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洛塔猫

“你没有资格侮辱向阳，是你害他遭受这样的厄运。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儿子，就请你放过他，别再骚扰他。否则……”

“正因为你是我儿子，我才不能允许你为了一个小贱货毁掉自己的人生。”

“你没资格掌控别人的人生，更不该随意毁掉别人的人生！”

显然，萧维阳没有耐心再和萧淮废话下去，利落的结束通话。

萧淮知道，再回萧家大宅必然无用，可他对萧维阳确实了解太少，对于萧维阳会把向阳带去哪里，完全没有概念。

怕只怕萧维阳不单单是命人将向阳带离，而是……他知道现在不是怯懦的时候，但想到那样的结果，怯懦感偏就那么惹人

讨厌的不请自来，扰得他心神难以安定，思绪混乱。

向阳安静的坐在车里，不晓得会被带去哪里，会遭遇到什么，也不感兴趣，只是想尽自己的力量保护萧淮和自己母亲的安

全。

虽然质疑萧维阳的信用，但怀抱着一丝希望，愿意相信萧维阳在涉及亲生儿子安危的问题上不会食言。于是，配合萧维阳

的安排，完成了这次所谓的绑架。尽管心知萧淮知道后一定会怪他，气他，甚或怨恨他。

昨晚，置身萧淮温暖的怀抱，聆听萧淮用那么温柔的声音描绘他手术后他们的生活。

萧淮说要带他去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那里气候宜人，风景如画，只有草青树绿花朵香艳，空气中飘浮的都是蜜糖般幸

福的香气，一如人间仙境，会把他迷得忘却经历过的所有痛苦，以后只剩快乐欢笑。

那么美好，如梦似幻。

诱惑得他不舍得匆匆离这世间而去，想要努力活得久长，依偎着萧淮嗅取空气中满溢的甜香，一直一直。

他还做了如同萧淮所述的，那么奢侈的一个梦。恨不能永远沉溺梦中，不复苏醒。因为，他被获准拥有的现实总是残酷到

像是谁在故意嘲弄。

事实，亦是如此。

萧淮刚走，他尚来不及恐慌于手术的危险性和成功率，魔鬼的电话就来了。取笑他怎敢做那样不切实际的梦，怎敢有那么

不配他拥有的妄想。那个魔鬼根本不可能轻易放过他，哪怕利用萧淮充当胁迫他的筹码。

不得不感叹魔鬼对他的了解，对他要害的掌握程度，极致精准的一击即中。比起破败不堪的自己，他更在乎萧淮。毫不夸

大的说，他愿意为萧淮做任何事。

“下车。”

随着一声低沉冷硬的催促，向阳被推搡着，拖拽着下了车。

闻到草木繁茂的气息。

“大表哥，我看见向阳。连同司机，他身边有四个人。车号是XXXXX，往南郊山区方向。我现在正跟着他们，你赶快带人

过来。没关系，我车上有几个朋友，总之，你赶快报警，带人过来。”

“怎么着，何文，真要跟过去？”

“就是，车里的人一看就不是善茬儿，一副杀人灭口的架势。”

“你不是挺讨厌这个小表弟，干嘛忽然这么热心？”

“你们害怕就下车，我欠他一份人情，不还不舒服。”

何文谨慎尾随，尽量不跟丢的同时保持车距，以免引起那伙人注意。

张熹明在手术室门口焦急的来回踱步，终于等来连串急匆匆推着病床奔走的声响，相伴的是一路“让开，让开”的提醒。

和张熹明一同等待得心焦的还有石楚、Liz，以及满身血污伤痕，头发散乱的向丽娴。

听到这样的声音，一拥而上，将罩着吸氧罩、昏迷不醒的向阳团团围住。

“阳阳、阳阳！”

“怎么回事？你不是去找向阳了么，他怎么还是成了这样？”

萧淮二话不说，扒开妨碍向阳进手术室的人们，护送向阳进了手术室。

接下来，又是等待。

等待中，警察来了，要以谋杀罪名带走向丽娴。向丽娴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央求，才获得滞留到手术结束的准许。

等待中，萧淮禁不住催问，告诉他们，向阳是何文一伙从树林里挖出来的。好在向阳只是被打昏，掩埋时间又不长，才得

以一息尚存。指使杀害向阳并掩埋的，正是萧维阳，警察已经前去逮捕了。

向丽娴咒骂萧维阳是畜生、没人性，后悔自己没能杀了他，才害到向阳遭到这样的不幸。其他人也顾不上萧维阳是萧淮的

亲生父亲了，谩骂，诅咒。

然后一起沉默，用比指责、控诉萧维阳多几倍的力量祈祷向阳平安度过危难。

钟表的滴答声，敲击着在场每个人的心。

暖热，明亮，或许刺眼，好像那个正午。

他干渴，饥饿的蜷缩在陋巷，或许还发着烧，身体疼得不行，小小的动一下，牵扯出的疼痛似乎都能要了他的命。

他跑出来了，带着新添的伤痛。

跑了很久，才发现无处可去。只要那个魔鬼下令，找出他轻而易举。而他知道，那个魔鬼还没有折磨够他。

沮丧了，放弃了，隐忍的疼痛旋即席卷而上。心想，干脆就这么死了算了。

忽然，他听到温暖的声音。

挣扎着，强撑开酸痛的眼皮，循着那声音望去。

逆着光，他看见了天使。

那么美，比众口传说中形容的还要美。

天使的笑容那么温和，那么温柔，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母亲之外的人，给予他这样的笑容。

