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天明惊愕,“这……这灵体到底是……?”
尹之钥眯起双目,将残破的画作丢到一旁。
“这灵气非仙非妖,非魔非道,竟是超脱三界之外,莫说你我,便是得道升仙之人,只怕也望尘莫及。”
京城半空,满是紫气盘桓缭绕,还有那坚若磐石的雄厚结界。
究竟是谁……?!
究竟是谁……?!
长长叹出一口气,尹之钥对已经惊呆的鲁天明道,“你可知我即刻便要大功告成,而此时若有半分差池,轻则功亏一篑。重则魂飞魄散!”
“舅舅……”舅舅的天眼快要开了?
“所以选妃的事不能再有半分差池!”
“是、是……”
“还有……,关于那灵气,你先前有何眉目?”
“在那灵气消失前,天明已寻到大致的方位。”
“何处?”
“东巷,玲珑阁附近。”
“玲珑阁……?”尹之钥抬眼,暗忖片刻,才缓了语气。“对了,琅维回京城了,天明,这是怎么回事?”
鲁天明刚沈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忙低下头去,“天明办事不利,请舅舅责罚。”
尹之钥道,“罢了,那人既然让他回来了,我便去探探,他和这事有没有关联。”只是那人滑的像个泥鳅,可要费一番功夫了。
“还有,玲珑阁那你注意着,但莫要惊扰,先把选妃的事办了,退下吧。”
待鲁天明跌跌撞撞的离开,尹之钥抬头看天。
遥望朗朗明月,眉宇间却猛然闪过一丝狰狞,将满身的仙风道骨煞的了无踪影。
天际,乾坤变色,九曜星动。
来人,究竟是谁!?
9.要变天了
灵犀半躺半靠的瘫在精致的红木椅上,呆呆的看着雕工精美的云纹天顶。
他快闲的长霉了。
这偌大的一个玲珑阁内,只有一个照看的小厮。
灵犀来了后,兴冲冲的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那小厮却笑嘻嘻道,爱做些什么就做些什么。
于是灵犀便拿了块布抹起灰尘来,哪晓得那看似坚硬的摆设却会被那麻布擦出一条条的小细纹,那小厮看了啊哟大叫道,那些粗布可不能用,会把古董摆设都擦花了的。玲珑阁每日都有请专门养护打扫的人,所以不需自个儿动手。
灵犀呐呐的摆下布,去到大门前站着,想等着客人上门,也好招呼。
还没站直呢,就听那小厮喊道,杵那儿作甚,哪个客人敢在玲珑阁摆谱。招待?哼,追着求着卖,还要看我们老板乐不乐意呢。
灵犀背后凉飕飕,这小厮还真是好大的口气。
那小厮看他不听,也不理他,自顾自去了。
灵犀站了一会,果见半个客人也无,想着这玲珑阁开门做生意,竟然这般摆架子,真有人会要他们的东西?有钱人真是奇怪。
站的腿酸,去里头坐坐,再出门站会儿,又坐坐,才几天功夫,人都有些傻了。
这日灵犀倚在大门口发愣,看着往来人潮,双目呆滞。
“啪”飞来一物正砸他脑门上,不疼,他半天才反应过来。
低头,是个纸团。
打开一看,上书道:小奴才,发什么呆?没吃饱饭么?
那字苍劲有力,十分好看,但内容却讨厌至极。
灵犀一看就知道是谁,转头四顾,果然见对街不远处一人向他招手点头。
“别再叫我小奴才!”
他风风火火的冲到那人面前,把纸团砸他脸上。
那人坐着咧开嘴笑,黑的还是看不清五官。
灵犀看他模样也不好发火,回头一想那人前几天给的那张符还真有些效用,这些日子竟然倒头便睡,无梦到天亮。便有些想向他道谢,但看到那白的刺眼的牙,就没了感激的心。
“你到底是什么人?”还是问出口了。
黑炭头似乎挑了挑眉,又笑了,然后抬手指了指帽子。
已经变成……“画师“了……
||||||……
灵犀无语良久,看着那人架起的小摊,挂满了山山水水的画,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泄气的一屁股坐在他面前,放弃了。这人根本就是个疯子。
“你真吃饱了?”黑炭头看着他满面愁容。
灵犀向天翻个白眼,“我没吃饱你请我上酒楼么?”
黑炭头一边笑着一边执笔道,“各付各的就请你。”
灵犀看他在纸上勾勒,过了一会道,“你干嘛画我?”
“你坐这儿不就是要我画你么。”说罢点点头,“气色倒比前几日半死不活的要好多了。”
灵犀气急,原地跳起,“你自己还不是一块黑炭,还说我半死不活?黑炭!黑炭!”
黑炭头好笑的看着他的样子,半晌道,“我叫墨璃,不叫黑炭,小孩子家别这么没规矩。”
灵犀眉毛都竖起来了,正待发飙,身后却传来一人道,“小叶,你画像么?”
“我吃饱了才找他画像!”
