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深渊——冷凝玥

深吸一口气，楚天行将所有的东西归位，把箱子盖好又塞回床底……大不了以后多注意一些好了。

这样翻了一会冥的东西，楚天行忽然好奇起来，觉得似乎自己对这个家伙了解的太少了，所以干脆开始挨个排查冥的物品，丝毫没有顾忌所谓的隐私权什么的……

拉开冥书桌的抽屉，除了常用的办公工具外，最为显眼的要数摆在旁边的那个黑皮记事本。楚天行好奇的拿起来翻看，只是随便从中间翻了两页就惊讶的微微张开了嘴。

全部都是和他有关的内容，什么主人穿衣喜黑不喜白，喜欢粗条纹，喜欢暗花，不喜欢细条纹，喜欢什么什么牌子的风格，不喜欢什么牌子；主人喜欢望江楼的蟹黄酥，翠云庄的狮子头，白云间的小炒……，口味略重，但不喜油腻；主人喜欢七十五度水温下泡出来的龙井，要多洗一遍茶……

楚天行抽了一口气，干脆把本子翻倒第一页，一点一点的往后翻看。

衣、食、住、行，工作和生活，所有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部都有记载，细腻到有些东西楚天行自己都不知道。他都不知道自己习惯将打火机放在桌子左边，红酒开瓶器在沙发旁柜子上一定要备一个，甚至在哪几个地方要放上鞭子便于自己发泄，哪几个地方最好放上润滑剂因为偶尔会用上，连最喜欢用什么体位都有记载。

越往后看就越是震惊，一开始仅仅是惊讶，到后来觉得很赞叹，再往后看甚至觉得有些害怕，等看到一半的时候，楚天行已经说不出心底什么滋味了，觉得越发的无力。

究竟要怎么样的人，抱着怎么样的心情，用着怎么样的心思才能总结出这些东西……楚天行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一直以为大概是冥的性格取悦了他，让他觉得用起来很顺手，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样！每一个细节都是冥用心血浸泡出的成果，几年如一日的照顾他的生活，将他无微不至的保护起来，受不到哪怕一点点的委屈。

但是稍稍回想一下，自己又是怎么对待他的呢？楚天行转头看想冥苍白的脸颊……自己连他什么时候瘦到这种程度都没注意到。

每天理所应当的享受着冥全方位的服务，还觉得是个奴隶都应该做到这些，动辄就是打骂责罚，心情不好的时候甚至没有理由的就会抽他一顿……是了，所以他连要在哪些地方事先放上鞭子都总结出来了，就是为了能让他揍的更顺手？

楚天行苦笑，除了苦笑也只能苦笑。

每次冥完成任务回来，从来没有问过他是不是疲惫到极点，即使看到他脸色苍白，只要心情不好照样是一顿凌虐。

但是冥从来不抱怨，被凌虐的奄奄一息的时候还会反过来安慰自己，让自己不要气坏身子……哈，真是讽刺，一个快被自己虐死的人还要反过来担心他这个施虐者会不会因为生气伤身！

就像一个被凌迟的人，反过来问刽子手累不累一样有意思，偶尔还要道歉，因为弄脏了刽子手的衣服……

楚天行合上看了一半的笔记本，然后放回抽屉，靠在椅子上闭上眼。

他在想，既然自己是他主人，哪怕出于职业道德，也应该是他照顾奴隶多一些，因为这是责任。那么他究竟在什么地方有照顾过冥？

冥喜欢吃什么？……不知道，一道菜都说不出来。

冥喜欢什么衣服？……不知道，基本上每天都是黑色，因为随时可以出任务，

冥喜欢喝什么茶？……不知道，连他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喜欢喝茶都不知道，只知道当初是怎么逼着他学习茶道的。

冥每天是怎么吃饭的？……不知道，他总是伺候自己吃饭，倒是从来没见他吃过。

冥每天什么时候睡觉？……不知道，反正自己是十一点睡，等他回到自己书房，如果处理完公务再睡的话，大概要到两三点。

冥每天什么时候起床？……不知道，反正自己是七点起，那个时候冥已经准备好早餐茶点以及汇报的资料了。

……

楚天行把所有能想到的问题都想了一遍，发现原来他什么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只有一个问题：

冥最在意的是什么？……是自己。

楚天行笑了，从轻轻的笑到放声大笑，笑的咳嗽，笑的喘不过气，笑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楚天行！你就是个白痴！你觉得自己是最聪明的人，却连谁是真正对你好的人都不知道！

把别人一片真心狠狠踩在脚下还自鸣得意！

傻不愣登的折磨虐待那个最在乎你的人。

偶尔还会嘲弄社会黑暗人心冷漠。

其实最冷漠的人还不就是你自己！？

楚天行……你就是个渣！

第二十七章

Don‘t judge one based on what you see。It’s probably because they act what they want you to see。

