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球成名 下——摇曳菡萏

不能在比赛场地内适应草坪的话，花费昂贵的租借金去租用其他大型球场也是一种浪费，所以中国足协干脆就在中国队下榻的酒店附近，为他们找到了便宜实用的首尔大学足球场进行训练。

首尔大学足球场一直是韩国大学生足球赛的比赛场地之一，设施齐全，草坪质量也不错，而且租用费用便宜，本来也算是中上之选，但是……因为中韩两国之间微妙的关系，属于露天球场的首尔大学足球场，为中国国家队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凡是边境接壤的两个国家，就没有真正睦邻友好的。美国和加拿大都如此了，更何况历史上一直纠纠缠缠，战争都发生了不少次的中国跟韩国。说两国民众互相仇恨那是说大话了，中国民众现在都能跟日本人处的不错，但是小摩擦不断，彼此看不起的现象，一直都没中断过。

自从听说了中国队要在首尔大学内进行训练后，首尔大学体育场周围就没停止过来人。大学生，记者，目的不明的球探，以及普通韩国民众。他们整日整日的围在足球场边，有时候就只是看，一直盯着中国队看，有时候甚至会起哄，可以打断中国队的训练。

还有一些极端韩国分子在足球场外用韩语大声喊叫：“中国猪滚出大韩民国！”并且持续制造噪音。

好在国家队的球员们以及教练都听不懂韩文，这才没有造成冲突发生。但是随队跟来的国内翻译则是气的不行，但他们也算知道轻重，没有把这些话学给球员们知道，而是选择了给足协官员们反应——哪怕如此，国家队的球员们也是能从那些韩国人的脸上看出来他们没说什么好话的，一直没动静，一是以大局为重，二也是听不懂就当听不到罢了。

可能全部球员里最尴尬的要数黄博文了——他目前效力于韩国全北现代俱乐部，也是球队里唯一一个听得懂也会说韩国话的球员。

那些韩国民众的每一句话都骂到了他的心里，让他又羞又怒，但又只能挂起一副淡定的表情，不给那些爱激动的队友们透露多少。身份尴尬又处境两难的他不由得想起了在俱乐部里效力的时候，那些队友们提起中国足球时脸上轻蔑不屑的表情……

足协官员们心中也是恼火不已，但是他们却不能把这件事上升到国家冲突的层面去，那样太违背国家如今“和平崛起”的原则了。他们只能雇佣一些保安，不让那些捣乱的人接近球场附近，然后面上对那些韩国人笑的如同春风，内心却在暗地诅咒：高丽棒子们，比赛时候都死去吧死去吧！

……

飞机在早上抵达了首尔机场，林志高刚下飞机就等来了国家队的大巴，然后被直接接去了首尔大学足球场。

意大利在地球的西半球，而韩国在东半球，横跨了大半个地球的林志高，不可能像咸蛋超人一样，生物钟自动调整。所以在大巴车里，他跟来接他的国家队副领队郭冰岩说话的时候，就忍不住有些昏昏欲睡。

郭冰岩亲切的问他：“怎么了小林，是不是生物钟没调整过来？要不要我先送你去酒店休息一会儿？你下午再去球场也是可以的。”

“不用了。”林志高拍拍脸，让自己清醒点，然后说道：“没几天就要比赛了，我还是抓紧见见队友和教练，好备战吧。”

“年轻人不浮躁，态度很认真坚定啊。”郭冰岩笑着夸他。

林志高只是露出了个礼貌的笑容。

一路上，林志高都没有透过车窗往外看。从没来过的韩国街道此刻对他的吸引力，完全不比一张床大，甚至比不过一个舒适的椅子，如果可以，他多想就这么躺着，然后旅途一直不停止。

等到大巴驶进首尔大学校园的时候，林志高已经恢复过来一点儿了。起码身体的那种因为疲惫而产生的松软感消失了，再热下身的话，打一场强度不那么大的友谊赛自己还是可以胜任的，林志高这么认为。

