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生子)——由拳刁民

作者:由拳刁民  录入:12-23

普苏霍地站了起来,额角隐隐开始翻出青筋。

“伊瑞-桑耶·杜尔,虽然你不喜欢我,但也请尊重我的感情。我想不到时至今日,你已经将它归入不可承认的地步。难道有了卢睿,班达·普苏真的就得彻底地退出你的世界,连独自的肖想都已经变得逾矩了吗?”

杜尔慢慢地站了起来,在普苏的铁青脸色下平静得令人发怵。

“这是你第二次对我发火,我记得第一次是在决定给卢睿做中枢传送时。”杜尔若有所思地看着普苏,“你对着库·洛,对着凌栩,对着其他所有人的嚣张狂傲,为什么从来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

普苏一下子怔住了。

“你能和所有人勾肩搭背,并不避讳身体接触,却为什么只对我,连碰一下手指都要避开?”

“你、到底想说什么?!”

步步逼近的身影,某些自己不清楚但即将呼之欲出的结论,普苏突然有了一种落荒而逃的冲动,可惜双腿早已在杜尔的强大压力下无法动弹。

“如果这就是你心目中的爱情,那么那些更亲密的举动,又算什么呢?”

“你别说了!”普苏惊恐地大叫,眼前的伊瑞-桑耶没有戴面具,却在这一瞬让他感到远比面具可怖的气氛。

“普苏,你究竟是喜欢,还是只是单纯地崇拜我?”伊瑞-桑耶·杜尔此刻的冷静显出几分残忍,“甚至那个人并非是我,而只你自己心中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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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在杜尔眸中的脸孔因为惊恐而扭曲起来,普苏犹如看见鬼一样地朝后退去,墨色的脸上一片惨然。

“普苏……你冷静一点。”看到普苏脸色不对,杜尔立刻止住话题,伸出手扶住他。

“你走开!你不是我认识的伊瑞-桑耶!”普苏犹如看见洪水猛兽,碰到杜尔伸过来的手就触电一样蹦起来,“我认识的伊瑞-桑耶不会这么无情,为了自己的利益弃几十年的情义不顾!”

杜尔懊恼地微微后退:“如果我今日不点破,你还要这样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班达·普苏,我从来都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美好的人!”

“你给我出去!”普苏气急败坏地嚷道。

“难道不是吗?其实你自己也隐隐感觉到了吧。”杜尔毫不退让地直视普苏的双眼,“如果没有被我说中心事,你怎么会失态成这样?班达·普苏从来都是把旁人的一切羞辱当做耳旁风的。”

心中长存的那根支柱轰然坍塌了,普苏大叫一声冲出房间。才跨出房门一步,他就闷闷地撞在了一直守在门外的人。

“你怎么了?”凌栩看着神情癫狂的普苏讶然失色,他一手护住普苏,一边愠怒地瞪着杜尔。

“你不知道他现在受不了刺激吗?”

“现在不说清楚,他将来只会更加痛苦。我是他的朋友,不能看着他一辈子就被自己的幻想给毁了。”杜尔慢慢地走到门口,眼神冷如冰峰,“凌栩,我们之间也许该重新谈谈了。”

“昨天说的,你想反悔?”凌栩冷笑一声,“我想不到堂堂图尤储君会是这样不守承诺的小人。”

“是我不守承诺,还是你隐瞒在先?”杜尔似是想要把普苏从凌栩怀里拉出来,只是犹豫了一阵,又把手放下了。

“我无意隐瞒什么,只是昨晚来不及细说,就……”凌栩两只手将普苏牢牢地固定住,两人的这个话题让怀里的人更加躁动不安起来。

杜尔看着凌栩的眼睛:“你害普苏成这样,还有脸向我要人?”

“你们够了!”普苏暴怒地吼道,“我受伤我残废,都是我自找的;不要把我当成你们谈判的筹码,你们爱怎样就怎样,都跟我没关系!”他狠狠地推开凌栩拔腿便跑,半途上有士兵欲要拦阻,被凌栩一个眼色压了下去。

“我要带他回去。”杜尔的语气不容商榷,频频地扫向普苏跑开的方向,看起来是有些急了。

凌栩盯着杜尔看了一阵,忽然说道:“伊瑞-桑耶阁下,虽然现在说这句话有要挟的嫌疑,但我要告诉你,这次前来找你的除了你的两位密友,还有第三个人。”

杜尔的眼神明显地一沉,一种肃杀之气慢慢地在两人之间扩散开来。

“凌栩。”虽然气氛已经降至冰点,杜尔开口时语气依旧平淡如常,“我再说一遍,我要带普苏离开。”

无声的较量之中,只听见凌栩轻声哼笑了起来。

“储君阁下,我们之间想必还会有很多见面的机会的,不要忘了你昨天的承诺。”他退开了一步,朗声说道,“安排一辆车,让他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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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苏沉默地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只是短短的几天,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心绪依旧烦乱,他还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正在专心开车的这个人。听说可以离开,自己是第一时间爬上车子的。至于开车的是谁,他已经不太在乎了。