不要根据你看到的去评价一个人，因为你看到的，有可能是他们想让你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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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罗旺斯的一栋小木屋中，极乐刚迷迷糊糊的从楼上下来，看到厨房里乖乖准备早餐的冰，微微笑了一下。

“宝贝，还没好么，我都快饿成饼干了……”

冰翻了个白眼，“那正好，你先把自己吃了吧。”

抱怨归抱怨，但还是很快就把三明治和牛奶端了上来。极乐指了指自己的嘴，无耻的索要了一个早安吻，然后把冰抱到自己腿上共进早餐。

“喂，放我下来。”冰别扭的动来动去。

“啧啧，这可不行，你是我的小奴隶，哪有奴隶和主人共坐一桌的道理？你要是不想趴到地上吃饭，就乖乖的做我怀里吧~”

冰回头瞪了极乐一眼，“我不吃了还不成么？”

“成，成~”极乐咬住冰的耳垂，“不过不吃早饭的孩子是要挨罚的，所以你现在又多了一个选择……你是坐在我腿上吃早饭呢，还是趴在地上吃早饭呢，还是乖乖到调教室等我呢？”

冰咬牙切齿的道，“我吃！”

他是真的拿极乐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极乐总会给他一个不得不做的理由……

“这才乖……”极乐笑眯眯的拿自己的那份三明治喂冰，不料手机却响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按下通话键。

“啊~老大~你快救救你最忠心的手下吧……”

极乐撇了撇嘴，“建军，你真应该把名字改成见鬼！”

“……我又打扰到老大的好事了么，可是老大你任何时候都在做‘好事’……”

极乐翻了个白眼，“有屁快放。”

“呜呜呜呜，老大，你不知道今天首领多可怕，一大早的就黑着脸，后来甚至居然拽着我的领子吼我，还说什么再不让冥少‘安全的’醒过来，就把我送到泰国去做人妖，嘤嘤嘤嘤，人家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极乐默默的把手机拿开，放到一边，然后用唇语示意冰，乖，我们继续吃早饭……

等两人继续你侬我侬的吃完早饭，极乐抬头看了看钟，已经七分钟过去了，于是拿起手机。

“喂？喂？老大，您在听我说话吗？”

“咳，当然，一直在听。”

“那老大，我现在要怎么做呢？是让冥少醒过来还是……”

“一切照旧。”

“……”电话又断了，宋建军抱着手机涕泗横流……老大您是真的没看到楚天行那张锅底脸啊，您再不让冥少醒，一睡不起的就是我了啊……

“你弟弟都憋那么久了，你还要继续折磨他？”

极乐摸摸下巴，“他还有力气发脾气，不急，不急……”

冰无语望天，替楚天行默哀了三秒……

极乐端了一杯花茶，坐到旁边的布艺沙发上慢慢的饮，暖暖的阳光透过大窗子洒在极乐的白衬衫上，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金色的阳光下，配上他淡淡的笑，看的冰不由的呆了一呆。

“……我觉得，你不像是别人所说的那么简单，你失踪的这些年真的是在旅游吗？”

“怎么说呢……”极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慵懒的靠在沙发上，“起初的确不是，我只是担心天行会不放心我，所以才找个理由离开……虽然我们是亲兄弟，但是为了权力，地位，金钱而兄弟反目的事情的确不少，但我也不是完全游手好闲，还是做了一些事的。”

“不过后来看着产业在天行手上逐渐走向正轨，我也逐渐的适应了这种四海为家的生活，忽然觉得，这样挺好的，所以这些年也就这么过下来了。”

冰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是站在这个世界巅峰的那一类人，甚至应该比楚天行站的更高，就算离开家你也可以做自己的事业，为什么要这样放逐自己？”

极乐笑道：“放逐？你从哪里学的这么好笑的说法，嗯？人生在世，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走，金钱也好，权利也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要他们作甚？只能平白束缚了我而已。”

“但你总不能一直这样四处漂泊，人总要有个归宿。”

极乐撇过头，慵懒的看向窗外美丽的花海，淡淡的说道：“冰，人能依靠的终归只有自己，没人能代替你生活，没人能代替你痛苦，也没人能代替你去爱……我要什么归宿？我找到了我自己，我就是我的归宿。”

冰没有再说话，看着极乐俊秀的侧脸有些发愣。一个人要怎样的自信，怎样的肆意，怎样的淡薄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极乐忽然转过头，看向冰，“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冰愣了一下，摇摇头，说不上来。

“你说我复杂阴险，没错，你说我简单随性，也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从不掩饰悲伤，也不必快乐给谁看。我就是我，无论别人怎么说，怎么想，我就是你眼中的样子。”

冰看着极乐，忽然觉得自己丧失了语言能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样的人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个魔咒。他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样自由的人，不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活，仅仅为了他自己……太耀眼了，耀眼的让他宁愿被灼瞎也不愿意移开目光。

