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给我带下去!」
「王爷,我求求您放过娘娘……王爷……」小满扑在雨铭的身上,挡着那些想要带走娘娘的人。
丰逸文红了一双眼睛,瞅着雨铭:「我给过一次机会给你,是你不珍惜。」他转过头吼道:「你们还不快点!」
「是。」
两三个人将雨铭拖走了。小满也跟着雨铭离开了雨兰轩。
可是她的声音一直回荡在丰逸文的耳边,特别是那一句『隐月爱的人不是你』令丰逸文特别的心痛,就像心里面滴血。一刀一刀的割进去,又狠狠的抽了出来。
他不敢相信她的话,他相信隐月是喜欢他的。
可是从种种迹象来看,隐月似乎又不喜欢自己。
爱是什么?
爱就是让你疯狂,让你毁灭。
月明星稀,东风拂晓。
有的人很清醒却一直沉睡。
有的人一直沉睡却很清醒
风过了,雨走了。
隐月,你究竟在哪里?
第三十章:东大街
丰逸轩不明白二哥为什么这么急匆匆的跑回王府,他觉得丰逸庆没有对我们说真话,是他将隐月藏了起来。所以他决定暗地派了几个人守在太子府的周围,特别是前门和后门。一旦发现什么情况,立即通知自己。
忧心忡忡的丰逸轩回到王府,还没有踏进王府,老管家苏源赶紧的跑了过来。他喘了几口粗气,神色紧张的跪在地上,说道:「王爷,你总算回来了。」
丰逸轩边走边说:「老苏,出了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王爷,陈大人他家起大火啦!」
丰逸轩停了下来,转过身不敢置信的瞅着苏源:「你说什么?」
「王爷,陈大人他家起火了。」
丰逸轩瞪大了一双眼睛直盯着苏源:「老苏,你说的可是陈远深陈大人的家吗?」
苏源点了点头。
丰逸轩赶紧的追问:「他人呢?陈大人怎么样?」
苏源摇了摇头:「听说陈大人已经葬身火海了。」
什么?
「老苏,你确定陈大人已经死了。」
苏源颤巍巍地说道:「王爷,这是奴才听他们家的小厮说的。我不知道真假。听说他家的火到现在还没有熄灭。苏源伸出手指了指远处。
夜色朦胧,烟雾滚滚。
长安街人头耸耸遥望远处的明亮的火光。
红红的一片,就像是洛阳的嫣红的牡丹展现出它最迷人一面。
火滚滚而烧,烟雾滚滚的往上升腾,笼罩着整条长安东大街。
一事未平,一波又起。
丰逸轩快马加鞭的赶了过去。
从西大街跑到东大街需要一两个时辰。
途中定要穿过长安西街。长长的西街一路喧嚣拥挤,炫目的灯火光烛,此刻却刺得丰逸轩的眼睛睁不开。
他顾不上那么多,一直挥着马鞭往前直走。
繁华的夜景却视若无睹,心里牵着的却是陈远深这个人。
着急的赶到陈府,下了马随地扔下马鞭,急匆匆的走了进去。可是却被两个穿着红蓝相间衣服的衙差的人拉了回来。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放开我……」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我要去救他,我要去……陈远深,陈远深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火光连连,映得丰逸轩的眼睛也红红的。
京城知府曾伟雄一看到丰逸轩,立即挥起手要那些衙差放开他。他脸上堆着笑,恭敬有礼的说:「微臣叩见十王爷,不知道十王爷……」
还没有完,丰逸轩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挺着身子往里冲。
曾伟雄一把拉着丰逸轩的胳膊:「十王爷,里面很大火,您不能跑进去的。」
「我叫你放开我!」丰逸轩从牙缝里面挤出几个字,恶狠狠地瞅着曾伟雄。
我不能不去救他,因为这是我欠他的。
我还没有还给他,所以他不能就这样死掉。
丰逸轩用力的甩开曾伟雄的手,一股劲的跑了进去。
曾伟雄跟着丰逸轩跑了进去,忽然梁上的牌匾掉了下来,止住了他的去路。他转过身,叫其中一名衙差过来,让他快点的赶去南大街告诉二王爷。
