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吧。对了,我好像遇见尚云行。昨天我看见一个人身影很熟悉,脸却是陌生的,他在看我,虽然眼中没什么表情
,但我感觉他认识我,我觉得那是尚云行。”
“觉得?昨日何时?”
“上午。”
“哦,我昨晚在青州也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因为离得很近,所以熟悉的感觉很明显,但那几个人面容完全是陌生的。
”
“青州到丹州,也就是大半天时间,我当时去往渡口的路上遇见他,或许他那时也正是赶往渡口,然后坐船过河,去往青
州。时间正好吻合。”
“唉,可惜我当时没多想,否则跟那几个人恰巧住同一家客栈,可以暗查一番。”
“算了,若真是他,他那么谨慎,你也查不出什么。现在也来不及了,如果他是一路向东盟去,等咱们急报送到,他人只
怕已经出境了。”
云之光点点头,没错,如果到东盟他们的力量就非常有限了。“他到东盟做什么?”
梅胜云并不应答,只是伸手指了指北方,云之光立刻了然,他应该是跟自己一样借道去北胡。
“他这当儿去北胡,居心叵测啊。云,我早跟你说过他那人很危险~~”云之光话未说完,被梅胜云夹看一筷子菜塞进嘴
里,他正纳闷,看见梅胜云竖起五根手指头,心中顿时明白。五根手指头代表老五,但此刻指的是那三位龙卫。胜云还是
在护着尚云行啊!
“跟我说说北胡的情形吧。”梅胜云转移了话题。
“我们来去匆匆没有停留,只觉得北胡地界人迹罕至,常常一整天遇不见几个活人。瑟丹那个儿子倒是个好孩子,胆大聪
明,我发现他在记路,而且试图做记号。”
“北胡的孩子从小学习骑猎,求生能力非常强。这个黑锅卡丹背的一定很沉,且看他如何解脱。”
“你觉得不等咱们开打,北胡会不会先内乱起来?”云之光问。
梅胜云分析道:“根据东盟传来的消息,卡丹通过各种手段基本稳住了局面,而你们劫持桑蒲的效应还没有反馈回来。没
有人会真的替孤儿寡母出头,都不过是在衡量自己的利益,若卡丹给予相应的利益,那么北胡便不会内乱。不过北胡就算
不会内乱,真打起仗来,那些与他貌合神离的人难免会冷眼旁观,等他们意识到城墙失火殃及池鱼时,咱们已经占了先机
。”
“你说的情况是那些人鼠目寸光为前提,若他们眼光长远能看出轻重呢?”云之光思索片刻问到。
“哼!北胡自然也不乏有志之士,但大部分还是鼠目寸光,否则也不至于动辄变成一团散沙。不过~~这位卡丹还是很有
些王者风范。去年雪灾,他让自己族人掏腰包帮助他族受灾的百姓,可见不是狭隘之人,而其上位的手段既狠又快,之后
恩威利诱并施,很快便稳定局势。这人若假以时日,必会做出一番成就,因此皇上才想在他立足未稳时给予他沉重打击。
”
“我看你现在挺主战,可是为何当初那么反对呢?”
“当初~~当初是我鼠目寸光好不好!”梅胜云笑了。“皇上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说我是妇人之仁。光,我不知为何对
那卡丹不是特别反感。那日在天鹅湖,他发现了我,我让他噤声,因为当时那对天鹅在落日余晖的湖面上实在太美啦,他
竟然也不忍惊了那对天鹅,真的就那么默默地看着。”
“他把你抓住,让那个死不足惜的瑟丹差点~~你呀!”云之光不知说什么好了。
“我就是觉得,让一个对美好心存向往的人造福一方百姓也不错。”
云之光笑了笑,胜云自己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毫不在意,但一说起尚云行便小心翼翼。
“天下!天下!天下到底有多大呢!”梅胜云感慨到。
南正的军队开始逐渐集结,丹州这个枢纽之地愈发繁忙起来。北胡的士兵在兵器柄上缠上布条开始持械巡逻,再也不敢将
两手笼在袖子里四处随意晃荡。苍山横亘在两国边境之间,苍山以南的原野已经有的生命的迹象,而苍山以北的大漠依然
冰雪覆盖。
库唯觉得这很不公平,南正已经可以进行日常操练,而他们还只能瑟缩在营房之中。有一日他登到最高的了望哨,看到南
正的骑兵象青石板下的蚁群一样密密麻麻。
“咱们这里可能是最先开战的地方,一旦打起来,只能靠咱那些老哥们互相支持。娘的,把咱们的人拆得太散了,若是咱
王子在,五万大军排在这里,南正屁都不敢胡放!”库唯又向两名副将发牢骚。
“老大,不如咱们跟其他几队商量,咱们把兵力集中,或许可以多抵挡一些时日。”司里提议说。
库唯瞪了他一眼。“私离驻地?要被军法处置!”
