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种情况下,正常人都会将殷坚的『尸体』一并带走躲避。从索亦的神情来看,他肯定就想这么做,可见得何弼学一定
和他有过一番争论,最后才只身一人留下来守着自己。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有个声音叫我别动你。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呵呵笑着,何弼学与殷坚两人的眼神又一次
的纠缠起来。众人让他们俩的你侬我侬搞得都有点火起。都什么时候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皱起浓眉,索亦只觉得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可是这群人都一样爱追根问底,
与其阻止他们,还不如快一点把所有问题挑明,省得梗在心里难受。
「我本来就是强行被招回阳间的恶鬼。也许是这个缘故,所以当灵魂脱离身体时,我被抛回阳间。原来,一旦穿过不同时
空后,灵魂与肉身的连接会这么薄弱,这也难怪小镇的居民最后下场会是这样。如果不是我的体质过分特殊的关系,或许
我也会像他们一样,察觉不出这层薄弱的联系,永远回不到自己的身体里。」
殷坚努力的解释着,毕竟这些经历,这些感受,实在很难用语言表达,他只能尽可能的让其他人理解。最好是再也不要遇
上这种状况,风险实在太大了。
「你不让人搬动身体,为的就是害怕这层联系会断?」虽然不大明白究竟是什么联系,但是何弼学跟随殷坚的经历总是比
其它人多,很快就跟上对方的思维,似懂非懂的发问。
「恩!我不能保证搬动身体后会发生什么事,最好的情况就是保持原状。」点点头,殷坚又一次的握紧何弼学的手。多亏
了他们之间难以言喻的牵拌,否则他极有可能用这种不情愿的方式『重返阳间』。
「好吧!大哥的问题解决了,那么我们的呢?接下来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呀!」和殷坚已经兄妹相称的李珺,
微嘟着红唇追问。她生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就算死后也是奇遇不断的让人又敬又畏,像这样让魆一再相逼,有如过街老
鼠般的一直躲躲藏藏,实在有违她的本性。
「我们和魆经过了对抗,到最后用寄生的方式和平共存,从这点来看,就证明了它们其实是有智慧,虽然残忍的以人为食
,可一旦补充了足够的养份后,就会离开,不会发生像这个小镇一样的事情。它们,它们就像……」支吾了半天,索亦不
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状况。
别的部落,村庄也让魆侵略过,但他就是有种强烈的感觉:两种情况非常的不一样!但究竟是哪里不同,索亦又说不出个
所以然来。
「所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魆变得这么凶暴残忍,非要消灭了这个小镇不可?」狐疑的推敲着,只是这些话说出来,连
何弼学自己都感到很诡异,那些恶心的变种大蜻蜓几时停止过凶暴残忍了?不过他也同意索亦的论点,这一回确实很不一
样:而且这个变数,很有可能就是他们致胜的关键,有道是危机即是转机啊!