可是，在汽车接近足球场外围到时候，却发生了一点变故。足球场外被很多很多人给包围了起来，隐隐还能看到警车的模样，大巴车驶不进去，只能在距离球场百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当郭冰岩与林志高一头雾水的走近足球场的时候，看到几个韩国警察压着一群韩国人，上了警车，警车呼啸而去，人群也被尽职的保安们圈在了球场外，不准入场。

“发生什么事了？”林志高问郭冰岩。

郭冰岩则皱着眉头，面色难看：“难道是打起来了？”

还没等林志高问他到底是谁跟谁打起来了，郭冰岩已经冲进了球场内，林志高只好连忙跟上。

中国队主教练卡马乔站在球场内翻着一本册子，面无表情。整个国家队所有球员依次排开，站在场内，大多人都低着头，但也有人面露不逊，昂着脑袋，在他们面前，站着一个中年男子。

这队伍里林志高一个人都不认识，所以他只是站在场边看着这一切。远处，有闪光灯不停的闪现，好像围了不少的记者……果然是发生什么紧急状况了？不会是跟国奥队那时候一样，又打架了吧……

身为前女王公园巡游者队员，林志高对中国国奥队曾经跟女王公园巡游者的球员们干了一架的事知之甚详，博斯罗伊德还甚至玩笑般的给他描述过他的那群同胞是怎样的出手不凡，一个个都跟李小龙再生似的。

但是林志高知道，那是博斯罗伊德特意给双方留了面子，想用玩笑话化解那场尴尬。足球跟暴力沾边，是任何国家的球员球迷，足协都不能容忍的事。

足球场上的暴力向来都会得到严惩，而一旦哪个球星是个公认的球霸，喜欢打架，欺辱其他球员的话，他将在公众心理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甚于喝酒赌博之类的丑闻，也只比服用兴奋剂之类的事情好一点点。因为这关乎一个球员的职业道德水准，喝酒也只是人品问题。一个只会打架的球员，跟流氓有什么区别？

“你是，林志高？”

忽然听到典型的外国人发音的自己名字，林志高扭头，看到卡马乔布置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身边。

卡马乔盯着林志高的脸看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个笑容：“你真的是林，刚刚下飞机么？”他说的是英语。

林志高立刻用英语回道：“是的。不过，刚刚这里发生什么了？我好像还看到了韩国的警察。”

“一场混乱，林。好处是没有人受伤。”卡马乔的声音里有几分无奈：“韩国的一些球迷对我们非常不友好，他们已经围在这里好几天了，我们的训练经常受到干扰，连保安来了都没用。特别是今天，他们扯来了横幅，上面写了一些，侮辱性的词语，非常的难听。于是李，陈，韩他们激动了，差点跟韩国人打起来。好在我们立刻叫来了警察，不然的话，还真是不好收场。”

“不过，为什么不是你在训他们？”林志高看到几个国家队员在那个中年人的训斥下，终于低下了头，忍不住问道：“让球员知错认错难道不是主教练的责任么？”

卡马乔却只是笑了笑，什么话都没说，这个无言的举动显得他人格外的狡黠。

林志高想了一下，也明白了卡马乔的意思。蒋书鹏曾经跟他说过，在国家队里卡马乔只负责战术，其他什么事他都管不上，那时候林志高还没觉得这主教练的权力被分化的有多严重。但是现在，球员犯了错都是由别人来训斥，主教练却跟局外人一样插不进去手……这真的是一种好情况？

国家队训练球员打比赛，选择的似乎一直都是权责分离的方式。主教练只负责比赛，训练，战术部分。球队的日常事务，征召哪个俱乐部的队员来国家队，甚至是训练日期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这些都不由主教练来定——他们要么是由足协做主，要么是由领队做主。甚至球员犯错的惩罚，也是足协给的，而非主教练。

这样的方式听起来是挺好，似乎是让主教练得到了更多的时间去策划战术，但是，已经对欧洲足坛制度有较多了解的林志高知道，一个球队里出现两个甚至多个话事人，只能制造分裂和混乱，因为球员们会不知道，到了球场上，他们到底要听谁的话。

