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科被它吓了一跳,一边拽着它后颈的软皮往下扯,一边斥道:“反了你了,还敢往我头上跳!给我下来。”
刘晓东双眼直勾勾看着马科身后,一边“喵喵”叫着,一边不依不饶地还要往上爬,将马科的衣服都扯乱了。
“哎哟你个小畜生,快下来!”花见眼看马科都要走光了,忙帮着他把刘晓东从身上扯下来,塞进篮子里,用盖布压紧了,道:“哥,你可把这小猫给惯坏了,以后别让它跟你睡了。”
“喵!”刘晓东闻言在篮子里翻来滚去,发出惨烈的抗议,花见恼了,道:“哎哟,没家法了哎,你再敢欺负我哥,我就去抓十几只老鼠来,把你跟它们关到一起,恶心不死你!”
“嗷……”刘晓东的叫声更加惨烈了。
“是不是我身后有什么东西?”马科知道刘晓东虽然顽皮,但很少这么玩闹,理了理衣襟,悄悄转过头瞄了一眼,道:“花见,你看后面那个穿绿衣的少年,像不像西门大官人的小厮?”
“啊?”花见从随身荷包里掏出个小镜子,假装整理鬓发,偷偷看了看,道:“好像是……他跟着我们干嘛?是西门大官人派来的么?”
马科皱眉道:“说不定。”
花见收了镜子,嘻嘻一笑道:“哥,你长的太好看,怕是西门大官人对你一见钟情,要娶你回家做十四姨太呢。”
马科哼了一声,冷笑道:“好,哥要是做了人家的小妾,少不得把你带去做通房丫头,不过哥一个大男人可生不出孩子,到时候就全靠你了,十三个夫人,二十个小姐,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花见红了脸,跺脚嗔道:“哥,你嘴巴太坏了!”
“走吧,我估计西门放派人跟着咱们,是怕邓有才找我们麻烦。”马珂虽然只有十四岁,但马科可是实打实的二十六岁高龄,大了花见快一倍,话一出口也觉得这么调侃一个小姑娘不大庄重,便转了话题道:“听他之前的话,怕是邓家父子早就在生意上得罪了他,咱们只是凑巧当了导火索,跟我们没关系。”
花见傻傻点头道:“哥你说的有道理。”
“既然有免费保镖,咱们索性多逛一会儿算了。”
“好啊好啊。”花见小孩心性,好不容易出来赶一次集,自然喜欢多玩一会,欢喜道,“你上回不是问驴来着?咱们不如去看看卖驴的吧?”
从前马珂很少出门,就算出去也有长工小厮等人跟着,这还是头一回就带了一个丫鬟出门,马夫人从送他们出去就心神不宁,临近中午更加忐忑,在廊檐下走来走去不得消停,隔一会儿就去门口看一看。
吴嬷嬷准备着午饭,见夫人着急,便宽慰道:“太太,少爷都十四岁的人了,虚岁都算十五,想当年老爷这个年纪的时候,都能一个人出去收皮子了,你就别担心了。”
“他从小被我娇惯的,什么都不会,跟老爷没法儿比啊……明明说午饭时回来,都这会儿了,怎么还不见人影。”马夫人叹息道,“阿珂长的太扎眼,又着女装,邓庄这些人本就排外,讨债的时候就使了不少坏心,我怕有人难为他。”
“现下不同往日了。”吴嬷嬷道:“自从出了这次变故,我看少爷懂事多了,人也稳重,心眼也多,太太,你就放心吧。”
“是啊……确实,跟原先是大变样了……”马夫人轻轻点头,若有所思。
“娘,我们回来啦。”马科笑嘻嘻进了门,道:“娘,你猜,我买了什么回来?”
马夫人拍拍胸口,道:“我的儿,你回来就好,别的娘什么也不要。”
“娘,你瞧。”马科拽了拽手里的绳子,从门外牵进来一头灰毛小驴,“可爱吧?是花见挑的。”
“你买了头驴?”马夫人惊讶,“你哪儿来的钱啊?”
