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明白,其实知道,这个人就是他哥,他原本就是这样的性格,他固执却也果断,如果讲到退出,他可以用一个转身将自己的一切撇的干干净净,让自己像是从未触及到他的世界一样,可是苦的是箫诚能做到的,他做不到,他没有办法看着一个爱了二十年的人就这么离开,就这么一夜之间变得形同陌路,他还记得他抱着自己对自己说我们在一起吧,他还记得他在有限夜里搂紧自己,他还记得那些亲吻和残留在身体上的温度,他还记得那枚戒指缠绕之间的欢喜,他还记得……还记得那么多……
牵连一朝斩断,再和难比登天,即便是迫不得已,但事到如今破镜重圆也只是一种梦想,因为先前的伤痛总会在某一时刻出现,所以有人才会说相见不如怀念。
原来,即便戒指拿回来了,对那个人的心也还是收不回来的。
戒指被死死的握在手心里,何柏站在原地半天没动,最后,他慢慢转回身,对王雪梅说:“妈,带我回家吧。”
回家吧,回去之后,再怎么样,我都无所谓了……
回去的路上,出租车里正在放广播,电波里,女主持人正用甜美忧伤的嗓音谈起一段可能发生在很多人身上的故事。她说爱情从相遇到分离,美好的种种总是稀有珍奇,可是人总是贪婪,于是当爱不再是爱,那么剩下的也就只有分离,但是分离之后又有比较,当我们得到这个人,便又会贪图前一个人的好,于是,爱情变成一个圈,狠狠将人套牢,让人迷迷茫茫的最求一辈子。有人当初只不过想要一个拥抱,可是经过反复的比较和追寻,却又迷失了自己,等真的醒悟,自己原来不过是要找个人白头到老,有个怀抱可以依靠,却已发现,那人不是寻得有情人,就是早已有缘无分,再无眷恋。所以,真爱从来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他没有实际的存在感,但是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爱,说起来只有两个结局,有人戏称他们是”1314“和”4131“,不是一生一世,就是死一散一。有多美好,就有多残忍,很多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婚姻会葬送爱情,可是连婚姻都没有的爱情,岂不是其无葬身之地……”
王雪梅坐在一边小心的看着儿子,可惜她没有在儿子的脸上看到任何情绪,她只看到儿子眼睛直直的望向车外。
车窗外,城区里的车辆像是流水匆匆从身边行驶而过,一栋栋高楼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巨大声响拔地而起。
何柏恍惚的看着窗外,他忽然觉得这个他所成长的城市是如此的陌生冰冷。
“妈……”
恍恍惚惚,将近一周没有好好休息,何柏最终熬不住,视线交叠的一黑,还没有到家他就直接晕过去了。
另一边,毫不知情的箫家母子也在惊异于箫诚的利落。一路上,就连一向不动声色的张静文都忍不住向箫铭信抱怨小儿子的狠心。
“铭信,你说箫诚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这么对何柏,那,那前几天他还那么死性干嘛!”
张静文一边把手包扔到一边的座椅上,一边抱着肩膀气得咬牙。
箫铭信开着车,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母亲,之后无不哀怨的对她说了一句:“妈,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说起来,这不是咱们都希望看到的么……再说,箫诚都走了,你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啊!”把人家拆开的是您,这会儿您又抱怨你小儿子不给人家留情面,这种事儿,留情面还分得开么!
张静文听了儿子的话,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儿,真是气气不出,骂骂不来。可是说实话,按她的本意是让两人和平分手,可哪想到儿子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这,这以后他是真不想再见到何柏那小子了!?
“铭信,你说箫诚这回是来真的么?!”
“看样子像,”箫铭信微微皱起眉,在一处红路灯他转回头问母亲:“妈,话又说回来,如果箫诚真的做到了,那您就真的打算履行承诺?”
“是啊,”张静文望向窗外的实现收回来,直白的看着大儿子:“可是我觉得依我的标准,那孩子可还差得远啊。不过他要是真的做到了,那我也就没有必要再阻拦了。”
“可是何家……和我爸那边……”箫铭信说着顾忌,眼底留露出不止一丝的困惑。
“这个你先不必担心,咱们走一步说一步,先不说箫诚会不会再认识其他人,至少,在何家那边咱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这事儿何家比咱们要为难得多,至于你爸,他那儿不是还有我呢么。现在,唯一麻烦的就是你爷爷奶奶那一块,两个人都上年纪了,要是真有不得不说的那一天,那才真叫麻烦呢!”秀气的眉眼略带愁容,张静文把右手食指抿在唇间做思考状,车开良久她才自言自语的感慨了一句:“其实,我们都在赌,至于输赢,只希望到时候大家都觉得值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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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飞机的头等舱里,箫诚从背包里拿出一摞资料,一边翻看一边腾出手把那枚平安扣的红线两端系成死扣戴在自己的脖子上。
手指轻捻着红绳,箫诚皱眉望向窗外大片的流云,面对未知的新起点,二爷其实也有些担心,但是为了赢得这场赌注,他必须正视眼前的所有阻碍。
所以,小家伙,如果你还爱我,那就等着我,别辜负我,别让我舍弃一切之后一无所有,记好我的话,好好照顾自己,因为在这期间,我不能分给你半点儿温柔,我不能向你透漏这其中的任何信息,不然,好戏一破,我们就会成为最大的输家!