然后自己又转过身撩起了衣摆跨了进去。
走了进去,眼前都是火,很大的火,就像十五年前那场发生在扬州的大火一样,熊熊的燃烧整个宅院。
院子里面的柳树火光炎炎,随风一飘,燃起了一旁的楼阁。
泼水声,火声汇集一堂,就像西大街喧嚣的集市。
丰逸轩伸起手一边躲避火光一边找寻陈远深。他一边走,一边大喊:「陈远深,陈远深你在哪里啊?陈远深……」
转了个拐角,继续向前走。
同样,走进来的曾伟雄望着火光四射的阁楼,不禁心悸得咽了咽几口唾沫镇静一下。
「大人。」
走来了个端着水盆的衙差,曾伟雄被浓烟刺得眼睛睁不开,勉强的看了看跟前人问道:「你刚刚看到有人进来吗?」
他点了点头应道:「有。」
「啪……」
曾伟雄狠狠地指着他吼道:「你看到有人进来,你怎么不去拦着他?」
「卑职我……」
「算了……」他挥一挥衣袖,着急地问道:「他走去哪里?」
他指了指后方:「他好像往里走。」
曾伟雄顺着他的方向望去,什么也看不见,只望见一片火海。他回过头说道:「你叫几个人过来,帮我去找十王爷。听见了吗?」
小衙差瞪着一双眼,颤颤的肩膀诧异的说:「那个人是十王爷?」
「你还愣着这里干嘛?给我快点去找。找不到他,我们全部都会死翘翘的。你明白了吗?」
「明白。」小衙顾不得手上的水盆,差屁股尿流的跌跌撞撞的追了出去。
屋檐倒塌,阁楼成灰烬。
这里也没有,那里也没有。
陈远深,你究竟在哪里啊?
丰逸轩无神的看向远处,忽然就被人拉着胳膊:「十王爷,请你跟奴才回去,好吗?」
「你来得正好,给我去找陈远深。」
小衙差说道:「王爷,陈大人他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丰逸轩握着他的胳膊不敢置信地杵着原地问道。
小衙差叹了叹气说道:「陈大人被人发现时已经死了。」
「他在哪里?」
衙差转过身指了指外面。
丰逸轩急忙的跑了回去,后面的小衙差连忙跟随着,担心十王爷一个差池,自己连小命也没有。
跑了出去的时候,刚好丰逸文赶了过来。他一看到丰逸轩一面黑灰的脸,忍不住扇了他一个耳光。
丰逸轩怔了怔,不知所措的摸了摸自己的通红的脸。
「二哥,你……」
「我这一掌是来打醒你的。」他指了指刚刚丰逸轩回来的路:「这么大的火,你怎么能走进去,你怎么可以……?」
「二哥,我要去救他,你知道的。我欠他太多了,我……」
「你这叫去送死,而不是还债。」
「二哥,我……」
「你知道我听到你冲进火场的时候我想起了谁?是你的娘,杨贵妃。我答应过她不能让你受到危险的,你知道吗?」
丰逸轩低下头:「二哥,我……我对不起。」
「你不是对不起我,而是你的娘亲。」
丰逸文继续说:「隐月人还没有找到,我不想连你也出事。小轩,听二哥的话,有事别强出头。知道了吗?」
丰逸轩点了点头。
丰逸文拉着丰逸轩的胳膊走到一边,指了指地上竹席,说道:「小轩,你要找的人在这里。」
灰黑色的竹席放在冰冷的地上,在火光照耀下,显得无力悲苍。
丰逸轩蹲下身子,轻轻的掀开一角,看到一具黑乎乎的尸体。
他愣愣的看着他,闪闪的泪珠一下子就滑落在脸上。
我欠你很多了,可是我没有一样可以还给你。
即使我可以,我知道你也不会要的。因为你最想要的我给不起你。
我喜欢的人是隐月,而不是你陈远深。
假如可以选择,我会选择你。
可是,永远也没有假如,所以我骗不了自己的心和你在一起。
陈远深,我对不住你。
为了我随便的一句话,你就跑去我二哥的身边,帮他出谋献策夺取帝位。
为了我,你不惜双手沾血。
为了我,你不惜背弃先师。
为了我,你不惜背弃诺言。
陈远深,是我对不起你。
想起了前几天还为了隐月和你吵架,我就觉得自己不是人。
你曾经问我,是不是从来也没有喜欢过你?那时我的答案是『是』。我知道我这个『是』字深深的伤害了你,可你却依然无怨无悔的帮助我,让我平淡的做我一生风流的十王爷,让我活在一片没有争斗的幸福之中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而我呢?