或许就像杜尔说的那样,自己过分的失态正是为了掩饰某个不争的事实。或许自己早就觉察出了偏离轨道的趋势,只是一直没有勇气面对。

他疑惑为什么伊瑞-桑耶·杜尔对于这种隐晦的追求一直抱着规避的态度,今天算是彻底明白,原来当真是旁观者清,只有自己陷在泥淖中不可自拔。

车子一路从颠簸的林间驶上马路,普苏的心理也从荆棘遍地慢慢变得平坦,接受现实尚需一定的时日,但他必须让自己站起来。

毕竟现实比自己一度的想象好得多。好友并没有出卖他,虽然那些话从他口中显得颇为残酷。

就像是用双氧水清洗陈年的伤口一样,目的是为了疗伤,却把人折磨得痛苦不堪,并且还会留下丑陋的疤痕。

消除肉体上的疤痕对于自己是轻而易举的事,而心中的这道疤该怎样消除,他却茫然了。

他过了好久才听见前座的人正在一遍遍地叫自己。

“怎么了?”他努力地拼凑起十二分的精神应道。

“你累不累?”杜尔有意不再去触碰他的伤口,一如往常地询问道。

但是普苏还是立刻就感觉到了对方话中有话,这种令人骄傲的默契此刻却显得更加讽刺起来。

“并不是很累,你有什么打算么?”他强打起精神说道。

“如果不累的话,陪我去一个地方。”杜尔在后视镜里看了普苏一眼,“我要去调查局。”

普苏吃了一惊,这下倒是真的完全打起精神了。

“调查局?你要去调查局?”他直起身体凑到杜尔耳边,有些不可置信,“难道你知道那次袭击——”

“我一直都在考虑什么时候向他们摊牌,所以那次袭击一发生,第一时间我就猜到可能是他们耐不住性子了。”杜尔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真的是如我所料吗?”

普苏把当日库·洛的解释转述了一遍,杜尔不由得笑出声来:“洛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了,他也不怕薛纳暗地里报复么?”

“杜尔,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吗?”普苏犹豫了片刻,语气带着淡淡的不甘,“其实我们并非一定要选择这么做,你完全可以胜任你父亲的位置。”

杜尔笑着摇头。

“普苏,我早就说过了,我志不在此。人的野心不能太大,不然就会满盘皆输。我能争到我想要的,那就已经足够了。”

普苏皱起眉毛嘟哝:“我只是觉得不甘心,凭什么要便宜那种家伙。”

“索诃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何况他那边要承受的也并不轻松。你要相信伊瑞-桑耶·托图的号召力,也许你的父亲就会全力地支持大星王阁下。”

“我的父亲是聪明人,他只会选择强者。”普苏不服气地反驳说。

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奥荷城郊,调查局的大楼近在眼前。

伊瑞-桑耶·杜尔稳稳地下了车,看到普苏依然犹豫地坐在车里,不禁有些疑惑地打开了车门。

“你怎么了?”

“对不起,杜尔。”他咬着牙齿说,“我把卢睿弄丢了。”

“傻瓜。”杜尔伸手在普苏干净的短发上抓了一把,“这不是你的错。”

普苏抬眼,看见伊瑞-桑耶·杜尔正笑意吟吟地看着他。阳光打在他的脸上,那狰狞的面具似乎都有了生命,显出丝丝的柔和来。

他不由得振作精神,沉下心来跟随前者跨进了调查局的大门。

杜尔要找的并不是调查局的官员,他只是为了找一个人。对于那个人有过耳闻,因为杜尔几次遇险几乎都与他有关。当然,其中还有某个不知情人士的推波助澜。

杜尔推开那间办公室大门的时候,普苏得以窥见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只是个貌不惊人的男子,正在认真地批阅文件。看到杜尔进门,他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诧异,却还是稳稳地放下文件,抬头朝两人微笑。

“伊桑·杜尔先生,好久不见,你有什么事吗?”

“乌尔·库鲁,请你联系你的上司。”杜尔整个人站得笔直,扭曲的面具依然挡不住浑身散发的逼人气势。

乌尔站了起来,礼貌地朝两人笑着:“我这就去——”

他的话没有说完,杜尔已经伸手摘下了面具。

乌尔愣在当场,那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慌乱来。

“告诉你的上司,我要同索诃首相大人谈判。”

22

“真是该死的!”

班达·普苏暴躁地挠着头皮,把没写几行字的白纸揉作一团,愤愤地砸到地板上。

仰面靠上椅背,天花板上的吊灯仿佛都要晃得掉下来了。眨了眨疲惫的眼,目光朝底下移去,书桌周围地板上的纸团已经密密麻麻。

心神不宁,一点头绪也没有。

如果不是杜尔特意叫自己过来,普苏宁愿选择在自家的床上睡死过去。

但确实已经是时不我待的要紧关头了。那天伊瑞-桑耶·杜尔在乌尔·库鲁面前摘下面具时,就代表他们谋划多年的计划终于开始最后的冲刺。

杜尔的惊人之举在事后招致普苏和库·洛的一致批判。他完全可以用更加平和的方式表明身份,却不知为何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顾忌地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虽然那房间里只有乌尔一个人,而且乌尔也必然会替杜尔保密,但这风险实在太大。