领队真的不会对球队的战术指手画脚？没了权力的主教练的话，球员们真的能听得进去并且认真贯彻么？如果他们各自有自己的小算盘，到了球场上，决定不听从主教练战术指挥，自己打自己的，那么一旦出了乱子，谁会负责呢？想来绝对不会是那个最先制造混乱的人。

……

等到国家队的领队曹经纬把几个带头闹事的球员骂了个遍，并且言明会把这件事记过后，卡马乔终于得到了出场机会，他跟林志高走到了球场内去。

曹经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卡马乔身后的林志高，他目光一亮，摆出一副跟刚刚完全不同的表情，微笑着说：“林志高已经到了？来来来，快点归队，现在我们全体人就等着你了！”

林志高的目光从瞬间盯着自己的那几十个人身上一闪而过，然后镇定的穿着便服，走到了队伍末尾的地方，站在那里。

身边站着的一个20来岁的青年正在偷偷的打量着自己，而队伍里的其他人，也都有意无意的在往这边看。这些目光中，有好奇，有审视，有不屑，有警惕，也有羡慕。

曹经纬咳嗽了一声，准备再次进行一下全体训话，卡马乔这时候却突然开了口：“距离比赛只有五天了，曹，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正常训练了？”

卡马乔说的是英文，所以曹经纬等翻译把话说完后，才有些尴尬的笑着说：“啊，当然当然，现在比赛为重！你们训练吧，我就先回酒店去了。一旦再有什么情况出现，要马上打电话通知我，知道么？”他这话是对副领队郭冰岩说的。

曹经纬终于离开球场，卡马乔拍拍手，吸引住了全部人的注意力后，开口说道：“现在球员都到齐了，我们来一场对抗赛，我要看看你们的状态。”

第五十二章：对抗练习赛

国家队的队员们被分成了两队，卡马乔与助理教练加斯帕分别带一队队员比赛，对抗赛时长90分钟，与正式赛事一样，另一位助理教练阿方索暂时担任裁判。

在卡马乔布置战术的半小时内，林志高抓紧与身边的几个国家队队员交谈，认个脸熟。只是与他同队的几个人态度都不冷不热，爱搭理不搭理的，眼睛里更是审视的意味浓重，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林志高也烦了，他又不是没有傲气的，心想“老子又没抢你们饭碗，一个个都拿我当阶级敌人看？切，我还不乐意跟你们交好呢！”

于是，他也不再热脸贴他们冷屁股了，遂也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看谁能冻的过谁。

倒是有个叫做黄博文与张呈栋的，虽然与林志高坐的隔得远，但是仍然笑着跟他打了招呼，态度非常友好。林志高不怕得罪国家队的人，他又不在国内混饭吃，所以干脆一屁股坐在了黄博文身边，完全无视掉旁人看他的异样眼神。

三个人交谈了几句，林志高才明白他们三个人原来处境一样，都是在国外联赛踢球的。黄博文目前在韩国全北现代效力，司职中场。而张呈栋则是在葡萄牙贝拉马尔俱乐部效力，踢的是前锋。中国目前留洋球员极少，他，黄博文张呈栋算是目前国家队唯三在国外联赛踢球的了。

而在世界顶级联赛效力的，则只有林志高一个。这既是国家队的老资格们对他审视挑剔并且防备的原因，也是黄博文，张呈栋主动对林志高示好的原因——老资格们害怕风头正劲的林志高进了国家队后抢去他们的地位，所以对林志高多有忌惮隔阂。而黄博文与张呈栋则想跟林志高结成统一战线，毕竟他们三个境遇相同，而且林志高明显是这里大腿最粗的一个，抱稳了准没错。

卡马乔的前任，高洪波担任国家队主教练的时候，队长是他重新提拔的年轻球员杜威。高洪波确实是一个比较有抱负的主教练，他也曾经想对国家队进行一番改革，但是毫无疑问蚂蚁无法撼动大树，高洪波对国家队改革失败了不说，最后还不得不接受潜规则，传召曾经是国家队球霸三人组的李伟峰，郑志，毛建青重新入队。

