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锁旧楼（小喵的灵异纪事 第三、四个故事）——狐弄

这声轻响也引起了怨鬼的注意，他的头向我这边转了一下，早已化为白骨的脸部根本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有无数挠动的脚爪从眼洞和齿缝里伸出来，就像海底随着水流摆动的海葵。我连忙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的盯着怨鬼，心里却是万分的紧张，生怕这东西再缠上我。怨鬼盯着我大概有20秒左右都没动，而我的后背则在这短短的20秒之内被冷汗浸了个湿透，活像刚跑完了30000米的马拉松。好在那怨鬼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我，然后又开始向小浙那边靠了过去，不过因为他忌讳着小浙手里的纸包而不敢靠的太近，所以只能以焦躁的姿态在小浙身边徘徊着。

我一见怨鬼离开，顿觉浑身早已紧张的脱力。轻轻吁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我又向门的方向靠了过去，不过脚刚一动便觉得刚才那根缠住我脚面的电线依然在阻碍着我的行动。

这屋子里怎么这么多线啊，黑灯瞎火的想绊死人不成？我有些气恼的弯下腰伸手去抓那缠在脚上的电线。谁知一摸那东西，我却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电线，而是一条很细却很有韧性的绳子，因此不由得更加奇怪起来……一时好奇，我将那绳子扯了起来，也是为了防止它再绊倒我，谁知这么一拉却听到其他的三个角落纷纷传来了东西翻倒和水洒出的声音。

哎……我不会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吧？我的额头又开始冒冷汗，心也虚了起来，手里抓着那根细绳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房门忽然被推开了，我离的房门比较近，门打开时第一个看到了门外的宁晓语。

“老天，你可算来了……”我连忙扔掉手中的绳子，向他走了过去。

“做的不错，辛苦你了。”本以为宁晓语会因为我将保命的纸包扔给小浙而生气，结果他却只是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先在门外等他。

我站在门口往里面看，见宁晓语走进去的时候，那只怨鬼便立刻变得恐惧起来。虽然他那张没肉的脸上看不到半点恐惧的情绪，但是他确实是在躲避着宁晓语。不过比较有趣的是，他看似在躲着宁晓语却又在屋子里胡乱的转着圈子，像是拼命想要从屋子里逃走却又找不到出口在哪。宁晓语倒没有太理会怨鬼的行为，他径直的走到小浙的面前，说道“你刚才对林淼说的话我都已经听到了，如果你准备自首，那么我会叫人给你做笔录。如果你还没有考虑好，我可以给你时间继续在这个屋子里‘好好的考虑’……”

小浙愣了一下，然后才将视线转到了手上握着的纸包，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虽然宁晓语的意思明显就是在用怨鬼的存在来威胁小浙，但是只要有这个纸包在手，怨鬼就没办法靠近他，那么他就算不认罪也不用担心怨鬼的报复了……我皱了皱眉，心想如果自己刚才不救小浙，那么他此刻定然会老实认罪了，看来自己果然又给宁晓语找个麻烦。

“看来你确实需要好好的考虑。”宁晓语只等了片刻便冷冷的道。“你手里的那个东西有效期限到凌晨三点，你还可以慢慢的考虑。”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小浙听了宁晓语的话脸色立刻变了，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纸包，又看了一眼在屋角不停转圈的怨鬼，然后才用心有不甘的语气对宁晓语道：“你这是在威逼我认罪……”

“什么威逼，你有那个价值么？”宁晓语忽然露出了一个“看白痴”的表情。“我实话跟你说，你面前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自首受法律制裁，不自首受因果制裁，孰轻孰重都归你自己挑。”

小浙的脸色更难看了，显然他知道宁晓语说的话确实有道理，只是他不知道宁晓语说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实的，这一点连作为旁观者的我也看不清。衡量再三，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毕竟坐牢也比死的不明不白要好。只是在下决定之前，他还是犹豫了一番，才开口道：“如果我自首，你会把那个东西除掉吧？”

“至少保你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到他，当然这是在你这辈子都会奉公守法的基础上。”宁晓语正色下了保证。

小浙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垂下了头。“我会……自首。”

“很好，”宁晓语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扭头对我喊道：“林淼，把灯打开，然后你过来把门关上。”

我摸着墙边的电灯开关开了灯，原本漆黑的屋内瞬间变的明亮了一些。只是这灯的颜色有些奇怪，竟然是红颜色的，将整个屋子笼罩在一片红光之下，倒立刻让我想到了一个不好的词汇——血光之灾。在红色的灯光下，我注意到地面上有多处的水痕，旁边还有被打翻的青花瓷碗，而地上差一点绊倒我的却是宁晓语中午买的那种红色绳子。

“这都是什么啊？”我心下疑惑，便忍不住问了出来。

“用来困住怨鬼的阵法而已，否则我进来的话，他不是早就吓跑了。”宁晓语低声道。我点了点头，心想原来是这样，可是这阵法怎么看都像被我打乱了啊，自己果然还是添乱了。不过道歉的话还没出口，宁晓语又说道：“先别想那么多，有什么问题过一会再说。”随后又向我要打火机。

