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走进来,习惯性的走到自己平时休息的软榻上。拿起茶盏,却没有看到平时都会在桌上备的桂花糕,脸不由沉了下来。
一直暗暗观察他的张青史见状连忙说:“啊,是我忘了,我现在就去拿。”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克制着自己走出去,在心里祈祷今天带回来的小朋友乖一点。不要乱动。
张青史因为担心王思,所以脚步比平时快了很多,当他把桂花糕拿回来时,就看到冷香奇怪的看着他,不由心跳快了一下,难道是被发现了?
冷香看了他半晌,突然说:“你今天速度快了很多。”然后接过张青史手中地桂花糕慢慢品尝起来。
呼,虚惊一场……
冷香吃桂花糕的速度很慢,兼或还翻看着书。不时停下来寻思一番。如果是平时,张青史当然很满意这种情况,可是现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焦急,在床底趴这么久。不管是什么姿势,都不会舒服的,担心王思会忍不住翻身弄出声音,也担心王思会耐不住从床底爬出来。
就在张青史担忧不已的时候,却发现冷香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抬头了,正看着他。
“你,好像很不安。”
“啊。有吗。”
冷香静静看了张青史一会。突然说:“我有点累了,你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啊……
“怎么还不走?”
“我……我……”张青史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
冷香看了张青史一会,很奇怪的,突然笑了起来:“你现在的样子很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张青史冒冷汗。
“算了,既然你不愿意走,那就去把床铺好了,我睡一会。”
睡……睡一会……
张青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帮冷香铺好床地,只是在铺床的时候一直留意床底的动静,几次往床底瞟去都没有看到人,想是那孩子爬到更里处去了,这样也好,不容易被发现。
当冷香躺上床的时候,张青史紧张到了极点,同时也做好了准备,在冷香发现王思的时候随时出来营救。好在张青史担心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生,不过当冷香闭上眼时,他不得不离开。
在自己的小隔间苦苦挨了小半个时辰,张青史才悄悄再次走进冷香的卧室,这么长时间了,他应该睡着了吧。
放轻脚步,悄无声息的走进冷香地卧房,压低身子靠近床边,见冷香卧在床上,呼吸平缓,张青史小心翼翼的伸手在冷香面部上方挥了挥,没有反应。松了口气,蹲下身来,探进床底,正对上一双黑琉璃般的眼睛,张青史对床底的人笑了笑,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爬出来。
黑眼的主人很听话的点了点头,也跟着张青史一样,偷偷摸摸,做贼似地放轻动作从床底慢慢往外爬,快要完全爬出床底了,王思雀跃的笑了,动作加快了一点,却没想,脚勾到了留在床底装桂花糕的盘子,轻微的一声响,却让一大一小的心悬了起来,动作一下子顿住了。
僵硬了两分钟,床上的人一直没有动静,似乎那声轻响没有惊动他,趴在地上的两人才放松了下来,相视一笑,压低身子悄悄挪了出去。
回到自己地小隔间,张青史抱着王思转了个圈,赞赏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夸道:“你真能干。”
王思腼腆地笑着,眼里全是兴奋的光芒,似还在回味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张青史见状笑了,转身倒了一碗水。一直以为王思是个文静的孩子呢,现在看来,只要是男孩,就都文静不起来。刺激的事情最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来。喝水。”张青史把碗递给王思。
“唉哟。”王思一声痛呼,碗一个不稳从手中落下,好在张青史发现及时,才避免巨大声响的出现。
“怎么了?我看看。”张青史抓过王思地手臂,拉起丝质地袖子,看到白嫩的手臂处有一片淤青,索性开始全身检查,果然见王思手肘和膝盖的地方都有一块淤青,不由轻敲了下他的头:“都青了。怎么不早说。”
“我,刚,刚才才疼的。”王思摸着被张青史敲过的地方,有些委屈的说。
“唉,现在还疼吗,我揉揉。”张青史帮王思揉起淤青的地方,这才发现。第一次见到的富家小公子不见了,此时地王思脸上身上沾了不少灰尘,活似个小花猫。
“不疼……麻。”
“那我揉一下,就不麻了。”待帮王思揉活了经血后,张青史打了盆水,帮王思把小花猫似的脸擦了擦。一切完工后,抱着王思走出冷香居,去找王思的叔叔去了。与此同时,卧房内的冷香缓缓睁开眼睛。看了床上精致的帐子一会后,吐出了一声:“笨蛋。”翻身接着睡。找到王思的叔叔会很困难呢,却没想到,王思年纪小小,居然有着非常不错的记忆力。几乎没费多大功夫,张青史可以说是顺风顺水,没走弯路地到达了王思叔叔所在的那间房外。
听着里面绮丽的琴声,张青史不由好笑,孩子都丢这么长时间了,居然还没有发现,真是服了。双手按在王思肩上。张青史蹲下身:“你确定你叔叔就在里面?”
