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病,说亲就亲,怎不问过人的意愿!闵少言手背猛擦着嘴,几次被强吻害他好一阵子郁闷。他有空郁闷自己嘴唇的贞操,却始终不太担心安危,但并非因为乐扬那几句看似很认真的承诺,而是出于对哥哥的信任,不知怎么的他就知道闵少天一定会知道自己在哪里,然后像英雄一样出现。
「妖精,大侠把你救出来了,有什么表示,嗯?」仿佛可以想象到闵少天邀功的画面。闵少言抱膝而坐,在敞大的仓库里独个儿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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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
「老头子在哪,我要见他。」
「总裁他身体不适,现在事情都交由我打理。」
乐扬顿住脚步,林望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几口大呼吸顺了气,又说,「少爷,他们不知是你所以才会误伤你,还请见谅。」
「你们是什么意思。」乐扬难以置信,看怪兽似的看着对老头子忠心耽耽的人,「林叔,我小时候你照顾过我,我很感激,但这不代表你们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他年幼的时候没了妈,乐明又只顾乐氏,很多时候他都交给了林望照顾,不得不说这份近于养育之情的感恩一直盘旋心头,所以对林望始终心怀尊崇。但显然让他尊敬的林望这回做得太错了,无论有什么原因苦衷他也接受不到。
林望脸有痛色地别开头不敢迎上他失望的注视,把鬓际的苍发露在了乐扬面前,乐扬被那点点时间流逝遗落的斑白痕迹微微刺痛了心,不禁放软声音:「林叔,你把我老师放了吧,你放了他,保证不再伤害他,事情我便不追究了,你还是我的好林叔。」
林望缓缓摇了摇头,他知道闵少言是少爷的老师,但少爷对他的着紧却是意料之外,为了他什至被一并捉住更是没有想过的事,一时间「获得少爷的原谅」和「完成总裁的心愿」在心间掀起了激斗。但随即想起那个咳个不停仍然放心不下公司的人,心里瞬即再无疑虑,决然望向乐扬,平静说:「少爷,为了公司为了你,我不得不做。」
「为了我?」乐扬连声低笑,目光森冷,「你他妈为了我什么?你派人捉住我老师,然后告诉我他会有事会受伤都是因为我?呸!」
「少爷,你始终会接手乐氏,我跟总裁都是为你好啊!」林望提高声音,似乎这一大声便能改变乐扬的心意,「你怎么可以为了个不相干的人而置乐氏于不顾?」
「需要用上这种卑鄙手段的公司我不稀罕!」乐扬冷喝,说罢一挥手,转身往回走,「你不放,我放!」
「少爷!」
乐扬几步跑回仓库入口,看见了一字排开拦在门前的黑衣人,浑身霍然发出不属于普通少年的冷傲戾气,仿若未睹他们手持的枪,一步步慢慢迎上,怒喝:「让开!」
黑衣人接到阻拦的命令,都没有听从他,依然截住前路。
乐扬冷笑一声,扭动颈脖和手腕,发出「喀嚓」的骨头脆响。他料想黑衣人不会伤害自己,正要冲前时,林望走到身边,轻声说:「少爷,请明白我的苦衷。」乐扬听出他声音的诡异,正要回头,后颈敲来一阵剧痛,迅速蔓延全身,瞬间双膝一软跪到了地上。
他从不设防视为亲人的林望,所以才会放心地把后背亮在他眼前,怎料……
他勉强侧过头看了林望最后一眼,失望的、自嘲的,然后上眼皮终于沉重闭合,身体往前一倾昏倒在地。
第十七章:妖精的营救(2)
乐扬是被击在脸颊的锐疼痛得回复神志清醒过来。未曾完全睁大的眼睛通过蒙胧的视线,看见闵少言模糊的脸孔。
「老师……」
「醒了没有?快点起来!」
乐扬未赶得及来个醒后的浓情蜜意,便被他的老师粗鲁地扯着手臂拉起身来。他仍然头昏脑胀,后颈针刺般的酸痛提醒他昏迷的原因,他心头微微一抽,泛起缠绵的揪疼感。
「发什么呆!」闵少言大叫,「也不看看什么时候,外面都乱成一片了!」
乱?乐扬的头脑瞬间清明了些许,但还是对发生的事很混乱,林叔搞的鬼?