马科让花见把小毛驴栓到柴房旁边,道:“卖书换的钱,本想买头大的好干活,花见非喜欢这头小的,我看它长的挺精神,开了春估计就能蹿高一截子,现在买又挺便宜的,就依了她。”
“买驴做什么啊?”马夫人见马科走了一路满头是汗,小脸红扑扑的,忙拧了条毛巾给他擦脸,道,“若是有钱,也该买头牛,春耕的时候也好犁地啊。”
马科任由她给自己擦脸,笑着道:“娘,等我用这毛驴赚够了钱,总能再买头牛回来的。”
虽然不认为自己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儿子真能干点什么,马夫人听了他的话还是挺欣慰,微笑道:“你有这个心就好。”
第二天,花见请了邓梁来,在柴房旁边搭了个小草棚,又钉了个食槽,算是给小灰驴安了个家。
刘晓东对来家里的生物大都抱着怀疑的态度,尤其是适婚年龄的单身雄性生物,邓梁自然也不例外,只要马科在邓梁周围方圆三米内出现,它必然要蹲在两个人中间进行监视,连邓梁拿食物贿赂它都不为所动。
晚饭后邓梁回了家,花见给小驴喂草,马科抱着刘晓东站在旁边看着,花见道:“哥,咱们给这小毛驴起个名字吧。”
马科说好,花见道:“猫儿叫刘晓东,小驴就叫刘晓西吧。”
“嗷呜……”刘晓东立刻表示强烈反对,鄙夷无限地睥睨着傻乎乎吃草的小驴,似乎认为对方无论在哪个层次上也无法和自己相提并论。
虽然刘晓东是个GAY,马科也恼恨他非要跟自己表白,但既然已经表白过了,潜移默化地,在潜意识的层面马科已经将他摆在了与别人不同的地位,自然也不想让他跟一头驴扯上关系,便道:“还是换个吧。”
花见歪着脑袋想了想,道:“那就叫灰豆儿吧。”
“喵。”马科还没发话,刘晓东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表示这名字起的好,花见小妹很英明。
“那就叫灰豆儿好了。”马科拍板。
第9章: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买了石磨,又有了石膏粉和小驴灰豆儿,马科终于可以大展身手做豆腐,向着“豆腐王子”的光辉之路进发了。
马科的母亲是胃癌去世的,因此他特别注意饮食养生,父亲再婚之前他一直住在家里,一日三餐顿顿都是亲手做,绝不在外面吃。
现代市场上食品监管不严,各种假菜、毒菜充斥,因此即使是食材,马科也是能自己弄就自己弄。
马科的爸是个中医,特别挑嘴,尤其爱吃豆腐,所以马科点豆腐算是一绝,石膏点、葡萄糖酸钙点,老的嫩的冻的做的都是极好,这也是他穿越后敢想做豆腐生意的原因。
当然石磨跟豆浆机不一样,古代的石膏粉和现代的也不一样,粒度大,杂质多,马科是文科生,中学学过的那点儿化学早就还给老师了,自然不知道这东西要怎么提纯,想来想去只好让花见买了几个眼儿比较细的筛子,用勺子一点点碾碎了再筛几遍,能弄多干净就弄多干净。
第一次点出来的豆花产量不大,倒在模子里压了一天,取出来立刻散了,死活不成形,马科只好做成了豆腐花,全家人吃了三顿才吃完,好在他手巧,麻辣三鲜五香的换着做,大家吃着也不觉得腻。
马科没急着立刻再做,在房间里冥思苦想了一天,第二天再次披挂上阵。
这次稍微好一点,产量高了,也压成形了,但做出的豆腐很渣,孔洞也多,别说比现代豆腐,就是比起邓六娘家做的也差远了。
