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这件事 上——莫道离

女生们见问不出什么，无奈的走开了。

坐在后排离宁小言并不远的李筠看着宁小言的样子，不禁笑起来。

还真是，变了好多啊。

不过，也许更有趣也说不定。李筠又转过头看着秦子晋空着的座位，上挑的眼角眯了眯。

进入十二月份，圣诞节似乎永远能成为话题。

商店的橱窗早在节日的十天以前就贴上了圣诞的装饰，擦得异常干净的玻璃上贴着圣诞老人那张笑得鼻头通红的头像，门口摆上了装饰一新的圣诞树。

所见之处到处洋溢着节日的气息。

学校良心发现，居然圣诞节放假一天。

大家早就兴奋得不知所以然，24号最后一节课下课铃一响，整个教室除了宁小言空空如也。

冬天一到，天黑得特别早。浓重的暮色从天而降，窗外的景色掩映在一团团阴影之下，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

宁小言抬眼看着外面有些黑沉沉的天空发了好久的呆。

这时肩膀被人拍了下，宁小言回头。本来以为是秦子晋，不想却对上李筠含笑的表情。

“有事吗？”近乎冷漠的口气，宁小言眼睛也不抬一下地问。

李筠看着他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终于找回了丝熟悉的感觉：“圣诞快乐，小言。”

宁小言偏着头看着他突然露出的温柔表情，随即移开视线坐下来，一言不发。

李筠没有生气，也没有挫败，只是顺势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牵住了宁小言放在课桌上冰冷纤长的手指，柔声说：“小言，我们重新开始吧。”

宁小言诧异地回头，过一会儿突然抽出手站起来，笑道：“欺负我就让你觉得这么好玩吗？”

李筠也站起来，拦住了宁小言的去路，将他推到窗户的玻璃上，顿时整个教室都是玻璃和防护栏的震动声，突兀，沉重。

“啊，很好玩。”李筠笑着看他，一只手紧紧扣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撑住墙以防宁小言逃走。

宁小言抬头直视李筠，眼里全是淡漠和讽刺：“但是我觉得很无趣，李筠。”

李筠挑了下眉，“可是我突然有了兴致，觉得再和你玩玩也不错。”

宁小言冷笑着挣开他的钳制，推开椅子走出去。

“你喜欢那个秦子晋？”

李筠看着宁小言的背影僵了一下，然后回头时宁小言的笑容特别大：“你觉得我还敢喜欢谁？”

李筠莫名地就再也说不出第二句话，呆呆地看着宁小言消失在教室门口。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小雨，雨不大，但因为刮起了大风特别冷。

宁小言裹紧了校服外套，逆着寒风往寝室楼走。

路灯整齐地站了一排，黄色的光线看起来特别微弱。宁小言在风里眯着眼睛看着前方路灯下立着的高大背影，突然就停下脚步不再向前。

秦子晋却突然回过头，看到傻傻站在雨里的宁小言皱了下眉走过来。

“下雨了也不打伞，会感冒的。”宁小言牵起一个笑容，看着他。

秦子晋取下脖子上的围巾很仔细地帮宁小言围上，“自己也一样不打伞，少说我。”

“谢谢。”宁小言将下巴往围巾里缩了缩，问：“你怎么在这里？平安夜不出去玩吗？”

秦子晋搓了搓手，拖着宁小言往校门口走，“切～圣诞节有什么好玩的，我又不是基督教徒需要庆祝。”

宁小言任他拽着，问：“那你现在是带我去哪儿？”

秦子晋眨着眼睛笑：“卖了你。”

宁小言不理会他的幼稚，也不想再问，只跟着他在冷雨里安静地走。

到校门口时，宁小言看着招摇地停在那里的蓝色兰博基尼有些无语。

“你什么时候把车开来的？”

秦子晋打开车门把宁小言塞了进去，自己走回另一侧的驾驶室扣上安全带：“下午。”

