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月 下——森蓝

作者:森蓝  录入:12-24

面对着他的低声问话,我张口欲言,却觉得如刺在咽,什么也说不出来,于是只好紧紧地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并拽紧他的手,就怕眼前的他是个虚影。

我不会形容那一刻的心情,但那种仿佛来自骨髓的激荡让我觉得自己比生命中的任何一刻都还要鲜活,尽管我那时烧的浑身难受,还是清晰滴感觉到了那带着颤抖的悸动。

“于凡,我……”

“先把粥喝了再说。”

听了他这话,我马上就有些不安起来,忍不住猜疑他是不是不想谈?他是不是想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你这猪脑袋本来就笨就别给我想些有的没的了,来,喝吧。”

对上他的眼,又看了看送到嘴边的汤勺,我无声地张嘴把粥喝下,咽下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又是一勺送过来,他这样仿佛阻止我说话的举动让我无来由地慌乱,加上我本来就不甚舒服,这样一来就更加头昏目眩。

喝完粥吃了药以后没一会就睡着了,当我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家了,而且天也黑了。

有些勉强地撑起身,看了下四周,发觉我睡的这房间是于凡的,却没看到他人,不知道是不是出去了,想着不由有些心慌。虽然之前跟小宇说话时,我自信满满地说着于凡不会的话,可当真见了于凡,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没底的不安。

唉,也不知道赵文怎么样了,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呢?

这才想着,虚掩着的房门就被推开了,我抬眼就对上了小心翼翼进来的于凡的眼,他一见我就笑道:“感觉怎样?”

“嗯,好多了。”这么说着的一瞬间突然有种跟他相隔千里的陌生感,这样的突然让我心灰意冷,却也仅仅是瞬息的事,他人一靠近一低头,我就踏实了。

“烧已经退了,饿不饿?粥我已经熬好了,能下床吗?”

点点头我说我想出去吃,虽然还有些头重脚轻,再说我也用不着走路,因为于凡已经自动自觉地抱起了我,想到在医院时他大概也是这样把我抱回来的,我就忍不住脸红。

低头喝着他给熬的粥,我酝酿了半天,终于还是抬起头对上他的眼,开口说:“于凡,我昨天……”

“我都知道,你不用说了。”果然,他还是不想听我解释。

“不,你不知道,你听我说……”本来还温润的他的眼神顿时就冷了下来,我到喉咙的话顿时就哽在了嗓门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想说什么?”他这问话的语气听起来就好像是我故意挑事一样,听罢我忍不住心头一跳。

“我……”伸手捂住发疼的额头,我有些有气无力地说,“赵文出事了,他来找我商量,我昨晚是跟他出去了,之后他喝醉了我就送他去酒店下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隐瞒你,我本来是想回来跟你商量来着的,我本来……”本来想回来依靠你的,却不料……唉……

“……什么事?”

“嗯?”

“出了什么事?”

对上他犀利的目光,我一五一十地把赵文的情况告诉了他。

第76章

记得阿甘正传里有说,我不觉得人的心智成熟是越来越宽容涵盖,什么都可以接受。相反,我觉得那应该是一个逐渐剔除的过程,知道自己最重要的是什么,知道不重要的东西是什么。而后,做一个简单的人。

低头自省下,我却觉得自己变的越发的复杂,那是不是说明我其实一点也不成熟?

相反的,我觉得我生命中重要的东西也越来越多,我在乎的东西也越来越繁琐。

过去,我只要读书就好,考上大学就好,上了大学,只要拿到文凭就好……其实说到底,不让爹娘失望蒙羞就够了,但现如今呢?我好像不知道在何时已经背上了一个重重的壳,有如一只蜗牛般艰难而缓慢地前进着,却不知道自己到底为的什么……

爹娘的骄傲似乎已经不再能支撑我前进的脚步了,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就是一种不成熟的表现?

是不是,就是一种倒退?

而这种倒退又是不是意味着什么不好的预兆?

把事给于凡说了以后,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让我把赵文的手机号给他,之后就让我继续喝粥,还问了我肚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他这一问,我倒真不好回答了。然,这世上于凡就是我的命门,我或许抵得过千军万马的践踏,却无法对他的要求说不,于是在有所保留的情况下,说出了自己因为误开了人家上厕所的门而被踢,他听了眉头直皱地问我还记不记得那人的模样,我连忙说灯光太黑了没看见。

之后他让我躺在沙发上,撩起我的衣服给他瞧瞧,我颇为不安地看着他专注的模样,有些不知所措地躺着。

我想跟他道歉昨天的事,却觉得这要是把对不起说出口会很不妥,毕竟我们到底是恋人的关系,哪有那么多对得起对不起,再来,他好像也不愿意多提的样子,就更让我犹豫再三踌躇不前了。

“痛不痛?”

“于凡!”

就在我思前想后的时候,他突然低头湿湿地舔了下我被踢的淤黑处,我顿时一激灵。

他微眯着眼俯视着我,邪魅的笑意挂上嘴角,只听他淡淡地低低地呵气开口说:“猪,你想要我吗?”