马夫人见马科好不容易决定做点事,生怕他半途而废,一开始还旁敲侧击地鼓励他,没想到马科就跟中了邪似的,执着的不得了,哪儿用人劝,直接自动废寝忘食了,差点就住在了柴房里,恨不得每天都抱着磨盘睡觉,谁都说不动,只有刘晓东忠心耿耿地陪在他身边。
就这么折腾了快二十天,第一块比较成功的豆腐终于出炉了。
看着那块白嫩嫩、亮晶晶的方块儿,全家人都松了口气——连着吃了二十天的豆腐,甭管你想多少法子,做多少种做法,对食客来说那都是一种灾难。
不过也有例外,那就是刘晓东,只要是马科做的豆腐,它吃多少都绝无怨言,且吃的欢天喜地。
后来花见打趣道:“刘晓东这猫儿生来就喜欢吃豆腐,不但喜欢吃大哥的豆腐,还喜欢吃大哥做的豆腐,不如别叫刘晓东了,叫豆腐猫吧。”
马科无语,刘晓东则万分乖巧地蹲在花见面前,歪着脑袋卖萌,黑宝石般的大眼睛中闪耀着无比纯洁的光辉,隐约还能看见CJ两个字母,貌似自己天生就不喜欢吃老鼠专喜欢吃豆腐,跟本不知道这位姐姐在说些神马……
等成功版的豆腐做出来后,家里人已经吃不出豆腐什么味儿了,不过光是看卖相,一致认为很好,比邓六娘家的好很多。
马科想了想,让花见包一块先给邓梁家送去。
马夫人怕马科做的豆腐有问题,还有点犹豫,马科道:“怕什么,比它难看的你们不都吃了二十天了么?再说这东西说来说去就是些豆浆和碳酸钙,大不了钙有点多,偶尔吃一顿也不会得结石,放心吧。”
一家老小都目瞪口呆,除了小猫刘晓东没人明白他在说什么。
不过花见早就吃怕了豆腐,生怕马科改了主意不送了留下自己吃,抱着豆腐一溜烟地就跑了,马夫人在后面叫都叫不住。
一家人忐忑不安地等了一宿,第二天傍晚,邓梁拉着板车从城里扛活儿回来,敲开了马科家的大门,一见花见便问:“花见妹子,你昨儿送来的豆腐是哪里买的?恁的好吃?”
花见先是一愣,继而飞奔回房对马科道:“哥,邓梁哥来了,说你做的豆腐恁的好吃。”
马科冲到门口,抓着邓梁的衣袖两眼放光地道:“你快说说,我的豆腐到底有多好吃?”
这个时代本就男女授受不清,何况马科还一张嘴就是“吃豆腐”这么暧昧的说辞,邓梁一张国字脸立马儿涨成了猪肝色,呐呐道:“大、大小姐,有、有话好说,你先松手。”
马科一时激动忘了自己的身份,反应过来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忙松开手,讪讪道:“邓、邓大哥,那个,不好意思,昨儿给你的豆腐是我新做的,只是想问问你好吃不?”
邓梁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道:“好吃极了,我娘还让我来问问是哪家买的呢。”
马科叫花见去厨房又包了一大块出来,让邓梁带回家去,道:“昨儿做的就剩这么多了,你娘喜欢吃就好,等过几天我做的多了,送去城里卖,再给你们多送点去。”
邓梁这才相信这豆腐真是马科做的,惊讶道:“大小姐,你怎么……”
说了半句止了,顿了顿叹息道,“唉……马老爷没了,我知道你们一家子妇道人家日子不好过,可你毕竟是大小姐,怎么能为了生计抛头露面?还不如早早找个好婆家,后半辈子也好有个依靠……”
“邓大哥。”马科打断了他的话,“我不偷不抢的,自食其力有什么不好,就算我是女人,也要供养老娘,抚养姊妹,哪能小小年纪就指望被男人养一辈子?”
邓梁从没听过此等言语,瞠目道:“大小姐,你这是什么话,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哪家女人不是男人养着的?”