我一边心道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一边拿出打火机给他，他又向小浙要那个被烧了一半的纸包。小浙瞧着那纸包一时没松手，却见宁晓语立刻冷笑了一声，说道：“莫非你还想让他去牢里陪着你？”小浙闻言便是一哆嗦，显然真的是被怨鬼吓坏了，忙松开了手，又向后躲了躲。

我见宁晓语把那个纸包打开，里面竟然是那个怨鬼生前为人时的照片，便忍不住说道：“啊？竟然只是张照片？我还以为是什么神奇的符咒呢。”而且一想起我刚才一直抓着死人的照片当保命符，还真是有些……

“可别小看照片，虽然这东西对人的影响不大，但是对于鬼来说就是关乎生存的不得了的东西。”宁晓语见我对此不以为意，便开口解释道：“照片和记忆一样，都是鬼曾经生而为人的证明。你还记得鬼若失去了记忆，就会忘记自己的存在，那么失去了照片就会忘记曾经的样子。”说着他指了指仍在墙角转圈的怨鬼，接着说道：“他就已经忘记自己曾经是一个人了，唯一记得的恐怕只剩下执念。”

“那你现在要做什么？让他去转世投胎么？”我继续问道。

“他在这世上还没存在到80年，连鬼门都入不了。”宁晓语说这话的时候，用眼神瞥着我。这表情立刻让我想起了自己身为鬼门封印的身份，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道：我自己都忘记这事了。“先让他想起自己是谁吧……”宁晓语对我的忘性表示无奈。

宁晓语把照片翻过来，照片下面竟然压着一张被叠成方块的符纸。宁晓语将符纸撕碎用打火机烧掉，然后摸出签字笔在翻过来的照片上画了一个古怪的图形，看起来好像一条鱼。接着他将那照片往怨鬼的脚下一丢，照片便像有自我意识一般的飞到了怨鬼的脚下，而那个一直在屋内转圈的怨鬼也立刻停了下来，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下的照片，似乎在看着什么新奇的东西。

“如果还记得自己原来是什么，就恢复原状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宁晓语对那怨鬼说道。

我以前看过鬼化为厉鬼时候的样子，这一次看怨鬼恢复人形的时候倒没觉得有多惊奇了，感觉就好像在看科幻电影里那种死而复生的戏码一样。已经恢复成人形的怨鬼有着如照片上一般的容貌，跪坐在地上时表情有些茫然，似乎一时还适应不了恢复成人的变化，不过在看到宁晓语的时候他的眼中除了敬畏还多了一点感激。但是当他的目光转到躲在一旁的小浙身上时，表情忽然起了一点变化，甚至撑起了身体向小浙走了过去，并用困惑的语气说道：“你跟她长得好像，真的好像……”说着他蹲下来，伸手去拉小浙，不过却被小浙躲开了。

10

“你别碰我！”尽管怨鬼已经恢复了人类的模样，但是小浙脸上的惧意却没有丝毫的减少。他一边躲避着一边极力掩饰着眼中流露出的愧疚之色。随后他又扭头对宁晓语叫道：“你不是答应过不会让他再缠着我么？”

宁晓语挑了挑眉，表情似有不悦。不过，他还是开口对怨鬼说道：“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么？”

怨鬼摇了摇头，回答道：“我就是想再见她一面……剩下的我也不知道了。”

原来怨鬼缠着他根本就不是为了报仇……我看着表情变得极其复杂的小浙，忽然有种想要幸灾乐祸的冲动。不过反观身旁的宁晓语却一脸的深沉，甚至还紧紧的皱起了眉头，似乎怨鬼的这个回答让他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良久，他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扫了小浙一眼，然后继续对怨鬼道：“人鬼殊途，这个愿望恐怕你是没办法实现了，不过你若肯听从我的安排，或许等到那人百年之后你还可以见他一面。”

对于宁晓语的话，怨鬼不敢不听，便只有点头答应。宁晓语则示意我去隔壁房间找值班的警员来给小浙做笔录。待我找了值班警员过来，屋子里只剩下了宁晓语和小浙两个人，怨鬼早已不知所踪，宁晓语摆阵法用的那些青花瓷碗和红绳也都不见了，就连屋内的灯光都变成了令人舒适的淡黄色。

小浙被警员带到另一间审讯室做笔录。我本想追问宁晓语那个怨鬼他是如何安排的，却见他走到窗旁将我之前塞在那里的那张符纸抽了出来，打开来仔细的看了看，又放在鼻底嗅了嗅，然后皱眉道：“真是大意了，没想到这个东西里面还有这种玄机在里面。”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可不是他肚子里的虫，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看来我们之前想错了，教给小浙画这张符的人根本就不是想帮他，而是想借这个机会引怨鬼成煞作孽。”宁晓语说着，将符纸塞进了口袋里，然后示意我跟他走。

