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胤礽往里推了推,自己趴着在他身边躺下来。他细细观察了会,外面似乎没有人看守他们。但是不时有一两个人路过,
而且,这院子在其他院子的包围之下,想逃走委实不容易。发愁了一会,背上越来越疼,胤禟低咒一声,又起身,将桌上
的金创药拿了过来,脱了衣服,自己勉强够着抹了些,才又睡下了。
如是几天,那唐婉每天都过来看顾胤礽,胤礽昏睡的时间少了。却对唐婉厌恶的很,当然他看胤禟也不顺眼就是了。
唐野果真没有再来过,那冯堂主和蒲宋却来看过两人几次,冯堂主见胤礽醒了,说明了希望他配合天地会和康熙谈条件的
事情,日后还是会送两人回去的。蒲宋只看着胤禟,并不多嘴。
到第五天的中午,唐婉忽然推门进来,一下扑倒胤礽面前。眼里似乎带了泪,“冯堂主本来只是说利用你们,让康熙不再
滥杀天地会的人,但是总坛那边听说抓了你们,有人说要杀了祭明祖,现在两拨人意见不合,都要打起来了。”
“听说总坛那两拨人都往这里赶了来,清兵却不知道如何得知了消息,也围了过来。冯堂主说,若,若没有办法,只能将
你们杀了。现在前面乱的很,没有人会注意后门,你们,你们走吧。”
胤礽躺在床上先是面无表情,最后听唐婉说让他们走,才看向她说了句:“好。”
唐婉将两人带出了后门,走小路又绕过几个院子,前院却听着乱了起来。
唐婉停了脚步,看着胤礽,似乎就要哭出来:“你救了我,这次就当是我还了你罢。再出了那边那道门你们就可以走了,
现在我却是非回去不可了。”
胤礽等唐婉转身,一下打在她后脑,唐婉立时晕在了地上。随即又瞪向胤禟,胤禟忙扶了他往门外走去。
一推门,门外却站了两个身穿粗布衣服的人,看见两人,喝了一声:“站住,你们俩哪个堂口的,怎么这么面生?”
胤禟低了头,说道:“我们是跟着浦公子新过来的,两位兄弟不认识也是正常的。现在我哥哥得了急病,不得已要去镇上
一趟。”
那两人对视一眼,忽然一个开口说道:“地震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
胤禟一愣,已经接口:“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
那两人一抱拳,“果然是自己人,兄弟不要怪罪。”
胤禟忙说,“不会,家兄事急,以后再请两位喝酒。”怕走的慢,两人转过弯后,胤禟顾不得后背的伤,背了胤礽快步离
开。
41.千金之子
怕被追上,胤禟不敢停下,背着胤礽咬牙坚持走了大半日。他们刚刚出来的宅院建在山中,胤禟深一脚浅一脚的寻了个方
向一路扎下去,他没有走那条羊肠小路,只挑了树林中隐蔽的地方走着。左右伸出的树枝,不时在他脸上手上划出细小的
血口子,脚下也不平坦,磕磕绊绊走了半日。
终于听见前面似有水声,胤禟紧走了几步,看到溪水才停了下来,将胤礽扔在地上。自己虽然嗓子里面已经像要冒火,也
再没有一丝力气爬起来,他觉得自己简直参加了一场长时间的负重越野赛,浑身都叫嚣着疲惫。
现在危险暂时好像没有了,胤禟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溪边的石头虽硬,也比被人拘禁时的软榻好上不知多少,又天高云
淡,水声潺潺,远离凡事纷扰,胤禟眯着眼看着天上的云,慢慢闭了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手攥住他的衣领。胤禟一个激灵睁开眼,却是胤礽正恶狠狠的瞪了他。胤礽看他睁眼,将人揪起来
,一巴掌甩过来。
胤禟哪里还有力气躲,胤礽一巴掌之后,又给了几下,红了眼恨恨说道:“我真是当时犯晕,才怕叔公的人对你不利,亲
自带着你从后门走,没想到竟然被你害到这种境地!”
边说边揪了胤禟的衣领:“若是我为你赔上性命和太子之位,你担的起吗?!”
胤禟被他用力摇晃着,一阵头晕,咬牙闭了闭眼,攒了些力气。抬手用力一翻,随着右腿一别,将胤礽踹开。胤礽没有想
到他居然敢和自己动手,失了先机,他身上又带了重伤,两人纠纠缠缠几下,已经被胤禟压在地上。
胤禟骑在胤礽身上,反手也是一巴掌,这两日的委屈再也忍不得,厉声道:“胤礽,你又以为这是谁的错,不是你和索额
图心怀不轨,密谋叛逆,你心虚什么?”