他转头大吼,才发现站他面前的那人笑意盈盈,却是琅维。
一时语塞了,“琅……琅公子。”
琅维看了眼墨璃,又看了眼气鼓鼓的灵犀,笑笑,返身往玲珑阁走去。
“那位公子天庭饱满,双目炯炯,可是难得的大富大贵之相啊,日后必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嗯……应该说许是几世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得难得。”墨璃看琅维走远,摸着下巴说。
灵犀不理他的胡话,走了两步,回头道,“把画给我。”
墨璃开始收拾着桌面的笔墨纸砚,道,“你又没出银子,干嘛给你。”
灵犀还要再跟他争辩,墨璃已经飞快的携起收好的小摊往另一头走去。
“喂,你怎么走了?”
墨璃转身,没有看他,只抬了抬头望向天空,半刻才道,
“要变天了,收摊、睡觉。”
灵犀鼓着嘴回到玲珑阁,大厅明晃晃的,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走到里间才看见琅维和如景两人悠闲的对坐着饮茶。
有钱人的日子啊。
心里乱七八糟的,随手拿了个小板凳坐在外头,反正他是学不来附庸风雅的那套东西。
却听里头如景道,“身体可好些了?”
“有‘天下第一药师’的如景公子在,哪会不好的快些呢。”
“呵,我这‘天下第一药师’哪比得上你这‘天下第一才子’来的风光,连回个京城都有这么多人争着抢着的‘迎候’你,琅维公子果真非凡啊。”
两人调笑了一阵,如景道,“那老妖怪请你喝的什么茶?”
琅维轻笑,“功夫茶。”
“难为我们国师大人一把年纪了,还有这雅兴,你怎么不领情呢。”
“我当然知晓,所以顺了份大礼予他。”
如景也跟着笑,“可别把人家吓着了,人家好歹也是要得道成仙的人。”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在城外这般‘礼遇’于我,我怎能不回敬一番呢。”
“他哪会喝你敬的茶?”
“又没放在茶里。”
“那放哪儿了?”
琅维只笑不语,如景也不追问他,过了会道,“你打算如何?”
“静观其变。”
“可是我怕你不动,别人倒动了。”
“那老妖怪的心思现在怕是全在另个上头,无暇四顾了。”
如景看了眼背对着他们坐在外头的灵犀,笑道,“是不是也该称你一声‘天下第一神算’?”
琅维也看过去,灵犀的脑袋正左右摇摆着似是要睡着了。
“我这只是顺水推舟罢了,这般天时地利人和,不利用不是太蠢了么。”
如景续了杯茶,细细品着。“我只怕,这局势到最后,不是我们控制的了的。”
琅维只笑,“控制不了又如何,顺其自然不好么。”
如景看着他暗想,这人上辈子一定也是只成了精的狐狸。
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灵犀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叫他,是如景。
“小叶,醒醒,回去再睡吧,别着凉了。”
原来他无聊的去跟周公会面了,睁开眼发现外头竟然乌压压的一片黑,是要下雨了么。
“今儿个也不会有客人来,早些关了铺子回去休息吧。”
灵犀揉揉眼睛,心里嘀咕,这里什么时候来过客人了。
他看那两人携了一把伞,开口问,“你们还要出去么?”
琅维笑笑,“下雨了,所以去喝点酒。”
这有两者有什么因果关系么?
灵犀暗下撇了撇嘴,看他们走远了,关了铺子,向后院走去。
有钱又风雅的人,喝个花酒都要找些理由,有时想想倒是李败家直接些。
还没过院子,这雨就哗啦啦的下来了。
灵犀捂着脑袋快跑,还是被淋了一头一脸。他想起那黑炭头说要变天了,觉得这神棍还是有些本事的。
进到院里看见窗户大开着,暗道糟了,早上出门忘了搭上,无烟可躺在那儿。
急急推门,蜡烛都顾不上点,就跑进去,果然,一片漆黑里还是看得见无烟身上泛出星星点点的亮,那是水珠。
关上窗,灵犀伸手摸了一把,衣服没湿,但头脸都湿了。
他把无烟挪到里面,点上灯。
沾了雨水的前发贴在一边,露处无烟光洁饱满的额头,映着昏黄的灯色和无烟脸颊边湿了一片的水渍,倾城不减,却看起来颇有些楚楚可怜。
“对不起……”灵犀忙用袖摆擦着,拨开他脸颊湿了的鬓发。“我以后会长点记性的,不会让你淋雨了。”
这么漂亮的人,却因为自己一时疏忽,成了这样。灵犀满是愧疚。
无烟的发滑如流缎,墨黑中泛出一点微蓝,轻轻握在手间便会从指缝中一丝一丝的溜走,流动中还会有幽香浮动,煞是美丽。
灵犀拿来干布,突地记起先头自己鲁莽的把那些精致的摆设给糟蹋了,想了想,还是换了自个儿最好的一件里衣,虽然补丁不少,但最起码料子够软。
擦干了发,再拿梳子小心的梳理整齐,看看无烟又回到之前的绝尘无暇,这才放下心来。
不知是不是和那天气一样,灵犀的心里一落千丈的烦闷起来。
他呆呆的坐在无烟身边,良久才道,“你说我们以后怎么好呢,难道就一直在这儿过一辈子?”