伊瑞-桑耶·杜尔就是这样一个人,不时地会有出人意料的举动出现,却也完全不妨碍他对目标的步步逼近。

索诃远在图尤大星,无法亲自前来,整个过程都通过视频联络。那天杜尔把普苏叫到了家里,库·洛依然留在军中殿后。交涉过程中普苏一直冷静地在一旁分析。杜尔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但是说到应变力和谈判技巧,却是自己更加擅长。

杜尔的底子摆在那边,双方都心知肚明,大局如何早是心照不宣的事,口舌之争不过是为了一些虚名和鸡毛蒜皮的权益。索诃是只狡诈的狐狸,一点点的纰漏都会被其抓住不放而大肆利用。不过普苏也是同一类人,抠字眼这种事从来都是家常便饭,至于口才就更在对方上风,最终还是守住了己方的底线。

通讯结束的时候,索诃透过视频还冲着普苏沉沉一笑:“不愧是国都最有才华的交际家,班达·普苏,杜尔殿下有你相助是何等的幸运。”

普苏面无表情地接下了索诃的谬赞,这是自己在杜尔身边依然不可或缺的最好证明。

班达·普苏依然是人中之龙。

这一个月普苏几乎足不出户,试图用这种自我折磨的方式使自己清醒过来。辞去外科医生的工作是顺理成章的事,也让他能专心于接下来的工作。

他是这个群体中的外交官,在这场可以预见的混乱即将来临时,和军政界的高层保持稳定的关系是他的头等要务。

来到地球的高官并不是很多,相比之下还是库所处的环境更加凶险。山雨欲来风满楼,总有人会到一些风吹草动。

杜尔在下午的时候把普苏叫到家中,两个人在那个一直上锁的房间里埋头半日总算是解决了某一个技术上的难关。看到杜尔忙得焦头烂额的样子,普苏不好意思走开,于是问主人借了书房开始草拟可能出现的问题和解决方案。

但是思路一直不太通顺。每每写下没几个字就开始烦躁难安,一遍又一遍地重写,直到现在案头还只是可怜的薄薄几页,而且都不甚理想。

普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好像汹涌的思路突然被某个障碍物堵得死死的,明知道移开它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可疏通过程就是不得其法,只能是越发地焦躁不安。

这种现象在最近一个星期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精神上的负担似乎开始转嫁到身体上,以至于普苏除了睡觉什么都不想做,更别说耗神费力地拟定作战计划了。

杜尔的这通电话普苏正求之不得,紧要关头抛开一切杂念,帮着好友解决了一个难题。普苏觉得就像是大热天喝了一杯冰水,浑身都透着清爽,自信心一下子就回归了。

但是自打坐到这间书房里开始,那种令人厌烦的烦躁情绪伴着浓浓睡意就又袭上心头。

普苏被这间歇性的消极症惹得有些毛了,钢笔一扔一骨碌从位子上站起来。起身太快竟还伴着些晕眩,他缓了缓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杜尔的工作室在二楼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常年都挂着锁,曾经一度被卢睿视为“不可告人的房间”。实则那是他们的计划最重要的部分,由伊瑞-桑耶·杜尔亲自操刀的“心脏”。

库·洛手里掌控着地球上九成以上的陆军,一旦发难掌控全局根本不成问题。但这也只是在地球上。伊瑞-桑耶·托图这次派往地球的兵力尚不足总兵力的四分之一,怎样应对来自太空的缓缓不断地增援,才是他们这个计划的根基问题。

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普苏几乎可以想象房内那人不修边幅的粗犷模样。工作中的伊瑞-桑耶·杜尔是一只易怒的狮子,最好是不要招惹,可是普苏现在心情烦闷,又何尝不是另一只狮子。

普苏探进头去,狭小的房间没有开灯,只有正中的庞大的系统模拟平台散发着幽蓝的光。

竟然不在?普苏有些意外,这人工作途中向来不吃不喝不休息的,怎么开着机子人却不见了?

疑惑地合上门,普苏正要下楼,却又看见另一扇虚掩的门后,正隐约地透出一些光线。

普苏记得那是杜尔的卧室,只不过自己仅有的几次进入,在床上躺着的都是另一个人。

并不想打扰主人休息,普苏在门外站了几分钟,却终究轻轻地推开房门。

看一下就好。

床头灯被调至最暗的一档,双人床上空无一人,折叠整齐的被褥散发着些许寂寥的气息。

依稀觉得这场景有些眼熟,普苏稍一回想,记起前几日来看卢睿时,也是这样相似的压抑氛围。

眼光下意识地就朝阳台飘去,立刻就捕捉到了那个悄然立在黑暗中的人。杜尔背靠在阳台的门旁,幽幽地望着远方的夜幕出神。

“嗯?你弄完了?”普苏一声轻咳把主人拉回了神,直起身体问道。

“没有,有点心烦,去到工作室又找不到你。”

“累的话就去客房休息一下吧,我这里空房间多。”杜尔拍了拍普苏的肩膀说,“现在回去也有点晚了。”

“没事,喝杯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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