“还敢说你受我连累至此,是我的侍妾跟天地会有勾结?是我的身份引了那些人费尽心思的埋伏劫持?我才当真是倒了大
霉,当日居然跟着你走了。”
胤礽自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是在天地会,也没有人敢动他一下。刚刚被胤禟扇了一巴掌,还给了几下,被他的无礼
犯上气的直冒烟。当下也不顾肩上伤口,下狠了力气一手抓住胤禟的手腕,另一只手抓了他衣服,将他推了下去。
胤礽肩上的伤口裂开,钻心的疼,这疼让他更为气愤,当下手下也再不留情。颤斗中,胤礽的衣服被胤禟扯乱,什么珠子
,玉佩落了一地,甚至还有把镶玉的小匕首。
胤禟形象更是惨不忍睹,他武功本就不如胤礽,刚刚扳倒他也不过是因为胤礽身上有伤。现在胤礽被他气得有拼命的趋势
,他立刻又落在了下风。
缠斗中,胤礽手不小心撕开了胤禟的上衣。胤禟穿的是那少年找来的细布衣服,其实也就是纯棉布衣服,自然不如丝绸结
实。胤禟红着眼也顾不上这些,仍旧对着胤礽手脚并用的撕打。
胤礽却一转眼,看到了他背上的鞭痕,几天过去,那鞭痕已经没有了原先的紫红色,却是青紫了,更见狰狞。他蓦然想起
了那日胤禟被吊在房中,默默垂泪的样子,不觉停了手。
胤禟的拳脚还是落在他身上,其实他累了半日,哪有什么力气。那些力道落在胤礽身上还不如肩上的伤口疼。胤礽低头只
看到他半敞的衣服包裹着瘦小的还是少年的身骨,下不去手了,将胤禟狠狠推开,骂道:“没规矩,滚。”
胤禟被他推到石头边上,就要掉下湖去,气得胤礽又上前勉强一把抓了回来扔地上,自己躺倒在一边再不理他。
胤禟在地上喘了会气,理智慢慢回笼,他心里有些懊悔。倒不是说后悔打了太子,而是想着,自己又何必和他认真计较,
胤礽平日只待在深宫之中,众人又都对他众星拱月般百依百顺,经历这种事,他自然也平静不下来。更何况,他根本没有
对自己下狠手,至少溪边的那把匕首,两人都没有想过去拿起来招呼对方。
伸手细细打理好又被撕破的衣服,胤禟将袍子下摆撕下一条将破的地方打了结,二月春寒料峭,溪边当真冷的很。
有了力气,胤禟去溪边洗了手,又用手掬了些水喝了,虽不是玉泉山的御用水,却自有一股清冽甘甜的味道。
“给我弄点水过来。”上面一声沙哑的命令传来,胤禟嘴角抽动了一下,但是又想到他好像是为了救自己才受伤的,还是
又从袍子上撕了衣角下来。
在清水中洗净了,系在手背上,用手捧了水上来。胤礽皱眉看了,颇有些嫌弃的意思,但是还是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
抬头瞪了胤禟一眼,胤礽冷着脸说道:“去那边屋子看看,有人的话买些吃的过来。”
胤禟一愣,转头细看,才发现对面树林掩映处露出一个小屋。胤禟自己也已经饿的胃里翻腾,转身扶了胤礽,过了溪上浮
桥,来到屋前。
这屋果然是个小屋,只有一间,还都是树枝茅草搭成的。胤禟喊了两遍,并不见人应,索性自己去推了门。屋里没人,有
灶有床,简陋的很,应该是守林人的屋子,这季节却不住在这里。
胤礽看屋里这破旧的样子,眉头皱的摔手就想走。胤禟一把拉住,平心静气的看着他:“出了这里,今晚再没有住的地方
。”
胤禟又走到一张椅子面前,用袖子擦了,胤礽才勉强坐了下来。
胤禟看了看端坐的笔直的胤礽,这位是指望不上了。暗叹一口气,低头看自己的手,也细白如玉,手心里几个薄茧还是习
字拉弓的时候出来的。来了这里,自己哪里做过什么杂事。
现在面临的问题是,晚餐怎么办,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个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一个是钟鸣鼎食君子远疱厨。一个皇太子
,一个阿哥,谁做过这些事。最后还是胤禟翻了个白眼,转身拿了屋里的水盆,去溪边拎了水回来,用抹布收拾了屋中尘
土。细细翻找了下,又找到一个陶罐里盛了少半罐的小米混着高粱的杂粮。
前一世母亲做饭的时候,胤禟是看过几次的,一些简单的他也学过,但是电饭煲做米饭和用大锅做是一样的原理吗……
往锅里倒了两碗杂粮,想想怕不保险,添了三大碗水,转过身看到正愣愣的盯着他的胤礽,又泄气的自己去外面寻了一些
枯枝进来。
胤礽从没进过这种简陋的地方,只觉一刻也不想待下去。可是真如胤禟所说,难道还要饿死不成。于是只得看了屋里唯一
可入眼的——忙的团团转的胤禟,看他琢磨着放水,看他皱眉研究火镰的用法,倒也不觉得无可忍耐。
“把你那匕首给我。”胤禟忽然转身,胤礽迟疑了一下,自怀里掏了那镶金带玉的匕首递了他。胤禟又转身出了屋,两刻
钟后就回来了,衣角有些湿,手里拎了两尾鱼。虽然个头不大,胖乎乎的倒是有肉。
胤禟进屋看了看灶内的火依然旺旺的燃着,想着,似乎这树枝很耐烧……
忽然他一把将鱼扔给了胤礽,自己扑过去将灶内的火灭了。揭开盖子一看,胤禟有些捂脸,上面如同稠密的米粥,还没有
变成自己想做的米饭,下面却有了糊味——看来是锅底的火太旺的缘故。
“喂!你、你把这俩先拿开!”
