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时,就是天地间异常变化的时刻。你当初能离开阴间,靠的正是女娲重临阳间的那一刹,现在你们欠缺的正是这种剧
烈变化;地利,你们肉身想要脱离阴间,就得找出两个世界最接近的地方,把握住天地变化的那一刹迅速通过;最后是人
和,有了天时和地利,你们还得有足够的力量,打通阴阳两界。」
没想到孟婆会这么有条理这么清晰的解释,殷坚与何弼学两人听得一愣一愣。只是这个重返阳间的办法,艰难得超过他们
两人的力量,一时之间消化不来,久久无法言语。
「怎么办?」谈不上气馁,何弼学一向不容易被打倒,只是说话的语气也不象一开始那样兴奋了。
「别担心,我们一定能回去!你这个倒霉鬼比谁都幸运,这一次肯定不会例外!」
玩弄着豆芽菜的两片小叶子,何弼学安静的坐在奈何桥旁。像这种时刻,他唯一能帮助殷坚的只有不扯他后腿,远远的看
着他低头研究着河水。
「要不要喝汤?」孟婆又一次友善的靠了过来。只是这一回,她瞄着的却是何弼学摆在大腿上的小盆栽。
「喂!你不要开玩笑了,用那个热汤浇豆芽菜?他会死掉的!去去去!去顾着你的锅子,别烦他!何弼学嘘了好几声将孟
婆赶走。」
跟这个女人愈熟,就觉得她友善得烦人,有时他情愿孟婆像恐怖故事里描写的,是一名鬼气森森的老太婆,而不是这名一
直在跳针、青春洋溢的年轻辣妹。
「何同学!我有办法回阳间了!」俊脸重新挂起自信的笑容,殷坚帅气的走回何弼学身旁,后者兴奋的跳了起来,忘情的
给他一记热吻。真是个值得依赖的男人。
「地利,我们就利用这条河回到阳间,毕竟……」
「水是连同阴阳两界最好的媒介!这我都会背了!」
「人和,就是我!以我的力量,应该可以冲过阴阳两界,不过机会只有一次,失败了,天晓得哪年哪月我才能恢复?毕竟
……」
「你已经没办法利用烟丝作威作福了,嘿嘿!」
「白痴!现在只差天时。我算到了,天地之间很快就要发生大事……」
「算?我怎么不知道你会卜算?」
「殷家道术里头有,我也学过,只不过……不准而已。」
差点没让殷坚的坦白气得昏过去。何弼学厌恶似的瞪了他一眼,后者无所谓的耸耸肩,随后自信心十足的笑了笑。他可是
天资过人的殷坚啊!这一回,他绝不会算错,他们马上就可以重返阳间!
***
牙根微微发颤,何弼学有些埋怨似的用眼角余光瞥了瞥身旁那个男人。就算身处在阳间,而且在大白天,像这样神经兮兮
的站在河里也是会觉得冷啊!更何况他们现在在阴间,冰冷的喝水不断冲刷着身体,再高的体温也禁不起这样的折腾,他
都觉得双腿快要冻得失去知觉了。
「坚、坚坚坚……坚哥,你你……你确定……这、这这这招…………管……用?」好几次咬伤自己的舌头,何弼学牙根发
颤的结结巴巴。虽然说水是穿梭阴阳两界最好的媒介,但也用不着泡进来吧?至少不必这么急着泡进来嘛……
「如果在阳间,我可能没把握;但是在阴间我的灵力完全开启。我相信我卜算的结果,天地间的变动就快发生了!」拇指
快速的在其余几指间跳动,殷坚认真的凝视着。如果不是现场气氛太严肃,何弼学会因为他太过装模做样而大笑出声,再
给殷坚两撇胡子,那就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天师了。
咬着下唇,强忍着一波波袭来的寒意,何弼学很认真的等待着。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啥事都没有发生,忍不住狐疑的
瞄着殷坚;后者扬了扬半边眉毛,不甘示弱的瞪回去,另一头,完全不关她事的孟婆,眨了眨大眼睛,站在奈何桥上好奇
的打量着。
就在此时,三人突然感到地面一阵微微震动,并不是错觉,河水开始荡漾出不规则的涟漪。何弼学下意识的靠向殷坚,后
