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龙会（生子）——冷笑对刀锋

冷飞拭了拭泪，站直了身子，他长长叹了一声，目光复杂，显然他不愿相信是林傲害了燕流云，但是他却也想不出燕流云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害，难道她是自尽的？

可是已有身孕，平日与自己言谈之间也满是温柔与幸福的妻子又有什么理由带着孩子自尽？！

突然一个嘤嘤的哭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原来是燕流云的随身侍女小碧仍在一边哭泣不止。

除了林傲与已死的燕流云之外，小碧是当时在场的第三人，她一定知道真相，冷飞抱起燕流云的尸体，随即走到她身边，低声问道，“小碧，告诉我，夫人究竟是被谁害的？”

“对，告诉大哥，你家夫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林傲心想这丫头好歹是唯一的证人，如今也只有她能洗清自己的嫌疑。

小碧看了眼燕流云惨死的容颜，哭得更加厉害，她抬头又看了看旁边站着的林傲，头别在一边，抬手指着林傲说道，“是他，就是他害死夫人的！我亲眼见他用刀刺死夫人！”

“小贱人，你敢胡说？！信不信老子杀了你！”

光天化日之下此人居然敢诬陷自己，林傲纵眉怒啸了一声，一时忘了自己隐忍内力已复之事，一振双臂便将押着他的几名弟子摔在一旁咳血不止。

冷飞乍见林傲施展出神功，本对小碧之话尚有疑惑，此时心中也坐实了林傲谋害自己妻子之事。

他放下燕流云的尸身，冷峻的脸色掠过一阵青寒。

“我真没想到你竟会对女人与小孩子动手，我那未出生的孩儿何其无辜？！”

“不是啊，真不是我杀的，大哥，你信我一回啊！”

林傲跺了跺脚，无可奈何地仰天长叹一声。

他最清楚冷飞的牛脾气，若对方认定了一件事，便是自己遍身是嘴也解释不清，再者现在人证物证都指向自己，况且自己劣迹在先，又有谁会相信自己清白！

果然，冷飞摇了摇头，神色反倒愈发平静，只见他目中冷光一现，周身开始萦绕出阵阵如雾似幻般的寒气，他的发丝以及双瞳之色也开始逐渐变成冰银色，手掌之上更是有霜花浮现。

“林傲，你内力既复，那我就与你公平对决一场。”

冷飞一字一句说完此话，从容上前，他每走一步，地上便会出现一滩冰霜之色，可谓将玄阴神功的最后一层“玄阴蔽月”发挥到了极限。

林傲看见冷飞如此决然，情知对方是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己了，他绝望地狂笑了数声，震袖一扬，周身顿时腾出一阵红光热气，已到绝境的林傲不得不将炎阳神功最为高深的“炎阳遮日”使了出来。

“好好，既然大哥你也练成玄阴神功最后一层境界，今日你我之间可谓势当力敌！那我就与你公平地打上一场！”

林傲双目一红，手背上青筋暴出，率先挥掌向冷飞击了过去。

西殿之中，高手对决，树干摧折，桌凳炸裂，冷飞与林傲的身形所过之处不是一地寒霜便是一地焦灼，双龙会中的其他人早就护了燕流云的尸身远远离开此处，不敢接近。

虽说两人都习成绝技，内力相当，但是林傲腿伤未愈，身手的迅捷远不比当初，高手过招，最怕有所偏差，似他这般拖着一条半残的腿本当不是冷飞对手，只不过他凭着心中一口难出的恶气愤气倒也硬撑着与冷飞交手了数百招之多。

冷飞也看出林傲的右腿乃是弱点所在，可他素来为人正直，即便在为妻报仇之时仍不愿乘人之危，所以出手之时也多避开了林傲伤腿之处。

林傲又挡下冷飞一击，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他的右腿伤残甚重，平时走得多了便很疼痛，现在这么大动作地腾跃了许久，竟开始痛得麻木，只怕再一会他这条右腿便无法动弹了。

