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把目光投向他面前的泡菜汤,停了三分锺,接著说,“欣,我很高兴能在这个日子和你呆在一起。我很满足。其实,
这是我故意把你的行程定在今天的原因。”听了这话,我顿时没了胃口,也不知道该说什麽好,只是简单地扬了一下嘴角
。
“你……不会因此厌恶我吧?”他小心地问。
我耸了一下肩,说:“呃……不会。我该感谢你耗费这麽多时间招待我才是……”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麽,说实话,我并
不讨厌他,甚至越来越喜欢这个韩国人,可是每次总被他露骨的“表白”噎得我喘不过气来。
“啊。”他好像故意为了缓和局面淡淡地笑了一下,很不自然。“欣,这些天我陪你逛逛汉城,顺便了解一下Ocean公司
,你不会介意吧?当然,如果你不肯,我可以给你派个司机,你要去哪儿就直接跟他说,他会送你去的。”
我撇了他一眼,他那双泛著潮气的眼睛似乎容不得别人的拒绝。“谢谢你的好意,你们公司这麽忙,我实在不好意思耽误
你的时间。我看有些事情我自己能处理好,如果有什麽情况,还得请你帮忙。”这一通say
no的话被我说的语无伦次,一直不敢正眼看他。如今有求於他,当然要毕恭毕敬,希望他不要提出什麽过分的请求,不要
拿欧世恩这件事当筹码,否则我只能无功而返。
29
幸好金知南不是这等小人,他听了有些失望,但马上恢复往日的笑容。“那好,这是我的私人号码,有什麽需要就打电话
给我。希望汉城能给你留下好印象!我会叫人给你送去一些资料,相信对你有用。放心,我不会再骚扰你了。”我感激地
看著他,笑了笑点点头。
他把我送回公寓,临走的时候他摇下车窗,对我说:“如果遇到什麽麻烦,就打电话给我。如果你迷路了,我去接你。”
“呵,要是我能准确告诉你我的位置,就不是迷路!”我笑著说。
我一直给香港打电话,可是张凯辉的手机不是关机就是不在服务区,搞得和人间蒸发似的。自从上次和他联系以後就再没
他的消息,只听到传言说张耀鹏病重,估计是挺不过了。环亚暂时由董事会的那群家夥管著,他们是希望我这一走有去无
回了。哼,为了这口气,我就非得把这件事做的漂漂亮亮的!
金知南托人给我的东西连我自己也想不到,竟然是欧世恩内部的发展计划。他怎麽搞到的我暂且不管,这裴彬胜不是他从
小玩到大的铁杆儿哥们嘛?他把这些属於商业机密的东西交给我是什麽意思?不会真的傻到为了“爱情”抛弃友情吧!
看著手中详尽的资料,我的心堵得慌──有了这个,在和欧世恩的谈判上我明显占了上风,他和环亚的合作可以说是囊中
之物了。但这种让我胜券在握的事情实在让我发毛,简直和天上掉馅饼好死不死地砸在我头上一样。这金知南到底是怎麽
想的?如果裴彬胜知道了会怎麽样?我不敢想下去。
拿起金知南给我的电话号码,好几次拨了一半又挂了,怎麽开口去问他?他会不会觉得这是一种不信任?太唐突太直接的
问话肯定会伤害对方,可是他到底有什麽目的?难道是单纯赢得我的好感?这样做似乎对欧世恩很不公平。但商场如战场
,没有那麽多为什麽!
整个晚上我都没拨通那个号码,一直希望他主动和我联系,主动告诉我他这样做的原因,甚至说他借此给我提出某个过分
的理由我都觉得心里平衡。可惜什麽都没有。他的帮助实在是太沈重了,简直让我窒息,让我失控。我一直坐在电话机旁
,完全没有心思去领略汉城的风景,没有胃口去品尝韩国的特色小吃。看著那些资料,看著被我揉烂的电话号码,看著一
声不响的电话机──我真的快疯了!