者伸出手与他紧紧相握,随后不放心似的翻出条红绳将两人系在一起。
「坚哥……」难掩紧张心情,何弼学谨慎的将豆芽菜塞进自己上衣的里,他可不想在硬闯阴阳两界时,把自己的宝贝、心
血结晶遗失在这里。
「恩,时候到了!抓紧我,千万别松手!」语气也变得有些僵硬。殷坚虽然灵力奇高,但是很多道术他不是一知半解,就
是根本没学过;像这样硬闯阴阳两界,同时还得再多带一个人,老实说,他真的没什么把握。
突然间,河水翻腾得更厉害,四周开始剧烈的震动着,空气中充斥着莫名的呜呜声,就连何弼学都能清楚感受到,天地之
间有两股强大的力量正在互相撞击,巨大的力量冲击着阴阳两界……看来让殷坚算中了,天地之间发生了可怕的异变。
「殷坚——!」四周的呜呜声变得更大,阴风开始凶狠的飐着,连孟婆都站立不稳的紧紧捉住奈何桥上的石墩。
何弼学扯着嗓门吼叫,他担心再这样又是震动又是飐风,自己很快就让河水吞没,不然就是让风吹走。
「这是鬼哭,别理他!一定要抓紧我,死都不能松开手!」殷坚回喊着,何弼学咬着牙点点头。
一手牵紧何弼学,另一手开始结着手印,殷坚静下心来默念着咒语。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过,整个阴间变得混乱不已;
突然间,心底闪过一丝异样,殷坚危险的眯起眼睛——时候到了,就是现在!
「众天神灵、诸神借法,风雷雨电,击!」剑指一伸,河水分开两半,在殷坚与何弼学身旁涌起一座数十丈高的水墙。
张口结舌的瞪着这一幕,摩西分红海大概就是这么壮观。何弼学愕然的看了看这头,看了看那头,目光最后停留在殷坚身
上。这名高瘦男子仍然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辞,身上晕开一圈又一圈的霞光。
知道不能打扰对方念咒,何弼学闭紧嘴巴的继续东张西望,整个阴间震荡得更厉害,四周的鬼哭声凄厉的咆哮着。说不害
怕百分百是骗人的,何弼学紧张得手心直冒汗,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是两旁的水墙如果当头塌下,恐怕他
和殷坚两条小命就会葬送在这里。
像是要回应何弼学的想象,两旁的水墙开始滴滴答答。
何弼学啊啊的来不及惊叫,两旁不晓得几吨重的水墙就这样冲了下来,站在河中央的两人瞬间被吞没,河面的涟漪逐渐平
息,一切恢复平静。
***
重重的撞击声不断敲打着,强力探照灯将占地面积广大的工地照得毫无死角。为了如期完工,即使气温降低了许多,工人
们还努力不懈的日夜赶工。
「那边的那边的,注意!」指挥着吊车将钢条送入工地里,工头高声的叫喊着。要兴建这类大型商场,地基十分重要,绝
不能马虎。
地基挖得极深,钢条一捆捆的送入工地里,十几名工人在这既大且深的工地中辛勤的工作着;其中一名经验老道的工人,
正在研读着施工蓝图,指挥着吊车该将钢条往哪里送去,就在此时,布满风霜的脸孔突然一僵,愕然的抬起头来,神情既
严肃又紧张的瞧着天空。
「怎么了?」年轻工头关心的问了一声。他很尊敬这位前辈,虽然学历不低的他笃信科学,但是这么多年在工地里打滚,
这些老前辈们指导他许多。在这种地方有很多禁忌是没有道理可言,你只能抱着崇敬的心情去遵守。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浓眉紧紧皱起,长满老茧的手掐指算着,神情凝重得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一般。
「听见什么?没别的声音啊!怎么了?」诚实的回答着,工头有些茫然的东张西望。一切看起来正常无比,不晓得哪里出
问题了?