“乖，哥哥带你去过节。”秦子晋发动车子，用哄小狗的语气朝宁小言道。

“你又没有比我大……”宁小言不满地嘟哝。

秦子晋正开着车，但还是侧过头将宁小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冷哼道：“哦？”

宁小言嫉妒地打量了一遍秦子晋的长手长脚，不满地翻个白眼：“你多大？15？”

秦子晋从后视镜里见宁小言一脸严肃，似乎在这个问题上很较真，不禁好笑：“嗯，8月份过的生日。”

宁小言闻言很奸诈地“嘿嘿”笑了两声：“快叫哥哥，我真的比你大。”

秦子晋狐疑地看了眼宁小言，“你几月份？”

“7月31日。”

秦子晋打了个急转弯，吓得宁小言赶紧抓紧车门上的把手。

“我8月1日。”秦子晋说。

宁小言很高兴地笑：“看吧，快叫哥哥。”

秦子晋一脸恶寒地看了他一眼，“大一天不算。我比你高，长得比你好看，我是哥哥。”

宁小言看着他很臭屁的表情，哼哼两声扭过头看着窗外不回答。

秦子晋心情大好地勾了勾嘴角。

秦子晋从地下停车场走出来，就看到宁小言半张脸埋在围巾里缩着身子站在百货商场的门口。

大楼里亮眼的灯光透过落地窗的玻璃投射出来，温柔地描画出宁小言纤细的轮廓。风吹乱了宁小言额前细碎的头发，半遮住他微眯的眼睛。

宁小言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于是嘟起嘴巴试图吹开挡在眼前的头发。

秦子晋大步走过去，伸手拨了拨他被风吹乱的头发。

宁小言低下头笑了笑，“太冷了，不想把手拿出来。”

“进去吧。”秦子晋牵过他，往商场里面走。

“来这里干什么？”宁小言好奇地到处看了看，全都是他叫不出品牌名字的专柜。

“买衣服。”秦子晋走进了左手边的一家店内，开始很认真地挑选起来。

商场里精致耀眼的灯光将一件件商品照得美丽无比，昂贵无比。

宁小言看着仅有的几个顾客，不禁产生了一种自惭形愧的感觉。

这里的每一件商品都是他永远不敢奢望不敢靠近的奢侈和璀璨，因为等级太分明。就像人与人之间明显的界限，不是随便谁都能高高在上，所以我们都应该安分守己，应该秉持自知之明。

而秦子晋，对于宁小言来说，就像透明的展示柜里展出的最顶级的钻石。

耀眼夺目，却不能过分贪恋。

宁小言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将挑出的一堆衣服丢到旁边漂亮的导购手里。

“麻烦带这位先生去试衣间。”秦子晋指了指身后的宁小言。

导购朝宁小言露出职业性的微笑：“先生，麻烦这边请。”

宁小言讶然地看着秦子晋，其实他刚刚偷看了一下那些衣服的价钱，最便宜的也有四位数：“我不要买衣服……”

秦子晋看着他，眉头皱了一下。

宁小言垂下头放弃挣扎，乖乖地跟着导购去了。

“这位先生比例很好，很适合这一款，穿出了这款衣服的味道，很好看呢。”

导购一边帮宁小言整理外套的线条，一边微笑着细心地和坐在一边仔细打量的秦子晋说。

秦子晋站起身走到宁小言旁边，绕着他看了一圈，“还不错，就这套吧。”

导购笑得诚心实意，“麻烦请到这边买单。”

宁小言不自在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真的好陌生。

脱去之前有些臃肿且千篇一律的校服，中长的米色风衣刚好遮到大腿处，修身的蓝色牛仔裤显得两条腿特别直特别长。白玉般的脸庞甚至比身上白色的V领毛衣还要白上几分，长睫垂下来半遮着眼睛，看起来很空茫很可爱。

仿佛随着校服一起被换下去的，还有稚气。此刻的宁小言看起来很漂亮很精致，他顿时有种自己原来也很高贵的错觉。

但是宁小言真的很理智，很自知。

他朝导购抱歉地笑笑：“对不起，这衣服我们不要了。”