倏地,「砰」的巨响,有什么在外面击中大闸门,门有如风中小花般乱颤一片,颤抖间不断「铮铮」作响。乐扬被这对目前的他而言有如炸弹爆在旁边的重响彻底炸清神志,闵少言放开他的手,自己跑到门边,侧脸把耳朵贴在墙壁,然后露出惊喜的表情。
「来了!」
「谁?」乐扬甩头把最后一丝的浑噩也甩走,忆起要做的不是悲痛林叔的背叛,而是把老师救出去。想到这里他再无迟疑,快步走近过去,在旁边也贴墙仔细地听,不把任何微细声音遗漏掉。
人杂乱的跑动,混乱的呼喊,还有……
「有枪声。」他皱起眉头,「你说谁来了?」
「我哥。」
「……」乐扬抿唇瞄了眼他的后脑勺。
「这样乾等不是办法。」闵少言离开墙壁,舔了下唇瓣滋润干燥的表皮,然后走向闸门,伸手敲三下,间断的一短二长,闸门被手拍得铮铮摇荡,什是吵耳。
「没用,开关在外面。」
闵少言没有理他,迳自盯着晃颤的闸门看,仿佛下一秒它便会忽然升起让他们重见天日。乐扬不得要领,也站到他身边跟着盯,却没盯出个所然来。
忽然,渐渐静止的闸门受到外面的撞击,又重新荡起刺耳声音。
也是三下间断的拍打,但外面的人似乎很焦急,那间断几乎半秒也不够。
一长,两短。
乐扬发怔地看闵少言的脸,看他眼角微微扁起、柔美侧脸轻扬的弧,露出一抹他从来没有看过的温柔笑容。纵使不是正面直视,他也能想象到那双清澄柔和的眼眸如何塑出两弯动人弦月。
因为他的哥哥,那个他说很重要的人吗?乐扬心头一闷,竟是不由嫉妒起能够在遥远距离也牵动老师情绪的人。
闸门就在他的发呆中拔地而起,缓缓升高。外边的阳光从门、地间的缝隙射入,双腿随即感到一阵照罩的温暖。
乐扬眼睛往下看,看见闸门另一边,一双擦得闪亮的黑色尖头皮鞋。
最初响起的枪击声本被遗忘在后,此刻随着门的开启,竟也跟着清晰起来。
「快出来!」
外面响起一道男性嗓音,然后乐扬便见闵少言毫无犹豫地弯腰钻过越来越宽阔的缝隙,站到了尖头皮鞋的旁边。
乐扬蓦然发现,两双鞋子拍站一起的时候,不论样式颜色都是一样,差别在于才刚站好便猛地一挪的那双沾了些灰尘,不比旁边的洁亮。
闸门已经升起一半,但不用他弯腰走出,前投的视线也再无遮掩,顺利落到站在枪林弹雨的背景中拥吻的两人。
他的老师此刻被个成熟男人用手臂紧抱在怀,按压的力道大得让他的衣衫贴合身体现出腰枝的线条,他温纯地仰起对自己始终没有露出温柔神情过的脸,接受男人粗暴掠夺的狂吻。
乐扬开始透不过气来,血液仿佛都堵在心脏涨得暴痛。这就是老师的哥哥?气质浑然不同,周身发出王者般的威严气势,视血缘羁绊织出的禁忌为无物,旁若无人地揽着亲弟深深拥吻。
男人忽然睁眼,鹰的厉锐视线落在他身上,像野兽般审视闯入地盘的侵略者,然后便见男人眼眸微眯,手挽住怀中人后脑的发丝往下微使力。他的老师于是不得不把脸仰得更高,被吻得细腰后弯,男人紧随俯腰,让彼此的胸膛始终紧贴。
「唔——」水渍挂在闵少言的嘴角,在阳光下闪烁微辉。
乐扬别过眼,不忍再看在混乱中忘我缠吻的人,他怕视线再多逗留一会哪怕一秒,也会按捺不住冲上去把老师扯离男人纳进怀里用嘴唇狠狠碾磨他水亮唇瓣的欲望。
待闸门完全缩了上去,他踏出仓库,视线避过旁边的两人,扫过不断有持枪的人跑动的沙地。他有点惊讶沙地的辽阔,不知远远伸延多久才是连贴大马路的边界,最初车可能直接驶上沙地到仓库的附近,不然由马路到仓库的距离可远远不止四十三秒。
沙地上东南西北每个方向间或摆放着大木箱,木箱堆叠起来都有拦腰的高度,是很好的匿藏点,只见有几个黑衣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枪被抛出老远处,而他竟看不见沙地上有站着的人,却不断有震痛耳朵的枪声砰然传来,想必人是躲在了木箱后觅机反手还击。
他看见木箱后一个猛然拔起的人影,同是一袭黑色打扮却没有脸蒙布巾,迅速往前方不远的木箱附近射了一枪,然后在一声哀叫中藏回箱后。
很厉害的枪术,都是老师的哥哥带来的人?乐扬忍不住暗地里喝一声彩,忽有狠厉的话响在耳边:「敢动你,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第十八章:营救妖精(3)