「这么大一个工地,而且还在施工中,一点声音都没有,不奇怪?」老工人一边强拉着年轻工头离开,一边高声叫唤,要
所有人放下手边工作,赶快离开这里。
让老工人这么一提醒,年轻工头脸色煞白!情况确实是如此诡异,所有大型器具正常的运做着,可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原本嘈杂的沉重撞击声也不见了,整个工地变得像默片一样可怕。不必其它人说明,肯定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这么超
乎常理的状况,还不懂得敬畏就太无知了。
「快!快离开这里!通通离开这里!」年轻工头也开始叫喊。不管怎么样,先把所有人撤离这里再说。毕竟是个正在施工
中的工地,地基打得又广又深,万一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他担心这些工人们会来不及逃生。
正当所有人放下手边工作,茫然的撤离工地时,四周开始微微地震动着,然后摇晃愈来愈厉害,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呜呜声
,凄厉得让人胆寒。
「地震!是地震!快点离开!快点离开!!」原本消失的声音又重新出现,变得更加恐怖、更加嘈杂,年轻工头拼命的叫
喊,所有工人争先恐后、慌慌张张的逃离工地。
分不清楚是上下跳动还是左右摇晃,也不明白究竟震荡了多久,可能只有几分钟,又好像过了好几个钟头。
当一切恢复平静时,所有人一脸惊恐的互看对望着,看着工地毁坏大半,原本又广又深、被切割成方方正正的地基,现在
变成个不规则的大坑;H型钢禁不住强大力量的拉扯,变得扭曲断裂;撑起的主结构儿戏的被撕开、半塌。
所有人心有余悸,不敢相信自己好运的捡回条命。如果不是老工人的福至心灵,没头没脑的掐指一算,只怕现在有大半的
工人全被埋在倒塌的土堆里。
「这……这该怎么收拾?」脸色惨白的年轻工头,看着这几乎全毁的工地,欲哭无泪的哀嚎着;重点是,他现在不敢再踏
回工地里。有没有余震?万一再来一次,结构已经松散掉的建筑物是不是会垮得更厉害?一大堆问号塞满他的脑袋。
「先别回去!事情还没过去!」老工人浓眉皱紧。他不是没遇过大地震,这一次太特别了,一点都不像是自然发生。
愈是如此,他愈觉得不安。天地间有太多凡人一无所知的力量在彼此抗衡着,如果刚刚的地震是因为这些力量所引发的,
那么事件应该还没有结束,工人们冒冒然的回工地里善后太过危险了。
「还没过去?」有几名太过认真的工人,正想回去抢救自己惯用的工具,让这名老工人的话吓了回来。
还没来得及解释,地面再一次微微震动,工人们纷纷慌张的叫唤着余震,赶忙找地方躲避。
就在此时,地基最底部突然间隆起,黄泥水不断的涌出。
「不——!怎么会这样?」盯着不断涌出的黄泥水,年轻工头快要哭了出来!如果地基完全被淹没,他还得调派大型的抽
水车才能清理干净,可重点是,这泥水来的没有源头!要是这样不停的冒、不停的冒,这个工地算是废了。
同样盯着黄泥水的还有经验老道的老工人。对他而言,这些涌出的黄泥水太不寻常,总觉得一点都不平凡,空气中飘散的
气味都改变了,阴阴冷冷还带点腐臭味。
正当他这么想时,本来只是不断涌出的黄泥水,突然像是泉涌般喷发;四周好奇打量的工人尖叫着闪躲,数丈高的黄泥水
啵啵、啵啵的冒着,很快就将整个地基淹没,不仅如此,还有继续扩散的可能性。
「快后退,不要让那些泥水沾上!」还没确定里头是不是含有细菌还是病毒什么的,年轻工头本能的要求着其它工人闪躲
,他不希望灾情继续扩大了。
「是不是所有人都平安出来了?」终于恢复理智的年轻工头,脑袋开始运作。他得先确认没人被困在工地里,跟着再来想