金知南,你这个混蛋!你到底要做什麽!我在这间宽敞的公寓里抓狂。忘记那些资料去谈判?不可能,搞什麽正人君子!
那些东西已经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这些可是给环亚带来亿万财富的字母!
我抽著烟,疯狂地拨著张凯辉的手机。“对不起,该用户已关机。Sorry……”我摔掉电话。去他妈的!再次撇了一眼金
知南的号码──那个几乎可以倒背如流的号码,我冲到浴室对著莲蓬拼命地冲洗发热的脑袋。呵,王欣,你真他妈多情,
白吃包子还嫌面黑!但──这是“白”拣的嘛?
金知南信守著他的诺言──没有再来“骚扰”我。我还在等──
这一等就等到和裴彬胜见面的那一天!
30
走进欧士恩大楼的议事大厅,第一眼就和金知南对上了。他向我点头示意,看不出脸上带不带笑容。我不知道他为何在场
,照理说,第三方不应直接参与这样的商务谈判──尽管他是环亚的同盟,而且环亚和欧士恩能够坐到一起他也功不可没
,但他坐在这里总显得不合时宜。
欧士恩总裁裴彬胜坐在正中间,他的年龄虽然与金知南不相上下,但显得苍老憔悴,岁月过早地在他双鬓留下痕迹。他的
身旁坐著他的随身秘书兼翻译,这是一个30岁左右的年轻人,戴著一副金边眼镜,从我一进门就用那双漠然的眼睛看著我
,薄薄的嘴唇紧紧地闭著。这算是谈判吗?一次涉及数十亿韩元的商务谈判?感觉倒像是一场闹剧。我参加过多少次贸洽
,见过许多大场面,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心里不由得感到不安。虽说欧士恩是有裴彬胜一手遮天,但未免太蹊跷,一个“
多余”的人也没有。除了那个可有可无的翻译以外,我们这个三角阵摆得太离谱。
谈判顺利得让我发毛。我本著互惠互利的宗旨,向欧士恩提出五年合作计划,他考虑了一会儿就答应了,一点儿也没有为
难我,相当“爽快”,相对而言,那个秘书倒经常卡壳,几次都吃惊地看著他的老总,但这种惊异只是不经意地从他的眼
神一晃而过,很快又恢复平静。不到两个小时,我们就达成协议──五年内由环亚向欧士恩独家提供汽车配件。
整场下来我像是做了一场梦,感觉自己早已灵魂出壳,幸好手上那份裴彬胜亲笔签名的有效合同让我告诉自己这是现实。
金知南一直坐在一旁不吭声,眼睛也不抬起来看我,只是偶尔看看裴彬胜,偶尔点点头,偶尔皱皱眉头,表情让我觉得非
常陌生。我总是无意识地把眼睛转向他,每次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闹剧”终於结束了,我们握手之後就分道扬镳。拿著那一沓合同走到门口,耀眼的光线刺痛了我的双眼。我深吸了口气
,闭上了眼睛。Shit!这一切都是在搞什麽鬼!
嘟──车鸣声让我从梦境里走出来,一看,是金知南!他把车开到我跟前,微笑著看著我,那笑容、那表情、那眼神、那
动作……一切突然又变得那麽熟悉。“欣,上车!”他向我招呼。
愣了半天,我松了口气,笑了出来,宛如阳光冲破乌云,心情顿时大好。三步并作两步跳上他的车,拉了拉紧得让我窒息
的领带,脱下外套,随手往车後一扔。他似乎很专注地开车,没有理会我。
我看了他半天,不知道该说什麽,好不容易从牙缝儿挤出三个字:“谢谢你!”
他微笑了一下。“汉城玩得怎麽样?有没有给你留下什麽印象?”老兄终於开口了。
“挺美。”我哪儿有什麽精力体力去享受这里的风景!心里一直想问问他究竟是怎麽回事,可开不了口。算了,该知道的
迟早会知道!