只会一味的伤害你。
远深,是我对不起你。
我永远也还不了你的情,你的爱。
千言万语也抵不过你对我的爱。
你的爱是悲伤的,是痛苦的。
火熄灭,你的爱也熄灭了。
望着焦土雾烟,我竟然忍不住为了你大哭一场。
泪珠打湿了我的脸,你却永远也看不到我为你哭。
烟雾弥漫,焦土烂石。
瓦砾遍地,楼台倒塌。
天渐渐亮了,而我们还活在夜幕之中。
第三十一章:莲花池
夏日已去,秋来悲伤。
夏天已经过去了,冬天也即将到来。
京城处于北方地势,还没到十月,北风就已经呼啸而来。
街上的行人早就已经换上了厚一点的锦衣。
江隐月身上的伤渐渐好了,可是他的精神却日趋恶化。丰逸庆守在他的床边,握着他微凉的手,凝望着他平静的脸容,心里隐隐作痛。
当初那个潇洒脱俗的人再也看不见了。
虽然自己有点喜欢他,可是这种喜欢仅仅止于喜欢,还没有到达爱那种程度。
他不是不想爱,而是不敢爱。
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很痛苦的。
不禁想起了二弟当年对着师父的一幅画看得发呆发愣。每一次,二弟经过师父的梨花轩就忍不住偷偷地走进去,去看看挂在墙上那卷《春江花月夜》。里面画的是江南水乡,红桃绿树,白沙堤岸,还有老师的妻子钱锦玉。
我知道二弟喜欢的并不是画中的温情的美景,而是师母。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她,喜欢画中的师母,毕竟二弟从来也没有见过她。
他是喜欢画中师母的神韵,还是她的美貌?毕竟从画中来看,师母确实长得很美,比四大美人还要漂亮。
明知道不可为,二弟却为之。
娶了谢雨铭之后,后来他所纳的妃子都和师母长得有点相像。特别是他三年前带回来的婕淑妃,她的眼神真的和钱锦玉一模一样,当时还把我给吓到。只不过到最后她还是被谢雨铭害死了。
我觉得婕淑妃是幸福的,因为她临死的时候还不知道事实的真相,而活下来的人却是可悲。她们带着遗憾继续去追求一份不可能的爱情。
隐月,你的丰逸文对你有几成是真的,又有几成是假的,你知道吗?