「这又如何?我们不可能去追查原因。」不禁有些泄气,元岚丹夏一直想跟魆正面对抗、迎头痛击,可惜他们之间实力太
悬殊,冒然行动只是自寻死路而已。
「不!还是可以,我能利用式神加玄光术,将鹫当成耳目去侦察。」略为沉吟了一会儿,殷坚自信满满的回答。
若在阳间,他也许没有把握能同时催动两道殷家的咒语后做大面积的搜索,毕竟,他不是一名十分格格的天师,对于自家
的道术在学习上并不算认真,可是在这里却不同,虽然没有真的尝试过,但是他却很有信心一定会成功,因为在阴间,他
的力量被完全诱发,能够随心所欲的想怎么样使用就怎么使用;唯一的缺点就是一旦力量消耗太多,他会被迫进入假死状
态。
「不急!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在这里,还是能够防御一阵子,关于探查的事情,我们再来从长计议。」不愿意殷坚冒险
驱动道术,索亦连忙制止他,并且安排着护卫们进行防御工作。虽然一时半刻间不至于遭受魆的攻击,但是他们仍然不能
掉以轻心。
「你说呢?」回头看了何弼学一眼,殷坚知道他十分心急想重返阳间,也很担忧着这里的朋友们,即使表面上依旧高挂着
那张稚气又阳光的笑脸,但眼神中的不安绝对骗不过这名与他经历过无数风浪的俊朗男子。
「恩,索亦说得没错,你还是听话的先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我们得详加计划,我不想再浪费任何力量与时间了。」
***
细长的手指拨动着豆芽菜的两片小叶子,何弼学卸下了乐观开朗的伪装,面无表情的缩在废墟的角落,认真的模样让李珺
不大敢接近,扔下豆芽菜之后连忙飘离。
「在想什么?」低沉的笑了笑,殷坚坐到何弼学身旁,挥开他不安份的手,将宝贝儿子还是女儿捧回怀里。
「我是不是太自信……甚至是自大了?」
「你在说什么?」
「阻止女娲灭世?拯救这个世界?我凭什么?我不过就是个平凡人,我凭什么扛起这些责任?万一……万一我失败了,那
岂不是糟了?这些事不是该让那些厉害的人来完成吗?」
面对何弼学的自我质疑,殷坚温柔的微微笑,习惯性的伸手揉了揉乱发。在他眼中来看,虽然说会太过偏心而显得立场不
公正,但是何弼学最可贵的不正是这个地方?
明知道自己一点特殊能力都没有,仍然努力的完成这些艰难的任务,他担忧着自己不够能力扛起这些责任,而不是抱怨着
这些重担为什么掉在他头上。殷坚真的很佩服他,遇上困难和危险,连他自己都会萌生过放弃的念头,而何弼学从来都只
有咬着牙勇往直前。
「你不觉得一切都是冥冥当中注定好的?阳间的麻烦、这里的危机,都得由你这个『平凡人』来解决?不管是我还是管彤
甚至是小姑姑,我们都有着与生俱来的能力,这也让我们显得与众不同,代表不了阳间,代表不了凡人,倒是你……」一
边不熟练的安慰着何弼学,替他加油打气,殷坚一边加忆着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谁会相信他们两人能相知相惜的一路走
到这里?
打从第一次碰面,他是那个刻薄贪钱的帅气天师,而何弼学是个八字奇轻无比,不知该形容他神经粗还是没神经的灵异节
目制作……原本该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的两个人,竟然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误会而相恋;直到现在,连豆芽菜都出来了,殷
坚只觉得自己的际遇真的难以形容,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珍惜。
「坚哥,你……会不会后悔认识我?我很衰运、很倒霉啊!」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搞不好还干干净净的呆在自己的高级公
