墙上看着古堡外没有尽头的阴暗森林。就连他们这样的生物，在铺天盖地的森林包围下都显得那么渺小，他们的一生，那么漫长可怕的一生，都只能活在这种地方，或者虚假的阳光里。

虽然他们嘲笑人类，却又忍不住追逐他们……虽然藐视他们的弱小，但是，也羡慕他们，嫉妒他们。人类社会的追名逐利，勾心斗角，在吸血鬼的世界里同样存在，而且只会因为岁月和智慧而更加激烈。不过人类是为了生存和欲望，对于吸血鬼而言，更多的却是为了打发时间。

他们热衷于这些。

“也许这就是上帝想要看到的，”霍尔伸出手探向林间漏下的光线，皮肤感到极其微弱的灼热和刺痛，“凡血族……终生不得解脱。”

另一边的阿德莱德一个人站在仿佛迷宫的长廊里，站了很久，他转头看向一边的窗户，那里外面是一个阳光下的湖泊，波光粼粼，游着美丽高贵的白天鹅。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然后拉开窗户。于是整个明亮的长廊里只有这一块黑暗如同夜晚，他悄无声息的跃出去，消失在漆黑的林间。

第十三章：剥离

威尔蜷在卧室窗前的扶手椅里，安静的看着窗外微弱的夕阳余光。橘黄的光线以非常倾斜的角度照射大地，使这个阴暗的庄园变得有些温暖。因为这个简单的原因，威尔每天都会守在这里，看日出和日落。

“嘎吱——”树枝断裂的声音传来。威尔皱起清秀的眉，微微探头望去，脸色有点苍白。

一个女仆捧着一大束刚采下来的红玫瑰缓缓穿过花园，她穿着黑色的女仆制服，脸上罩着黑纱，手上戴着黑色丝质手套。她就像一个幽灵一样慢慢的，在朗费罗庄园游荡，和手中鲜艳夺目的火红玫瑰形成鲜明对比。

这个家的每一个仆人都是如此，从没看见过他们摘过黑纱遮面，从没有听见过他们说出一言半语……就像是僵尸。

威尔突然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也许他最渴望的就是等待成年离开这里，找一处充满阳光和人们欢声笑语的地方，平静的生活。

“少爷。”轻轻的敲门声传来，管家霍普推开门，刻板的说：“主人醒了。”

威尔慌乱的把视线从窗外移开，有些急切的跟着霍普出去。

他们停在长廊后的第一扇门前。威尔看着这扇门，恍然大悟。这里面的那个人，就是他一直没有离开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