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元苡成昔

我信你。孟烨喃喃道，他只是不信，或者还没做好准备，自己已经被时维遗忘。

我…孟烨看着恒清，目光黯淡：我…想去看他最后一眼吗？

最后一眼？恒清的笑声带着怪异的嘲讽。你确定是最后一眼？

最后一眼。孟烨承诺。

恒清让开路，低低道：记得你说的话。

夜色如漆，星月无光。皇帝寝宫里只留一盏微弱的宫灯。

屋外守夜的小太监闻得一阵清香，忽觉困意上涌，很快打起呵欠，而后倚门闭上了眼。

屋里床边陪觉的太监听得风吹窗响，起身关窗，却也在闻得一阵清香后躺倒窗下。

皇帝的寝宫里突然多出一道人影，慢慢向龙榻走去，而后停在床头，低头俯看正在被中酣睡之人。

时维…孟烨唤他。

床上的人猛然睁开眼。

时维睁大眼警惕地盯着孟烨，眼里毫无睡意。

孟烨没想到时维竟然醒着，有些措不及防，不知他是否还记得自己，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你……”孟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时维还是那么瞪着他。

良久，借着微弱的宫灯，孟烨终于看清，时维的眼神。

那是一种防备的，愤怒地，看着陌生人的的眼神。

像被突然吵醒的小兽，发现自己的陌生的环境里，而流露出的虚张声势的表情。

孟烨心里一疼，他完全没想到，时维有一天会用这样的眼神的看他。

他弯下腰，伸出手，想要覆上他的额头，安抚他。

手掌却停在半空。

恒清在他身后道：“可以走了吗？”

孟烨缓缓直起身。

他对时维道：“我走了。你多保重。”

他叹了口气，不知是为了谁。而后转身。

在他转身的瞬间，时维忽然从床上跳起来，拉过孟烨的手，一口咬上他的手腕。

孟烨吃痛，回头看时维，却见时维恶狠狠瞪着他，口里分毫不松。

这是……孟烨糊涂了，他看不明白。

难道……时维还记着他？！

“时维，放手……”孟烨忍着痛，安抚他。

时维却咬得更加用力，一直将他的手腕咬出血来。

眼神依旧是凶狠的，像兽一样。

“走了。”恒清冷冷提醒。

甩开时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可是……时维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放开。”孟烨对时维道，一边扯着手臂往外走。

时维却像听不懂似的，紧咬着他不放，跟着下床来，踢翻了床边的凳子，踢到了床下陪睡的太监。

那太监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揉揉眼，突然一惊，清醒过来。

孟烨一凛，正要施法再迷昏那太监，时维却抓着孟烨的手不放，口里更加用力。

“陛下！来人呀！”那太监看清屋里情况，大声喊叫起来。

“陛下！”

太监扑上孟烨，想将他按倒在地，却被孟烨挥开。

门外有杂吵声，守夜的几个侍卫听到动静冲进门来，看到屋内多出了孟烨，不由分手，一起向孟烨攻去。

时维却忽然松了口，挡在孟烨身前，冲着侍卫们凶狠地呲牙。

“陛下！请让开！”侍卫们也听说了时维神志失常的事，怕他做出什么奇怪举动，一时也不敢贸然上前。

却是孟烨呆住了。

他呆在时维身后，看时维冲别人咿咿呀呀叫唤个不停。

他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时维察觉了，立刻转过身来，扯过他的手，咬上他的手腕。

孟烨已经不觉得疼痛了。

“时维……”他看着眼前像是根本没听到他说话的青年，感觉自己眼睛里温热的液体突然溢出了眼眶。

事情终于惊动了阿朵，阿朵带人心急火燎地赶到时，时维还在咬着孟烨的手腕，嘴角全是血。

“陛下！”阿朵惊呼，指着孟烨下令道：“拿下他！”

侍卫们立刻将孟烨围在中央。

“陛下，到我这里来。”阿朵放柔了声音，诱哄时维。

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阿朵的话，时维抬了抬眼，看看孟烨，又看看带刀侍卫，终于松了口。

下一刻就扑到孟烨身上，把孟烨抱在怀里，向其他人挥舞着拳头，谁也不让靠近，嘴里依旧咿咿呀呀叫个不停，神情甚是凶狠。

像是护着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一样。

孟烨听到恒清的声音在脑中响起：“还不走吗？”

他的双脚却动不了。

他站在原地，呆呆看着时维，任由他紧紧抱着自己。

50.小孟继续苦逼

阿朵紧紧皱眉，时维自从醒来后，就不许任何人近身，如今却不知被那妖人使了什么法子，竟这般护着他。

乃私下下令，让炼丹房的道士过来。

另一面让侍卫们看准时机，务必把时维抢到手。

侍卫们将孟烨与时维围在中间，转圈对峙，几人去吸引时维注意力，几人趁机向孟烨出手。

孟烨带着时维一个旋身，轻轻巧巧就离开了包围圈。

孟烨把时维带到床边，抱着他坐下，拍拍他的后背低低哄他：“我没事。你睡一会儿。”