一听这不知羞的话,我脸噌地就红到要爆发的样子。

“想要吗?要吗?嗯?”

我脸红的都想找地儿钻了,他倒好,像是忘了关的复读机一样不停地重播着同一句话,搞的我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最后没办法之下只好一把拉下他的头堵上他那让人难为情的嘴,这一吻下去犹如触爆火山的引子,那叫一个一发不可收拾。

或许也只有这样炙热的温度才能融化我们昨日的种种不愉快吧,也但愿如此了。

后来被他圈在怀里泡在浴缸里洗澡的时候,困的快要睡着的我忽然听见他低声喃问:“莫平凡,你到底当我是什么?”

我脑袋不大灵光地回头看他,却直接被低下头来的他给擒住了依然红肿的唇撕咬起来,一时间,我更是头昏目眩了,什么也思考不上来。

睡到大半夜的时候,我突然就醒了过来,闭着眼睛伸手摸索身旁的于凡时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人呢?

我坐起身来,觉得腹上的淤黑更痛了些,大概是之前运动的太激烈的关系吧。

捂住腹部,我掀开被子下床,轻轻拉开门出到客厅里除了淡淡的灯亮着,空无一人。我微蹙起眉心向厕所走去却在经过书房的时候看到里边亮着灯,虚掩的门扉可见一道拉长的影子,我微笑着准备推门唤他,却听见于凡低声说:“我本来就不是什么仁慈的人,你给我把事办好就是,嗯。”之后就是挂断电话的声响,我一听连忙回身往卧室走。

当感觉于凡回来的时候,我一颗心跳的极快,我明明没有听到什么恐怖的事,却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罪恶一样。

身后的他把我深深地圈进怀里,我却怕他听到我过快的心跳怕泄漏了我偷听到的事实。

拥着我的他似乎没有发现我的异样,我却惊慌的彷如入屋偷盗的贼人一般的心惊胆战。当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我才慢慢地放松紧绷的神经,本来就不甚精神的神智在经过这样一张一弛的折腾没一会就陷入了困倦,我甚至没来得及消化偷听到的羽凡所说的那句“不是仁慈的人”的话语就睡死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熟悉的粥香味给诱醒的,那一刻,静静仰躺在床上的我忽然忍不住想,我要的到底是什么?这样的生活会持续多久?让我一辈子这样过又会怎么样?我从未想过未来,更别说那些什么现实,我害怕去想,也无法展望,我能看到的只有现在如今,未来的事太遥远,我怕计划赶不上变化,也怕随之而来的失望甚至是绝望。

从未绝望过的人其实比经历过的人要更畏惧无望,因为未知才会肆意幻想,也就是这些无知而生的幻想让人生出惶恐,而惶恐就会让人畏惧,一畏惧就不敢前进,不前进就更害怕,然后这样的害怕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然后草木皆兵地活着,直到哪一天不慎遇见绝望……

就在我发愣的时候,家里的电话突然急促地响起来,我正准备伸手去接,却被外头的于凡抢了先,于是我就直接下床走出去。

其实我挺奇怪谁会这么早给打的电话,隐约间有点心神不宁。

出到客厅,在接电话的于凡也看到了我,他伸手把我招了过去,我有些奇怪地走到他身旁,任他搂住我的腰,只听他对着话筒说:“您别急,我跟小凡立马就过去,好,钱的事别怕,我马上给您转账过去,这些客套的咱们先不说,好,好,好。”

我可以确定电话那头的人不是谁,就是我娘,本来轻轻搭在于凡腰间的手顿时就揪紧了,有些紧绷地抬眼直盯着挂断电话的于凡,我有些不敢开口问他发生什么事。

他放下电话,低头一字一顿地对我说:“咱爹出事了。”

之后我们是坐的最快一班飞机去的Q城,然后在Q城招出租车赶往的普城,期间我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做着一场真实到可怕的梦。如果不是于凡一直陪在身边,我想我大概会茫然无措到什么也做不了。

二十多年来,我们家一直风平浪静,从未想过家里人会出什么事儿,爹娘的身子也一直硬朗着,我也是不怎么生病的底子,却不料,你不找事事找你。

电话里娘也没把话说清楚,就说爹被人给讹了,还受伤进了医院,现在急需钱。

我跟于凡赶到市里医院的时候就看到娘被一群叫嚣着面目狰狞的人给围在一隅无声地哭泣,那画面我这辈子都无法忘怀。当时,我是直接冲进人群抱住的我娘,并在于凡的帮助下我把她带离了那喧嚣的地方。

我这辈子都没有看到过娘这般无助脆弱的模样,她紧紧地抓住我的衣服像极了受惊的兔子呜咽着依赖的我。

娘在我记忆里一直是个铁娘子,好像无论遇到什么事儿她都能笑着轻易扛起的模样,却不曾想,她再强悍也不过是一个女人,需要人呵护爱惜支撑的女人。

事情后来是于凡一手包揽的,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这件事大概不好办,尽管那群人本来就是搞碰瓷[1]的,可人家人多,你奈何不了人家。只庆幸爹没什么事儿,就一只手骨折了和一些皮外伤。

事情的来由爹也说不清,就说当时上市里送完货回去的时候在路上不小心遇着一突然跑出来撞他车前的人,那人就呼天抢地吆喝着撞人了要给她讨回公道啊之类的,然后就一大帮子人把爹给从三轮车上拖下来就一顿打,之后民警来了,那些人也不让理,最后嚷嚷着要到医院验伤才把受伤了的爹也带上了,要不然爹可能不会只是断根手骨。

听完爹的话,我沉默了,这一刻让我不由想起了多年前于凡遭遇车祸的情景。

当时寒心的是医者的冷漠,现在让我心寒的却是人心。

“想什么呢?”

