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收起来了。”
有了昨晚的事情后,他们之间,又开始刻意的疏离起来,互相客气着,避免触碰到尴尬的那面。
“谭先生,我很久没有联系我女儿了,今天是周末,你能帮给给她打个电话吗?”
对于程七彦口中的称呼,谭玉染微愣了一下,“当然……可以。”他掏出手机,“我拿着手机,你和她讲吧……对了,号码?”
程七彦默念出一串数字,谭玉染口中重复着号码,一边按键。
就在会要拨出去的前一秒,来电铃音抢先一步响起,像一个卑鄙的不速之客一样,见缝插针,可真会挑时间啊。
谭玉冉面带难色的扬了扬铃声大作的手机,耸耸肩对程七彦表示抱歉:“对不起,我先出去接一下。”
“好。”
谭玉冉快步走出了病房,来到走廊接起了电话。
“喂,哪位?”
“久违了啊谭玉染!”
“哼哼,是你啊。”谭玉染的声音有些低沉,散发着高傲和不屑。
“和心上人朝夕相处的感觉很美妙吧!可不要太忘情哦。”电话那头的声音是含着意味深长的挑逗。
“季小姐有何贵干就开口之说吧。”
“这样说吧,你那位姘头的女儿和小舅子都在我这里,看你的诚意哦。”
程七彦靠在窗边,百无聊赖的等待谭玉染回来。
门开着,来人屈指在门扉上轻轻敲了两下,程七彦闻声回头,却不是谭玉染。
来者的身份,从他的穿着看便昭然若揭,一身笔挺的警服,穿在此人身上竟透着一股神圣感,帅气阳光的面庞上表情却是严肃的。
被警察找可不是什么好事,程七彦蹙着眉打量这个警察,心下猜测不断。
“请问是程七彦吗?”警察大步上前,目光扫过程七彦缠满纱布的手。
那双眸子仿佛法眼一样,有一种可笑的类似于草木皆兵的正义感,这令程七彦感到不舒服。
“我是程七彦。”程七彦面无表情的应道,清澈的眼神与之相对。
“我叫刘隐,是北都警察局的警察,我们接到叶城警方的通知,你的女儿失踪了,我们怀疑是绑架。”
对方陈述事情的口吻是略带无奈和同情之意的,可听到程七彦耳中却犹如一记闷棍,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整个人瞬间被冰寒笼罩,“你……刚才说什么?”
那个帅气的警察过度了一下,接着道:“你女儿是在一个星期前失踪的,而警方是昨天才接到你岳母的报案,你的岳父现在心脏病突发正在医院抢救,我们是来通知你的,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尽快赶到叶城。”
这样突如其来的冲击,像是将程七彦胸口的气息全部挤压了出去,恐惧得不敢轻举妄动。
眨眼,世界变成了黑白的画面。
程七彦发疯似地退下手上的纱布,徒劳的废了一番力气后,他开始用牙齿撕扯。
“程先生,你先别急,不要这样……”名为刘隐的警察上前制止。
程七彦将固定手骨的夹板和纱布通通丢弃开。
“你们都给我滚开,滚——”
如同一头受到威胁的兽,程七彦有些慌不择路。
谭玉染接完电话回来,便看到这样一幕。
那人手指颤抖着解病号服上的纽扣,最后干脆用力拉开脱下。
“七彦,不要这样。”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可谭玉染还是试图上前阻止。
程七彦好似完全对谭玉冉视若无睹一样,脱得不着一缕,然后拿出储物柜里自己的衣物换上,任谁也会被他那种充满敌意的防御而威慑到。
拿起外套,程七彦夺门而去,走过谭玉染身旁时重重的闯到了他的肩膀。
“七彦,你等等,我开车送你——”看来,只有反击才能遏制某些事的发生了,谭玉染抢先一步截住了程七彦。
刘隐在原地驻足,看着远去的两个男人,警察的直觉告诉他,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根深柢固的牵扯,刘隐摇摇头,自己这可恶的职业病,真是……
第18章:颠覆相识
外面的天竟飘零起了雪,预示着冬季的来临。
程七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不出情绪,只有紧抿的薄唇泄露了他的心急如焚。
一个星期的时间,他竟一无所知,是什么,在他的世界起到了遮天蔽日的效果。
他望了一眼驾驶位上专心开车的男人,那种可能性,占据了程七彦的心头。他闭起眼睛深呼吸,脑海中回放着最近经历的一些画面——酒吧的离奇被捕,审讯,拘留,最终的不了了之,那辆想置他于死地的哈雷摩托,对方在关键一刻的迟疑,自己的侥幸生还,重伤,入院,一切与外界联系的方式被切断……
程七彦并没有马上去叶城,而是先回了家中。
他的大脑,至始至终都是被理智左右着的。
还未等车停稳,程七彦便打开车门跳了下去,他放弃了电梯,一步两台阶的跑在楼梯上,谭玉染迟一步紧随其后。
因为手被纱布和夹板固定太久而没有活动,现在关节尚不灵活,所以程七彦拿钥匙开门时手都在不住的颤抖。
门开后,他直奔卧室,拉开抽屉,拿出里面所有的存折,一并放进了外衣口袋里。
程七彦这几年的事业可谓算是成功,所以存折上的数字非常可观,但……那得取决于绑匪的胃口有多大了,抑或,对方的目的并不在钱。