时维被孟烨扶躺到床上，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抬头盯着孟烨一会儿，揪着他的衣袖不肯放。

孟烨笑了笑，伸出手，与他十指交握，时维这才缓缓闭上眼。

“放肆！”阿朵勃然大怒。

时维被吓了一跳，立刻睁开眼，握着孟烨的手收紧。

孟烨捏了捏他的手，为他掖好被子，对他笑道：“没事。”

时维探出脑袋看了阿朵一眼，把身子往孟烨身边挪了挪，头挨着孟烨的大腿，又闭上眼。

孟烨施法让时维安睡。

阿朵见他二人相偎相依的样子，妒恨不已，冷声道：“你对陛下做了什么？

孟烨道：“只是让他好好睡一睡。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阿朵怒道：“若不是你这妖人，陛下怎会变成这样！”

孟烨一震，沉默不语。

他脱出时维手掌，搭上他的脉搏，只觉脉搏平稳，并无异象。

想来是身体无碍。

只是神志……

闻讯而来的道士赶到。

孟烨看着他们，如今他法力有限，幸好那日那个厉害的道士不在其中。

突然想起恒清，忙四下转头去寻，哪里还有恒清的影子。

孟烨心中歉疚，心想恒清大概是自己回了天庭。

唉……再见他，也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

恒清大概……气得狠了吧……

孟烨对道士们道：“你们不是我对手，不用白费力气了。”

又对阿朵道：“时维……皇上的病，我或许能治。我想试一试。”

阿朵只沉声回答了三个字：“拿下他。”

“是！”听得回应，却不见道士们有任何动静。

阿朵惊讶地回头看，却见道士们像被点了穴道似的，维持着手抬到一半的姿势站在门口。

阿朵心里不由害怕，看着孟烨的眼神微微闪烁，孟烨道：“我不会害他。”

阿朵嗤笑：“哼。就是你害得陛下变成现在这样。我决不会相信你的。”

孟烨叹了口气：“你们先出去吧。”

说罢一阵风过，阿朵不由自主闭上眼，睁开时，不知怎么就到了寝宫之外。身后是一干不明所以的道士太监。

再看寝宫大门，已经紧闭。

阿朵命人踹门无法，又急又怒，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令人守在门口，一面派人催促请纪木快回。

虽然孟烨对阿朵，他或许能治好时维。其实心里是一点把握没有。

他设好结界，就飞身上天庭去请药君了。

药君却不在府里，正在寿星那儿喝茶，孟烨便又去了寿星府上。

两个老头喝茶正到兴头上，见了孟烨，都是诧异。

“明尘道君别来无恙……”

孟烨与二人客套两句，就心急如焚地直奔主题。

将时维的状况与药君说了。

“如今，该怎生是好？”孟烨满目忧心。

药君捻着胡子，倒是不急不慢。

想了想，微笑着道：“若是天上神仙，老朽或许还有药治。只是……这凡人……老朽的药，怕他消受不起。依老朽看来，为今之计……”

孟烨急忙问道：“如何？”

药君咂咂嘴，摇摇头，缓缓道：“不好办哪……”

孟烨皱眉，他当然知道不好办，却是急惊风偏遇慢郎中，这药君说话，好生吊人胃口。

药君叹了口气，将茶碗盖了：“罢了，老朽就随你下凡一趟吧。”

药君跟孟烨到了凡间，见到时维躺在床上，乃伸手在时维上方抚过，上方便现出时维的三魂七魄来。

药君指着他对孟烨道：“这人的魂魄看来并未受损。”

孟烨道：“脉象也是正常。”

药君又抚过时维，让他魂魄归位。踱着脚步想了想，缓缓道：“若我所料不错，他这是……心病。”

孟烨眼皮一跳。

药君叹了口气：“唉……心病，还需心药医啊……”

这么一句后，便再没了下文，拱手与孟烨告辞。

孟烨一路相送，再三追问，药君都只是摇头，到了寿星府中，临去前的茶水还没凉，药君笑笑，又坐下接着喝。孟烨无奈之下，只好告辞。

出了寿星府，侧头望东，犹豫了片刻，还是往那边去了。

恒清的仙府正在东边。

孟烨到了恒清门口，实在有些情怯，不知见了恒清该说些什么。又恐恒清与他为难，不放他走，耽误了时维的病情。

这般为难着，还是硬着头皮进了府。

不料府中却只有小童，孟烨问恒清，小童反问道：“仙君早就下凡历劫去了。”