闹事的人群散去,我站在医院厕所的镜子前出神发呆,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于凡轻拥着我问。

失焦的眼神聚拢回来,我回头看向他,无声地靠进他怀里。

“没事了,剩下的事交给律师就好。”他轻轻拍着我的后背,轻声喃道。

我微微点点头,揪住他的衣服,低声说了声:“谢谢你……”谢谢你在我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1]碰瓷就是假装受伤装可怜让人过来帮忙然后就讹人之类的事儿,欲知详情请google一下

第77章

那天夜里是我陪的娘回家睡的,于凡留在医院守的夜,一开始爹娘不同意,但我也觉得这样的安排比较好,而于凡也坚持,事情最后也就这么着了。

只是那天晚上我辗转着怎么也睡不着,脑中一片片的纷繁复杂却没有什么实质的念想,就是觉得有些荒谬的不真实。可我同时也很有些担心爹他,他老人家这辈子大概没遇着过这样的诬陷,一辈子都老实本分的他也从未教育我人心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就知道让我老老实实做人脚踏实地做事,我就怕这事会给他的世界观带来不小的冲击。

爹平日里不咋爱说话那并不代表他心里没话,我从前不理解,但慢慢的我也就开始懂了。一来于凡本身就不是个爱把事儿说出来的人,我也是差不多的性格,再来这样的经验多了也就有所领悟了。男人嘛,哪能像女人那样叽叽喳喳说一大堆,那像什么话?可有些事,不说,却也祸患无穷……唉。

睡不着躺床上反而更难受,于是坐起身来抓过手机给于凡发短信,没一会他就给回信了,说刚给咱爹买了碗粥吃。

看着屏幕上没有任何温度的文字,心头却感觉一阵的暖流循环,这声“咱爹”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不容易。而且,爹这事儿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我这几年工作赚的钱其实并不多,尽管我一般没什么花销,但身为一个没有名气的编辑能有多少钱?

如果不是于凡,我到底算什么?我能做得了什么?事情又会发展成怎么样?

越想就越心惊,我感恩身旁有一个于凡,却同时害怕着如此依赖他的无能的自己。

“小凡,你睡了吗?”

门外突然传来娘的声音,我一激灵连忙应声下床。

娘大概也是无法入眠,神色间尽是憔悴,她拉着我在屋里坐下,突然语重心长地说:“儿啊,这事儿于凡那孩子应该用了不少钱,这里是家里这几年的存款,你全拿去吧,你爹这事也不晓得还得补多少钱。”

“娘,我……”

“爹娘对不住你,就这么一事儿便把你的老婆本[1]也给搭进去了……”说着,那握住我的手又紧了紧,那本来就氤氲眼眶的泪更是有了泛滥的迹象。

光是闻言娘的话,我就忍不住满心满肺的一阵五味杂陈,那种感觉太过于复杂,我想形容,却不是笼统一句难受能概括的。

“娘,这钱您留着,我这几年也有了些积蓄……”

“你能有什么积蓄?每个月光给家里寄的就你薪水好大半了,这钱横竖是给你攒的,放家里也是放,给你也是一样,拿着。”娘用力掰开我的手把存折给塞进了我手里。

我拿着那纸薄的存折,却觉得仿有千金重。

恍惚地瞪着手里的沉重,突然一种强烈到足以毁灭我理智的冲动涌上心头,致使我差点就脱口而出“娘,我不娶媳妇了”这样的大逆不道。

最后我还是说不过娘而收下了存折,这钱我收是收了,却不打算用,毕竟这钱得留给家里,之前于凡给娘打的钱我回头会以爹娘的名义还回去,这样应该比较妥当。只是,这事儿,还真不知道得怎么算,希望那律师能抵事,不过这估计到底还是钱的事儿。

把娘送回房间,我在厅里愣坐了半天,之后不久就收到于凡的短信,问我睡了没,我回复说没睡,他就让我走阳台去给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阳台外的世界漆黑一片,村里不流行门口点灯,只依稀的几盏村头灯亮着,也瞧不清楚,倒是头上漫天星辰配上大圆的月亮还比较亮堂。

“咱爹刚睡了,我就出来给你打个电话,咱娘睡了吗?”

“嗯,刚回房间了,不过估计很难睡着吧。”我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喃道。

“快2点了,你回房间,我跟你说说话,你睡着我就挂断。”

“……我想见你。”突然就很想很想他,恨不能马上就见到他拥抱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回不去。”

“我知道,我就说说……”

推书 20234-11-02 :简单爱情(FZ)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