那将是非常可怕的。
程七彦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重新换上一块电池,开机后却没有任何信息,这让他的心又往下沉了一节,转念一想,程七彦慌忙的朝家里的座机奔去,显示屏上赫然闪烁着:未接电话218个……
218个未接电话!全部来自岳父母家的号码。
焦灼的心顿时疼痛不已,自己不在时他们承受着怎样的打击和煎熬。
程七彦从衣橱中拿出一件御寒的风衣裹上,无论如何自己不能倒下,临走时,他扫视房间一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必备的东西。
离开时,却看见门口正翩然站立着那个一切疑问的源头——
谭玉染注视着程七彦,后者投递过来的眼神似是对他造成了巨大的冲击,那是一种完全颠覆以往的陌生眼神,带着些许敌意,是信任不复存在的冰冷……或许,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信任吧,只是现在更多的是怀疑。
程七彦收回目光,绕过那人身边头也不回的下了楼,可身后却一直有他跟随的脚步声。
室外雪越下越大,踩着地面薄薄的积雪,程七彦跑到了小区外的一个路口,刚立定不久面前便有计程车开到面前来,可一听说程七彦要去叶城,纷纷以路程太远而拒绝了,
正在一筹莫展时,忽然胳膊被人拉住,“我送你。”谭玉染以强势的力度将程七彦拉到自己的车上。
程七彦反射性想甩掉胳膊上的重量,不偏不倚一巴掌正好打在谭玉染的脸上。
谭玉染愣了几秒,程七彦被亦因为自己的失手而吃惊,而手骨即刻传来钻心的疼痛,令程七彦倍感清醒,他攥紧右手手腕跑到了前面的一个路口。
谭玉染依然紧追不舍,“七彦,你不要太着急,是绑架的话,无非就是要钱,让我和你一起面对好吗?”
“你怎么知道是绑架?”
这个问题让谭玉染脚下生根,钉在了原地,他的目光像击不碎的水面,柔软中带着坚定,“你竟是在怀疑我?”
程七彦冷笑,忽然,一辆警车警车驶入他们之间,开车的正是刘隐,没办法,他没能忍住那深入骨髓的职业病,还是尾随着这两个男人来了。
“上车!我送你去叶城。”刘隐示意,而同时,他将谭程二人的复杂情绪尽收眼底。
程七彦生怕刘隐反悔似的,忙不迭的打开车门,钻进了后排座。
谭玉染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苦笑,站在原地目视着计程车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一切走是心瘾在作怪,是执念,是着魔,像求生的本能一样,会不择手段,去抓牢,去附着,不管对方能否承受,多年前,如果以谭玉染的死为结束,那么他们将是永远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线。
可惜没有如果。
程七彦的拯救,成为了开始,那注定是一生的羁绊,他要让程七彦割不断这条绳索,一辈子也摆脱不掉他,这是新的开始……
第19章:可怕未知
在刘隐猛踩油门的车速下,五个小时的车程缩短了整整三个小时。
刚从车里探出半个身子,程七彦就看见正站在医院门口焦急顾盼的岳母,寒风凛冽,吹拂着她骤然花白的头发,整个人憔悴的仿佛苍老了十岁。
程七彦上前接住了岳母摇摇欲坠的身体,像哄孩子一样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
岳母的哭泣渐渐转为哽咽,她语不成句的向女婿描述发生的事情。
“我和你爸一直有去广慈寺里烧香吃斋的习惯,可那天下午回去孩子就不见了……呜呜,这可怎么办,七彦……爸妈对不起你……”
“妈你别这么说……”
“七彦,孩子不会有事吧?”岳母仰着头,希望在程七彦那里寻得肯定。
“不会的妈,有我在,不会有事的。爸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爸受不住打击……现在还昏迷不醒,医生说……说还处在危险期,现在在重症监护室……”
程七彦现在能做的只有安慰,莫母仍收不住滂沱而下的泪水,但还是使劲点头,因为愿意去相信,因为程七彦是顶梁柱,见到他,便踏实了许多,至少不是无望。
像是紧绷的那根弦终于能得以放松般,莫母晕厥在了程七彦的怀里。
“妈,你怎么了……妈——医生,医生,快点来!!!”
局势已经坏到不能再坏了,一下子,就穷途末路了。
程七彦坐在走廊长椅上,把脸埋在双手间,刘隐走过来,他抬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重又将头埋下。
“刚刚接到消息,叶城警方在市郊不远处发现了一个仓库,像是绑匪待过的地方……”
“什么?”程七彦的态度一下变得关切起来。
“绑匪也找到了,是一所高中的校长,被找到时,那家伙已经只剩半条命了,他曾遭受严重的性侵害,肛裂非常严重……”
程七彦听到这些,眼角微微一抽,“谁他妈让你说这些了,我关心的是我女儿,她现在在哪儿?”
