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人勒?」不是让他们青蛙跳吗?
「他他他他他他们——」小贱努力地吸一口气,待确定自己不会再口吃,才说:「上上上厕所了!」
「……」整班人一齐上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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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致远觉得很莫名其妙,尚仲走了以后不久,平凡脸中的那个小贱很快又走了进来,蒙着他眼把他带了出去。待重新看见东西时,已经在半路上的车子里。
这回驾车的是小贱。乐致远在后座从后视镜看见他的表情,心里疑惑:「谁得罪你了吗?」
「全世界都对我不起!」
乐致远无言。他不知道的是,小贱被他家老大莫名其妙又罚青蛙跳,还跳了很久,一个人在大空地跳啊跳的悲哀心情。
「你要送我回去了吗?」
「嗯!」
「为什么?」
「你要我把你抓回去吗?」
为什么他觉得小贱没见一会,说话精明了那么多?
虽然有很多问题,但还是压在心头不说。只要可以回去,他可以什么也不问。
尚仲那家伙……有好好看顾老师吗?
只觉得这次回程花的时间很长,长得他屁股黏不住椅座。
小贱把车开到市区,便把乐致远赶下了车,随即留下个车屁股给乐致远看。
乐致远摸摸身上,钱包——没有,手机——没有。忍不住说了句脏话,怎么可以没收了他的东西又不还回来!
走了很久,走得他的双腿差点没有知觉。不是他不想采用更快的方法回去,而是问路人借手机一用,都被以形形式式的借口拒绝了,人情冷暖啊,他来气了,也就不问了。
终于回到住所门口,歇了一会,缓过气来,才掏口袋——当即脸色一变。
貌似他连钥匙也交给尚仲了。
回自己的家竟然要按门铃……
希望老师清醒着。
虽然老师应该多睡,睡得越香越好,这样才有助他病情的减退,但假如他听不见门铃,那自己就悲剧了,可能要出动开锁匠才能够回自己的家。
等了一会,门打开了。
闵少言看见他的时候,苍白的脸上闪过瞬间的惊疑。
「你……你现在才回来?」
乐致远心中一暖:「嗯,抱歉,刚才……有些事耽误了。」
闵少言似乎还有点虚弱,在用扶墙的手支撑微晃的身体。乐致远进门,担忧地拉过他的手,稳住他不稳的步伐,「老师,对不起,我忘记给你买粥了,你再好好休息一下,我这就给你买,好么?」
闵少言瞪着眼睛望他,微干的唇瓣和他的眼睫一样在抖,却硬是挤不出半只字来。
他就像看见了什么让他惊讶的事物,但因为词穷的缘故,而说不出口。
不成是尚仲说了什么,又或者做了什么让老师惊讶的?
乐致远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落在厅中的饭桌上。
那里放了一个瓷碗,碗面不断升起热气。
尚仲……会弄东西?
乐致远看了看还愣着好像在走神的人,慢慢放下握着的手,一步步走了过去。
拉近了距离,他才看清楚那是碗冒着热气和香味的粥,上面铺有葱花,被人吃了一半的样子,在碗沿留有一圈印痕,而勺子放在碗边,还沾有粥迹。
「哥……」
乐致远猛然回身,紧紧看着站在玄关处虚弱得似乎下秒就会倒下的人。
攥紧的拳头遏不住轻微的抖。
「哥……」
玄关上的人忽然发了狂似的拉开大门冲了出去。
乐致远大惊,连忙追出去。
闵少言赤脚站在街上,身体抖得厉害。
不断转动的脑袋,让视野寻找追逐那抹不可能出现的身影。
依稀的印象,模糊的记忆。
睡着的时候唇上骤然的碰触。
醒来时嗅得的熟悉的鸡粥味道。
「哥……」
破碎的声音,有如他的人一样,凌乱不堪。
「老师……」
乐致远喉头发梗,喊了一声,便再也说不了话。
而眼前的身影,却对他艰难的叫声恍若未闻,迈开脚步,让赤裸的双足走在凹凸而坚硬的街路上。
乐致远伸手拉住,强硬地把人带回家里。
在门砰然关上的瞬间,他看见了他脸上深切的悲哀。
仿佛再也无力支撑,缓缓坐倒地上。
「哥……」
带有悲伤的脸被迎上的双臂遮掩,模糊了他哭喊一样的声音。
第四十四章
那碗粥他吃得很慢很慢,每一勺子都放在鼻边细细地闻过熟悉的香味,然后才缓缓送进嘴里。这是哥独特的温柔,哥让人眷恋的味道。乐致远跟他说了,他拜托的人是尚仲,但尚仲没有出现,出现的是哥。哥明明说不要他,但最后还是偷偷出现,偷偷亲他,还熬鸡粥,是表示他其实还很喜欢他,没有不要他吗?
