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帝的黎明——苏三清

秦小关只好埋着头不停的写，头昏脑胀得看没看都不清楚，一下笔就写，旁边许墨像是在看热闹，还不时数落他两句。

郁卒的发现，铃已打响，老师让大家从最后一位同学的试卷开始往前传上去，偏偏秦小关坐在最后一排，他急得不行，眼看着同学们都已经交卷，三三两两的走了，老师也发现他没交，下来催促他，许墨却拦住老师，和他耍嘴皮子，帮秦小关拖延时间。

连感动的时间都没有，秦小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写完那厚厚的试卷的，最后交完试卷，长吁一口气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了。

咦？梦醒了？秦小关有些反应不过来。

许墨坐在他身旁，问他：“我还以为你叫我干什么，做噩梦了？”

或许自己真的叫了他的名字吧，这点秦小关倒不是很清楚，但觉得梦里许墨帮了自己，这到底是不是噩梦。

“不是噩梦，是个不错的梦。”秦小关突然笑得一脸阳光，许墨都觉得他莫名其妙。

“你这两天一直没做噩梦？”身为医生还是要问问病者的情况的。

“第一天没有睡着，发烧了，然后是前天，没有做梦，昨晚到今天早上就是梦见和你一起做试卷。”秦小关笑盈盈的看着他。

“和我一起做试卷是个不错的梦？试卷拿了满分吗？”许墨想不通他把这种梦归为好梦的理由，通常这种梦境的出现，是由于学习压力增加造成的。

“估计可能不及格……”都没来得及看题目，全是乱写的，秦小关不认为可以拿高分。

“那你还挺乐呵的，这种也叫好梦，算了，我再观察观察，你也不要紧张，以前怎么过的，现在还是怎么过，我试试看能不能治治你这毛病。”许墨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

许墨起身，准备出门去上班。

许墨这人真的很好，虽然有时候粗 暴了一点，但也有难得的温柔，秦小关暗自总结。

许墨来到诊所的时候，乔立已经换上白大褂，在替一位老人把脉了。

“唷。”这就算是打了招呼，许墨从他办公室门前晃过。

“啧啧，许墨，我记得你说过你再也不来的。”乔立放下听诊器，对他颇有意见。

“我也记得你说过要炒我鱿鱼的。”许墨指指自己门边的牌子，自己的照片还在上面，其实也难怪，当初两人就是平摊所有资金，开的这家诊所，所以本来就没有谁炒谁鱿鱼的说法。

“你真有下次，我跟你散伙。”乔立的这句话也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诊所里面的小护士都听惯了。

“知道了。今天你弟不来吗？”关于秦小关的情况，许墨还想了解一下，总觉得这样噩梦缠身的人，应该会有不一般的过去。

“以前我怎么不见你对他那么上心，敢情你看上他了不成？”乔立就是个隐性GAY，这是个连许墨甚至乔炎都不知道的秘密，虽然隐藏得很好，但他还是偶尔会胡乱的往那方面猜测。

“乔大医生，请注意你的言辞，再往后面说，你就是在对我进行人身攻击了。”许墨有过目睹同性恋亲吻的经历，他当时差点没吐出来，洁癖不容许他的世界里出现同性恋这类物种。

“我没兴趣攻击你，请不要自作多情，你还是乖乖的准备相亲吧。”这是许墨的痛处，因此乔立总是乐此不疲的提起。

许墨近两年最头疼的事情就是，许妈妈老是逼着他去相亲，厚厚的一摞照片里，从温婉甜美的行政人员，到不足一米五的先天性残疾，许妈妈没有放过任何一位年轻女同志。

弄得许墨老是抱怨：“我这是要去支援我国残疾人事业吗？”他不是瞧不起残疾人，但许妈妈老是同情心泛滥，照片以农村穷苦女子和残疾人居多，许墨不抱怨都不行。

秦小关自己在许墨家里，突然发现没了许墨的吵闹，没了许墨的这里不行那里不行，这房子显得冷冷清清。

打开冰箱，想想现在做饭又还太早，但是他下午有课，那就顺便做个便当拿去给许墨吃吧，省得他老在外面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打定主意之后，秦小关就动手了，这次稍稍注意了一下，让菜看起来没那么惨不忍睹，其实也不能怪秦小关，他从小就要煮大锅饭，菜也是，小小年纪的秦小关，那时是在食堂打杂工，有时候够不着锅，就要跳上灶台，拿个大大的铲子搅来搅去，他还记得，饭菜里经常混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但孩子们都没说什么，把沙子都挑出来，把扫帚碎条也挑出来，从不对熬得黄黄的菜有过一声怨言。

哪里像许墨，不过现在的人都很讲究，秦小关突然想到，如果让许墨也整天吃这种东西，和当年的自己一样面黄肌瘦的，自己应该看不下去。

这种想法导致他想把饭菜倒了，可是走到垃圾桶旁边，秦小关又不愿意浪费了，犹豫再三，还是带去诊所，自己下次尽量把饭菜做得好吃又好看吧。

许墨不明白秦小关拎着饭盒兴冲冲的来找自己是干什么。

“许医生，我做了便当，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吃了，要是你实在不想吃，那我就吃了。”秦小关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许墨纠结着眉毛问：“你究竟是要拿来给我吃的，还是要来吃给我看的？”

