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染尘埃（第一、二卷）+番外——冷倾衣

染尘指尖触着这微凉的玉笛，轻轻摩挲，笛音能扰人心智，确实是一种杀人于无形的武器，可是那势必需要很强的内功做支撑，一般人若没有一二十年的苦练，恐怕是很难有此造诣。

“先生，梨花盛宴在即，染尘这次很想为靖南王府立下一功，只不过染尘从小就生性懒惰，文韬武略实在不是强项，如今恐怕是亡羊补牢，为时晚矣。”说着，眼神渐渐没落下来。

“染尘，你资质不错，就是疏于练习，这么多年，我虽然经常外出，没有办法亲自传授武艺于你，但是你也受过我不少教导，也算是师徒一场，我这里有一本冷月剑法，是当年我师父传授给我的，但是他说我煞气太重，不适宜连这种阴柔的功夫，所以我从未研习，今日就转赠给你，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洛逸舟谈话间，将一本泛黄的剑谱递给染尘。

染尘惊讶之余接过剑谱，却不敢翻看，握在掌中，稍许片刻，才下跪言：“先生，若不是当日你与殿下收留了染尘，染尘早已经试饿死的孤魂了，先生对染尘已经是恩同再造，如今承蒙先生不弃，转赠秘籍，染尘理应尊称先生一声师父。”

洛逸舟见状，先是扬起头，坦然一笑，随后又弯腰扶起染尘，说道：“我与靖南王，关系非比寻常，他那么看重你，一心想让你常伴左右，为他所用，我怎能不对你上心一点。你万万不可辜负了他。”

被扶起，又听他此言，染尘心中已是万分感慨，握紧了手中的秘籍，道：“染尘一定勤加练习，不辜负先生的期望，只是现在离梨花盛宴只剩一个半月时间，染尘只怕是要先生和殿下失望了。”言至此，染尘眼中也漫起浓浓的失落，虽说自己曾对子恒故意隐瞒过自己的武功，但是梨花盛宴上，到时候整个吴国，甚至是其他七国的能人志士，都会汇集姑苏城。恐怕到时候就算拼尽了全力，也未必能进三甲。

洛逸舟笑道：“此剑法分为心法和招式两部分，若你能先参悟心法，那对招式的练习，可谓是事半功倍。”

染尘打开剑谱，前几页果然都是心法，大致意思都是阴阳互补之类的内容，未加细看，说道：“多谢先生指点，染尘一定勤加练习。”

洛逸舟满意的点点头，又想起了什么，说道：“差点忘了通知你，今日是王妃的生辰，府中所有的人，都可以到她那里领一份礼物，刚才我在后花园遇到王妃，她托我通知你。”说罢，洛逸舟转身离开。

染尘呆呆的愣在原地，心中莫名痛楚，怪不得他一天都不肯多留，一路上快马加鞭，原来，原来是因为，今日是她的生辰。

重重一拳打在青石雕成的井口，白皙的手顿时磨出了血，星星点点的沾在青石上，那花纹支离破碎，就想染尘的心一样，再也补不回来。

从没听说过自己过生辰还要送别人礼物的！

好！既然你要送我礼物，拿我受之又何妨。

行至会客厅前，就已经听见欧阳子恒和虞万重谈笑之声。

“殿下，请看这把剑。”透过花窗，染尘看见虞万重双手捧一把剑至欧阳子恒身前，那剑鞘上镶了两颗龙眼大的夜明珠，染尘顿时瞠目结舌，你虞万重要行贿就名说，居然拿一柄这么包装精美的剑过来，不知道里面是可什么东西。

“哇……果然是好剑。”染尘夸进厅内，向欧阳子恒，虞万重和虞采萱行礼道：“染尘拜见公子，拜见虞将军，拜见王妃。”言罢，便走到欧阳子恒面前，将虞万重手上的剑拿到手里。

“万万不可！”还未等虞万重开口，染尘已经双手平举，只一使力，剑光一闪，那剑身便从剑鞘拉了出来，之间他剑身薄如蝉翼，使腕力一抖，剑身竟似那灵蛇蜿蜒，直到剑端。

似乎没有听见虞万重的话，染尘将剑鞘扔给欧阳子恒，单手握剑，舞了起来，白衣翻飞，银光乍现，那剑在染尘手中被舞的行云流水，忽然那流水般的剑舞顿时停了下来，剑芒直指虞采萱，虞采萱被惊了一下，脸色顿时发白，退后几步，跌坐在靠椅之上。