办法处理一片狼藉的工地。
「啊!里面有人!」不知是谁先叫喊,所有人看向那池黄泥水,真的发现当中有只手载浮载沉,先是只有指头,跟着手掌
,最后是整只手臂,看上去就像个年轻男子被埋在黄泥水底。
「快!快救人啊」年轻工头终于醒悟过来,身先士卒的跳下,吃力的走着跃着,费尽气力的爬到那双手臂旁,用力的拽着
拉着,其余的工人也纷纷跃下来帮忙。
被埋在黄泥水底的人似乎被什么重物拖住了一样,众人花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将人拉了出来,原来他还死拼的捉着另一个
人,连带的也将那名圆圆脸蛋的年轻男子救了出来。
「喂!喂喂!你们没事吧?」七手八脚的将两人抬到高处,年轻工头轻轻拍打着那名瘦瘦高高、五官英挺的男子。要不是
现在一身泥水狼狈不堪,他肯定是一名十分帅气俊朗的年轻人。
呛出一口泥水,那名年轻男子不断咳着,费了一番工夫才爬起来;同一时间,另一名圆圆脸蛋的年轻人也被救醒,两人像
是掉进泥坑里一身脏乱,事实上,他们真的是从黄泥水中被捞了出来。
「阿学,你没事吧?」意识恢复后,殷坚想也不想的找寻着何弼学的身影,后者点点头,赶紧掏出被保护在怀里的豆芽菜
,小心翼翼的擦拭掉沾上叶子的黄泥水。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明显就不是工人模样,年轻工头狐疑的质问着。总不能推说他们是从泥水里冒出来的吧?怎么有
人能不声不响的潜进他的工地里?
「很难解释,说了你们也不会懂!这里是阳间吗?」看了看四周,一个半毁的工地,殷坚很冷淡的询问着,答案其实不言
而喻。
「阳间?」
面对太奇怪的问题,年轻工头一时半刻间反应不过来。至于那两个不速之客,显然也不太想知道答案,自顾自的站了起来
,殷坚反手一劈,虚空之中突然出现道裂缝,二话不说的拉着何弼学钻了进去。
盯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所有人张口结舌的呆站在那里,任凭时间一分一秒的爬过……
***
碰的一声,重重的摔在地面上,痛得何弼学呲牙咧嘴,刚想回头咒骂殷坚,哪知道对方也不比他好上多少,平日里的帅劲
全都消失殆尽。
「靠……你一定要用这种方法移动吗?再多来几次我真的会被摔得四分五裂啦!」揉着摔疼的屁股,何弼学看了看四周。
老天!这他思念了许久的客厅,还有厨房,还有卧室里的那张床……他真的回来了!经历众多波折,他终于回到他可爱的
家了!
「我想洗澡……好脏!」恶心得连打好几个冷颤,殷坚完全忍受不了自己现在这个模样;何弼学回头瞧了他一眼,跟着爆
出一连串的朗笑声。
再给他十几颗脑袋也想象不出来殷坚现在这个德行,那个爱干净到有严重洁癖的家伙,现在却是一身黄泥水,也难怪他濒
临发火界限,再一点点刺激就可以让他爆炸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DV呢?我的DV呢?你现在这个样子不拍下来太可惜了!帅气天师的狼狈样,传到江湖上去
可能会吓死一票人!哈哈哈……」不知死活的狂笑着,何弼学说到做到的翻着随身包包,真的想拿仅剩一点点电力的DV留
下证据;殷坚眼明手快的抢了过去,跟着毫不留情的扔向墙壁,最后再拎着何弼学的衣领,将人拖进浴室里。
***
热水不断的冲刷着,殷坚不晓得洗第几次头发了,感觉再怎么努力,身上还有那股泥味,恶心得他再一次疯狂的倒着洗发
精沐浴乳。
「坚哥,你收敛点啦!再刷下去你会脱皮的……」舒舒服服的泡在热水里,何弼学探出头来欣赏着殷坚的背部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