还记得,粥总是在他后面受伤的时候出现,被那个善于熬粥的大厨美其名曰:保护菊花。当时还笑他不要面子,尽说让人尴尬的话,但到了现在,粥犹在而人已去,才知道即便是那么尴尬的时刻,也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幸福。
想得恍神,直到乐致远那像从远方传来的飘忽叫声唤醒他,手上勺子的粥也被震洒回碗里。事实上,乐致远跟他近得很,不过就是一张椅子的距离,倒是他想哥想得心神恍惚,到了耳边的声音也听不清楚。
「老师,粥……凉了。」
「对……粥凉了……」
闵少言愣愣地重复他的话。
乐致远似有叹息:「老师……你、你吃完了,再休息吧。」
他不待见到闵少言为了别的男人失魂落魄,但他只能说完这一句话后起身离去。在闵少言心目中他从来只是个过客,而不是归人,不论是过客的人,还是过客的粥,闵少言都不曾期待过,因此在他以为那粥是他带回来的时候,才会吃得随意,任由点滴的粥水沾上勺子滴落桌面。但当他确定归人的曾经出现,什至为了他而下厨熬粥,人虽然已经走了,但那粥的意义却天翻地覆的改变了,一点一滴也舍不得浪费。
乐致远有些悲哀,他不怪自己所托非人,也不怪便宜了闵少天的尚仲,万一时间重来事件重演他还是会拜托尚仲照顾家里的人,因为他真的放不下,他真的会一分一秒也在心念着这个躺在自己床上发着烧的男人。但是,被心念着的人从来没有珍惜过也没有重视过他,对他未曾抱有半分的期待……
走进书房的刹那,他回身,远远地看坐在桌边小心翼翼地吃着每口粥的男人。
「老师。」他轻轻地喊,但男人过于专注在手上那勺子的粥,没有给他一丝眼神的馀光。
你会喜欢上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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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少言请了很多天的假,学校那边已经有所怨言了。闵少言对此很抱歉,表示一康复就会立即上班。
第二天他发觉自己退了烧,身上的伤也好得七八,至少走路也不会显得不自然,洗漱过后便出了房间,看见躺在沙发上的身影时,不禁一怔。
他倒忘了自己睡的是乐致远的房间,霸占了他的床结果让他这个主人搬到了沙发睡。但沙发显然容纳不了他的高个子,长腿假如伸直便会悬空,所以只能够弯起来,姿势怎么看怎么辛苦。
毕竟是自己害人家睡了一整晚的沙发,闵少言心里微有歉意,走到旁边轻轻推了推他:「乐致远。」
乐致远从喉头唔了几声,特低沉的,然后慢慢放下遮在额上的手臂,缓缓睁开眼睛,一副还未睡醒的样子。
「你……你回去床上睡吧。」闵少言更觉不好意思:「这里睡不好,你回房睡比较舒服。」
乐致远的眼睛慢慢现了一丝清明,坐起上半身,见他穿戴整齐,不自禁拉住他的手就问:「你要去哪里?」
闵少言有些尴尬,使力要把抽手出来,「学校那边好几天没回去了。」
乐致远仍然不放心,一双恢复清明锐利的眼眸死死地盯在他脸上,不肯放松地问:「你……你会回来吧?」他由于恢复乐家少爷的身份,也就不必要在高中混个学生瞒骗去向,所以学校那边早已经没去了,现在专心做他的新任总裁。要不然他也可以跟着闵少言一齐回学校啊。