寓里数钞票,而不是脏兮兮的在这个世界里奔波
「笨蛋!我当然后悔——后悔没能早点认识你,后悔我的前半生除了钱之外,只剩『无趣』两个字!」
原本轻轻相碰的双唇,随着彼此之间的感受而愈见加深,所有的不安、所有的自我质疑,就在这个热吻当中一点一点的消
失……
***
啪的一声,何弼学泼了一地的水,虽然殷坚早已可以随心所欲的施展玄光术,但是能够利用像水这样的强力媒介来省力,
那就别客气的尽量让自己省力。
写好了四张符纸,殷坚深吸口气,摒除一切杂念,将那四张符纸向空中一撂;火光过后,四只发着尖啸声的鹫冲入黑暗中
。
「四只?你一次放出四只式神?」早已不是第一次看见殷坚施展道术,但对何弼学而言,始终都像第一次一样新鲜。那个
男人在这种时刻,总是特别的帅气。
「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啊!不然一次一只的慢慢找吗?还是你知道魆的老巢在哪?人肉卫星导航……」没好气兼理所
当然的哼了一声,殷坚手捏剑诀朝着那一滩水比比划划。
水波过后,淡淡的影像浮现,殷坚甚至得意的瞅了何弼学一眼。那滩水像是有着分割子母画面,出现了四种不同的景象,
还有着神奇的夜视功能。
「神气什么?能撑多久才是重点!男人啊……没挡头是没用的!」心里自然很佩服对方,但是嘴巴却是能吐嘈就吐嘈。何
弼学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喜欢还是看不惯殷坚那个不可一世的模样。
实在没办法分出心神与何弼学吵架,殷坚只是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继续专心的控制着式神,一次放出四只鹫对他而言
,果然是有些勉强,其余人表情紧张,全神贯注的盯着玄光镜。
其中三个方向的景象,都与他们一路经历的相类似,也就是黑暗、部落和零星的魆,直到剩余的那只鹫飞到某处时,玄光
镜中显现的景象让众人愣了一愣,何弼学与殷坚则是倒吸了口气。
一道柔和的霞光在黑暗中不断的绽放着,包围着一抹纤丽的身影,她的站姿、她的装扮,就和创世女神一模一样,何弼学
永远不会忘记那座看似玉质却不是玉质的创世女神像。
「那是什么?」不知为何心脏飞快的跳动着,元岚丹夏紧张的指了指玄光镜,众人随着她的目光瞧去,那抹让霞光包围着
身影,赤足底下不断溢出浓稠的黑色液体。
盯着翻涌的黑色液体,不舒服的感受便袭上众人心头,即使没人开口,所有人默契十足的浮现一个念头:乌里雅河的源头
。
「恶念怎么会从她身上流出?」多想叫殷坚Zoom in,何弼学吃惊的大叫。其它人也许没注意,但是他却清楚的看到:恶
念像丝线般在那座女神像身上缓慢渗出,然后流进乌里雅河里,使得河水变得黑暗与浓稠。
灵光一闪,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殷坚有些明白为何恶念会自女神像上渗出。刚想开口和何弼学解释,玄光镜的画面
变得一闪一闪,来不及重新凝神贯注灵力控制式神与玄光术,就看见影像中的女神像抬起头来,不带任何情感的双瞳不偏
不倚的瞧向众人,一股冷冽霸道的力量袭来,只听见那只鹫凄惨的尖啸一声,玄光镜画面全黑,殷坚呕出一口鲜血后倒地
不起。
「殷坚!」瞪着那滩水,何弼学第一次感到这么愤怒。因为有着灵力与道术的关系,殷坚一再被这些所谓的创世女神伤害
,这简直不可饶恕!何弼学更气自己,他不该这么大意,女娲就是这尊女神像、那尊女神像就是女娲,她怎么忽略掉女媪
也是相同的状况?
他不该这么大意!如果他早点察觉,殷坚就不会受伤……无法抑制的怒火不断在他心里焚烧,就算是神又如何?伤害他的
人,一样不可原谅!
