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傻眼了,道:“每次你俩说话,也称什么九天雷神普法……什么什么的?”
通天促狭一笑道:“那是自然的。”
浩然终于明白过来,联想到闻仲铁青脸色,定是被嘲笑得甚是窝火,不禁捧腹大笑。
通天又絮絮叨叨,说道:“这一眨眼就几百年了……”
浩然打趣道:“吵架了不曾?”
通天笑道:“自然吵了,六次小吵,一百一十二次大吵……”
浩然狐疑道:“怎的大吵还比小吵多?”
通天满头问号地想了想,道:“为师也甚疑惑。”
浩然忙安慰道:“我与子辛也常吵……最后都子辛让着我。”
通天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也让着我。”
浩然脑门上三条黑线,道:“看这脾气还以为你让着他……”
通天一拍大腿,笑道:“徒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非但你不知,我也不知……”
“行了行了,说重点!”
通天煞有介事道:“大吵完后,为师每夜形单影只,孤苦伶仃地睡下,翌日早上醒了,又见那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睡在
身旁……你说这事儿奇怪不奇怪?”
“……”
闻仲归来,挥退了黑麒麟,走进院内,冷冷道:“少啰嗦几句成不,人来疯。”
浩然忙起身见礼,闻仲道:“坐你的,吃就是。”继而解了领扣袖扣入席。
“九天应元……”
闻仲叫苦不迭,将那筷子一放,道;“浩然,一会我随你下世去……”
通天笑道:“怎能下世?!这天庭少了你,可是不妙,凡间奸人恶人一失了业报,谁来管?”
浩然看看闻仲,又看通天,只觉这硬汉太师被话痨教主收拾得服服帖帖,实在是滑稽至极。劝了闻仲一杯酒,闻仲便道:
“你……灵宝……嗯,师父,你先前不该寻那蚩尤麻烦,仅是天魂,无作大恶。”
通天不置可否,浩然蹙眉道:“何谓天魂?”
通天道:“蚩尤自当年涿鹿之战败退后,便遭轩辕剑斩为天、地双魂,天魂主善,地魂主恶,双魂归一时方得兵主正体,
先前那战师父便知其未曾吸纳地魂,方有心一战,若蚩尤天地双魂同合……”
浩然到得金鳌岛上,心情已放松了不少,此刻听通天一提,再次意识到恐惧,背脊汗毛倒竖,沉声问道;“会如何?”
闻仲与通天对视一眼,像是在交换意见。
通天道:“钟儿,你所知有误。”
“蚩尤乃是上古战神,而非邪神,轩辕氏为立正统嫡传,遂诋其为邪;然准圣上仙俱有善恶两面,当年如为师……斩三尸
成圣,便是抛去尘根,斩却执念。”
浩然浑然听不明白,教主哂然道:“东皇自己亦不是什么……”
“师父!”闻仲峻声道。
浩然逾发疑惑,通天又道:“罢了,蚩尤成圣之劫应在你身上,亦是机缘。”
浩然道:“他他他……他还能成圣?什么意思?成圣之劫?”
通天笑着朝浩然看来,欣然道:“当年你穿太古玄门而过,不是正落在涿鹿战场上?”
浩然登时醒悟,通天又道:“蚩尤若非为了保你性命,那一战胜负本是难料。”
浩然道:“但……历史不是这样的么?蚩尤败,黄帝胜……”
浩然越来越糊涂了。
通天道:“这便是蚩尤之劫,亦是几千年来数名上仙成圣的‘因’,究其本源,俱是由你而决,所以,徒弟,涿鹿之后万
事万物因果已定,那是最后一战呐。”
浩然道:“不懂,师父,再说清楚些?”
闻仲又道:“蚩尤因你而败,便是劫数之启;如今蚩尤复生,这劫数便应在你手,现世须得由你成全。”
浩然道:“怎么成全?师父。”
通天哭笑不得道:“徒弟。”
“???”浩然一头雾水。
通天道:“为师要是知道怎么成全,还会坐在这里么?早开个成圣培训班,广收门徒……待得千万妖人子民平地飞升,再
率众捅了老君,砍了天尊,拍扁东皇……”
“闭嘴——!”浩然与闻仲同时斥道。
通天忽地像是发现了什么,揶揄道:“徒弟,这是何人?”
通天抬指于空中虚点,那空气如水波般被点出涟漪,化出一面水镜,镜内映出人间景象。
风沙吹过,现一城楼,牌匾上书“函谷关”。
浩然扶额道:“那是白起,他在做甚?”
