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容易满足吧?”田淼皱眉苦笑,“我猜,平时一定是你照顾他比较多吧?”
“不是的。”何柏听田淼这么说立刻站定,“我,我不敢说我们谁,谁喜欢谁,照顾谁更多,但是他对我是很尽心的,这个,我可以肯定!”
“哦?”田淼挑眉笑了笑“有多好?你们晚上分一张床?他晚上抱着你睡觉?”
“唔……”何柏没想到田淼会问的这么直接,但红着脸犹豫了一下之后他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是的。”
“哎!真的假的!”因为答案实在出乎意料,所以田淼有点儿傻眼。
何柏不明所以,以为田淼是瞧不起他才会有这样的举动,所以只得苦笑的说了句:“嫂子……你是不是觉得……挺脏的……”
“啊?这个啊,这倒不会啦。”田淼连连摆手。“我倒是不歧视gay,因为你也知道,我早几年在意大利学建筑美学,这样的事情在那里也是有的,所以见得多了我也算是习惯了,但……说实话,我不讨厌你,可这事儿发生在自己家人身上,我一时间也不太好接受就是了。”
何柏点点头,渐渐把话题引开,等两个人到了菜市场,谈话的内容就变成了午餐的菜谱,所以聊天什么的也就算是打住了。
一路两人各怀心事,小孩儿本以为家里会打的一片凌乱,可是没想到两个人进屋的时候哥俩竟然在下象棋。
何柏免不了默默长嘘一口气,然后才手脚麻利的帮着田淼把菜全都拎进厨房。
屋里没人说话,气氛又诡异的和谐,这让何柏很是不适应。反观田淼倒是老神在在,该做什么做什么,择菜淘米,一路驾轻就熟。
因为大家吃的口味不太一样,所以菜色是何柏与田淼各负责一半的。
而等到中午,随着箫铭信一声“将”,这盘棋也跟着结束了。
何柏见状从厨房里冒头出来“吃,吃饭了。”
哥俩同时回头,眼神却截然不同,一个温柔缱绻,一个困惑复杂,小孩儿被看得一阵冰一阵火,最后只好把脑袋像农民伯伯收麦子一样“唰”的收了回去。
田淼站在一边,颇为理解的笑笑,随后把四个饭碗连并着筷子统统交给何柏。
“吃饭吧,我也尝尝你的手艺。”
四人落座,六菜一汤,为了防止鱼刺事件,何柏这次刻意选了鳕鱼,这样清蒸下来可以直接吃,没什么刺。
箫铭信和箫诚一向食不言寝不语,所以除了埋头苦吃倒也都没说出什么大煞风景的话,至于田淼,心大的人一向无畏,所以一顿饭吃的旁若无人,偶尔还跟何柏说说菜色的其他做法和自己的两个小鬼头。
何柏答得有一搭没一搭,不算勉强但内心难安,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自己对面坐着的是田淼而不是箫铭信,要不然这饭他是肯定吃不下去的。心里没底,饭也吃得不安生,短短二十分钟的午饭,竟让何柏吃的坐立难安。
吃过饭,何柏跟田淼收拾了厨房。小孩儿眉睫微微纠结,被田淼看到,继而一只湿凉的手指点上他的眉间。
“要做什么决定不止是你的事。”田淼手里拿着干净的吸水布。“我们都在做决定,所以要遵从自己还是顺从现实,这是大家都不得不面对的事情,只是不管怎样,你都该对自己多些信心。”
说完,田淼把吸水布交给何柏,自己擦了手走出厨房。
何柏看着她进屋后笑眯眯的拉过箫铭信,然后和箫诚说了几句话便拿着手包和他道别了。
送客之道至少应该送到门口。
何柏跟着箫诚把两个人送到楼下,临开车的时候箫铭信目光扫过两个人,那里面有迟疑也有决绝,何柏看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但箫诚却很大方,面对哥哥的眼神,二爷耍皮犯懒的笑笑,之后直接挥手跟两个人说一路小心慢走。
租用的黑色马自达发动起来,三转两转开出小区,直到这时候箫铭信才问田淼:“为什么要着急走?”