回来?「这里是你的家,我不过是借住,打扰你这么多天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我……」
乐致远急急打断了他的话:「老师你知道的,我不介意啊!」
不是乐致远介意不介意的问题,而是他想回家再试试看,既然哥对他是放不下心,代表他还有机会,他不想放过一丝可以求得哥原谅的可能,就算最后还是被赶,他也不介意蹲在门口等,等到哥忍不下心的时候。
闵少言摇摇头,「你以前做的事,我不计较了,说到底我也有错在先……」说到这里心中不禁一揪,要不是发生这事,平时很疼他的哥哪会这么绝情,「但是,我们两兄弟都搞得这样了,我……我希望你不要再添乱子了,让我们好好的,可以吗?」说完了,他心里也添了一股悲哀感,说什么「让我们好好的」,现在连哥愿不愿意原谅他也成问题……
「老师,你想走了吗?」乐致远站起来,握紧了他的手腕不放,一听见眼前的男人说要走了他心里就发慌得很,好不容易才把人带回来结果还是要离开吗?「你可以走去哪?」
闵少言被他问中心里伤,神色微变,「我总有我可以去的地方。」
乐致远见他这样,心里也不好过,「你为什么就不愿意留下来?我不好吗?老师,你……我可以为了你,什么也做的……」掀起衣衫,把闵少言的手掌按到腰间已经结痂的伤口,就算因为对方惊慌的想抽离而加重了按压力道,弄疼了才好的伤口,他也不管了,他要让眼前的男人知道自己爱他有多深,为了他可以做到什么的地步!
「你看看这里,我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假如子弹再射高一点点——」拉住脸露不忍的闵少言的手往上挪,一点点地覆上胸膛,「假如它射中这里,我就是为你而死了,但我不会后悔,因为我保护了你,先闵少天一步救了你啊……老师……我……」
「你疯了!」闵少言用力一挣,终于抽掉自己的手,下一秒却看见乐致远吃痛地闷哼一声,往后摔到沙发里。他心里顿时又不忍起来,要不是为了他乐致远不会得到这伤,就算乐致远干了多坏的事,这份情他却不得不领,并且深深记在了心头。
闵少言本来要后退的腿改为踏前一小步,弯腰正要扶上乐致远的肩头,却被他往前一扯。闵少言哪里有防备这个在面前露出痛苦表情的男人,一下子被扯得倒在了沙发上,乐致远随即压了上来。
「做什么!」
病过的后遗症现在彻底出来了,无论闵少言怎么推动,他的力道都敌不过乐致远施压的身体,推不了丝毫半分。乐致远近在咫尺的脸背光的缘故,反而看不清楚神色,闵少言只看得见他一双有如野狼般闪烁的锐眸,从里射出来的光芒让他的身体不由地战栗。
「乐致远,你放……放开我。」闵少言不肯承认被小自己几年的学生吓怕,犹自强装镇定地说。
「老师,我真的……好喜欢你。」乐致远毫不理会他的话,双眼射出的锐光一遍遍地浏览闵少言柔美的脸颊,压在心底的丝丝蠢动被闵少言眼里强装镇定但还是流露出一丝脆弱的小动物神色彻底撩拨起。乐致远还记得一开始和闵少言美丽又畅快的欢合,虽然骑坐身上的人看起来不很喜欢,还哭喊着不要,但他知道到最后两人都有爽到的……既然闵少言跟他一齐是有感觉的,为什么还要忍耐?