他把我送到公寓楼下,说了声再见就开走了。望著他远去的身影,我才想起把衣服落在车上。算了!我回到公寓简单收拾
了一下东西,准备明天打道回府。
笃笃笃……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工作。这些服务生什麽态度!我扔下手头上的活,开了门。
“是你!”
31
我又惊又喜,杵在门口忘了该干什麽。
“怎麽?”张凯辉一把把我推开,关上门,“怎麽就不能是我?”他瞟了我一眼,扫视著四周,那样子仿佛是来查岗或者
说白了──捉奸!我的心顿时凉了一截。
“你怎麽会跑这里来了?你父亲怎麽样了?”我问。
“哼,挺关心的嘛!我怎麽会跑这儿来是吧!去你妈的王欣,你小子把我当猴耍是吧!环亚上上下下都知道你一周前去了
韩国,就我他妈的像个白痴蒙在鼓里!你当我是什麽东西!”他一脸怒气,就差给我一拳了。
毕竟这里不是自己的地盘,我尽量息事宁人。“你听我说,我一直联系不上你,你的手机……”我努力解释,可话没说完
就被他打断了。
“你想说什麽?用这些借口来敷衍我?!你想上哪儿就上哪儿,真他妈把环亚当成你王欣的了?嗯?”他瞪著眼凶神恶煞
地逼进我。
我的心认同针扎一样刺痛,嗓门儿也大了起来。“你别这麽大声嚷嚷,张凯辉!他妈的这是董事会的决定!我来韩国完全
是为了环亚!”我把那些合同在他眼前晃了两下,他一下子就从我手中抽了过去,用力扔在地上。
“董事会?哼!你王欣什麽时候会把环亚里的人放在眼里?董事会那个人能有这麽大能耐左右得了你!为了环亚?真他妈
好听!你什麽时候这麽热心环亚的前程了?!我让你来韩国了吗?我说过要和欧士恩合作吗?以前八抬大轿你都拒绝当我
的助手,这次趁我不在,屁都不放一声就冲到汉城来了!你不是说是来和欧士恩签合同吗?怎麽到今天才动手。你王欣办
事还得先休养一周的!嗯?真是大牌啊!你他妈的当我是傻子啊!”
我一步步被他逼到墙角。按耐住心中的怒火,我反问:“那你认为我来这里是为什麽?”
“哼!少跟我装蒜!你的目的不是很明确吗?他妈的迫不及待地就……”又一阵敲门声。我推开他去开门,当我看到来人
的那一刹那,不由得苦笑了一声。今天真是绝了,一个不够乱还得来俩!
“欣,你忘了拿你的西服。”金知南把西服递给我,不用看就知道身後张凯辉的脸色了。金知南看我不对劲,往屋里撇了
一眼,看到张凯辉,愣了一下。
“谢谢。”我顺手想关上门,这要是让金知南再来搅和,戏有的唱了!
“金知南,你来的正好!我们今天得把话说清楚!”张凯辉的眼睛里快喷出火来了,丝毫不顾亨利达是环亚同盟的情面上
大声喝道。
我火了。“张凯辉,你他妈发什麽疯!”
金知南一手拉住我的胳膊,生怕我太冲动会和张凯辉打起来,然後迈了进来,轻轻关上门。
“好啊!两天不见就他妈替他说话了!和他搞上是不是你最想要的?在我身下浪叫不够爽是吧!”张凯辉恶狠狠地盯著我
。
“你这个混蛋!”我扔掉西服,甩开金知南的手,扑了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压到墙上。他也不示弱,掰开我的
手,卡住我的脖子。金知南也冲了过来用力把我们扯开。
“欣,冷静点!张先生,你不要太过分!”他大声嚷道。
“我过分?啊?姓金的,你他妈别太嚣张!王欣是我张凯辉的人,你休想动他的主意!你给我听清楚了,别以为把他搞上
床就能说明什麽!”