“这个啊。”田淼眯起眼“因为我发现仅仅是我们,是不会成功让他们分开的。”
“恩?”这是什么意思?箫铭信有些疑惑。
“铭信,看来你对你这个弟弟的确不太了解啊。”田淼一脸你很失职的表情看着箫铭信。“他们都住在一起了,你想,箫诚肯这样,那得多难得啊。”
三分唏嘘七分认真,田淼不理会老公不断加深的疑惑,继续自顾自的往下说:“亲爱的,你不知道,其实刚来的时候,我也觉得可以劝,但刚刚去菜市场,何柏跟我说,他们睡在一起,住在同一张床上,我就知道这事儿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了。”
“这和他们能不能分开又有什么关系?”箫铭信抽动嘴角。
“有什么关系?铭信,你知道么,箫诚在高中的时候就有女朋友,但就算为了那些女孩子,他也从来都不会在外面过夜的。”
那些……女孩子……
重点是“那些”啊,他就不止一个!!!!!!
箫老大一想到箫诚那天报出的数字,心头不禁又纠结了一番,而田淼眼见着老公越发皱紧的眉头,便赶紧把他的意识拉回来,之后接着往下说:“有一次我加班赶设计,时间晚了,打车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他和苏家那个小子从宾馆出来,而且一人胳膊里还挽着一个,因为顺路,我又顾及他还小嘛,才高一,所以我就多事让师傅停车了,其实停车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毕竟人家都带着女朋友,我这么突然出现太不好看了,可是没想到那俩小子竟然都把女朋友直接放到街边,之后就跟着我上车了。后来把苏家那小子送回去后,在路上我就跟箫诚开玩笑,问他为什么这么晚还不回家,而他就跟我说交了女朋友,可是铭信你知道么,他那时候身上不但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香水味儿,而且脖子上还有印子,那种伤一看就知道是指甲抓的。我当时就知道他干了什么,不过介于国内和国外不同,没那么开放,所以我没深问,但我真的很好奇他为什么不直接就在旅馆住了,毕竟一个男孩子,家里锁门的时间又管得不严,偶尔夜不归宿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于是我就对他说不必有什么顾虑,我就当没看见,你不回家……也是可以的,可是你猜他怎么答复我的?”田淼引了话头,一向明朗的脸上突然染了几分意味深长,箫铭信带着出乎意料的眉眼看过来,顺便提了一嘴:“他说了什么?”
“他特平静的跟我说不用,反正他也没有办法让陌生人睡在自己身边,那样他会紧张的睡不着,再说又不是两口子,大家只是各得其所,上个床罢了,哪还有什么睡在一起的道理。”
平静到肃杀,田淼到现在都觉得那个时候的箫诚冷的几乎没有温度,似乎上床这种事情在这个孩子的眼里只是发泄欲望的一个过程,过程之后他就能够事不关己的把一切平静到让人无法刁难。对于感情,他吝啬的让人无法理解,不夸张的说,甚至对于家人,他都会明确的分出三六九等,笑容都会有角度,至于其他人,说话交流可以,但想见他有个带温度的表情,还真的是比什么都难。
田淼想到这里不由得苦笑。
“铭信,”田淼出言直白“说实话,箫诚和你很像,你们都有很强的戒心,不轻易相信任何人,有时候也会固执,可是你看,他现在可以和何柏住在一起,而且两个人过得也还不错,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这意味着箫诚信得过他,小柏在他身边他安心。”
信任,情人之间最宝贵的东西之一,没有它,那么这种关系就一定不会稳定。箫铭信看着老婆的苦笑,心里原本的坚定渐渐凉下去,他知道田淼为什么要说这个,因为记得自己刚结婚的时候也有段时间根本睡不着,不是不信任,但长期随时面对生死的任务还是让他的身体无法习惯任何人的亲近。比起妻子,他很矛盾的更习惯相信战友,清醒的时候不会有任何异样,可一旦休息,意识就会绷紧,其实心里是很想接受,可在睡意恍惚的时候还是不行,有时候对方的移动还会引起他摸刀的反映,甚至可怕的时候手会先行意识一步覆上田淼的喉咙。为此他害怕过,恐惧过,整夜难眠也不是没有过,但好在田淼只是担心却并不在意,这个阳光一样的女人像是手持利剑的战士一样,用温柔和理解一点儿一点儿的攻破他的心门,并与此同时把她自己变成他可以托付一切的战友。
“所以……真的就没有办法了么?”箫铭信眉头皱得死紧。
“我不知道。”田淼转头望向窗外,看了一会儿又转回头笑道“其实何柏挺好的,会做饭,会收拾屋子,性格好做事儿又周全,长得又好,只是……唯一的,恩,美中不足……他要是女孩儿就好了。”
箫铭信无力望天,是啊,那小子要是个女孩儿,那现在这好事儿就全和了,可是是事实他不是啊!