第十七章:在新的生活中,默默想念
“箫诚,你就不后悔么?要知道在我点头之前,你们可是不能有半点儿联系的啊……”
“不后悔。”
“这么坚持?”
“是。”
“我给个理由。”
“不甘心。”
“哎……儿子,我算是服你了,你就真是非他不可么?你可别忘了,是他甩了你的。”
“不是非他不可,但我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
“原来是这样……那,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女人浅笑,似乎无意“啊,对了,我听说现在上大学也有很多课余时间,所以我托上海的老友给你找了个玩具设计公司的工作,忙不忙倒是我不清楚,只是我希望你能在课余时间里,好好的充实自己,免得太闲了,净胡思乱想。”
“妈,我学校很忙。”箫诚皱眉。
“儿子,工作和交换生一样,已经是定好的了,所以,这不是选择题。再说了,这种时候,你还要和我讲条件么?要知道,如果你想得到什么东西,那就该付出些代价,换句话说,如果你想让那我点头的那一天早一点儿到来,那你最好就借此向我证明你真的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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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几个小时的飞行,飞机最终落在上海这片魔幻之都上。
二饼被箫诚一路带着来到上海,习惯安静的小猫此刻很明显还不能适应这样的吵杂,一出机场,空气里闷热的气浪即刻扑面而来,这对于习惯东北清爽天气的箫诚来说,简直跟整天呆在蒸汽房里一样。
太阳下的温度不知道有多少,可是饶是听天气预报,也知道这样的天有多难熬。
额角微微出汗,箫诚拿着母亲给的地址和一份提前准备好的上海地图,拎着宠物箱,拖着拉杆箱伸手拦出租车。
上车关门,车内车外可谓冰火两重天,车里强烈的冷气愣是把人激起一层鸡皮疙瘩,箫诚皱眉,之后把地址递给司机师傅,没想到那个司机看过之后,竟然诧异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之后问他是不是第一次来上海。
箫诚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只得点头,那司机笑笑,说“你该去地铁站,不然,到这个地方,不堵车,三百五都打不住。”
箫诚上一次来上海是在七八岁的时候,所以现在早就对于这个城市没了什么印象。二爷想了一下,继而诚恳的向师傅把路线打听了一下,要说传言不可全信,都说上海人排外,但事实上,那师傅倒是很热情的,四十几岁的男人拿着地图,帮箫诚指点,估计这位也是老司机了,一路上什么地方换车都门儿清,末了,人家还对他笑笑说“年轻人,路上小心,不知道的就多打听打听。”
普通话不是很好,但沟通还没问题,箫诚下车后连连道谢,然后带着二饼拿着手头的东西开始寻找地铁站。
正值中午,天热的仿佛连空气都要烧着了一样,箫诚好不容易找到地铁站,对着密密麻麻的地铁表傻看了半天才找到要去的地方,按站点买了票拿着东西上了车。
车上有座位,箫诚坐下之后才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赶上交通高峰时期,不然,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伸手抹掉额上的汗水,转头再看二饼,小猫已经热得平趴在宠物箱里了。箫诚见状忍不住把一根手指伸进去拨了拨她的耳朵。
“小家伙儿,还好吧?”
二饼低低的朝着箫诚喵呜了一声,之后就像泄气了一样,耷拉着脑袋再没了声响。
上车,下车,买票,换车,再上车,再下车,再买票,从地铁换到公交,最后,再换上破旧的老车,一路颠簸,从最初的高楼大厦到常见的居民区,再后来,是一片片的厂房。
这期间箫诚吃了一次街边摊,打听了好几次路,可惜上海本地人说话语速快,又是方言,他听不懂,而他听得懂的英文上海本地人说不来,外国人在这里倒是随处可见,但自己要去的地方很偏,几乎是这座城市的最边缘,他们又不知道路,自然帮不上什么帮,至于少数能听得懂的还知道路的人又无暇为他停留。没办法,这个城市速度太快,时间甚至比金钱还珍贵,于是箫诚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张嘴,做着他最不擅长的沟通,一开始几乎没人理他,因为他这人脸太冷,直到后来一个老大妈为此抱怨,说的什么箫诚没太听清,但大概意思倒是明白了一点儿,无非是在说他不懂礼貌,明明是问路的,又不是谁欠他钱,而这一次的代价就是箫诚坐车坐错了方向。
等到真的找到地址上的站点下了车,天不但全黑了,就连他整个人都像被打散了一样,疲惫不堪早已不能形容这一刻的感受。
衣袋里叮叮当当的揣着一堆钢镚,拎着不多的行李,箫诚终于找到了那家工厂,离得老远,他就看见一个梳短发穿着宽松背心大短裤的人站在院门口。
看得出那人早已不耐烦,箫诚赶紧拎着东西往前跑了几步,可惜在这种天气里,坐了一天的车,又走了大半天的路,这早就让他有心加速,腿上也使不出力气了。
了临了,将要跑到的时候小腿竟然抽筋了。
“对不起,”箫诚忍着疼跛脚往前走了几步,看了大概身段直接客道:“哥们儿,让你在这儿等了挺久的吧,真不好意思。”
“你叫谁哥们儿啊!”脆生生的女音,不算好听,却足够让人尴尬。
“不,不好意思。”箫诚眼睛下意识的往下瞄,这才发现这眼前的人不但不是个男孩儿,还是个身材……额……还算,还算可以的女孩儿……
“哎!你往哪儿看那!耍流氓啊!”女孩儿下意识的抬起手臂想要捂住胸口,可是箫诚长这么大哪被女孩儿这么说过自己,所以窝了一天的火气终于悄声爆发,“捂什么捂,又没有!”