“呃，你能吃就再好不过了。”秦小关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乔立在隔壁一听，立刻过来了：“吃什么呀？有我的份吗？”

还真没准备乔立的饭菜，秦小关有些过意不去：“那……你们吃吧，我吃过了，先去学校了。”

“别，这是你煮的吧？我还是算了，再说你也没吃吧，我看着你们吃。”许墨就要盯着乔立，看看乔立在面对那些菜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秦小关顿时心里涌上一阵失落，只好打开盖子，无论怎么摆弄，一堆乱糟糟的菜还是出现在了许墨的视线里。

乔立竟然没有惊讶，坐下来，一言不发的吃起那些很明显无法入口的饭菜，他的神情甚至是有些不对劲的哀伤。

“我没看错吧，乔立，你居然对着几块萝卜伤感起来了？”许墨觉得匪夷所思。

乔立没有搭理他，默默的一块接着一块的夹起萝卜，而且他只吃萝卜，仿佛他就是天生的兔子，专门吃萝卜的。

“萝卜切丝，萝卜切片你都不吃的，萝卜切块你怎么就吃得这么欢？”许墨连连摇头，天下奇观呀。

秦小关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奇怪了，夹起其中一块尝了尝，捂得太久，已经有些酸了。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些难以磨灭记忆，仿佛萝卜块就是乔立那些记忆中的片段，他不停的夹，不停的吃，直到全部吃完，然后回隔壁，脱下白大褂，这天下午，乔立公然翘班了。

“乔立！你故意的吧！我放你鸽子一天，你也来这么一招！”许墨都快被他气死了，话都不说一句，也不交代一下为什么不上班。

秦小关却能大概猜出，乔立用萝卜块在缅怀某人，虽然不知道那个某人和他是什么关系，可能是喜欢的人，也可能是朋友，还可能是亲人，但自己无意中触及了乔立的伤心往事，秦小关有些过意不去。

“乔医生，他……”想说点什么，迎上许墨怒气冲冲的眼神，又说不下去了。

“吞吞吐吐的干什么？有话就说！”许墨正在起头上，很烦别人这种要说不说的行为。

“没事。”许墨看起来要爆发了，秦小关不想被他迁怒，反正乔立的事情自己也说不准，只好赶快收拾东西，他下午还要上课的。

“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你们对我有什么不满吗？！”许墨完全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揪住秦小关不放，质问秦小关。

秦小关安抚他：“没有，你别乱想，我下午就两节课，下课了我就过来。”到时他也应该气消了，自己过来陪陪他吧，一个人在诊所怪可怜的“你过来干什么？你能给人看病？你能帮人打针？你别来给我添乱！”充其量秦小关就是个借住在自己家里的病患，许墨还不需要他那么鸡婆。

秦小关说不出话了，现在说什么许墨都不会听的，他干脆沉默的转身，真是个脾气暴躁的人，等他稍稍冷静，自己再过来吧。

第七章

秦小关还是头一次有些心不在焉的听老师讲课，他一向都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今天却在课堂上数次走神，都是因为许墨。

想起许墨的凶悍和洁癖，他会不小心叹气，想起许墨不经意的温柔，他又会傻笑。

据乔炎形容：神经兮兮的。

好吧，秦小关也想不透是怎么回事，干脆先不管了。

没课了，就急匆匆的要往校门走去，乔炎叫住他：“秦小关！许墨有没有说你是什么问题？”

想了想，好像许墨都没怎么谈到自己的问题，他回答：“没有。”

“你提醒他一下，这种事情还是早点解决好。”乔炎忍不住建议他，虽然自己也知道许墨那脾气，提醒了搞不好还会爆发。

“哦。”秦小关边回答他，边往公车站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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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诊所，没有乔立在，病人却也不是很多，只是三三两两的在外面打点滴，秦小关走进许墨的办公室，发现他在打盹。

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他的睡容了，但还是觉得很好看，许墨长得并不秀气，也不会让人感觉帅到掉渣，只是恰到好处的五官，让他有的脸有一种特别的味道，斯文中带有些许戾气。

许墨的脸很精致，却不是洋娃娃的那种精致，而是干净得仿佛不可以有一点灰尘落在上面，过分干净的面庞，皮肤也比一般人来得透皙，似乎太注重清洁了。

秦小关仔细的凝视着，渐渐发现他的鼻尖上好像冒出了薄薄一层汗，在光线的折射下晶莹剔透。

没经过太多思考，秦小关抽出一张纸巾，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捻起，要帮他拭去，不料，碰上许墨的那一刹那，许墨被惊醒了，眨着不甚清醒的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秦小关。