导购略显尴尬地看着宁小言，又转过去看一脸阴晴不定的秦子晋：“这……”

宁小言继续抱歉道：“对不起，我马上换下来。”说完就转身进了试衣间。

导购脸上的笑脸像是僵住了一般，用眼角瞄了瞄旁边铁青着脸却始终一言不发的混血帅哥。

秦子晋眼里像是能射出冰刀，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吓得导购一个哆嗦赶紧移开视线。

宁小言坐在副驾驶上小心地侧过脸观察秦子晋的脸色。

他的侧脸简直绷得死紧，英挺的鼻梁下唇线几乎看不见，眼睛始终直视着前方，把车开得飞快。

“对不起……但是我不能要那样的衣服，对我来说，那些衣服都不是我能负担的。”宁小言小声地朝秦子晋解释，眼睛半闪躲着，始终不敢看他。

“我有说要你买单吗？”秦子晋终于说了从离开百货大楼起的第一句话。

“那就更加不行。你对我好我真的很感激也很感动，但是对于我来说那么贵的衣服实在太沉重了，我不能平心静气地接受。”

秦子晋其实没有办法理解穷人那些很莫名很固执的自尊心，但是面对宁小言的坚持又实在无计可施，只好说：“可那是我送你的圣诞礼物。”

宁小言突然就笑了，很开心的样子。他扬了扬挂在脖子上的围巾：“礼物这个就够了。”

秦子晋撇他一眼，“可那是旧的。”

“可是他最温暖。”宁小言声音很小，但是足够传进秦子晋的耳朵。

之前的火气很快就被这六个字浇下去，他伸过手揉了揉宁小言毛茸茸的脑袋：“我请你吃饭。”很快在宁小言回话之前又加了句“不许拒绝”。

宁小言缩了缩脖子，眨着眼睛点头：“好。”

其实，宁小言想告诉他，我收到的圣诞礼物不是你的旧围巾，而是来自你带给我的温暖。

从来没有过过生日以外任何节日的宁小言，在那个平安夜的晚上，第一次明白了温暖幸福这类字眼的正真意义。

那便是，在你身边。

除夕特别篇

宁小言开着台灯坐在书桌前安静地做着作业。

外面鞭炮声音此起彼伏，热闹喧哗。透过宁小言小房间的窗户，抬头就能看见夜空里炫目的烟火，短暂，却美丽得不像话。

房间里只有台灯打出来的那一束有些黯淡的淡黄色灯光，所以当有新的花火绽放天际的时，房间会有那么一瞬间异常明亮晃眼。

宁小言抬起手腕看了下电子表上的时间，十一点二十分。

他放下笔，走到窗前，抬着头望着黑色夜空那抹灿烂。

他不知道宁夏什么时候会回来，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守岁。

其实也称不上守岁吧，因为他们家其实没有过年这一说。

但是，宁小言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像其他孩子一样玩烟火，领压岁钱，穿新衣服，去拜年。

他看着天上盛开的繁花，偷偷地抿着嘴笑了一下，像是个藏了一大罐美味糖果的淘气孩子。

烟花爆竹的声音很大很大，屋子里面却很静很静。

宁小言看了很久，站得有些累。况且穿窗而入的冷风吹在脸上并不那么舒服，很快他就觉得自己的小脸已经僵得话都说不来了。

他鼓了鼓腮帮子，然后用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脸，试图让它暖和起来。可最后的结果是，连手也一起僵掉了。

这时肚子叫了一声。

宁小言皱皱眉，又看了一下时间，十一点三十五分了。

他轻手轻脚地往厨房走，时不时警觉地看一下身后周围，就像在怕别人发现自己一样的小心谨慎。可是，他知道，这个屋子里现在只有他孤独的一个人。

但是，这是宁小言和自己玩的小游戏。就像班上其他同学一起玩的猫捉老鼠一样。

因为还太小，所以并不明白寂寞孤独这样的字眼。

小小的宁小言只是很无聊罢了。没有人和自己说话，也没有人陪自己玩。

警觉的宁小言安全地抵达厨房，并且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他为这个小成就窃喜了一把。