男人的心绪一旦走歪了路,便会助长了他潜意识里的狼性。
第四十五章
「乐致远,你不要这样,你先放——啊!」
乐致远竟然把头凑了过来,用力在他的颈边啜了一下!闵少言是彻底慌了,他和乐致远不过发生一次意外关系哥就已经生气得要把他赶出家门,假如这回又给乐致远成了事,哥岂不是要跟他以后都不再见面?
「乐致远,放开我,不……不要!」想象不到那样的情景,闵少言发了疯一样挣扎起来!
但乐致远很轻松就把他的双腕用力按到头顶的椅柄,闵少言今天身上穿的还是昨天大了一号的衬衫,这衫显然比较适合闵少天的身材,现在穿到闵少言身上,不仅显得他瘦削,也把他精致的锁骨显露出来——但明显当事人并不知情,还敢穿着这衫随便走作引诱。
所以,乐致远没有控制心里的蠢动,低头舔上了在眼中发着诱人光芒的锁骨。在他舔动的瞬间,闵少言浑身一震,过往的记忆又袭上心头,不可以,乐致远,停手,不可以再这样了,当一次破鞋就好了,他不要当第二次!发生第二次的话,哥跟他就彻底没了,两人的感情会就这么没了……
他只想跟哥好好的,为什么总要发生预期以外的偏差?一次次把他们分开,一点点消磨他们的爱……
「不要……不要……」他不要他们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感情,就这么被一点、一点地抹去,重新成了让人绝望的白色,「求求你,乐致远……不要……哥……」
闵少言连他也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哭了上来。男人哭这么多次会显得很没用,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他怕啊,他一想到哥真的不要他,从此不再亲他,不再揽住他说你是我的,不再为他像个大厨一样熬鲜味的鸡粥,他就怕得心痛得厉害,比被人用锤子敲打还要难过。
一个大男人,都踏入社会工作了,还是个教师,却在沙发上被人压在身下,衣衫不整地哭得脸都皱成一团。乐致远慢慢停止了动作,放松了箝制,悲哀地望着哭得可怜的人。
他觉得自己疯了,疯到竟然差点又强暴了他的老师。
「你为什么不接受我?闵少天都说不要你了,把你给我了,你为什么还要念着他?你想怎样我都依你的,待你比他好上百倍,老师,你为什么还是不要我……」
「对不起,老师。」悔疚地低头吻掉眼前人眼角的泪水,闵少言把脸别开了,却被他一双大手坚定地扳了回来,拇指不断擦他湿润的眼角,「老师,别哭,老师,对不起,你不要哭了……」
闵少言被他弄得睁不开眼,沾了水珠的睫毛抖得像风中小草。
「对不起,老师,对不起,不要生气,我一时傻了,你不要气我。」
「闵少天……哥……没有不要我……」
闵少言细细声地说,低垂着眼,看上去很悲伤。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每说一遍声量便低下去一分,到最后,他慢慢咬住了下唇瓣,眨着眼睛努力眨去又涌上的泪意,不再说话。
「老师,就算闵少天不要你,你还有我啊……」
但闵少言好像听见,又好像听不见,只是一昧地摇头。
大门阖上,如同封锁了希望的源头。
乐致远颓丧地坐在沙发里,眼睛死死瞪着就在面前隐去闵少言身影的门扇。
闵少言连衣衫也不及整理,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完全擦走,便狼狈地跌撞地跑了出去,乐致远任由他脱离自己的掌控,再也做不到残忍的阻拦。他的老师现在是个易碎的玻璃瓶,轻轻抓在掌里也要冒上破裂的风险。
他不敢再逼闵少言,就只能让他逃离。
但是,好痛好痛,心里好痛。他觉得他的老师离开了就不会再回来了,因为这里没有他的爱,没有他的依恋,更不是他的归宿,这里只有总是惹他讨厌,让他伤心地哭的大坏蛋。但他的老师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大坏蛋每遍都在这里认真地想念,默默地等待,只希望看得见他出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