「该死!该死!我要去干掉她!女神了不起啊?」气得浑身颤抖,何弼学口不择言的团团乱转,其余人让他吓了好大一跳
,平日里总是好声好气,第一次看见他发这么大一场飙。
其实,这算是不断累积怒意的猛烈爆发,何弼学是个男人,他也会想要保护自己在乎的人;可是遇上这些非凡人能插手的
事,一再受伤甚至濒临死亡的全是殷坚,何弼学很气那些伤害他的人,更气的是自己,因为平凡,所以无能为力。
「你给我站住!冷静点。」吃力的喘了几口气,殷坚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心底则是苦笑不已。女媪算起来已经是很仁慈的
手下留情了。想当初在古墓里,女娲降世时的场景……现在只是吐口血,真的可以偷笑了。
「冷静?冷静?你都这样了,我怎么冷静?总是你在冒生命危险,总是你在受伤流血,我怎么冷静得了?」连自己都弄不
明白为何如此气愤,何弼学只能解释成:在得知两个世界的时间差之后,他开始感受到莫大的压力,而这股压力让他的情
绪有些失控了。
被关心、被在乎的感觉确实很好,但是现在真的不是耍冲动的时候。殷坚咳了两声后连忙拉住何弼学,死命的拽紧他的手
腕,就担心一个闪神,那个做事不经大脑的笨蛋会惹出什么事来。
「算了!我已经习惯了。如果换成是你,光是担心就够要了我的命!你想想,让她来这么一下,你还活得了吗?」将人拽
回自己身旁,殷坚将大半的体重倚在何弼学身上,一方面是防止对方挣脱,另一方面也是它确实需要些协助。不过他太多
心了,一当两人身体接触,何弼学立刻切换回原本模式,担忧的搀扶着他,东检查西检查,就怕殷坚少根毛掉块肉。
「原来……那里就是乌里雅河的源头……」咕哝一声,元岚丹夏的神情大有深意,索亦摆了摆手要她继续往下说。其实,
他多多少少也猜到了这个能征善战的女人在想些什么,只是这个点子太过大胆,若想实现需要莫大的勇气。
「你们也看到了,出现在那附近的魆、幼虫跟蛆的数量实在惊人,足以证明那里不只是乌里雅河的源头,更是魆的老巢。
正是因为接近恶念的根源,所以他们才被滋养得如此巨大。」寻求着索亦的支持,元岚丹夏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背
负着一族存亡的男人身上。
自从来到幽恶峡,他们两人从敌对到如今发展出暧昧的友情,元岚丹夏是发自内心的希望能帮助索亦他们摆脱魆的纠缠。
「如果我们将那盏灯搬到那里……如果我们有足够的能量……是不是可以制造出像个小镇居民般的结果?让他们的灵魂与
身体分离,将他们的意识抛到另一个不知名的空间里?」愈说愈兴奋,解说完毕后她甚至需要急喘几口气来平复自己的心
情。
这个点子实在太过大胆,一时之间众人无法回应,只能冒着冷汗想象着。虽然结果可能看似美好,但是过程实在凶险,执
行起来恐怕不易。
「先不说那些恶心的大蜻蜓有没有灵魂,万一他们也像坚哥那样,意识跑到阳间、附在无辜的人身上该怎么办?」毕竟阳
间那里还有自己的亲朋好友,何弼学虽然也想替这个世界解决问题,但他也不能不考虑阳间的安危。
「附在人身上又如何?人总不能吃人吧?再说了,你们的世界还有像殷坚一样厉害的家族存在,他们应该可以很轻松的将
那些附身的灵魂赶走消灭吧?」愈解释愈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元岚丹夏的反应极快,她甚至联想到日月星权杖。这东西和
界之镜应该也是同类的物品,能量应该也能互通,这样就解决了能量的问题,说不定比那些武器能提供的更强。
众人无言的互望一眼。这个点子不能说不好,虽然疯狂了些,但总的来说确实能够一劳永逸的解决幽恶峡的问题;就算不
足以消灭所有的魆,至少能减缓眼前迫切的危机。
唯一的问题是,该怎么将那盏水晶灯似的物体带到乌里雅河的源头?这时,众人的目光默契十足的全部瞟向殷坚。何弼学
连忙挡在他身前,仿佛这样这个重责大任就不会落到殷坚头上。
「不行!我反对!」如果殷坚好手好脚、健健康康,那何弼学会退到他身后,投以信任票的为对方加油打气;可是殷坚才
刚让女媪狠劈了一记,元气大伤的情况下,不管做什么都太冒险。
「反对无效!只有我能悄悄的溜进去又悄悄的溜出来;而且意识脱离身体后,我有把握能够回来。还有谁比我更合适?」
手搭到何弼学肩上将人推开,殷坚义无反顾的接下任务。
倒不是他爱逞英雄、喜欢洒狗血玩牺牲这一套,他只不过认为这个点子成功的几率很大。如果解决了魆的问题,那就没有
切断两个世界连接的急迫性,女娲就没借口毁掉剩余的界之镜,殷坚跟何弼学重返阳间的几率自然也大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