再转头,胤礽手里捉着不断跳跃翻腾的鱼正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胤禟嘴角弯了弯,过去将鱼拿回来,开膛去了内脏,寻了屋里的细竹枝穿了,又撒上油盐。将树枝又放了些在火盆里燃了
,将鱼在上面烤了。
当鱼的颜色变的金黄以后,胤礽也不嫌这边乱了,自己搬了椅子过来坐着,不断盯着胤禟手里翻动的鱼。
胤禟不动声色的看了看他,将穿鱼的竹枝递到他手里说:“再翻几次,我去盛些米,额,米粥。”这次胤礽倒是没有拒绝
。
胤禟怕碗不干净,又将一截竹竿断成两截,清水洗了,将上层还算完好的米粥盛到竹筒里。走到火盆旁边,胤礽正眼巴巴
的看着他。
胤禟将米粥递过去,看看鱼,为难,“大概是可以吃了吧。”胤礽的脸黑了,他本来以为胤禟会知道熟不熟的,虽然饿的
很,却也等他回来判断。
胤禟几乎想笑,这位太子,现在看来倒是有了些可爱之处。两人每人一小筒粥,一只烤鱼吃了。
当胤禟重新给他包扎肩上的伤口时,胤礽总结:“我烤的鱼比你做的饭强很多。”
胤禟想笑又努力忍住了,继而想了想又说道:“粥虽然有糊味,但是这样的杂粮做出的食物味道本来就很差,穷苦人家,
却多是用这个为主食。”
晚上熄了火,屋中唯一的一张床上,只有一条破旧的被子。胤礽死了不愿意过去,胤禟想了想,去外面抱了细细的黄草进
来。将床上的寝具收了,将草铺了,躺上去倒也软和。
“小九,你去里面。”转眼,用过晚餐的太子殿下的高傲又回到了身上。将胤禟推到里面,觉的没有枕头,肩上的伤碍事
的很,又把胤禟拎过来垫着。
屋里没有灯,天色黑了下来,外面不知道什么动物的鸣叫一声声传到耳畔。
“小九。”胤礽的声音闷闷的响在头顶,“如果我们没有逃出来,皇阿玛是不会为了我的性命不顾天下的。”
胤禟正迷迷糊糊,听这一向对自己飞扬跋扈的太子这么说,心里诧异,嘴里说道:“怎么可能,就算不会不顾江山,皇阿
玛也会想办法救我们的。”
“你以为天地会抓了我会向皇阿玛提什么条件?”略带着鄙夷的,胤礽伸手抚着胤禟头顶的头发,“皇阿玛宠我,我何尝
不知道。但是我并没有忘本,更何况,皇阿玛不在京里,想我这个皇太子出事的,不知道有几个!”说道最后,他冷笑起
来,“就是自己兄弟,盼着我死的也不知道有多少。”
胤禟一惊,忙抬头说道:“二哥,这种话岂是乱说的。”
胤礽沉默了,继而又冷笑:“你以为那几个都这么出众,会甘心让我一直压在上面?不过是没有机会罢了,”顿了顿,又
说道:“我倒也不怕他们,只要我在,就没有人扳的倒我。”
“都说高处不胜寒,在宫里,又在我这个位置上,连兄弟情,当真都少的很。可是,不管皇阿玛也好,这些兄弟也好,谁
知道我愿意当不当这个太子,当初我有选择的权利吗。”也是,因着他皇额娘,刚出生的胤礽就被封了太子,当时真是无
上的荣宠。
“现在更加没有那个权力,有退隐的王爷,没有退隐的皇太子,如果我真下去,哼!”胤礽说完一低头,黑暗中看胤禟眼
睛亮亮的盯着他,眉头一挑。
胤禟已经问道:“那二哥愿不愿意当这个太子呢。”
胤礽嘴角慢慢牵起,继而趴在他身上大笑:“小九,这个以后将拥有这天下间至高的权利的太子,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当?
!”
倒也真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