声音不大,可对方还是听清楚了,于是转手一根还没吃完的冰糕棍儿便打在他的头上,之后那个女孩儿转身就往院子里走。
箫诚无处发火,也无力发火,窝着一身气跟在她的身后,哦,对了,他还得忍着小腿抽筋的疼痛。
走了没几步,前面的人想是对他的速度过于无语,于是又折了回来,抢了他的宠物笼子看了看,然后丢下一句“富家子弟,就知道玩儿猫逗狗,连个路都走不明白,难怪这么大了还要人来接,当没断奶呢!”
话不好听,可之后这女孩儿倒是放慢了脚步,而且抱着笼子的手也很平稳。三拐两拐,越过大批的厂房,来到一片破旧的楼房边上,小姑娘终于站定。顺手拿过箫诚的箱子,一个人就要往上走。
箫诚本来想拉住她,说自己可以拿上去,可是人家一转手把宠物箱交给她,然后扔给他一句“省省吧你,明天一早要早起,不然上班会迟到的。”
箫诚疑惑,他看着厂房离这里不过两百米,这样的距离比在学校从寝室到食堂都近,就算要早起,又会早到哪儿去,可是转念间,已经走到楼梯拐角的小姑娘就把他这个希望拍没了。她说“我说小子,你该不会以为我们在这里工作吧,我可告诉你,咱们只是因为这里房租便宜,所以租住在这儿的,真正的工作地点离这里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再加上前后要走的路,我们至少需要两个小时,所以,麻烦你不要太天真可以么!还有,请你尽快学会上海话,要不然,我可没时间像今天这样跟你瞎耽误工夫。”
想法一再被拍掉,箫诚这会儿倒也没什么意见了。拎着宠物箱走上破旧的楼梯,满目都是破碎的墙皮,上面的涂鸦一层盖过一层,楼上楼下时不时跑过三五个孩子,唧唧咋咋的吵闹着路过箫诚身边,他们用好奇的眼光看着他,然后用稚嫩的嗓音跟前面接他的女孩儿大声说话。
叽里咕噜侬来侬去的,语速比城区里的那些人还快,箫诚照旧听不懂,但从孩子们的眼神里,他看得出这些孩子在起哄,大概是觉得这女孩儿带了男人回来。
弄堂似的建筑结构,空间被隔得很小,房子的隔音应该也不是很好,所以很快,就有女人从自家的门里探出头,从楼梯的一角开始打量箫诚,然后再用一脸暧昧把他送走。
说实话,这样的目光对于箫诚来说真的很难忍受,大城市出来的孩子要说有一点最要命的就是他们相比于邻人的热情,更习惯来自来于防盗门之后的冷漠。
一路上到三楼,那个女孩儿终于站定,然后把行李丢在一个小门的门口回头冲着箫诚嚷嚷。
“哎!走快点儿啊!你看你,再慢几步,楼下四伯养的乌龟都能跑过你了!”
早知尊严此时早已不值分文,但箫诚还是快走了几步。
“我跟你说,从这里到那里。”女孩儿瞟他一眼顺手划出一个弧度“看好了,一共八间。住的都是咱自己人,虽然天南海北哪儿的人都有,但既然在一家单位,那按理说咱大家就都是一家人了,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住在这里,咱也是有规矩的,刚才一路过来,你也瞧见了,这墙薄,所以不许带女人回来,要不然大半夜闹猫谁都受不了,还有,你那猫已经做干净了吧?要是没做赶紧找地方做去,咱这儿不是不让养,可要是猫叫春,到时候万一让哪个好心人给掐死了,你可别闹事儿,要知道,在这儿,管你那是什么名种猫可都是没人负责的……最后,你这么大个子就别杵在那儿了,赶紧拎东西进去吧,公司每天七点半刷卡。我们每天五点半出发不等人,你要是晚了,就这地方估计就是有钱也打不着车。”小姑娘说完一脸看戏的样子盯着箫诚,之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嘿,记住了啊,我叫李清荷,今天来接你,你可是欠了我的大人情,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这人没那么刁,只要你以后好好工作,每天请我吃个西瓜,那就行了。至于你叫什么嘛,我现在没心情知道,所以你就等明天见到大家的时候再统一说吧,记得啊,在这儿没空调,晚上也有三十几度,所以你要是实在睡不着,就数星星吧,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