“他们并没有发现你女儿,但在现场找到了这个……”
刘隐摊开手,里面赫然是一只亮闪闪的草莓发卡,那正是自己买给小汀的。
程七彦拿起可爱的发卡,上面还有一根软软的黑发,他怔怔的看着。
“据那个校长交代,他的确绑架了你女儿,本来是用来威胁莫离……“
“莫离?”程七彦有些难以置信。
“是的,就是你小舅子莫离——”刘隐将事发原因细细道来。
程七彦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那家伙居然做出那种事情,前几天他莫名消失肯定是只身救人去了,那个危险分子,自己怎么把他忽略了呢!!
“后来一伙身份不明的人将莫离和你女儿都劫走了,据种种迹象显示,他们是被二度绑架了。”
就好像被关在了一个四面都是白墙的密闭空间一样,能看见的一切都提供不了任何信息,甚至连想象力也被阻断了,那些人到底是谁,为了什么?
要钱?还是要命?有心周旋,却连一个大体方向也寻不到。程七彦把手机握在掌中,祈祷以求得一个电话,敲诈勒索什么的都来
吧,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世界却仍旧是一片死寂。
程七彦不敢正视心中那个卑微的愿望,让他知道,知道小汀还活着就好……
可现在一切都了无音信,不得不让程七彦往可怕之处想,在黑暗中走投无路的他,仿佛正在被绝望所吞噬。
第20章:耀眼光芒
时间在走投无路的绝境中悄然流逝,一夜无眠直到第二天天明,程七彦拖着疲惫的身躯到洗手间,接过水龙头下的凉水洗脸,困乏的眼部肌肉被迫打起精神。
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凌乱的黑发,胡子拉碴,两眼无神,好一个惨不忍睹的老男人,MD,这个样子还怎么谈救人。
程七彦从医院出来,当他拎着早餐往回走的时候,脑袋一阵剧痛,他立定在路中央,上班高峰逐渐到来,人一下子被淹没在了车水马龙的繁华地段,纷扰的人群让他迷茫,更添晕眩感。
无法摆脱的嘈杂与喧闹,忽然,从盘旋在脑海中的众多杂音中分辨出一个温润如水的声音,耳朵不自觉的开始追随这声音传来的方向……
程七彦抬头仰望,原来,是对面摩天大楼上的LED显示屏正在滚动播放着跌宕起伏的股市行情和财经新闻,巨幅的银屏上赫然出现那张被放大的绝美面容,那不是谭玉染还能是谁?
此刻,他正对着带有各大电视台台标的麦克风回答记者提出的问题,如同一个绯闻缠身的明星,而侃侃而谈的风姿却是一个不折
不扣的领导者模样,银幕下方毫不吝啬的黑色加大字体标注着:【晨淼集团北都分公司新上任总裁谭玉染召开新闻发布会】。
程七彦定定的看着LED显示屏上的内容,手里拎着的早点滑过松懈的手指落在地上,静止不动的他被流动的人群包围了。
他早就有所察觉的,这却是第一次直视谭玉染的身份,心里有一块被掏空了。
程七彦苦笑,他何德何能?竟让自己公司的老板卑躬屈膝来伺候了一个星期,真是罪该万死!
他转身,打算再去买一份早餐,眼前出现的人与身后银幕里的那个谭玉染重叠了起来。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
温润如玉的男人,眼神则透露出坚定如磐石的信念,在某一个领域呼风唤雨,却又有着独善其身的气质,在这一个瞬间,程七彦彷佛从谭玉染身上看见了如同一颗菱形钻石一样的许多面,可每一面,都显得那么虚幻。
在汹涌的人潮中,两个人静静对视着。
“跟我来,我可以救你的女儿。”
谭玉染幽黑的眼眸似乎饱含着许多感情,那些东西不足以打动程七彦,却让他无从拒绝,因为最后一句话正中他的下怀。
“说吧,是什么让我有幸卷入你与他人的战争。”
二人选择了临近的一家咖啡厅,谈判一样的紧张气氛显得与环境格格不入。
“因为我喜欢你,绑架你女儿的人其实是在以此威胁我。”
“我懂,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是这个意思,对吧。”
“绑架者的目的是想牵动你,然后让你落入同样的危险境地,那样就能有更大的砝码来牵制我,所以七彦,你一切都要听我的,我是唯一可以救你女儿的人,请……相信我!”
“相信你可以,但给我一个理由。”
“没有理由,你必须相信我。”
程七彦几乎要动怒了,他攥紧了手里那杯柳橙汁,真想一下子泼到对面那个有一张美丽皮囊的男人身上,看看他露出原型是什么样子。
他们静静的对视着,周边的空气却暗潮汹涌,对于程七彦来说,谭玉染现在的姿态仿佛一个高贵的上位者,他看着在悬崖边上命悬一线的你,递给你一支疑似救命稻草的东西,无论相信与否,想活命的话,就得接着,没有商量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