紧接着，冷飞又是一掌挥来，寒气袭面，林傲正要闪身，突然右腿一木，身形已滞慢了许多，要害也暴露在了冷飞掌下。

然而林傲所预料的重击并未落下，他回头看到冷飞脸色铁青如寒冰冻结，提着的掌却在半空不曾落下。

一时的不忍终究只是一时，杀妻之恨岂能不报？

林傲算是替冷飞想通了这些，他嘿嘿一笑，慨然说道，“你这一掌我实在躲不开，那就算我输了！好吧，既然我林傲双手早已沾满鲜血，再多你婆娘与孩子两条人命也无妨！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冷飞，你动手吧！”

说完此话，林傲卸了遍布全身的炎阳真气，他懒懒地瘫坐在地上，眼睛半眯起来，就那么似笑非笑望着冷飞，等他出手了结自己。

“流云真地是你杀的？冂第”冷飞满面怆然。

林傲看他已是悲伤至此，若自己说燕流云不是他杀的，又或将燕流云临死前所言说出，冷飞届时又如何能承受这样的打击。

燕流云之所以会自尽，岂不是因为误会冷飞所爱之人是自己！

好笑啊，好笑，其实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冷飞不过是拿自己泄欲罢了，那里谈得上爱。

悲念至此，林傲更是万念俱灰，他疲惫地点了点头，满脸的无所谓。

“是我杀的，我以为杀了她你就会喜欢我了……”

耳旁一声怒吼，林傲脸上被重击了一掌，不等他反映过来，几道凛冽的寒气已顺着冷飞的指尖钻入了自己的四肢百骸，让他痛得浑身如刺，无法动弹。

第二十二章

小碧拎着一个食盒悄悄来到了关押林傲的牢房里，乌黑的牢房散发着一股森冷霉臭之气，连守卫之人也不愿意靠近。她自那日冤枉了林傲之后，便开始有些魂不守舍，毕竟她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亏心事，可是燕流云临死前对自己地切切叮嘱又如何能推脱。

再过两日林傲便要被血祭于燕流云的新坟之前，小碧思量之下，还是忍不住准备了一些吃的前来牢房中看看对方，也算求一点安心。

正饱受体内玄阴真气折磨的林傲一日内已是第二次痛醒了过来，这玄阴真气每日会发作两次，又因这股真气与自己所修炼的炎阳神功相克，每每发作都令他经脉倒转，痛不欲生。

“谁？”恍恍惚惚之间，林傲看到有个人影渐渐走近。

小碧不敢答他，只是在牢笼外站着窥看里面的动静，外面的守卫见她惧怕林傲不由笑道，“没事，这厮已被掌门制住经脉，双手也被玄铁镣铐锁死在身后，根本就无法动弹，你进去就是。”

“那便麻烦大哥开门了。”小碧点点头，听见守卫如此解释，这才安下心来。

林傲半眯起眼，终于看清了来人是谁，他冷哼了一身，又软绵绵地躺了下去。

小碧进到牢里，看了眼林傲，只见他又添了许多新伤，面色苍白，嘴唇干裂。

“你来做什么？”

看到对方此来似乎有什么事，林傲扬了扬下巴，冷冷地瞥了小碧一眼。

小碧默不作声地先将食盒里的酒菜都取了出来，这才低声说道，“给你送些吃的。”

林傲看了看那些丰盛的酒菜，喉头不自然地动了一下，却又冷笑了起来，“猫哭耗子假慈悲么？你这小贱人诬陷我不够，还想毒死我？”

“东西都没毒，就是给你吃的而已……”

小碧听见林傲如此骂自己，也是心虚，只是答了一句便不敢应声。

“什么，你会这么好心？”林傲挣扎着坐了起来，眉毛高高挑起，满面凶光，突然，他瞧着小碧那戚戚神色以及面前这些美味哈哈一笑，面容上泛出一抹淡淡的悲伤，“是我快死了吧？”

小碧嗫嚅着嘴唇，本想说些什么，但她想起若非自己当时诬陷林傲，或许他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凄惨下场，羞愧之下，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美目一红更似要哭了似的。