染尘收起剑，走到虞采萱面前，致歉道：“刚才染尘鲁莽了，还请王妃见谅。”顿了顿又说道：“王妃今日生辰，染尘未备礼物已是失礼，刚又听洛先生提起，说王妃有礼物送给府里的下人，所以染尘特地过来领自己的礼物，打扰了殿下和王妃的雅兴，染尘真是罪过。

”

“哦？王妃有东西要送染尘吗？”欧阳子恒问道，随即又说道：“刚才染尘用此剑舞了一段，身法轻盈，体态柔美，正好配得上此剑，不如王妃将此剑送给染尘可好？”欧阳子恒看着虞采萱，一时间虞采萱也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将实现转至虞万重处。

虞万重显然脸色略有阴沉，却还是装作漫不经心说道：“此剑乃是圣朝开国皇帝赵钦赐给她皇后冯氏的，冯氏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精通武艺，与赵钦一起驰骋沙场，多此救赵钦于危难之中，赵钦一统天下以后，就命人踩东海海底千年的玄铁铸造了这柄凤鸣剑。”

言下之意很清楚，在这里，能配得上这把剑的，只有虞采萱，因为得此剑者得后位。

虞万重继续说道：“此剑有一特性，就是剑一离鞘，必饮人血。所以老夫刚才极力阻止，但为时已晚，看来今日必定要有人血溅当场了。”虞万重说着，目光却转至染尘身上，那目光虽然淡漠，却隐隐含着杀气。

“哦？”欧阳子恒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这剑还不是一般人能配的上的？”上前几步，一把夺过染尘手中的凤鸣剑，左手握住剑柄将剑平举，右手指尖慢慢自剑柄处向剑芒处滑动，忽然四指全部握住剑刃，轻轻勒过，一时间无声无息，只看见鲜血从指缝中溢出。

“啊……”染尘与虞采萱同时尖叫道。

而欧阳子恒却一脸平淡道：“剑已见血，可以入鞘了。”

将剑插入剑鞘，又转身对一边惊慌失措的虞采萱道：“采萱，你怀有身孕，这种邪魅之物留在身边委实不妥，还不如送给染尘。”

虞采萱的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却也只能点头答应。

接过欧阳子恒手中的凤鸣宝剑，染尘的视线却一直盯着欧阳子恒弄伤的手。

他为什么那么傻，要弄上自己。那个虞万重，他要对付的分明是我。

自责的抬起头，却正对上欧阳子恒的眸子，他很自得的给了染尘一个胜利的眼神，染尘的脸一下子刷的红到了耳根。

谁都没有注意一旁的虞万重父女，早已经怒火中烧。

第14章

得了秘籍，又有了宝剑，染尘的生活几乎被练武充斥的满满当当。

卯时未到，便闻鸡起舞，而夜晚，每每也研读兵书，史学，一直到子时。短短一个月下来，竟然已瘦了整整一圈。

欧阳子恒也不闲着，此次的梨花盛宴便是由他和瑞王一起操办的，由于梨花盛宴那几天，会有大批外来的才子，官员，或者是邻国的贵族齐聚姑苏城，到时候城里的人会一下子激增，因此城里城外的布防和会场的安全是首当其冲的，而欧阳子恒则就是负责梨花盛宴期间姑苏城的治安，和盛宴会场的布防。

此次梨花盛宴还是跟往年一样，在太湖畔的雪香别院举行。雪香别院其实就是吴王在太湖边建造的一座行宫，因为院里栽满了梨树，春天满园梨花盛开的时候，粉白一片，乍一眼看去宛如一片雪的海洋，置身其中，又香气四溢，所以吴王赐名为雪香别院。

梨花盛宴，是吴国选拔人才的盛会，将吴国年满十八岁的，有才华，又想报效朝廷的男子集结起来，分别进行文试，武试，和才艺三项表演，最后由考官评论得出前三名，分别为第一名称：琼英，第二名称：玉容，第三名称：晴雪。每年的前三名，朝廷都将聘为己用，高官厚禄不在话下，因此，经常会有朝廷的重臣，将能人义士收为自己的门客，举荐参加梨花盛宴，若是门客有所作为，自然也少不了自己的好处。