灿烂夺目，阳光都不及这笑容的光彩。

天使给了他甘甜的水，给了他松软的面包，天使好像还对他说了些什么。

可是他只顾瞪着天使的美丽笑容发呆，什么都没听进去。

天使见他不理他，抚了抚他的头，带着笑走了。还是逆着光，走离他的视线。

天使的手，和笑容一样暖，一样温柔。被天使抚摸过的地方，疼痛不再。

能碰到天使，或许说明他并非如他怨恨得那般不幸，或许他还有资格抱着某种坚持存活。

能够被天使抚摸，或许说明他不像自己嫌恶的那样肮脏，也或者是天使净涤了他的肮脏，如同带走他的疼痛；或许他可以

相信自己拥有了天使的祝福，只要坚持活着，总能得到期盼的平安幸福。

他可以认为天使对他说，不要他死，死了就无再见之日么？

不被允许，这一次，他也要厚脸皮的自作多情。因为，他还想再见到天使，想再见到天使的笑容，感受天使掌心的温度。

再见时，他一定要提起勇气，和天使说话。

跟天使说，他很听话，很顽强的活了下来。然后，很努力的向渴求的幸福靠拢。

不管速度有多慢。

【哥：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

很多很多话，还想对你说。

很多很多话，没能对你说。

想了又想，最想对你说的还是感谢。

因为你，我得到了奢望的幸福；因为你，最后这一程没有遗憾。

别怪我急着走，其实，我也想长长久久的留下来。即便不能长久，也想尽可能的多一分钟甚至多一秒钟停留，留在你身边

。

可我不能这么自私，我从你那里已经得到太多，我已经太知足。于是，不能再倚赖你的同情、怜悯，霸占你，剥夺你的幸

福。

不论你是否真的喜欢我，我都深深知晓配不上你。

你那么美、那么好。我却浑身脏污。这样的我站在你身旁，会连累你被人轻蔑，被人耻笑。那样，我会更讨厌自己，更恨

自己。

我想，你又会为我的自卑生气了吧？有什么办法？太久了，自卑已经融入我的骨血，清除不掉。

我想，你该了解我自卑的源头，对么？

你是了解的。否则，你不会不肯更深入的触碰我。也不会那次酒醉之后，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是的。

我有些怨恨你。

你并不晓得，你一个眼神的杀伤力堪比别人将我千刀万剐。

你的伤害，可能是无意。然，无意中才能透露真实的想法。

就当我在报复你吧。融合了我很大很大私心和野心的报复——我想你将我记得更牢，更久。

最后，你从未问过我为什么喜欢你，我也不打算告诉你。

如果你有疑问，就一直挂牵着吧，一并挂牵着我。

这样，你会将我记得更更牢，更更久。

这辈子，我就任性了这么一次，不管你体谅与否，是否原谅，我都要任性下去。

我就是这么小心眼，这么会记恨，我的报复心就是这么强，这下，你知道了吧？

所以，除了记忆，请你不要再执着于我（倘若你会执着的话）。请追逐属于你的幸福，足以匹配你的幸福。

真的感激你，给我的一切。唯有一个遗憾，终点的一段，没办法再仔仔细细的看你。所幸，我早已将你的模样镂刻于心。

不敢或忘。

向阳

二00X年，六月X日。】

44.幸福（完）

三年后，克罗地亚某沿海小镇

叮铃铃，清脆的车铃声轻快的穿街越巷，最后止歇于某幢有年头的公寓楼前。

蹬蹬蹬，同样轻快的上楼声音过后，一位女士收到了爱人委托花店送来的传情鲜花，显示活力的向日葵传达出送花人对收

花人的爱慕与忠诚，祝愿收花人永远明朗、快乐。

“祝你整日好心情。”送花小弟灿烂的笑容丝毫不亚于室外的阳光，及收花人手中的向日葵，真诚的祝语令收花人心情开

朗加倍。

完成任务，收获了笑容，送花小弟开心的回到花店，不大的门脸前停驻着一辆商务车，送花小弟看到后笑容更加放大，忙

上前，叩响车窗。

车里英俊的青年神情挺严肃，眉头略微蹙起，说话带出些许责备意味。

“你怎么又去送花？”

“锻炼身体。”

英俊青年无奈叹息，递个眼色，送花小弟立即乖巧的坐上车。

下班。

“不用这么经常来看我，我会照顾自己。”

小小的老旧公寓，打扫得干净整洁，可与英俊青年的光鲜体面相比，还是显得格格不入。

“把你带出来，总该对你的安全健康负责任。”

“你都看到啦，我过得很好，有事的话，我一定会厚脸皮的去麻烦你啦。”