倒是林傲看她这样，神色一凛，厉声喝道，“你哭什么？！要死的又不是你，老子还没哭呢！”

他这辈子最见不得女人在他面前哭哭啼啼，即使这个女人是害他的元凶之一。

小碧被他这么一喝，眼泪更是难止，哗哗啦啦地便贴着脸颊流了下来，她边哭边向林傲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陷害你，可夫人实在恨你，我又不能对不起夫人……呜呜呜……”

“混账！你究竟是来送吃的，还是来哭丧的！”

林傲勃然大怒，强忍着体内寒伤，打断了小碧的哭诉。

“要是冷飞肯信我，自然不会信你！他若不信我，就是你什么也不说，我也难免一死！别哭了，先把那个猪手喂给我吃吃！”

小碧不曾想到林傲的生性竟能豁达狂放至此，忙不迭地将盘子里的卤猪手举起来送到了他的嘴边。

林傲双手被锁在身后很是不便，不过美食当前，他也顾不得更多，当即就埋头猛啃了起来。

没一会儿，小碧送来的酒菜就被他吃了个干净，酒足饭饱之后，林傲满足地打了个嗝，苍白的脸色也变得稍微好看了些。

他看了眼泪光泫然的小碧，低声说道，“你走吧。”

“不知二爷可有什么要交待的？我……我若能做到定然满足你。”

小碧看见林傲下了逐客令，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真正来意。

“我叫你替我在冷飞面前说清真相，你可会答应？”林傲哈哈一笑，眉目之间猛然升腾出一股戾气。

“这……”

冷飞如今正在极度悲愤之中，若自己说出真相只怕难逃重责。

小碧终究是一介弱女子，如何敢在这关头去说出真相，更何况燕流云与她主仆多年，对方临死之言她又岂能不听，虽然这样是对不住林傲，可她这样卑微的小人物又如何能改变定局。

林傲看她踌躇不语，冷笑过后轻叹了一声，方才的厉声厉色也缓和了下来，只听他轻言说道：

“我这一生，想做之事想说之话已然尽兴，无甚遗憾。也正因为我这恣意妄为的性子才逼得大嫂以死报复，罢了，就算是我欠她的。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再无需他人知道，待我死后，便让这秘密随我的尸骨尘封于地下吧。”

小碧没想到林傲居然主动要自己不要透露出真相，心中顿时百感交集，她掩住口，泪眼望着满身伤痕的林傲，不断摇头，却不知自己对这人到底是抱了可怜还是可敬之情。

林傲看见小碧又是副婆婆妈妈的模样，脸色一变，横眉怒目道，“你给老子听好了，若这事你敢向冷飞提起，老子就是做了鬼也不放过你！”

说着话他猛地往前一扑，但是脖子上的锁链却将他的身形限制在了两尺之内。

面对此情此景，小碧的良心屡屡刺痛，她按捺不住“哇”地一声就放声痛哭了起来，连食盒也忘了拎，转身便奔出了牢房，边跑边哭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林傲苦笑着看着小碧跑开的背影，这才松了口气，嘴角缓缓溢出一缕压抑已久的鲜血。

他疲惫地靠回墙角，再也不想多做动弹，只是目光茫然地望着牢房的角落，脑海中思绪翩跹，所思所想不过还是那人而已。

第二十三章

冷飞在燕流云的灵柩前已是两日两夜不进滴水，他颓丧地跪在地上，内心中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懊恨。

他早就该知道林傲此人不除，日后必为祸害，可自己一念之仁，竟是留了这畜生的性命，以至于妻子终死于对方手中。

“唉……”冷飞长叹一声，沧桑的面上已凝聚出浓浓哀切。

明日他已决心将林傲在自己妻子的新坟前断首血祭，已慰亡妻亡子之魂。

正在冷飞暗自哀戚悲愤之时，下人来报有一名男子想要相见。

此时的冷飞哪有心情接见外人，他站起身，懒懒地挥了挥手，沈声说道，“就说我现在不便见客，请他回吧。”