极乐看着窗外，微微眯起眼，嘴角勾勒出一个轻轻浅浅的弧度。

冰，我为什么要毫不避讳的在你面前做这些事，我就是想让你知道，完完全全的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的算计，我的阴谋，我的狠心，我的珍惜，我的心情，我的随性，还有我的爱……

所以，爱上我吧！毫无悬念，无法抵挡的爱上我吧！

你永远都离不开我。

第二十八章

人一定要受过伤才会沉默专注，无论是心灵或肉体上的创伤，对成长都有益处。——《花解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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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行一整天都呆在冥的房间，不想去凌天，也不想去贪狼之血，更不想呆在自己房间，索性抱着笔记本在冥房间干活。

时不常的会偶尔回头看冥一眼，总觉得他会在某个瞬间醒过来，然后给自己一个微笑，一如每天早晨第一眼看到他一样。

但是没有，从早上到晚上，做完了工作，骂完了建军，还把昨天没看完的小本本给看完了，冥还是没有醒。

宋建军说冥的身体已经脱离危险了，没有醒的原因大概是精神过度疲劳，或者是潜意识中不想醒过来，宁愿这样一睡不醒，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楚天行意外的没有对宋建军横眉竖眼，因为他觉得宋建军说的对，如果他是冥的话，即使心里再向着他，潜意识中也应该想要反抗，说不定一睡不醒就是他的潜意识对自己的反抗。

如果是以前，楚天行说不定又是一巴掌抽上去，骂一句你丫的再不睁眼，我就把你扔海里喂鱼！但是现在他很想抽自己一巴掌，然后跳海去喂鱼……

到了晚上的时候，楚天行也不想回自己的房间，总觉得没有冥的地方都变得冷冰冰的，所以干脆把自己枕头拿过来睡到冥的床上去了。反正床也够大，不用担心会掉下去。

在此以前，楚天行从来没有和冥同床共枕过，哪怕是做完爱，只要冥还清醒着，都一定会先把他送回卧室，然后才自己去休息。如果冥被做的失去了意识，楚天行会把冥抱回他自己的卧室。所以现在睡在一起的感觉，让楚天行觉得很奇妙。

“冥……”楚天行搂着冥，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呼吸，轻轻的琢了一下他已经逐渐恢复血色的嘴唇，“以前觉得你呆，这两天觉得你傻，但今天想了想，原来你才是最聪明的人……”

“你看你，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润物细无声的进入到了我的生活里，却不告诉我，非要让我难过的快要喘不过来气才能意识到你有多重要。”

“有时我甚至觉得，似乎你已经变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分离不开，割舍不掉，就连离你稍微远一些，都像丢了魂魄似的。”

“我知道我对你不好，但我不会向你道歉，也不会后悔什么，因为我要留着更多的力气去爱你。”

“以前你总是什么事都顺着我，这次我也放纵你一回。想睡就睡吧，那么累，休息一下也是应该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等你醒过来，无论多久都会一直等下去，哪怕你嫌我烦我也不走……反正我都这么任性了，你就容我再这么任性下去吧……”

“晚安，冥。”

第二天清晨，宋建军推开冥的房间门时，看到楚天行正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拿着报纸坐在窗户下阅读。

“咦？董、董事长，这么早？”

“嗯。”楚天行从报纸上挪开目光，看向宋建军，还微微笑了一下，“你也很早，建军。”

宋建军半张着嘴巴愣了半响，呆呆的问，“冥少醒了？”

“还没有。”楚天行笑了笑，有些无奈。

“……”，宋建军冲过去一把抓住楚天行的手，用那双充满担忧的双眸看向楚天行，“董事长，您振作点啊！冥少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早晚都会醒过来，您您您，别吓我啊……”

楚天行失笑，“你以为我神经失常了吗？”

“不不不，建军不敢这么想……”宋建军都快哭了出来，“算我求求您，您就和前几天一样，拽着我的领子骂我吧，骂我是猪也好，威胁我要送我去泰国也好，拿枪指着我更好，您别这样笑了好么，呜呜呜呜呜……”

楚天行被宋建军这幅模样逗得乐不可支，忽然玩心大起，摆出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轻轻一笑，将目光投向窗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世间万物皆有定数，也许这就是我命中的劫难吧……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强留你的理由了，你回去吧……”

话毕，楚天行还蒙娜丽莎式的朦胧微笑了一下，那感觉飘渺的似乎不久以后就要随着某人的脚步归天了似的。

宋建军忽然不确定起来，此刻是要噗通一声跪下来，抱着他的大腿哭道“董事长您不能这样抛下我”，还是拿袖子沾沾眼角说句“愿您一路走好”比较好……于是宋建军垮了一张脸回到自己房间，打算求助自己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