说到吴国的梨花盛宴，不得不说一下西凉国的百花盛宴，吴国的梨花盛宴，只不过是借鉴了西凉国的百花盛宴而已。西凉在八国中崇尚女尊，历代皇帝都是女子，但是她们却唯贤适用，唯良适用，从西凉建国伊始，就举行每三年一次的百花盛宴，挑选各国人才，只要是有才之人，不论男女，不论出生，在西凉国都能得到优待，因此，西凉国的百花盛宴不光成了西凉国的盛会，也渐渐成了八国共同的盛会，虽然三年一次，但是每次百花盛宴期间，便会有各国的高官或者贵族参加盛会，仗势之盛大，可谓是空前绝后。后来吴国为了吸引人才，便也举办起了梨花盛宴，但规模就小了很多，而且每年便有一次，主要还是局限于吴国本国人才。也有少数几个吴国边境的国家，会有人来参加，但是各国的贵族却鲜少有人会来参加。

去年才举行过百花盛宴，当时欧阳子恒被派在军营练兵，并没有去参加，吴国派出的代表是瑞王，据说瑞王也是一个风流不羁的人物，在百花盛宴上大出风头，回吴国的时候，还带上了一个不仅通晓古今，博学多才，而且还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门客，养在家中，准备让他出战今年的梨花盛宴。很显然，大家对在梨花盛宴上夺得桂冠，都非常看重。很有很能得到的不只是一个头衔，而是皇帝陛下的荣宠。

染尘今日将冷月剑法的心法从头至尾练了一遍，只觉得胸口有一股寒气上涌，迟迟不肯散去，待入定凝神后，寒气又自然散去。但只要又练起心法，寒气又逼上心头，如此几个回合，只觉得胸口疼痛难忍，只好捂着胸口，回到染尘居。

月光微冷，天上星斗，莹莹灼灼，微风拂面，吹起染尘乌亮的长发，更加显得他白皙动人，而那一席白衣随风飘逸，衣袂鼓风，更似嫡臣仙子下凡人间。而他，只是这样静静的站在门口。

门内，那月光下伟岸的背影，让染尘心旌荡漾，微风吹过那满园的梨花，花瓣打转，纷纷落下，在银光下美如仙境，偶尔几片落在那人黑亮的长发之间，幽美动人。

像是知道了身后的来客，坐在石凳上欧阳子恒转过身子，那乌黑的眼眸与染尘的凤眼在月光下交汇，冰冷的空气中顿时燃起了火热的气息。

思念，想是一张厚重的蜘蛛网，终于将他们两织在了一起。

先做了再说！

先做了再说！

一个声音从内心呼喊！

拥吻，喘息，帛裂，呻吟。

染尘闭上眼睛，享受着体内一波又一波的冲击，搂住身上人的颈项，痛苦的愉悦着，微微睁开情欲弥漫的眸子，一轮冷冷的月挂在梨枝纵横之中，那被冲击而摇晃的树枝，袅袅的落下漫天缤纷，像是一场初雪，融入大地的怀抱，更像是染尘的眼泪，洁白无暇。

激情过后，久久不肯放开身下人的身体，欧阳子恒的手指落在染尘的脸上，指尖轻轻描绘着染尘那娇美的面容，修长的眉，新月一般的眸子，白皙的肤色，芙蓉花色的唇，他是美的如此的不可方物，而他也是这样的爱着自己。闭上眼睛，在他的睫羽上落下一吻，起身将他抱入房中。

被他如此温柔的抱入房中，染尘的心脏，就想是漫步在柔软的棉花糖上面一样，甜蜜温馨。温顺的躺在床上，连刚才因练功岔气而导致胸口疼痛的事情都忘的一干二净。微笑的靠在床上，看着他忙忙碌碌的在房里房外的走来走去。没过多久，却是端来了一碗豆腐脑。

那白如凝脂的豆腐躺在骨瓷的碗中，上面撒着星星点点的蒜叶，白的无暇，绿的纯粹，像一件艺术品一样，就这样被欧阳子恒端在手中。

轻轻瓦起一勺，吹凉了送到染尘嘴边，说道：“我今日到城外布防，正好经过碧芳斋，想起来你最爱吃那里的豆腐脑，而我最近忙于公务，好久都不曾带你去过了，所以就吩咐下人买了一碗送到无尘居，一直用水暖在炉子上，等着你回来吃，没想到你练功练到这么晚。”