“你他妈的!”我忍无可忍,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操,张凯辉,你个龌龊小人,我他妈看错你了!”
张凯辉用力扇了我一巴掌,我整个人一下子就失去平衡,侧身向後倒去,左手胳膊敲在玻璃茶几上,衬衫被割开一个大口
子,左半边脸麻木了,随後是火辣辣地烧痛。我抹了一下嘴角流出的液体,死瞪著张凯辉。他胸口此起彼伏,喘著粗气盯
著我。
金知南蹲在我身旁,问我怎麽样了,疼不疼,当他掏出手帕碰到左胳膊的时候,我才发现那里划开一道大口子。一直往外
冒血。我推开金知南,抓起地上的西服,拽开门冲了出去。
32
我一直漫无目的地在汉城街道上转悠,脑子里一片浆糊。九月初的汉城,风有些冷,吹乱了我的头发,也吹痛了我的心。
不知不觉走进汉江公园,夜幕笼罩下的江水令人心寒,远处的闪烁的灯光仿佛一下子就被这股寒气所吞没。
我坐在江滨的护拦上,看著不远处出现的几个黑影在草地上坐著、躺著、走著,静静地听著江水缓缓流动的声音,一切都
那麽的缥缈。掏出烟,叼在嘴里,打火机打了好几次都没能把火点燃。突然有只手握著点火的打火机递到我面前,我抬头
一看,是一个穿著时髦的年轻人,可惜他背著光,我没能看清他长什麽样。我点著烟,猛吸了一口,说了声:“Thanks。
”
“你不是韩国人?”他用英语问我。
我点点头,抽著烟。他在我身边坐下了。“你在观赏风景?”
我笑了一下,没回答。“知道吗,”他继续说,“我很少来这里,尽管我是在这里长大的。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就来这里
透透气。我叫卢永锡。能告诉你的名字吗?”
“王欣。”我淡淡地说,也没像往常那样伸手去示好。路灯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典型的韩国人的模样,略长的脸,眼
睛不大,五官挺清晰。
“喜欢这里吗?”他歪著头看我,“来汉城多久了?”我没心情和他搭讪,只是静静地看著江面。他感到无趣,不说话了
,和我一样,抽著烟看著远处。
大概是感到太无聊了,他叫了我一声:“诶,夥计,你想不想到其他地方去找找乐子?”
“哪儿?”
“咱们去酒吧怎麽样?我请客。陪我喝几杯。”他和我说话的时候总是看著我的眼睛,很有教养的样子。我点点头,往身
上一摸,幸好钱包还放在身上,不至於身无分文,落魄到需要别人救济。
我随他走进汉江边的一家小型酒吧,基调还行,可惜我没兴致去欣赏它的布局。柜台的女孩带著职业性微笑问我们需要什
麽。他说要一杯鸡尾酒,然後转头问我:“嘿,你喝什麽?”
“威士忌。”我说。他告诉我这里有很多朋友,他们经常来这里happy,正说著,几个女孩笑吟吟地走过来和他打招呼。
他向她们介绍我,可惜说的都是韩语,我什麽都没听懂,不知道他有没有添油加醋。其中一个穿著牛仔裤的女孩一直盯著
我,这种看杂耍似的眼光让我感到很别扭。
“你好,我叫Lucy。”那个女孩主动伸出手,我回应著和她握手,说一些很高兴认识你之类的废话。她大方地在我身边坐
下,卢永锡忙著和其他女孩打情骂俏,我纳闷他不是说他心情不好吗,这麽快就恢复了?
“王先生,你好像不开心?”这女孩挺心细。
“叫我王欣。”我抿了一口酒,“你不喝点什麽?”
“给我来杯苏打水。”她向服务员打了声招呼,随後马上转向我,“你很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