白起一身青袍,毛手毛脚爬到函谷关高处,一路跑来,寻到城楼上置着的那头铜牛。
“师兄的座骑?”通天疑惑道。
白起左右看看,用力拍打那铜牛,铜牛巍然不动,闻仲与通天俱是笑了起来。
浩然哭笑不得道:“我像是与他说过……骑这牛能进上三天……”
白起骑上牛背,不住前后摇晃,并张嘴大喊,看那口型,明显是“驾!”
通天与闻仲笑得打跌。
浩然无可奈何道:“这傻子,该是妲己告诉他,我被你带上来了,便想主意寻我来着。”
通天暧昧地笑道:“何时招上的愣小子?”
浩然想了想,未答,通天却已唏嘘道:“那路边站着俩人,一个是天台上的白月光,一个是心口的朱砂痣……”
“闭嘴……”浩然与闻仲哭丧着脸道。
浩然道:“你怎连这话也知道……”
通天正色道:“为师上知三千年过往,下晓三千年岁月……”
闻仲道:“送他下去罢,究竟是天地神器,下世还有事做,不可在此待得久了。”
通天笑着点了点头,道:“徒弟,空了来看师父。”
浩然道:“怎么上来……师父你还没说怎么……等一下啊喂!!”说时迟那时快,背后传来一股极大的吸扯之力,拖着他
坠下层层云雾,摔落凡间。
通天端详白起片刻,道:“这小子也不错么?好歹也是个荧惑星,配得起我们家老小……”
闻仲冷冷道:“又打甚主意?”
通天神色一凛,忙煞有介事道:“嗳——不敢,拆官配恐怕挨雷劈。”
31.崆峒印·玉石之障
一道白光闪过,浩然睁开双眼,站在铜牛身前。
白起一面摇晃,一面喊道:“驾——!”骤见浩然,吓了一跳,登时突了眼道:“果然心诚则灵!”
“……”
浩然又好气又好笑,拍了白起后脑勺一巴掌,转身走下函谷关。白起忙跳下牛背,拍拍衣襟,跟在浩然身后。
“太后说那是你师父,接你回了上三天去,过得几日便回来……”
“是。”浩然道:“东海一战后蚩尤如何了?”
白起自顾自道:“等了你数年,储君实在等不及……”
浩然站定,蹙眉道:“数年?”
白起点头道:“两年。”
浩然吸了口冷气。
白起又道:“你师父是李耳?”
浩然随口答道:“师父是李耳的师弟……人间如何了?”
白起漫不经心道:“储君要登基了,吕贼打算谋反……”
第一发晴天霹雳隆隆而来。
浩然惊道:“储君……十六,十六了!”浩然险些忘了这事。
白起又晃悠晃悠道:“太后娘家人进了咸阳……那王贵人可是泼辣得紧。”
第二发晴天霹雳。
浩然道:“为何?她打算把家小都搬到咸阳不成?”
白起煞有介事道:“人来得太多,储君不高兴,太后也想谋反。”
第三发晴天霹雳。
浩然蹙眉道:“让她卷铺盖回首阳山去。”
白起木然道:“她回不去,蚩尤占了她家。”
“……”
“你不要去!”白起死命搂住浩然的腰,急道:“听我说!”
浩然咬牙御剑,揪着白起腾空而起,道:“说什么!子辛与蚩尤……”
白起怒道:“听我说!子辛回过一次咸阳!”
浩然在半空中停了下来,道:“他回过咸阳?!”
白起揽着浩然的腰,在飞剑上站稳,道:“子辛有几句话托我传予你。”
“浩然,孤知道有一条路能净化后世,亦能令我们不死,你且仔细想想,若愿相信孤,便到首阳山来。”
浩然深深吸了口气,道:“伏羲琴在蚩尤手里,子辛被伏羲琴操纵了心智,那并非他的真心话!”
白起道:“是么,我倒不觉……”
浩然不发一言,朝东北面高速飞去,白起又道:“喂喂……你当真要去?”
浩然不答,远处黑雾缭绕,首阳山之巅依稀可见,一道红光于轩辕神殿顶上高处来回盘旋,白起又道:“太后说,蚩尤手
中掌着四件上古神器,千万不可以卵击石,你下世后须得先回咸阳,我们再行计较……”
浩然飞至山麓,将白起朝着山脚下一个大湖扔了进去。
“你——!”白起遥遥怒喝道。
东皇钟一近,殿顶那道回旋血光登时察觉,漫山彩芒瞬息大作,笼住了整座首阳山!
“蚩尤!五色神光也抢到手了!?”
浩然于天顶一声大喝,单拳前探,人与剑合高速旋转,“当”的一声钟响,五色神光碎成千万片飞散,浩然挟着那天崩一
拳之力,冲向轩辕殿!
殿前台阶上,无声无息地现出一人身型。
子辛手持崆峒印,持印当胸,猛喝道:“浩然!休要胡来!”