很厉害的枪术,都是老师的哥哥带来的人?乐扬忍不住暗地里喝一声彩,忽有狠厉的话响在耳边:「敢动你,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他望了过去,只见俯首的男人手揽住闵少言的腰让他贴近,然后用另一只手的拇指轻轻磨蹭他红肿的唇,嘴里恨恨地说着,注视的目光却如同他手上轻柔的动作般温柔,仿佛眼前的人是他这辈子里最为珍爱的宝贝。
珍爱的宝贝……乐扬抬手拍额,自嘲地微微苦笑,在胡思乱想什么 ?老师的安危已经不需自己多管,他的哥哥一定会护弟无恙,那么……自己可以做什么?难道就是站在这里看他们兄弟浓情蜜意吗?乐扬随即想起林望,不禁一惊,怎么把林叔忘记了!他虽然背叛自己,但始终是林叔,养育过他好比父亲的人啊!林叔在哪里?
两班人马拚火斗得你死我活,根本无暇搭理站在当眼处的三人,也因此他们才没有一出现便成为靶心,但乐扬仍然放心不下,他现在不担心谁,只担心不知去向的林叔,假如后者没有离开而还在附近,他可以去得哪里?
乐扬不敢想象林望一个临近老年的男人在枪弹中走避的危险场面。
「来,跟我走。」
旁边的男人沉声说,略有哑涩的声音对象显然是怀里的人。
那,自己找着林叔也该走了。
「乐扬!跟着我们!」
老师喊他了?乐扬有点惊讶地回头看,男人不满意地拍闵少言屁股的画面恰好映入眼里,又掀起心中更多的苦涩。他忍不住想他们该要相处多久才有这样随意的甜蜜,然后眼睁睁地看男人拉着他的老师远远绕过枪弹横飞的战场,急步走向大马路。
闵少言踉跄走着回头,喊道:「乐扬,乐扬,发什么呆,快过来啊!」
乐扬听见他话里的焦急了,一颗心瞬间有如浴火重生般怦怦跳动,那急速的旋律响得似乎近在耳边。他笑了笑,向渐行渐远的老师摇头,然后反往另一边绕跑过去。
他未曾确认林叔无碍之前,根本不能走。
至少,找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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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少言眼巴巴见着乐扬不听话,反方向跑出视线范围,心里一阵焦急,扯着前边人的手,硬是截住他的步伐。
「乐扬还在那边!」
「你连自己也顾不了,管他干嘛?」闵少天不认同地皱眉,他对姓乐的可没什么好感,不顾少言的劝叫自己不要命地冲进危险当中,这样不领情的人死掉也是活该。况且……这个人欺骗闵少言在先,更不知道这回的绑架跟他有没有关系,所以一句话,不救。
闵少言不知他转眼间便决定了答案,对于他的冷漠什是不满:「他是我的学生!」
他怒他更怒,闵少天本来还抑压着,现在怒火被一下子完全挑了起来,「你知道他是谁吗?」
「乐扬啊!」闵少言以为他在拖延,放软声音哀求:「哥,回去救他,好不好?」
「乐扬个屁!他骗了你知道不?」闵少天冷笑,听他为了救人什至喊出「哥」更是来气,眼眸黝黑深沉带有暴怒的火焰,「他叫乐致远,不叫乐扬,他是乐氏的未来接班人,不是你的学生!」
乐致远?闵少言被他说得一怔,嘴唇动了几下却说不出话。他不了解闵氏的运作,但最起码知道有乐氏这个讨人厌的存在,但即使同为乐性,他亦从没有想过把乐扬和乐氏联系一起,因为乐扬平时的言语行为实在不太符合个富家哥儿……不,倒不如说,是他自己没有往这方面想去,始终当惯了老师,有哪个老师会平白怀疑自己的学生?。
撇开这点不提,就算乐扬真是乐氏的人又如何?那是一条人命,还是一个曾经救过自己的人的生命!当初与黑衣人交手之际耳边焦急的呼喊是发自内心的真挚,是无法前来援救的急躁,当中显然可见乐扬对自己的关心着紧,现在更因为自己而身陷危境,让他舍弃乐扬不顾实在无法做到。
人需要默默感激,在适当的时候报恩,无论如何乐扬是一定要救,假如他跟着闵少天走了,便是个负心人啊!闵少言咬唇,低声道:「哥,你不明白,我不能不管他。」
闵少天盯着执意要往返的人,怒极反笑,他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公司读过匿名信件几近抓狂的惊慌,不明白那种担心得想要炸掉乐氏的心情,更不明白在一切的背后陷害他的诡计,他什么也不明白,就满心满脑都是姓乐的!姓乐的真有这么好,好得他连性命也不顾,要回去救他?!