孟烨先是一愣，继而想道：是了，恒清回天庭后，一直在他师尊那里，故而小童不知。大概这番，还是在他师尊那里吧。

于是便又往净言仙君府上去了。

孟烨对这位净言仙君，是有些抵触的。

当日净言仙君设了结界不让自己见恒清的事，让孟烨至今有隐忧。

若论法力，现在的自己根本不是那净言仙君的对手，这般贸然找过去，也不知净言仙君肯不肯让两人见面。

这么想着，有些暗怪恒清，怎的不待在自己府中，要去那净言仙君府上。

摇摇头又释然，恒清如今只剩了残魂，自然需要净言仙君为他施法修养。

不知不觉走到净言仙君门前，孟烨仰望着紧闭的大门，心知硬闯是不可能了，就上前恭恭谨谨地敲了门。

小童隔着门缝对孟烨道：“仙君吩咐了，府中有事，七七四十九天内不见客。”

孟烨道：“我不找净言仙君，我找恒清道君。”

小童皱着眉：“恒清道君？”

孟烨道：“不错。恒清道君可是在此？”

小童道：“在是在此，不过恒清道君也不能见客。”

孟烨奇道：“这是为何？”

小童道：“仙君正为恒清道君施法，是以两人都不能见客。”

“施法？”孟烨甚是疑惑，“施什么法？”

一边问着话，心里隐隐觉得不安。什么样的大法，要施七七四十九天？。

小童抿着唇，不知该不该说。

孟烨焦急地追问。

小童才解释道：“是仙君要为恒清道君塑一个肉身。”

“什么！”孟烨惊呼。

“痛！”小童咬牙扒下孟烨紧紧抓着自己胳膊的手。

孟烨清醒过来，道了歉，忙问道：“是什么样的肉身？”

小童摇头：“这我不知。”

孟烨立刻就要往府里闯。

小童拦着他，急道：“仙君吩咐了，任何人不能进去打扰！不然会坏了仙法。”

孟烨闻言，突然煞住脚步。

坏了仙法……坏了仙法……他如今真是害怕听到这句话。

时维坏了仙法，变成那个样子。而恒清……

孟烨站定在门口，不敢妄动分毫。

眼睛却一直望进仙府里面。

净言仙君的仙府深不可测，孟烨不敢妄施仙法窥看，只那么隔着缭绕云烟隔着心急如焚隔着万般无奈一动不动地看了良久。

直到小童催促他：“道君还是请回吧。”

孟烨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又恳切地问小童：“仙君到底要给他一个什么样的肉身？”

小童道：“我真是不知。不过仙君那么疼爱恒清道君，必会会他找一个合意的肉身。”

孟烨被赶出了府，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当初净言仙君说恒清，执念太深，怨念太深，需要在五彩幻瓶中静养，如今……如今……竟施法还他一个肉身了……

这……

孟烨突然一个激灵，踉跄两步，跌坐在地。

51.小孟一直苦逼

孟烨下了凡，见夕阳绯红，时间到了傍晚，这才记起时维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暗怪自己太不小心，忙开了门，向守在外头的太监道：“弄点清淡的点心来。”

阿朵正在外边急得不得了，见孟烨终于开门，连忙探头向里看，一边吩咐：“快去弄点吃的来。”

孟烨站在门口问她：“皇后娘娘要进来坐会吗？”

阿朵犹豫了一下，心道若自己再受制于孟烨，再无人主持大局，乃道：“大胆妖人，还不快快放了皇上。”

孟烨正为恒清的事烦心，无暇理她，随口道：“不是我困着他，而是你们困着他。我只想治好他。”

说罢，接过太监提来的食篮进了屋，关上门。

走上床边，施法让时维醒来。

时维睁开眼时还有些迷糊，闻见食物的香味，突然露出一个笑脸，把孟烨看得一呆。

他自时维昏迷之后，再没有见他笑过，如今乍见了他天真笑颜，不觉有些痴了。

时维也不理他，自己爬下床，摸到食盒边，掀开盖子，拿起筷子就大快朵颐。

“慢点吃。”孟烨看得有些怕，禁不住劝了两句。

时维倒像没有听懂，还是自顾自的吃。

嘴边都是糊，孟烨看得难受，伸手变出块巾帕替他擦了。

时维这才转过脸来，看了孟烨片刻，筷子夹了块点心送到孟烨唇边，笑嘻嘻地看着他。

孟烨看时维眼里满是期待，不忍拂他的意，便轻轻张嘴，衔了吃了。

时维看着他笑，等他吃完了，时维又低头吃自己的。

到底是吃得太急，突然就呛到了，时维咳得满脸通红，不知所措，慌得孟烨连忙倒了茶喂他喝下。

一番折腾，大概令时维有些气恼，将那食盒推在一边，也不吃了，只恨恨瞪着。

孟烨便收拾了碗筷，提到门口，喊人来收。

不想时维竟也跟到了门口，探身就要往外跑。

“陛下！”阿朵见了时维，大声喊他，“你没事吧。”

时维被这么一吓，瞪了阿朵一眼，却往另一边看去，却见另一边站满了侍卫，举着明晃晃的刀剑，又被吓了一跳，站在门口犹犹豫豫地，也不知要往哪一边走。

孟烨在他身后道：“要不要去御花园散散步？”

时维呆呆抬头看他。

孟烨便牵着他的手往外走去。

时维连忙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