然后小肚子又不安分地叫唤了一声。

宁小言嘟起嘴巴，看着煤炉上面冒着白色热气的锅。

锅里有下午隔壁的大婶给的一碗红烧肉。宁小言在看到它们的时候，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却没有动过它们。

他想，今天有红烧肉，宁夏应该会早一点回家吧。

他搬来一张小凳子，站在上面揭开锅盖，看着锅里蒸得油光发亮热气腾腾的红烧肉，突然想起大婶下午跟他说的“红烧肉啊又营养又好吃，小言吃了就会长很高的”。

真的吗？长很高的话，就可以打工养家，宁夏就不用那么辛苦地去赚钱了。

宁小言这样想着，小小的手指在红烧肉上点了一下，指尖上沾了些酱料和油。

他紧张地将手指伸进口中，甜甜的咸咸的味道，很香很好吃啊。

他抿起嘴角笑着，眼睛睁得水亮水亮的，看着那碗红烧肉一动不动。

“还是等宁夏回来吧。要是我吃了一下子长太高，宁夏会认不出我的，那就糟糕了啊。”宁小言重新将锅盖盖好，再次蹑手蹑脚地退出厨房。

走到客厅，又忍不住看了一次手表：十一点五十三分。

宁小言戴好宁夏不久前买给他的新帽子，上面有一只很可爱的黄色的小鸭子在摇着尾巴一晃一晃走路。他走到门口，踮起脚尖开了门，先是从门缝里探出个小脑袋，看到外面没有人才慢慢地走出去。

宁夏曾经告诉过他，晚上外面会有坏人抓像他这么大的小孩子，所以晚上千万不能一个人出门，也不要随便给不认识的开门。

宁小言皱皱眉，嘟起嘴巴抱怨了句，根本就没有坏人嘛。

宁小言坐在门口的小台阶上，看着屋门口的路。

他不知道宁夏会从哪条路回来，所以轮流一条路看一会儿，生怕错过了宁夏的身影。

这时，停息了很久的烟花再次升上天空，宁小言的注意力很快被漂亮的花火吸引住。

他呆呆的仰着头看着，小小的手放在棉衣的插兜里。

就在他看得出神，想着要是叫宁夏也一起看就好了的时候，他整个人被人提着棉服的帽子提起来，然后被抱在怀里。

宁小言早已经习惯了宁夏这样子将自己抱在怀里的方式，所以一点儿也不惊讶，只是顺势搂住宁夏的脖子，在她脸上蹭了蹭。

宁夏好笑地说，“宁小言，烟花这么好看吗？”

宁小言抬起小脸，看了眼烟花，又看看宁夏的脸，很认真地皱眉思考了一会儿，最后睁着漂亮的大眼睛说：“我觉得还是宁夏比较好看啊。”

“那你还看烟花看得这么出神？”宁夏故作不高兴。

“现在宁夏回来了，我就只看宁夏了。”宁小言咯咯地笑开，再次搂住宁夏的脖子。

“这才乖。”

宁夏抱着他推开门进屋，闻到厨房传来的香味，还不等宁夏询问，宁小言就很高兴地说：“宁夏宁夏，今天我们过年，吃红烧肉。”

宁夏走进厨房，打开锅盖就看到一碗香喷喷的红烧肉。

“告诉妈妈，哪里来的？”

宁小言眨眨眼睛，指着隔壁的方向：“隔壁大婶送来的。她说吃了红烧肉我就能长很高了，我要是长很高了就可以去打工了，宁夏你就不辛苦了……宁夏你怎么了？”

宁夏突然紧紧地抱着宁小言，头抵在他小小的肩膀上，好像这个瘦弱不堪的小肩膀就是她全部的依靠和支撑，漂亮的大眼睛里有泪水缓缓溢出。

“宁夏，你哭了吗？”宁小言摸了摸宁夏柔亮的长发，“乖，宁夏不要哭，小言会很努力地长高的，等我长高了就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