染尘睁着两只水盈盈的眸子，乖巧的张嘴，将那一勺豆腐脑尽数含入口中。终于忍不住泪落了出来，含着眼泪将那豆腐脑一起咽了下去。

放下手中勺子，伸手抹去染尘脸上的泪，欧阳子恒心疼的说道：“你最近一个月，又瘦了很多，你本来就已经那么瘦。”爱抚的揉着染尘的头道：“我又没要求你夺得琼英，你只要不丢了我靖南王府的脸，我就已经烧高香了。”说着，冲染尘温柔一笑。

染尘低下头，那刚刚经历过欢爱的脸愈加红了起来，嘟起小嘴，从欧阳子恒手上夺过豆腐脑，满意的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笑意始终停留在他的唇边，弯弯的眸子写满了爱的诗句。

就让我这么一直生活下去吧……佛祖……释迦摩尼……观音大士……玉皇大帝……孙悟空……唐僧……猪八戒……沙和尚……

你们都来保佑我好不好？

保佑我一辈子都不要离开欧阳子恒……

保佑我永远，永永远远，像今天一样幸福。

第15章

四月十五，梨花盛宴，吴国上下，举国欢腾，各地的能人义士，才子佳人，齐集姑苏，大小的客栈，会馆，住满了来参赛或者观战的人士。让人惊奇的是，从来都不参加吴国梨花盛宴的西凉国，也派了国师来吴国观战，并被瑞王邀请为此次的评委之一，想来也是当年他参加百花盛宴之时，攀上的交情。

染尘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袍，透明的纱衣拢在外面，长发用一根红丝带送送挽在身后，几缕未被挽起的青丝垂在胸前，微风浮动，乍现他那白皙的肌肤，那双细细长长的墨色眸子在微笑中灿若流星，那一身轻便的装束，与那额前未被挽起的长发一起，随风飞扬。身子斜斜的靠在揽月亭的栏杆上，一池的春水，顿时被他的惊艳，吓的失去了颜色。

欧阳子恒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的身后，染尘，他真的太美了。为何上天会赐给他如此完美的一个人，让他爱上自己，臣服于自己。欧阳子恒的脸上露出自豪的笑容，不管今天染尘得了第几，明天他的容貌肯定会成为整个姑苏城的谈资。刚毅的眉顿时蹙了起来，这样的染尘，太招摇了。不过好在，父王和荣妃去了太湖中的蓬莱仙岛散心去了，自然不会遇到染尘。

雪香别院，满园的梨花盛开，又适逢昨夜的一场夜风，花瓣铺地，如同刚刚下过瑞雪一般，暗香自地面浮起，落脚之处，片片残花凋零。跟在欧阳子恒身后，染尘自然是心如鹿撞，倒不是因为参加梨花盛宴过于紧张，而是，他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的，让他跟在身边。

欧阳子恒和染尘在离擂台最远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染尘远远的望去，擂台上那个穿着明黄色的衣袍，袍子上绣着四爪金龙的年轻人，应该就是瑞王没错，瑞王的容貌应该算是上等的，体魄魁梧，比欧阳子恒还更胜一筹，浓眉带入鬓间，总是透着一股残暴的感觉。而欧阳子恒则不一样，今日只是穿一身玄色的朝服，青玉观，雅致而不失大方，简单而不失大气。染尘正细细的看着欧阳子恒，好像永远都看不腻一样，可是身后却传来争吵的声音，因为这里远离人群，所以听的分外清晰，染尘的视线从欧阳子恒身上移了下来，转过身查探着身后发生的事情。

“你撞到我了！”一男子愤愤的说道，伸出手中折扇挡住面前男子的去路。

“公子，适才明明是你折梨花的时候撞到了我，怎么会是我撞了你？”被撞的男子显然很不耐烦，冷冷的说道。他的目光向这边看来，与染尘的眸光在空气中相遇，却是射出一种让人畏惧的光，染尘一愣，就想是被忽然刺穿了心脏一样，浑身不舒服。

欧阳子恒此时也发现了前方的那两个人，却没有支声，依然靠在椅子上，端起手中的茶盏，轻轻将刚刚侍从沏好的茶叶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