他越想越气,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像寒冬中的凛风:「救啊,救啊,你尽管去救啊!」
闵少言踮起脚尖试图吻他的唇角,却被一脸森冷的人避开了。他脸上黯然,知道哥哥铁定是误会了什么,但流逝的时间不让他解释,他必须去找他的学生,就算帮不了什么,至少也要确定乐扬的安全。
哥,回来,再跟你解释。不要生气……好吗?
闵少言后退几步,望了别过脸去的人最后一眼,然后转身跑了起来。
急风呼啸袭来,刺得眼睛生痛。他举手用力擦了擦,没有停留,咬着唇拚命往前跑去。
「……妈的!」
身后,闵少天忍不住一脚狠狠踹翻旁边堆叠的木箱,浅啡箱子轰隆轰隆地跌落地上散成一遍。
墨黑双瞳瞪视越跑离自己越远的身影,熊熊烈火在背影冲天燃烧。
枉你修炼为人多年,妖精你结果连真话气话也分辨不出吗!
第十九章:枪下妖精
这还是自己第一次不听哥哥的话执意去做一件事。闵少言跑得有点慌乱,几次左脚差点绊住右脚摔跤,他得命令自己的双腿往前跑,否则下一秒恐怕便会顺从脑部的意思奔回闵少天的身边乞求他的原谅。
「乐扬!」他不知道乐扬到了哪里,所以跑到仓库前,在原地转着身呼喊,眼睛努力寻找那道穿着白衬衫的身影,希望着能瞅得他衣衫的一角然后跟上去。
但他的学生没有回答他,任由他转得有点头昏地站在仓库门口。又喊了好几声,仍然没有乐扬的回话。他茫然了,脑筋绞成一团难以思考下一步,说到底兄长的生气还是在心头种下一根刺,让他无时无刻都在不安,令得脑袋也罢工了。
他最后决定走近枪战发生的沙地。沙地上早无站着的活人,只有地上相隔横躺的黑衣人,还有乱扔一地的手枪。或者活着的人都藏起来了,有如野兽潜伏着等待猎物步入它的猎食范围,这样令他心惊,情不自禁担心下一秒会从哪里弹出人来。
他脚边踢到一根手枪,漆黑手枪啷当滑出老远,他看了一看,几步过去捡了起来,紧紧握在手中。
周围静寂得可怕,充斥鲜血的铁腥味道,他忽然想起〈战城南〉中的一句:「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1)乌鸦?他忍不住抬头望天,然后为没有啄食尸体的鸟类出现而微松口气。他一直觉得啄食腐尸的行为太可怕了。
呼吸的声音此时此地变得清晰起来,一下、一下地,在这个近乎死寂的旷地里他咽着口水,用力握紧枪柄,提着颤颤兢兢的心继续往前走,偶然遇上地面的尸体便绕路而过。
「乐扬!」他又喊,却始终得不到回应。他的视线四处乱瞟,转着圈一一扫视过四个方向的匿藏点,察看有没有来不及缩回去的人头暴露出来。但显然他失望了,什么也看不见,仿佛这个沙地上只剩下自己一人,任他如何呼叫也是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