面对许墨没有防备的神情，秦小关的心脏十分用力的跳动，只是因为他这时的呆滞，自己的心越跳越快，像要失控。

许墨终于回过神来：“你要干什么？！”眉头一锁，很不喜欢别人在他睡觉的时候对他动手动脚。

“帮你擦汗……”秦小关的初衷确实是这样，只是他的语气有些迟疑。

“鬼鬼祟祟的，我还没那么娇气。”许墨嫌弃的瞥了他手中的纸巾一眼，到只有几步远的盥洗台，先用洗手液清洗手，手心手背手指都细细揉搓再冲洗，然后用水湿润脸庞，挤出洗面乳，往脸上细细涂抹，轻揉了大约十分钟，这才用水清洗干净。

回到座位上，许墨从桌上的湿巾袋子里面抽出一张湿巾，再在脸上慢慢轻敷，最后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把湿巾丢了。

秦小关沉默的看他弄了将近半个钟头，捏着手中的纸巾，郁闷的说：“其实你不用这么浪费的。”

明明是一张纸巾就能解决的问题，这还是考虑了许墨有洁癖，如果是自己，随便擦擦都可以，许墨却动用了那么多的东西。

“有细菌你知道不？”许墨没好气的说，“你知道作为一个看着生物书上面的蛔虫图片都能起鸡皮疙瘩的人去学医，是一件多么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吗？！”

许墨本来的洁癖也没有那么严重的，自从学了医，接触的病人类型多了，他实在忍不住，如果碰上皮肤病患者，他那天就算洗了三次澡，也摆脱不了心理阴影。

“要不你转行吧。”秦小关担心他这样下去，也许会崩溃。

“我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再不济，我也学过心理学。”许墨当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一定要把心理学的学位也拿到手。

“哦。”秦小关对于自己帮不上忙，感到怏怏不乐。

“反正现在没有病人，我们来聊聊。”许墨打开秦小关的病历本，这是秦小关留在这里的。

“聊什么？”秦小关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病患这件事。

“聊你做噩梦的事情！才几天，你居然忘了，你以为我要白养着你吗？”许墨瞪了他一眼。

“哦。”秦小关这才反应过来。

许墨点燃一根烟，叼在嘴里，告诉他：“现在是这样，问你一些问题，你要是配合得好的话，我不帮你进行催眠，因为催眠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可你要是拒绝回答，我只能请同行或者老师，帮你进行催眠了。”

“哦，你问吧。”秦小关看起来很配合。

许墨低下头去，准备在病历本上记下秦小关要说的话，问他：“你以前，遇到过什么觉得自己承受不了的事情吗？”

秦小关也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沉默了许久，说：“……没有。”

“比如家庭变故或者一些学业上的问题什么的。”许墨不想过于刺激他，只能稍微提示他。

“……没有。”秦小关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的起伏，似乎面对这样的问题，他已不下百遍的作出如此回答。

许墨转过脸，为难的盯着他头顶的发旋，不得不继续深入：“有没有发生过父母对你的不理解，或者，你跟他们闹矛盾？”

这个年龄层的孩子，压力往往来自于家庭或学校，但秦小关跟乔炎他们相处得挺好，看来人际方面没有什么问题，家庭方面，可能出现过一些不愉快。

秦小关越发低着头，闷闷的说：“……没有。”

“秦小关你抬起头看着我！”许墨急躁了，眼前这人的脑袋都快压到桌子底下了。

秦小关慢慢的提起眼眸，看了许墨一眼，有些不好意思，想把眼神移开，却发现许墨无比的认真，于是他也正正经经的注视着许墨。

“你自己说，你家里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许墨完全是投入的眼神，想要寻出一些蛛丝马迹。

秦小关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面对着认真的许墨，他很难再说没有，但那些已经尘封的往事，他却不想再次提起，经过几番思考之后，他终于只是缓缓的摇摇头。

“说话！”许墨发现他迟疑了很久，一定是当中有问题。

“我不能说……”秦小关的这个秘密，已经被要求封口，无论什么样的情况，他都不可以说出来。

许墨无可奈何：“你不合作的话，我要怎么给你治？我学不来那一套循循善诱，没心思哄着你，你真的不说？”

秦小关又陷入了沉默，底下头去。

“过两天我让同行给你催眠，你愿意吗？”许墨于情于理，还是必须征求他同意的。

秦小关久久没有反应，许墨以为他默认了的时候，他却又轻轻摇了摇头。

彻底烦躁，许墨杷着头发，打发他：“你先回去吧，看见你我就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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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关知道自己对不起许墨，指望着他给自己治病，好不容易许墨认真了，自己却什么也不愿意说。

可是真的不能说，从小就被要求，关于那件事，就算是死了，一样不能说，不然，会有很多人很生气。

但是不说的话，许墨就会生气，怎么办？秦小关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试着对他好一点吧，秦小关打定主意之后，想通过提升厨艺，帮许墨做饭来弥补自己的过错，于是到书店里买了关于烹饪的书本，又到超市选好食材，这才回到许墨住的地方。

完了，许墨没给自己钥匙，秦小关郁卒的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正站在许墨门前，按了按门铃，确定许墨不在里面，再看看手表，确实也没有到他下班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