田淼望着老公,先是抿着嘴乐了一下,之后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怎么了,箫老板,吃人家嘴短,现在不好做决定了?”
箫铭信知道田淼在调侃自己,于是长叹一口气,伸出手拉过老婆的胳膊做样子咬了一口,之后百转愁肠的嘟囔了一句:“就知道你在这里等着看我笑话,现在我答应了,漫说是家里,就是我自己这一关良心上都过不去,可是不答应,你说我又能怎么样,那不是别人,是我亲弟,那小子的性子从小就楞的要死,再说真上狠的,我自己都不忍心……”
“然后呢?”田淼顺势抬胳膊勾起手指滑过箫铭信的脖颈。
“然后?”箫铭信接着红灯转头看着老婆“还能怎么样啊,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难啊,你男人我现在可是真难人了,一步走错可就得落个里外不是人了……”
第九章:如果,你选择婚姻
因为家里还有生意,所以箫铭信当天晚上就带着田淼离开了。临走的时候,箫老大把那些照片扫描之后E-MAIL给箫诚,并在信尾附赠上了一句“好自为知”。
箫诚看到大哥的邮件,明白这是一种不是同意也不是不同意的缓冲。但是那一张张照片还是带了让人心惊的味道。被人监视,你却不知道那个人在哪里,箫诚堪堪望向窗外,眉头深深皱起。
何柏下午还有场考试,不难,选修课的开卷考试。可是题量大,答案多,再加上中午箫铭信两口子的到访,种种理由让他心存杂念也没能像往常一样提前交成卷子。
酷暑难熬,等他一身疲惫回到家的时候,箫诚正在餐桌前看书复习。小孩儿默默跑进厨房,灌下一大杯凉白开之后便抱着笔记本凑到箫诚对面,牵过网线悄默声的上网。
二爷抬眼瞄了他一下,之后又把眼神收回去继续看书。此时屋里很安静,窗外的虫鸣鸟叫格外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墙上的电子时钟忽然滴滴的报个时。
六点整。
箫诚放下书,伸了个懒腰,然后敲了敲何柏的电脑。
“饿了,天太热,不想做饭,咱今天晚上去夜市儿吃冷面和烧烤成不?”
何柏抿着嘴点点头,关上电脑,箫诚发现他脸上表情有点儿复杂,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换好衣服,两个人并肩出门,一路上何柏跟许多刚吃过晚饭出来遛弯儿的老爷子老太太打招呼,箫诚偶尔陪笑,却不说话,只是有时候可能气势过于强大,让人总是不太敢亲近他。
走走停停,二爷最终选了一家人最多的摊位。烤串的师傅生的胖大,肩膀上挂着大花的毛巾,脖子上带着筷子粗的金链子,真的假的不清楚,但很讨喜。
箫诚挑了一处相对安静的座位,很快有小服务员给他们拿了凉茶和菜单。
哥俩按各自的喜好点了十几样东西,然后一人一大碗冷面。箫诚想了想后来又添了两瓶啤酒,要冰过的。
烤制的东西熟得快,没一会儿,服务员就帮着把东西上齐了。肉香浓郁,鲜嫩里带着些许焦糊的香味儿,孜然和辣椒放的恰到好处,所以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顾着自己的胃,何柏先吃了半个烤馒头,之后才喝了一大口带着冰碴的冷面汤。
那感觉,不是吹,真的很爽!