“嗯,叔叔就在里面。”王思点点头。很肯定的回答。
“既然你叔叔在里面,那我也算把你送到家了,来,小朋友,咱们就此别过啦。”张青史拍拍王思的脸颊,突然想起张康,如果张康在有多好啊,说不定跟王思还能成为朋友呢。
“你要走了?”王思拉住张青史的衣角,依依不舍的问。
“呵呵,我当然要走了,以后不要再跟你叔叔到这个地方来了,不安全,还有,不要乱跑,丢了家人会担心了。”张青史轻轻捏了把王思的脸颊,嗯,还是小孩子的捏起来最舒服,张青史起身,拍了拍衣服,突然想起了什么,复又蹲下身对王思叮嘱道:“回家后记得跟你爹和娘告状啊,让他们教训一下你叔叔,呵呵,好了,我真地走了,再见。”张青史说完这番话,对王思挥了挥手,心情舒畅的转身回冷香居了。没注意到身后小朋友有些落寞的神情。天,明天领了银两后就可以离开了。
深夜,张青史眼睛发亮的整理着包裹,其实搬来这个小隔间也有好处,那就是有了自己的一点隐私,悄悄整理包裹都方便些。
为什么说是悄悄呢,因为他没打算跟玉树阁辞职,而打算领了这个月的银两后就悄悄地走,虽然有点不道德,但是为防变故,还是这样保险。
整理好东西,张青史兴奋的几乎一夜未眠,这一晚上都在焦虑与期待中度过,不知道小康怎么样了,秀儿是否平安,行威镖局有没有保护好他们……
第二天一早,张青史就睁开了眼睛,心情格外的好,就连被冷香使唤着做一些小事都没有生出不满的情绪,最后一天了,最后一天了吗,过了今天就再也不用伺候冷香了,今天权当最后回味一下这两个月的日子。
嘶,又一根头发被绷断,冷香一皱眉头,但是心思却全然不在这跟断掉的头发上,从铜镜中仔细观察着身后给他梳头的人,开口道:“你今天心情很好?”
“啊,哈哈,是吗?”张青史打了个哈哈,继续帮冷香梳头,同时在心里反省,是太得意忘形了吗?怎么连冷香都发现了。
帮冷香梳完头,又给冷香端了碟桂花糕,扫好院子里地落叶后,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到中午了。而今天正午,也正是在玉树阁干活地人去领银两的时候。
账房那早已经排了老长地队伍,以前共事的护院们也有不少在里面,老黄等几个跟张青史教熟悉的护院老远看见张青史就打起招呼,张青史跟他们寒暄两句,也排进了队伍。
每个人该领多少银子,账房先生那都记得清楚,因此速度也不算慢,最起码张青史觉得,比他去交水电费时速度快。
到了张青史的时候,账房先生突然对张青史说了声:“不错啊。”才把钱袋给张青史。
张青史听的也很莫名,当拿起袋子一掂量才知道,果然不错啊,这袋子的分量真够足的,比他当护院时多出一倍有余。
如果只是小厮,张青史不相信他能有这么多银两,是账房先生算错了还是他什么时候有了额外收入?张青史努力思索起来,这么一想,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件事情,心情不由低落起来,苦中作乐,没想到冷香挺讲信誉的,说赔他鱼还真赔了。抛着钱袋,张青史却没有回到冷香居,而是走到一处僻静处,那里有他早上拿桂花糕时存放在这里的行李——一个不大的包裹……
……
第九十九章:回家
包裹不大,加之张青史今天穿的又是件很宽松的衣服,因此小心点,还是很容易把包裹藏起来的,仗着跟护院们的熟悉,张青史很轻易的走出了玉树阁,一路上还有不少护院跟他打招呼,甚至有些邀请他去喝酒,毕竟今天刚发银子,大家伙都想庆祝一下。张青史婉拒了他们,出了玉树阁后一直往左边走,拐了几个弯,在一处巷口处见到了一辆停在那里的破旧马车。
张青史嘴角升起一丝笑意,快步走过去,靠在车上晒太阳的车夫想是感觉到了有人靠近,抬起头来,看清张青史,马上热情的笑道:“小哥,你可来了,都等你半天了。”
“呵呵,对不住啊,让你久等了,我们上路吧。”
“好嘞,你上来坐好。”
待张青史爬上马车,车夫一甩鞭子,驾着马车缓缓走到了人来人往的街道。张青史不是什么要犯,再说现在可能还没有人注意到他已经悄悄离开了,所以张青史离开城门的过程分外顺利。
出了城门,车夫也没有避嫌的上了官道,一来官道宽敞些,路上有驿站可以休息,二来官道也安全些,什么劫匪的都比较少。
因为身上没有那么多银两,所以这次张青史自带了足够的干粮,少有在路边的驿站吃饭,晚上也都是睡在马车里,车夫过的日子当然也跟张青史差不多,送一趟客人,跑几个月就那么些银子,怎么可能在路上就给花掉了,如果遇到的是个比较有钱的客人。客人可能还帮他付了住客栈的钱。可是如今这个客人明显很穷,车夫自然跟张青史一样,睡马车。
“老杨,阳城什么时候到?”
“照这日头,再过两天就能到了。”老杨就是那个车夫,他擦了一把汗,对张青史说。
“哈哈,太好了。”阳城是离他那镇子最近的城市,到了阳城。离家,也就不远了。
老杨看着张青史喜形于色地样子,隧搭话道:“小哥,你离家几年了啊?”