“反正怎么都是一死,若咱们能挡住南正的进攻,王城里咱们的人就有机会可以帮咱们了。”司里接着说:“南正进攻又
不可能各个点齐头并进,肯定也是逐一击破。咱们就要分析他从哪个点进攻,然后守住那个点。”
“司里说的有道理啊!老大,现在就得这样,咱们得自救,大军都不要咱们了,管什么军法!”郝特也表示赞同。
库唯沉思片刻,点了点头。“挑选可靠之人送我亲笔信给其他几位将军,邀他们前来议事。”
181 朋友
卡丹一边揉搓着太阳穴一边走入寝宫,今天真是够呛,先是被一群争得面红脖子粗的无用男人折磨,然后又被几个斯里哇
啦乱叫的疯狂女人折磨,现在终于可以安静地躺到自己床上了。
烛光微弱,只照到床边一小块明亮,卡丹深深地叹了口气,正要前行,突然猛喝一声:“什么人!”同时拔出自己的佩刀
。
“朋友!”有人从黑暗中走出来。
卡丹震惊地望着眼前这个胡人装束却分明是一张南正人脸孔的男人,那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用多年至交一般的眼神望
着他,那眼神中没有杀气。他是来谈判的,卡丹立刻猜测他应该是劫持桑蒲的一伙,难怪那些没用的侍卫全无察觉。
“你们把桑蒲怎么了?你们想要什么,说出来让本王听听。”卡丹站在原地没动,那人有意坦荡地站在烛光中,变成了他
在暗,那人在明。
“桑蒲?大王您误会了,桑蒲的事情在下也是来到贵地后才听说的。”
“你闯入本王寝宫挑衅,似乎不是朋友所为。”
“呵呵,在下的确失礼。”那人轻笑两声。“不过在下的确是想做大王的朋友,在下认为大王需要朋友。”
“你打算如何向本王证明你是朋友,而不是敌人?”
“帮助!朋友之间自然是要彼此帮助。”
“如何帮助?”
那人轻叹一声。“其实在下能提供的帮助很小,或许是杯水车薪,或许大王根本不屑于顾,但在下却不得不搏命一试。好
,不绕弯子了,在下能够提供的帮助主要是三方面,其一,一定数额的财物;其二,或许有用的信息;其三,在南正后方
进行扰乱。”
“一定数量,或许有用,扰乱?听起来很不吸引人。”
“似乎不太有说服力啊!”那人笑了笑。“因为在下要确保说到必能做到,在下不想夸夸而谈。”
“的确不够吸引,但是如果真是朋友,那怕最微弱的援手,本王也不会拒绝。但是为什么?你想得到什么?”
“似乎到目前大王您还没有问在下到底是谁,在下很佩服您的耐性。”
“本王无需问,你自然会讲。”
那人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朋友自然不该隐瞒,只是不知大王对南正的前朝往事可有了解?”
“略知一二。”
“那么大王应该知道南正是占了东周的江山。”
“你是~~”卡丹立刻便猜测到那人可能的身份。
“不错,在下夏洰,在下的祖父是东周最后一朝皇帝。”
卡丹突然大笑起来。这笑声顿时引来了外面的侍从,一个惊惶的声音传进来。“王?”
卡丹皱皱眉,现在才发现屋里有人吗?一群废物!他挥挥手,厌烦地说到:“退下。”
夏洰待侍从退远,淡然而问:“大王是在嘲笑在下的自不量力?”
“不错,难道阁下打算复辟东周?”知道夏洰的身份,北胡王语气略带了些敬语,改称他为阁下。
“在下亦自知是以卵击石,但这是在下与生俱来的使命,在下必须抓住任何可能的机会做点什么,因此在下会全力以赴支
持北胡。”
“阁下想渔翁得利?”
“不,在下不是坐山观虎斗,而是当作这是自己与南正的战争,在下愿与北胡并肩作战,只是在下没有军队,只能尽自己
微薄的力量,不知大王是否愿意屈尊交在下这个朋友?”
看到卡丹望着自己沉默不语,夏洰沉吟片刻又补充说:“如果这场战争能够持续一年,在下便有把握在南部策反西易,则
可以对南正实施南北夹击。”
卡丹冷哼了一声。“看来阁下认为这场战争北胡胜算很小,只求能拖得时日,好让阁下有可乘之机。”
夏洰亦冷笑一声。“有多少胜算在下相信大王心中有数,既然要做朋友,说那些漂亮虚话有何意义!”
卡丹展颜而笑。“本王突然很欣赏你,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但是~~阁下如何能证明您是东周的皇子,而不是南正的奸细
?”
夏洰又叹了口气。“在下持有东周王令,但这王令对大王或许没有意义,除此之外无法证明。”
卡丹深深地望着夏洰再次笑道:“不知为何本王愿意相信阁下,皇子阁下请坐下说话。”
夏洰也笑了。“大王客气了,请直呼在下名姓便可。站着说了这么久,倒是有些累了。”
两人方才一边说话一边互相提防,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此刻均觉得背部有些微酸。
卡丹抓起桌上的酒壶。“本王有睡前饮酒的习惯,请皇子阁下共饮几杯可否?本王不想被人搅扰,不备佐酒之菜,你我二
人以言佐酒如何?”