“成煞作孽？难道怨鬼变成那副样子不是因为自己的执念太重？”我有些不明白，不过既然怨鬼缠着小浙也只是为了见“她”最后一面的话，应该也不会想要变成厉鬼来吓人吧？

“这个怨鬼不是为了报仇，所以不应该化成厉鬼……他之所以变成那个恐怖的样子，是受到了某些东西的指引。”宁晓语一边说着，一边握紧了手中的符纸。

另一间审讯室里，小浙已经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交代完了自己所做的一切。可宁晓语却在看过警员的笔录内容后，抬眼看了小浙一眼，说道：“你只是交代了你自己的事，同伙呢？”

“我没有同伙。”小浙回答道，神情倒不像在说谎。

“那么教你画锁魂符的人又是谁？”宁晓语将符纸摸出来递到小浙的面前。

“这……”小浙看着那符纸怔了一下，似乎终于明白那怨鬼为什么会找到警局来了。不过他却回答说教他画这个符的人他也不认识，只是以前在一起玩游戏的时候认识的，后来他跟朋友们说自己见鬼的事，这个人才主动的找上了他，并教给他如何画这个符。

“那你有什么办法联系上他么？”宁晓语接着问道。

“这……”小浙再次迟疑，然后踌躇着问道：“他只是好心的教了我躲避怨鬼的方法，应该不算是犯法吧？”

“你以为他真是想帮你么？”宁晓语在屋内扫了一眼，见只剩下了我们三人，才又开口说道：“如果不是我们提早发现了你塞在窗户上的这张符，恐怕那个怨鬼就会变成更恐怖的东西，而你们住过的那栋楼就再也不会安宁了。”

“怎么会……那人说，锁魂符只是会把怨鬼困在那里而已。”小浙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显然他也是想到了怨鬼刚才的样子。于是，他的目光扫向了我，看来他终于相信我之前说的，怨鬼会爬进张毅屋子的事情。

“五鬼入宅的锁魂符确实是可以困住鬼魂，不过你这张符却不是真正的锁魂符。”宁晓语见我和小浙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便认真的解释道。“若只是用自己的血来画这个符，确实有困住怨鬼的作用，但是画这张符的血里还混了别的东西……我猜可能是猫血？”

“你怎么知道？”小浙诧异道。

“令怨鬼成煞必须要极阴之物，最好用的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婴之血。不过这样东西不是随便就能找到的，所以其次就是被冤杀的动物血，这其中尤以猫血阴气最重……”宁晓语解释道，然后看了小浙一眼。“我想他一定特别嘱咐过要你去寻找猫血吧？”

小浙迟疑着点了点头，说道：“他确实这么说过，只是我不敢杀生……这血是从市场屠户那里弄来的。”

“怪不得，”宁晓语听了小浙的话竟然叹了一口气，然后用略带严肃的语气说道：“幸好这血不是纯粹的猫血，否则……这怨鬼本来是被你的血困住的，怨气极深，再加上阴气极重的猫血，想不成煞害人都不行了。”

听宁晓语这么说，就连我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本来我与小浙说怨鬼会爬进张毅的房间害他，还有一定的恐吓成分在里面，但是现在听宁晓语这么一解释，我忽然想到若不是我昨天先遇到怨鬼的，那怨鬼会不会真的爬进张毅的房间啊……这种后知后觉的想法还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可是，可是他为什么要害我啊？我跟他不过是网络上的朋友，无冤无仇。”小浙倒是有些接受不了另一个事实。

“你跟怨鬼不也没有仇么？”我忍不住开口讽刺道，也许这世上最怕受骗的反而是骗人的人。

小浙瞬间白了脸，低着头不再说话了。而宁晓语则向我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开口。

“无论是阻碍怨鬼报仇，还是诱使怨鬼成煞，这都是违抗规则的行为。虽然我不知道那个人这么做到底出于什么目的，但是单看他设计这一切的结果，这个人就是一个极危险的存在。”停了半刻，宁晓语开口说道，语气倒显得比之前温和了许多，大有安抚的意味。“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对方并不是在‘好心’帮你，那么我希望你能与警方合作，将这个人找出来。”

小浙迟疑了片刻似乎在考虑着什么，不过还是咬了咬嘴唇说道：“我之前与他都是在网络上联系的，只有他的聊天账号……不过，最后一次他告诉我咒法使用规则的时候，曾经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号码应该还存在我的手机里，就是不知道那个是不是他的……”

不等小浙说完，宁晓语就立刻招呼守在外面的人将小浙被没收的手机送过来。小浙在手机里翻了翻找出了一个号码递给宁晓语，不过宁晓语看了之后却有些失望，因为那个号码还是个加密的电话号码。

“这人倒有点门道。”宁晓语无奈的笑了笑，将手机与警方的讯号追踪仪器连接在一起，然后拨通了这个神秘的号码，并在接通的时候点了免提键。

已经接通的电话里面传来一阵阵微弱的杂音，却没有人的说话声。注视着追踪仪的警员对宁晓语比划了一个“七”的手势，那意思是说需要7分钟才能追踪到对方的信号位置，所以宁晓语将手机递给了小浙，示意他跟对方说话来拖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