“啊,五,五年了……”张青史明白老杨是把他当成了外出闯荡挣钱,已经几年没有回家地浪子。为了不引怀疑,随便胡说了一个年头,其实他离开家也就大半年时间。
“五年啊,五年也不短了,看你年纪也不轻了,家里有几个小子了啊?”老杨甩了下鞭子,马车的速度快了一点。
“呵呵,一个。”张青史答道。
“我前些年有一次拉个客人到南边去,来回走了一年多时间。回到家后,才知道自己有孙子了,可把我乐的,你走了五年,家里变化一定更大,没准也抱上孙子了。”老杨乐呵呵的说。
孙。孙子,张青史嘴角抽蓄,他没那么老吧,不过想到这个世界的人普遍早婚早孕,三十多岁当爷爷的也大有人在,心里安慰了点,可怜他一个年富力强的单身汉。居然被人当成了爷爷辈的人。
“唉。其实啊,人能够跟子孙在一块聚聚。就是最大的幸福了,我年轻那会,每回去一次,家里地小子就变了个样,好几次差点没认出来,现在想想,真不知道当初倾家荡产买了这架马车是不是对的,连家人都认不出了,赚再多的钱有什么用。”
张青史听了老杨的话,心好像被轻轻撞击了下,不由陷入沉默;是啊,钱再多,连家人都认不得了还有什么用处,这几年,他似乎一直都在为赚钱而忙碌,每次回去都会觉得小康长高了一截,匆匆的聚聚,又匆匆的离开,小康成长中好多的细节他都没有参与进去,这次回去,就把生意放一放吧,就像老杨说地,钱,够用就行。
在阳城短暂的休整了一晚上。马车继续赶往小镇,在阳城休整的那个晚上张青史也没闲下来,他去阳城的康运酒楼分楼那看了一下,却见酒楼门窗紧闭,上面挂着块停业的牌子,心里不由不安起来,难道,小康那里也出了什么事?
在张青史不停的催促下,马车这些天几乎没怎么休息,用最快的速度往小镇赶去。务了,张青史付了剩下的车钱,撕下脸上的假胡子,独自往家赶去,在途中,路过秀儿地家,张青史去敲门,里面却没有一个人。
忍住心慌慌的感觉,走上有些陌生的山路,张青史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了那间被自己视为家的茅草屋门前,却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本来就不结实的木门倒在地上,里面蜘蛛网结地比自己入住前还要多,茅屋的房顶还被掀了一块。
为,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秀儿,小康他们,遇到什么事了?张青史知道,只要小康和秀儿还有任何一个人平安的话,就绝不会任他的家变成这个样子。
待张青史从打击中回过神来,又连夜走山路赶回了镇子里。
“砰砰砰,砰砰砰。”此时天已经全黑了,行威镖局的门却被敲得震天响。负责看门的年轻弟子早就睡了,但无奈被敲门声吵醒,只能老大不情愿的起来开门:“谁啊,这么晚了,招镖不能明天……张,张老爷……”
行威镖局曾一度所有地生意都来自张青史地康运酒楼,因此镖局里不管老少几乎都认识张青史,此时年轻弟子看到已经大半年没见,却突然深夜来敲门的张青史当然吃惊不小,随即又想到张青史家里地情况,不由脸色一变。
“你们总镖头呢,我找他,他在吗?”
第一百章:邪教中人
“总镖头,他……”年轻弟子闪烁其词,张青史此时已经急到了极点,哪还有时间跟他磨机,也不等下文,直接闯了进去。
“哎,张老爷,张老爷,您等等,等等。”年轻弟子虽然论身强体壮,绝对胜张青史一大截,可是也不敢真的动手,因此被张青史很容易的闯了进去,只好追在后面。
习武之人六识灵敏,张青史闹的动静也不小,因此有很多听到声音就立即起身了,待赶到院子里,看到张青史,却都是愣住了。
“你们总镖头呢?”张青史在人群里扫了一遍,没有看到要找的人,遂拉住一人问。
“总镖头,他,他……”被拉住的人反映跟开门的年轻弟子一样,闪烁其词,似乎有难言之隐,又带着丝愧疚不安。
突然,人群一下子静了下来,被张青史拉住的人也惊愕的向张青史背后看去:“总镖头……”
张青史马上转头,却差点没认出来,才半年没见,但是张青史感觉身后的人像是老了五岁,以前健朗的身子佝偻了下来,步伐神态也没有了以前的自信果断,多了丝沧桑老态,如果不是那熟悉的眉眼,张青史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人就是行威镖局里铁血威严的总镖头。
“张老爷,你总算平安回来了。”总镖头任寻山缓缓走到张青史面前,眼中的神色很复杂,有欣慰、宽心,又有沉重……
可以说,张青史现在最怕的就是从他们的眼中看到类似愧疚的神色。难道,秀儿与张康,他们真地……
“张老爷,行威镖局对不起你,我们……没有保住小公子。”任寻山突然毫无预警的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