送花小弟为英俊青年奉上一杯新煮好的咖啡，依旧笑嘻嘻。

“你的体检报告我看了，还不错。不过，还是多注意一下比较好。”

“有注意我的时间，不如做些更有意义的事，例如……交个女朋友？或者男朋友。”

英俊青年别开眼，有意回避送花小弟的建议。“机票订好了？行李也收拾好了？”

“石楚……去多认识些朋友吧。”

“放心，我不会执着没有收获的感情，我认识的朋友比你想象得多。回答我，都准备好了？”

“好像没什么太多需要准备的，又不是不回来了。”

“大使馆工作比较忙，你自己回去没问题？”

“嗯。”

“代我向阿姨问好。”

“好。”

“你哥那边……”

“好像还在生气，一直不理我。”明信片、电邮、信息，发回去一如石牛入海，有去无回。电话直接进入语音信箱，QQ、

MSN头像亮着就是不跟他说话，到了规定时间，他只好灰溜溜的失望的下线。倒是张熹明三天两头来信来电跟他聊聊天，

顺便透露给他一点点萧淮的动态。

“活该。害我们差点得心脏病，总得受些惩罚。”

“对不起。”低着头，瘪着脸，嘟着嘴，认错小媳妇儿样。“你也有责任，我要你等我不在了再把日记交给我哥，谁让你

那么着急就给了他……”

“你那时几乎就要不在了。”

“不是还没有么……”

“还是过去的你比较乖，现在既任性又会耍赖。干嘛？”

石楚回过头，看向阳轻扯他的衣角，大眼睛忽闪忽闪可怜巴巴的瞪着他。

“撒娇没用。你哥都不吃你这一套，更何况我。”

“你比我哥心软好说话。”

“因为我和他立场不同。我是你的好朋友，他是……”

“或许已经不是了，他把我送到这里两年了，一次都没来看过我。”向阳越说越低落，脑袋也越压越低。

【你怎么知道没有？】石楚在心里嘟哝。但没有揭发检举的意思，强烈支持不听话的坏孩子活该受罚。

“反正回去就会看到他，问问他的意思不就知道了。”

“嗯……”

向阳没敢想萧淮会来机场接他，然，萧淮确实来了，端端站在他面前，俊美不改，气质依然。

时隔两年的重逢，向阳有些胆怯，想到两人的关系可能已经结束，越发胆怯。怔怔望着萧淮，半个音节都挤不出来，心脏

散开一种衰竭般的疼痛。

行李袋被萧淮接过去，向阳讷讷的紧紧跟随在萧淮身后，略略低着头，双眼便胶着在萧淮另一只空闲的手上。

直勾勾盯了好一会儿，费尽力气鼓起勇气向那只手伸出了手。

小心的拉扯住，被甩开。

心，更沉，也更疼了，悲伤翻涌出来，想要哭泣。

上了车，一直肥胖的猫咪趴在后座，向阳叫着猫咪的名字就要去抱，猫咪肥胖的身躯灵活一扭，蹿到驾驶位的萧淮身上，

爱娇的蹭了蹭，随即探出圆咕噜的脑袋防备的打量已经眼泪汪汪的向阳。

萧淮把猫咪丢回后座，开动车子。

猫咪和向阳互瞪对峙着，没一会儿，猫咪见向阳没什么危害它的举动，稍稍卸除一点戒心，肥胖的身躯放松了许多。又过

一会儿，放弃对峙，打起了哈欠，舔起了毛。

向阳试探着轻轻摸了摸猫咪柔顺的毛皮，猫咪抬起头，小鼻头快速翕动，像在检测向阳的气味，检测完放纵了向阳的抚摸

。再一会儿，接纳了向阳的搂抱。

“哥，你不方便的话，随便给我找间旅馆就行。”

萧淮不理睬，继续把向阳行李袋里的东西往外掏，放到该放的地方。

“哥，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

“可能么？”

“感谢你为我付出的一切，可能会很久，但是，我会尽力把欠你的都还你。”

“你想怎么还？你觉得还得完？”

“我打工存了些钱，以后也会继续打工，我知道还不完，可我会努力。”

“钱能还，其他呢？”

萧淮严厉冷漠的注视下，向阳沉默了，垂下头，悲悲惨惨的站在墙边。

“对不起……”

“丢开你两年，你就受不了了？我请问你，当初你想把我丢开多久，可曾考虑过我的心情？你写那封信的时候，有一点点

站在我的立场想过么？别一副委屈相，我没亏待你。”

“我知道，哥对我太好了。”

“然后呢？”

“所以我才觉得配不上哥。”

“既然你这么觉得，当初何必跟我告白？”

“我……”

“你只想到你自己没有遗憾，却没有想过失去你的遗憾会对我造成多大伤害。你想掌控自己的命运没有错，但有什么资格

左右我的人生、限制我的选择？我给予你尊重，为什么你不能还我相应的尊重？我的感情就那么让你没有安全感？或者，

你只重视自己的感情，根本视别人的感情为无物？长期把自己锁在自己划定的范围内，你才会这么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