看着你疯了,总比活着要受罪好。
「殿下,药来了。」君宝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他将托盘放在檀木桌上,小心翼翼的双手捧着碗走了过来。
丰逸文看了看沉睡的隐月,转过头小声说道:「君宝,药一会再送过来,他还没有睡醒。」
「殿下,可是王大夫不是说要按时吃药吗?」
丰逸文叹了叹气又转过头,轻轻的拍了拍隐月说道:「隐月,隐月,醒一醒,醒一醒。」
隐月『啊』的一声叫了起来,双手往上伸出,像是捉住什么似的。然后一边挣扎一边嘶哑的大喊:「把昔照还给我,还给我……」
「隐月,隐月,你看看我是谁?我是丰逸庆,你认得出来吗?」
隐月歪着头瞅着丰逸庆恶狠狠地骂道:「死狗贼,我江隐月即使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隐月,隐月……」
丰逸庆无助的低下头来。
变成这样,也有点是自己的责任。
假如当初早点发现他,或许就不会这样疯疯癫癫。
隐月站了起来,扯着嘴角的傻愣愣的笑了起来:「小恬,你知道哥哥今天给你带了点什么吗?是云片糕,你最爱吃的云片糕……」食指和大么指黏在一起伸出,嘴巴微微张开:「啊~张开嘴。」
「小恬真乖,好吃吗?」
「好吃就行,下次我再给你弄点回来。」他做了个『嘘』的手势:「别告诉别人,这是我偷偷从厨房拿来的。」
……
隐月,隐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丰逸庆转过身:「君宝,你过来将他压住,我要好好地喂他吃药。」
「是。」君宝将白玉瓷碗递给丰逸庆,然后走上前,一手捉着隐月的双手,另一只手将他的身子扳着,还用左脚压着隐月乱动的双腿,最后的右脚是为了稳住自己。只要一个不稳,隐月就会挣扎出来。
等君宝弄妥之后,丰逸庆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勺子,一勺一勺的轻轻的吹了吹,最后才将药送到隐月的嘴边。
「放开我,放开我……」隐月瞪着一双眼睛,大喊大叫,「放开我,你想对我怎么样?你想杀我?来呀!我江隐月不怕你……」
「隐月,张开嘴。」丰逸庆温柔的说道。
隐月别过头不看丰逸庆,可是却不能阻扰丰逸庆喂他吃药。
放到嘴里的药却被隐月用来吹泡泡。
棕黑色的药从嘴边慢慢地往下流,沾湿了隐月的衣襟。
「隐月,你听话好吗?把药吃下去。」
「我不!我为什么要听你,你又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隐月瞪着丰逸庆,转着头四处看看。
丰逸庆说:「这里是我的家,你可以安心地住在这里。」他顿了顿,又提起勺子往隐月的嘴巴送去:「来,张开嘴。」
「我为什么会在你家?你家有荷花看吗?」隐月别过头,挡着丰逸庆的勺子,药又流了下来。
丰逸庆拿起床边的的手帕,轻轻的擦拭隐月的嘴:「隐月,你病了,所以在我家休养。」
「我要看荷花,我要去看荷花……」
「好好好,吃完药我就带你去看荷花,好吗?」
隐月好像听懂似的,再也没有挣扎。丰逸庆一勺一勺喂他吃药的时候他再也没有用来吹泡泡,而是全部都喝下肚子去。
吃完这一副药用了整整的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可以批好一堆来自各地的奏折,可以睡一个安稳的午觉,可以听两三首小曲。现在却用来喂一碗中药。
而且是每天三次都得要这样做。
丰逸庆想想也觉得很好笑。
自己第一次为了一个人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不堪。
即使是以前的自己也未曾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给隐月换好了衣服之后,丰逸庆叫了几个人过来将隐月带去后院的莲花池。
他紧紧的捉着隐月的手,抚着他的肩膀,然后一边蹒跚而走,一边细心介绍。
隐月没有理会他,他边走边喊叫:「荷花,荷花……」
现在的他就像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一样,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想去懂。
懂得越多,越让自己感到无助。
所以,有些事别把它看得太清。
转过烟雨台,就来到了莲花池。
残荷败柳,衰杨暗掩。
幽泪欲干残菊露,余香犹入败荷风。
走到了莲花池,望着一片枯萎的莲花,心里一阵惆怅。
「荷花呢?我要看荷花?」
丰逸庆揽着隐月的肩膀,伸出手指着远处一池秋水,轻轻的说道:「你看,荷花在那里。」
花枯萎了,叶子也黄了,只剩下孤独无助的莲蓬处在水中央,任秋风吹,任北风刮。
隐月眨眨眼睛,笑呵呵的说道:「原来荷花在这里。」他转过头望着空荡荡的左边,微笑着说:「昔照,你看看那里,荷花长得多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