浩然气息一窒,然而冲势未消,狠狠冲向子辛,轩辕子辛祭起崆峒印,嗡的一声巨响,靛青玉光大作。
印障粉碎!
一拳迎至面前,子辛以那印迎上浩然刚猛拳势,崆峒印无声无息地崩了一角。
轰然大响,半个轩辕殿在这猛撞之下毁得粉碎,砖石崩塌,碎瓦齐飞,浩然与子辛同时朝后摔去!
轩辕子辛剧烈咳嗽,喷出一口血,挣扎着起身。瞬间回过神,朝殿前扑来,将崆峒印抢在手中,道:“你疯了,浩然!”
浩然只静静观察子辛的一举一动,喘息片刻道:“子辛?”
子辛怒道:“孤如何吩咐的!白起未与你说?”
浩然起身,拾来碎玉,道:“崆峒印毁了。”
子辛左手握着崆峒印石,右手伸出掌来,浩然却不将碎玉交至子辛掌中,兀自紧紧握着,道:“你……子辛?你没事罢?
”
浩然来前极为疑惑,只认定了子辛受蚩尤蛊惑,此刻剑指于面前缓慢划过,钟磬之声嗡嗡作响,子辛吁了口气,终于站稳
。
“孤没事。”子辛抬眼望向浩然。
那抹目光熟悉无比,浩然不由自主地一凛。子辛又道:“你毁了崆峒印,将那碎石还来。”
浩然沉声道:“不,子辛,随我回去。”
子辛静了片刻,而后道:“浩然,你不相信孤?”
浩然失去控制般道:“他说的什么?蚩尤用伏羲琴蛊惑了你!”
子辛道:“兵主未曾做过此事!三年前那日,东海求仙船上,兵主以伏羲琴逼出我原型,手握轩辕剑时,我与其心意相通
,知晓数千年前洪荒大战的往事,浩然!此事说来话长,不容细述,东皇、轩辕氏俱非善类……”
浩然淡淡道:“你说就是,我听着。”
子辛叹道;“只怕你纵是听了,亦不会信。”
浩然道:“我这点判断能力还是有的,你就这么瞧不起我?”
子辛一展眉道:“孤只拣与你我二人相关之事说,东皇太一令你回归远古,本有私心,净化世间只需前五器同启虚空之阵
,以东皇钟置阵眼,还道于天。”
“然而东皇非是为了净化世间而寻这十神器,却是需十器齐至,吸走我们身上造化之力,回归洪荒远古,开天辟地之时,
取盘古而代之,再造混沌世间。”
浩然吸了口气道:“这话有何依据?!”
子辛道:“当初炎黄之战,你可知起因是谁?!”
浩然未曾答话,子辛沉声道:“人魔之战,起因便是东皇!”
子辛道:“待兵主吸纳地魂后,与你我一同回到后世,与东皇当面对质你便可知。”
浩然喝道:“你疯了,子辛!你要带他回到后世去!东皇如今神力尽散,蚩尤一回到三千后的世界,神州谁制得住他?!
”
子辛道:“你可记得我们初次回去之时?”
浩然疑惑无比,子辛又道:“盘古斧,炼妖壶,昊天塔三器一到手,东皇便恢复鹏型,你不觉丝毫蹊跷?东皇当初是如何
说的?”
“‘我只恢复三成神力’……”子辛缓缓道:“你且细想这话?”
浩然难以置信道:“不可能!”
子辛道:“神器若只用以启动虚空之阵,与它本身神力又有何干系?若要留待布阵之用,东皇岂能先动了神器?”
“况且”子辛认真道:“上古大阵本就没有毁神器,净化世间的说法,那俱是东皇胡诌诳你!”
“只有虚空、失却两阵,哪一件神器置于阵眼,便将其威力开至最大,如将女娲石放在阵中,便可补天。昊天塔置于阵中
,便可镇压一切亡魂,将你置于阵中,神州万法皆破,万兵皆毁,核之一物造成的辐射,人族彼此厮杀的武器,都要牺牲
你而尽数毁去!”
子辛又道:“现鼎,石二器未得,然而上次我们带回去之物,已落在东皇手中,此刻想必已毁去了。待收齐后,兵主须先
杀东皇,神力散出,可启虚空之阵,以你为阵眼,净化世间。”
“此阵中,你势必散去天地灵气而废。兵主再布失却之阵,毁女娲石,修补你原型,如此只需牺牲女娲石一人……”
浩然道:“女娲石也化了人?女娲石是谁?凭什么要取她性命来救我,你觉得这就公平了?!”
子辛铁青着脸不答。
白起连着爬了三千余级台阶,湿淋淋地跑上山顶。与子辛对望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