“以言佐酒?”夏洰大笑。“大王真是妙人!”
两人隔桌而坐。卡丹亲自斟满两杯,沿着桌子推向另一侧的夏洰,夏洰犹豫了一下,一仰脖喝了下去。
“北胡的酒如何?”
“烈!入口如刀割,过喉如烈火,然则到心中却又暖又甘。好酒!”
“皇子阁下是懂酒之人,请再饮。”
“大王请勿再以皇子相称,东周国号一日不立,在下不敢自称皇子。”
“好吧。阁下是叫夏举?抬举的举吗?”
“北斗七星的第四颗,洰理星的洰。洰的意思是水中多物。”夏洰解释到。
“本王看出来了,水中多物,阁下善于浑水摸鱼。”
“大王此解绝妙,为此言你我再饮一杯。”这次夏洰抓过酒壶,为两人斟满。
“本王很佩服阁下孤身犯险的胆量,您难道不怕本王拿阁下送与南正皇帝做大礼?或许本王正有求和之意,正愁没有见面
礼,毕竟南正北胡敌对多年,阁下这就送上门来。”
“只怕就算您有求和之心,南正却无罢兵之意。要么臣服,要么显示足够的力量,令南正皇帝放弃他的野心,您只有这两
条路。”
“看来阁下已经看准,胸有成竹。”
“在下之前已经对大王进行多方了解,觉得您具有王者风范。一位王者,除了应有的睿智和决断力,还有一颗包容和自省
自知之心。大王您如此年轻便具备了这样的品质,令在下佩服。”
“本王也很佩服阁下胆识过人。听阁下口气比本王年长,你们南正人面相偏嫩,猜不准年岁。”
“在下已过而立之年,惭愧,一事无立啊!”
也许野心同被压制多年终于有机会施展抱负的年轻人心意更易相通,说是惺惺相惜也好,彼此理解也好,卡丹和夏洰边言
边酒,不多时便真的如同多年好友一般。
“夏洰阁下,本王对这王宫的警备实在是无语,竟然在短期内两次被侵入而毫无知觉。阁下能如此潜入南正皇宫么?”
“南正皇宫在下无能为力,南正皇帝有十八龙卫,全是绝世高手,在下只怕刚刚靠近宫墙便被乱剑分尸了。”
“那么厉害?”卡丹心里一惊,若那南正皇帝派龙卫来暗杀自己,不知能否躲得过。而夏洰似是看破他的心思,笑着说:
“南正皇帝要的是征服北胡,若靠暗杀,杀了一个北胡王,又会出来新的北胡王。一个国家的命运不可能被一两个人改变
。”
卡丹笑着说:“阁下说的有理,值得一喝。”
夏洰举杯道:“大王无需为此过虑,若龙卫能为南正皇帝解决征霸天下的大业,他早就行动了。另外,南正皇帝怕死得要
命,他的龙卫是为保卫他而设置。不过在下在青州曾遭遇三名龙卫和另外一位大王的旧识云之光。”
“云之光!他来了?”云之光能在那么近距离中了瑟丹一箭后还救走梅胜云,令卡丹心有余悸。
“在下猜测,桑蒲之事或与他们有关。”
“南正抓桑蒲想做什么?”
“乱!欲乱者必先自乱之。”
“阁下能帮助本王找回桑蒲吗?”
“若真是南正所为,便有了线索,可以试试。”
“那本王先谢过了。”
“要朋友做什么的,就是拿来用的!”夏洰笑着说。
卡丹和夏洰以言佐酒,不知不觉便聊到三更,彼此谈了一些对战事国事的想法,觉得受益匪浅,而夏洰也越发觉得这位年
轻的北胡王若假以时日必能超过其父亲的作为。
“请大王给在下一个可以出入王宫的身份,在下不能总是这样跟做贼一般地溜进来。在下落脚在天鹰客栈,在下先行告辞
,恭候大王传唤。”
卡丹目送夏洰飞跃宫墙而出,片刻后才听到侍卫们的喧哗,无奈地摇了摇头。
夏洰,在南正的名姓和身份正是尚记大当家尚云行。
回到天鹰客栈,夏洰将与北胡王的对话大致讲了一番。“这位北胡王可以与之为谋。”属下们听闻此言都露出兴奋之色。
“夏风,你去青州,从云之光出现的地方反溯回去,全力找寻他曾经的踪迹。云之光的相貌你们都见过,不过他在东盟和
北胡地境一定易了容。另外那三人的样貌我依稀还有印象,待我画出图像给你;夏火,你回京都从上层调查此事,顺便将
此间的消息传回给家中那些老头子;夏雨,你去赤盟随时等我下一步指示。所有人今夜连夜上路,我明日再见过北胡王之
后再去赤盟与你们会合。”
“主上,我们不能留你一人在此。”夏风等人立刻反对。
“我心中有数,你们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好了,就此散了,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