后来高洪波卸任，卡马乔担任国家队主教练的时候，李伟峰跟郑志已经重新在国家队内竖起了大旗，毛建青年纪太大自动退出球队领袖争斗，而高洪波时代的球队队长杜威早就被孤立到一边了，球场上没人为他传球，球场下在更衣室里，他的人际关系也被刻意分解。

卡马乔身为一个外国人，在执教初期不可能大刀阔斧的改革，所以他在重组国家队的时候，在有心人的特意安排下，杜威没有被征召，毛建青也没有被征召，李伟峰被任命为新的国家队队长，郑志则是副队长。而李伟峰所在的天津泰达与广州恒大也是卡马乔时代国家队征召队员最多的俱乐部——天津泰达征召了三个人，广州恒大六个人，都快赶上国家队的半壁江山了。

一个能在球场上驰骋几十年，并且退役后还能做主教练的人自然不是笨蛋，卡马乔在最初被设计了一把后，慢慢也回过了味儿来，再加上在中国呆久了，他慢慢也琢磨出来个中三味，懂了一些中国人善用的小心思。

这次对抗赛不知是他有意还是无意，两队的人马分的其实很有特色——卡马乔亲自带领的这一队几乎都是年轻球员，留洋的林志高他们也在内。而在助理教练加斯帕那边队伍里的，有国家队比较闻名于外的几个“球霸”级别人物。

至于卡马乔到底为什么这样安排？理由自然只有他自己晓得了。

……

在球场的另一个更衣室里，助理教练加斯帕在为这一只队伍讲解一会儿对抗赛里的战术。简单来说，就是两支队伍一支模仿韩国队的打法，另一支则尝试用卡马乔的战术，看看能不能恰好在正式比赛中遏制住韩国队的进攻。

虽然目前中国国家队的水平总体较韩国队差，而且国内也没几个人看好这场比赛中国队就能取得胜利，不过好的战术可以弥补球员技术的不足，卡马乔是这样坚信的。

与另一边的更衣室一样，教练在上面讲解着，球员们在底下也不缺乏各式各样的小动作。

郑志坐姿端正，看着像是认真听教练讲话的样子，但是他私底下却在偷偷跟国内的女友发手机短信。正在颇为厌烦的跟女友抱怨韩国菜不好吃的时候，肩膀上猛然被人拍了一下，郑志吓的一哆嗦，以为是自己的小动作被助理教练给发现了——国家队的助理教练都是卡马乔选的班底，全都是外国人，这群外国人哪儿都好，就是为人太死板，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你犯个错都不给通融，一点都不讲人情味。

可是等郑志抬头一看，却发现逮到自己动作的不是加斯帕，而是队友李伟峰。郑志与李伟峰在国家队内各自扯起了一班人马，是更衣室内最大的两股力量，有外敌的时候俩人就一致对外，没外敌的时候就互相斗，因为两人在上面都有人，所以哪怕是卡马乔也不能轻易对他们怎么样，平日里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加加重了二人的气焰，整个国家队都快被他们的势力瓜分完毕了。

看到老对头出现，郑志顿时没好气起来，“你干嘛呢？”

李伟峰挑了挑眉毛，拍了下坐在郑志身边那人的肩膀，那名队员立马站起身来挪到一边去，给李伟峰腾出了位置。

李伟峰坐下来后，低声对郑志说：“新来那小子特别棘手，听说了么？”

郑志看了他一眼：“年轻人嘛，又在外面混的好，哪有不年轻气盛的？黄博文跟张呈栋以前不也这样么，现在照样服服帖帖的。”

李伟峰闻言笑了一下，颇具深意：“你的意思是，给他点颜色瞧瞧？”

“你的人不是已经开始孤立他了么。”郑志晃了晃手机：“那边更衣室里我又不是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