总感觉如景和那琅维公子大有来头,而对于自己的收留……,怎么说,他不是怀疑别人的用心,毕竟他们对他真的很好,但是总感觉近日的事有些蹊跷,却又说不明白,郁闷的很。
周围的每个人都神神秘秘,这样的感觉让灵犀很不舒服,他只有继续装傻充愣,不愿去多想,不愿去怀疑。
算了算了,得过且过不是挺好,哪有这么多七七八八的事,烦死他了。
回头去看见原本粘在床头的符纸淋了雨水,掉在一边,上头的字符也都花了,糊成一团。
看来什么时候还得去问那黑炭头讨一张来,不知道他给不给,他这么小气。
想到那黑炭灵犀就又郁闷了。
哼,才一个晚上嘛,没那神棍的符又不会死,以前这么多时日不也过来了。
熄灯,睡觉!
10.命悬一线!
美梦正酣,忽觉痒痒的,有什么在脸上拂过。不耐的挠挠,灵犀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
谁啊,扰人清梦。
四下看了一圈,没东西么,躺下继续睡。
片刻却猛然睁大眼睛。
不对!
定是哪里不对劲!
他凝神闭气,过了一会儿,果然听到一种细细的喘息声,类似于兽类般的短促。
有什么在这个屋里,除了他和无烟之外!
灵犀瞳孔急缩,告诉自己不怕不怕,又不是没有遇到过不干净的东西,不是知道他们奈何不了自己的么,怕什么。
努力安慰着自己,却听见背后传来粗重的脚步,一顿一顿,慢慢靠近。
随着飘来的还有一种腐坏腥臭的味道,慢慢蔓延开来。
来者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灵犀的心门上,提到嗓子眼的心跳在静寂的夜里听来更添一份诡异。
怦怦……
怦怦……
脚步声停下,灵犀可以感觉到那东西就在他身后,甚至他的后颈都已经感受到它喷出的热气。一下一下,带起一片战栗。
不怕不怕……
一只手翻搅着被褥,另一只紧紧的握住身旁无烟柔若无骨的手。
无烟,怎么办?
我们要死了……
不对,是我要死了啊……
出于本能,即便看不见,灵犀就是这么感觉的。
果然,一种类似于藤蔓般柔软的东西慢慢攀爬上他的身体,从腰际,到胸口,绕过肩膀,一把圈住他的脖子,猛地收紧。
灵犀瞬间一凛,像濒死的鱼一般原地弹起,本能的伸手去抵抗,触手却一片粘腻,那东西明显要比藤蔓粗上许多,更带着一种恶心的湿冷。
灵犀欲呕,却已经喘不过气来,他费力的转过头来。
既然要死,总要看清是个什么。
不看还好,一看险些就这么白眼一番,去阎王老子那报道了。
这、这这这这……究竟是什么怪物啊!!!!!
头大如斗,类人般直立行走,前爪却仍似猛兽一般锋利勾长。身形扭曲硕大,浑身破败腐烂,更恶心的是……
卷着灵犀颈项的竟然是这怪物的舌头!
那舌头冰凉湿滑,在灵犀脖颈处慢慢的蠕动着,越挣扎,缠的越紧。
早知如此,灵犀恨不得当初被鲁天明一箭射死,或者被李府的黑心管家折磨死,也好过死在这怪物舌下。
窒息倒罢了,活活恶心死可太不划算了啊!
眼前已经泛黑,攥紧的双手也慢慢使不上力来,灵犀仍然不放弃的踢蹬着双腿,却已似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这怪物一定是想先闷死自己,然后再吃了无烟。
一想到无烟要被这样的东西拆吃入腹就满心的不甘。
小满……
小满……
我对不起你,没有完成你的嘱托,你这样求我,我却还是失信了。
对不起……
鼻子酸酸的,灵犀费力抬起眼皮向床上躺的人看去。
窗外迷蒙的月光给无烟清俊的脸庞染上一层银亮,灵犀渐黑的眼前,满是无烟静谧完美的睡颜。
无烟……
正待万念俱灰时,“砰”的一面白光在眼前炸开,四面一瞬亮如白昼。
耳边只听“嚓──”的一声,一股温热泛出,灵犀颈间猛地一松,卷着自己死紧的舌头呲的缩了回去,更伴有野兽痛苦的嚎叫。
灵犀一下跌在地上,一阵窒息后,立马咳的连心都要吐出来了。
这时一边倏地传来银铃般的嗓音,“好你个傲因小儿,趁我的结界破了个洞就偷溜进来,险些被你做了坏事,要是我今天不收拾你,我以后还怎么混啊。”
语调抑扬顿挫,却掩不住一股子的奶声奶气,还敢口口声声叫怪物是小儿,实在不由得好笑。
灵犀喘足了气,好奇的抬头看去。
只见面前不知何时竟站了两人,一高一矮,一大一小。
大的一身灰衣,玉树临风,仙风道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