那下人得了冷飞吩咐，随即飞快地出去回报。

冷飞知道林傲此事一出，必引得天下震惊，这江湖之中亦有不少与他们二人乃是朋友的侠客高手。

这些人只知林傲与自己兄弟情深，却未必知晓对方负自己有多深。

所以为防有人替林傲说情，冷飞一早便是挂出谢客牌，拒绝其他人插手此事。

即便因为他杀了林傲，而受江湖中人非议，冷飞也绝不后悔。

然而那下人出去片刻却又转了回来，这一次他回来手中更是拿了一张字条。

“掌门，外面那人说您一定会见他。”

冷飞眉峰稍蹙，一时也没想到此时还有谁值得自己相见，燕流云娘家的人距此足有半月距离，自是不及至此，而自己与林傲皆是孤身于世，更无亲人，连师父也去世数年，此际又会是何人前来呢？

他接过下人递上来的字条，双目猛然一瞪，本是悲愤万分的脸上竟露出了欢欣色彩。

“快，快请。”

来者葛布青衫，打扮极为普通，一眼望去，只是一名普通书生。

只不过这人面容俊秀，嘴角含笑，颇有几分不凡风雅的气概。

此人便是东西南北武林之中享有“活死人”盛名的神医司空云海。

司空云海昔年曾因故来到双龙会为冷飞疗伤，藉机结识了林傲与他这两个北武林道上的巨枭。

冷飞亦对司空云海高超的医术赞叹不已。

只是司空云海行踪不定，一生只为突破医学巅峰而四处奔走，冷飞诚然不知为何对方会在自己妻子遭林傲毒手之时忽然出现，若不是对方真有办法可复活燕流云！

“多年不见，冷掌门。”

司空云海瞥了眼灵堂之中肃挽的布置，敛起了嘴角那一抹淡淡的笑意，神色严肃地冲冷飞揖了揖手。

冷飞只道对方此来乃是为了救活自己的妻子，当即便上前紧握住对方双臂，言辞恳切地说道，“先生此来，可能救我妻子？”

虽然起死回生之事看来太过飘渺，但是司空云海本就以“活死人”为名，“活死人”者能令死者复活也，若对方真有此等非凡本事，也算不枉此名。

岂知司空云海听冷飞这般询问，脸色顿时一变，“冷掌门，还望你节哀顺变。若尊夫人尚有气息，云海或可一试，但……”

司空云海边说边望向了燕流云安睡在棺椁中的容颜，无奈地摇了摇头。

冷飞见愿望落空，倍感打击，神色又再度变得郁郁，“那先生此来又有何事？”

“近日我本在此山中采药。听闻双龙会中发生巨变，更听说冷掌门不日便要将你昔日手足兄弟血祭于山巅，故前来一探究竟。当年我受邀来此地为掌门疗伤，有幸与林二爷有过一番结识，也算是故人一场，今日见到冷掌门与他闹到这般田地，实是令人唏嘘不已。”说到此处，司空云海已长叹了一声。

冷飞面目郁结，丝毫不为所动，什么兄弟之情！早在林傲强辱他之时，他们之间的兄弟之情便已荡然无存，若非他一念之仁，一念之差，又怎会放任那只疯狗导致今日这凄惨局面！

“司空先生可是为林傲说情而来？若你抱有此想，便请速速离开。冷某已然发誓若不让林傲血债血偿，今生来世必不为人！”

哪知司空云海对冷飞的厉声言语只是一笑，说话间，他的眼里竟辗转出一丝狠毒来。

“不知冷掌门可知，这世间比起痛快一死来，更让人痛苦的岂不应该是生不如死？林傲仗势欺人，作恶多端，我也常有耳闻，且对其所为深为不齿，当年我便不解为何如冷掌门这般端正君子却和他那样的无耻恶徒为伍。今日他造下如此恶孽，欠下如此血债，却只是一死了之，岂不太便宜了对方？”

“先生有话尽可明言，冷飞愿闻其详。”

冷飞诧异地看着言语诡谲的司空云海，不知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林傲知道自己要死了，可他却一副浑然不怕的样子，只在牢笼之中酣然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