可是难得的,何柏却没有表现出什么开心的样子,他只是一直闷头努力吃着眼前东西,偶尔的,还会擦一下被烟熏到的眼睛。
箫诚在对面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招呼服务员帮他再加三瓶啤酒和一个杯子。
丰富的酒沫顺着杯边淌下来,箫诚把杯子放到何柏的碗边儿,声音温和:“陪我喝点儿?”
何柏手里拿着一串脆骨,嘴里脂香滑腻,看着杯子他愣了一下,之后点点头。
“好,我陪你喝一点儿。”
喝一点儿,这个概念其实并不明确。半杯半杯的往下灌,直到箫诚拉住他的手,何柏才发现自己有些头晕。
望着桌上五个空瓶子,何柏知道自己大概喝了两瓶左右,说实话,这差不多已经是自己的极限记录了,可一般人都是愁思易酒醉,而他现在则是心思越发的清醒。
饭吃完了,酒劲儿也上来了,晕晕乎乎的何柏有点儿兴奋,他坐在那里,看着箫诚把最后一块肉吃下去,之后去付账,然后又回来拉着他离开。
因为离家不远,所以为了醒酒,箫诚把何柏带进了附近的小公园。
少了白天的燥热,夜里的风相对更加清爽,何柏的眼睛渐渐眯起来,等到了周围的人不多的地方,悄悄地把手臂缠到箫诚的胳膊上,之后五指下移,找到干燥的手掌让两个人的手指扣紧。
“哥,找个地方咱俩坐一会儿行么?”
醉意摇摇,完全撒娇的方式,可箫诚却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乖顺恳求的亮光,于是二爷把他拉到身体一侧,在下一个小路口直接左转,过程安静的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下了小路,没走多远何柏就看到了几副铁链子的老秋千。
秋千不远处就是两米来高的土堆,想来是这里在维修,所以到处都是施工的痕迹,可小孩儿也不管脏不脏,甩开箫诚的手就跑了过去,之后一屁股坐在唯一完整的那一个上面,傻笑着让箫诚帮他推几把。
箫诚慢腾腾的走到他身后,让他抓紧了,然后才手上用力。
秋千渐渐划起一个不大不小的弧度,何柏乖乖的坐在上面,身子发沉,摇摆了几下觉得不舒服就把脚踩在地面上,让秋千停了下来。
“怎么?不想玩儿了?”箫诚站在他的身后,声音温和。
“哥。”何柏没有回头,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你应该会结婚吧?”
恩?!
箫诚没想到何柏会然提起这个,于是直接绕到他的身前蹲下,“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哦……”何柏继续傻笑着把声音拉长“我,我好奇呗。”
箫诚知道他喝多了,但酒后吐真言,所以二爷索性直接坐在地上晃了晃手指问道:“我要是结婚,那这个戒指算什么?”
何柏看着眼前晃动的大手,带着几分迷糊的伸手把它抓住,眼神松散“这个简单啊,到时候交换戒指的时候,你把它还给我就行了,这个是我亲手做的,所以如果你结婚了,你就一定得把它还给我,不然我的心就收不回来了……”说完何柏松开手,张开手臂猛的扑到箫诚的怀里,二爷接应不及,差一点儿被他扑倒,因为怕把人摔着,所以箫诚赶紧一手扶地一手把人抱进怀里。
“你喝醉了。”二爷苦笑,任由何柏把自己当做攀附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