马科蓦然想到自己身处古代,毕竟是封建社会,女人无论多能干,说到底还是男人的附庸,虽然自己身为男子,女装只是暂时的,终究心中不平,道:“邓大哥此言差矣,男女生而平等,只是社会分工有差异,却没有尊卑贵贱之分,有些女子喜欢被男人养着,有些却更愿意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儿。”
“谁来了?”马夫人闻听有人在门口说话,探头一看道,“原来是邓梁……”跟马科挥了挥手,“阿珂,去井台上帮吴嬷嬷打桶水来,缸都空了。”
马科依言而去,马夫人迎出来道:“邓梁,留下吃晚饭吧。”
邓梁忙摆手道:“不麻烦了,我还要家去。”他执意要走,马夫人只好送他出门。
邓梁终究是个直心肠,到底还是没憋住话,出门后对马夫人道:“东家太太,小的有句话,本是不该说的,可又觉得非说不可。”
马夫人忙道:“你但说无妨。”
邓梁道:“太太,大小姐书读的多,把心都读野了,单惦记着什么做生意,什么养家糊口,依我看,女人的本分无非是相夫教子,针线女红,家事大计还要男人顶着。太太,您还是早些找个媒人,给大小姐说门好亲事罢,到时候您也好有个女婿依靠。”
马夫人知道邓梁不是个多嘴的人,见他说的突兀,心下也自蹊跷,低声追问道:“邓梁,你不会无故说这些,到底是听到些什么了?”
邓梁犹豫片刻,终于压低声音道:“太太,前几日我娘听人说,族长七老爷家的大公子邓有才看上了大小姐,想托人说给他做小妾。”
“什么?”马夫人气的胸口都一闷,虽然明知道自己家是个小子,可一听到“做小妾”三个字还是忍不住气愤,道,“虽然我家老爷至今下落不明,但我马家好歹也是正经人家,还不到揭不开锅的地步,哪有好好的闺女给人当小妾的道理?七老爷家简直是欺人太甚!”
邓梁叹息不语,顿了顿道:“东家太太,这话也许还不准,最近七老爷家不知怎的得罪了城里的西门大官人,正上下打点着赔罪呢,想必还没工夫提亲,你且放宽心,若是我娘听到什么消息,我还让她来告诉你……邓有才这厮正房没过门,倒先想着霸占大小姐做妾,真不是东西。”
马科没把邓梁那番话往心里去,晚饭后让花见把灰豆儿蒙了眼,套上了石磨,开始磨头天泡好的豆子,磨完煮熟已经是夜里了,马夫人差吴嬷嬷提醒他早些休息,马科只得回房,刚洗漱完毕,便听房门被人敲响。
马夫人给他端了碗小米粥,道:“阿珂,吃点东西再睡吧,你前些天好不容易养了点儿肉,这几天做豆腐,又瘦下去了。”
马科心中感动,坐到桌前乖乖喝粥,其实他这些日子不是推磨就是压豆腐,虽然看着比以前还清瘦些,胳膊腿却都练出了些肌肉来,力气也大的多了,不似看上去那么弱不禁风。
“阿珂,你是不是打算这次做出来的豆腐要拿去集市卖?”马夫人问。
马科点头道:“是要卖,不过不去集市,我想跟花见送去涣州城里,若是生意好,将来还能租个门面卖。”
“哦……”马夫人面现难色,道:“你对城里又不熟,何况身子又弱,娘不放心。”
“没事儿,我明儿去问问邓梁,他对城里熟,看在哪儿摆摊子比较合适。”马科笑道:“我都这么大了,有什么不放心的,咱们现在光景不好,跟以前不一样了,你别总把我当孩子看,我现在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啊,自然要担起责任来。”
马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很是安慰,但到底还是惦记着邓梁的话,又不敢跟马科明说,怕他年轻沉不住气,跟邓有才起什么冲突,想了半天方道:“阿珂,我看这样,一开始还是让吴嬷嬷和花见跟邓梁去吧,等以后卖的顺了,租好铺面,你再出面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