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风楼下(穿越)下——风颜

作者:风颜  录入:12-23

虽然之前风析已事先提醒过,可当真正见到那张一模一样的脸时,即便祁煜身为一国之君,是天下万万臣民之首,那一刹那的震惊他是真的无法掩饰。

他觉得,有那么一瞬间,或许,自己是手足无措的。

祁煜走到房屋内左侧的暖炕前,他手撑在上好的梨花木桌,一失力就差点撑错到了炕上。

楼挽风……

这是老天爷和他开得玩笑吗?

祁煜痴痴地笑,那谁能告诉他,这个玩笑上苍从什么时候起,会开始认真?

为自己斟了杯凉水,他伸出手指蘸了水,然后一笔一划地,在桌上写下两行字。

他怔怔地看了很久,直到桌面上的湿痕开始变淡,他忽然双掌轻轻击了两下。

两道黑色的身影立刻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外。

“圣上。”两人同声道。

这两人是大内十八侍卫,专职护卫皇帝,但虽如此,却只有极少人知道,他们真正的身份。

而关于他们真正身份的源头,还要追朔到很久很久的三十多年前。

三十多年前,还没有此时的祁煜帝,也没有前任的祁烈帝,甚至连诚亲王祁郓都还尚在京城南安。

而当时的皇帝,则是诚亲王的胞弟、祁烈帝的皇叔、祁煜帝的父皇。

祈邗。

其实祈邗并不知晓他父皇临死前留下的那道遗旨,因为那道遗旨被他兄长撕了个粉碎。可是祈邗的想法却与他的父皇如出一辙,他有意在自己百年之后将皇位传给自己哥哥的儿子。

当然,这样的想法可以说是一种变相的补偿。

因为当年他也认为,是自己抢走了原该属于皇兄祁郓的皇位,所以,他决定在死后,把皇位还给兄长一脉。

但当时的祈邗是绝对不会知道,这个位置,他的哥哥根本就没想过要。

祈邗是个冷静自制,思虑千里之人,他料定在自己死后将皇位另传他人势必遭到一群大臣的反对,也会导致新皇继位而根基不稳。

于是他与当时的朝廷重臣,手握祁朝上下军政兵脉的“轻云将军”云笙,商量了一件事。

也就是在那一年,名声在望的“轻云将军”突然离开了朝野,消失在了茫茫人间。

也就是在那一年,年方二十四的年轻帝王突然与世长辞,导致皇位直接转到了祁烈手里,最后竟又辗转回到了自己那尚未满月的儿子,祁煜。

没有人知道祈邗因何而死,也没有人知道云笙将军为何突然离开朝廷,全天下人所知道的唯有一件事,那就是云笙将军的出走对祈邗打击甚大,大到他一走,皇帝就死了。

那么,云笙将军究竟所去何方又所谓何事?

关于此事,便只有之后的两任帝王,祁烈和祁煜知道。

云笙在与祈邗帝的一夜长谈过后随即离开了皇宫,但并非为了私事,而是为了却曾经欠下祈邗帝的一个承诺。

于是承诺一旦完成,那么他自然远走高飞了。

而那个承诺,就是为祈邗帝编排一支秘密的护卫,由云笙亲自前往少林挑人,并亲自提点指导。就这样过了二十多年后,一支由当年“轻云将军”亲自打造的,由十八人组成的护卫被送到了祁煜面前。

其实这十八人一开始所效忠之人本是祁烈帝,可这支护卫年龄尚小,想再多磨炼几年,谁知终于等到时机成熟了,祁烈却忽然抛下了皇位云游江湖去了。于是,这十八人最后被送到了继任新皇的祁煜面前。

这十八人因出自少林,于是上一任方丈明真为他们分别取名为:美音、梵音、天鼓、叹妙、叹美、摩妙、雷音、狮子、妙叹、梵响、人音、佛奴、颂德、广目、妙眼、彻听、彻视 、遍视。

此称出自佛教伽蓝十八护法,明真方丈如此命名,便是希望当今祁朝天子能受佛法庇护。

曾经,明真在见过祁朝年少的天子时,之后便对云笙这样说道:

当今圣上乃洪福齐天之人,可面相却是克亲克子之人,若有人能守护于其避免尘世诸多情恨,天子福寿定得延续。

只可惜明真一番苦心还是付诸东流,祁煜一番坎坷情路自是不用多说,当然,这又是后话了。

此番站在祁煜门外的便是梵音与妙眼。

祁煜走到一旁的贵妃塌,侧身一躺,姿态慵懒而闲散。

“云将军还没有下落么?”

梵音与妙眼对视一眼,梵音道:“是的,不过广目传来消息,说云将军很有可能在‘落风谷’,人音与雷音已前往‘落风谷’。”

云笙自从将十八护卫送进皇宫后便不再出入皇宫,与皇室再无联系。于十八护卫而言,云笙不仅仅是他们的师父,对他们更有知遇之恩,教养之恩。

少林之大无从去想,若非云笙将军当年选中了他们,或许他们如今也不过是少林寺小小僧人。虽然这次是奉皇帝诏命去寻云笙将军,但能与云笙再见,也是他们十八人这些年来的夙愿。

“落风谷……”祁煜蹙眉,握在软塌扶手的指尖轻轻扣住。他似是一边想着些什么,一边慢慢说道:“曾听闻,天下有一位不出世的名医隐居于此,他是……”

“江湖两大神医,西宁唐门处有一位白昀之,东静处则是‘落风谷’的云筝。但是云筝行踪不定,未必云笙将军会在那。”

“知道了。”祁煜凝神细想了下,说道:“不管怎么说,总是先去了罢,以后的事且等以后再说不迟。”

“是。”两人拱手道。

“妙眼……”

“卑职在。”妙眼低头,恭敬道。

“我有几句话,替我送去给风析吧……”祁煜神色淡淡,看不出悲喜,只是那对深邃的眸子越发地剔透了。

“圣上请说。”

祁煜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他俊逸的侧脸被长时间的凝视而印刻成一条缓慢的弧线,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最后将视线慢慢转回到那张梨花炕桌。

淡淡的水迹已然干涸,祁煜惨然一笑,眼角处却是盈盈有光。

“陈词两句叹年华,相思十年空牵挂。多少情怀都寄予,忍得叹息自相忘。”

妙眼低低应了一声后,携着旨意转身离去了。

祁煜转过头,看着仍伫立一旁的梵音,脸色沉静语调温和,“你相信世上可有毫无血缘关系之人,长得一模一样?”

梵音想了想,才说道:“世间芒芒,众生芸芸,自然、是有的。只是梵音未曾见过罢了。但未曾见过,并不代表没有。”

祁煜笑了笑,“你说得很对,未曾见过,并不代表没有……可是梵音,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么不真实?”

“圣上,人世间最痛想必不过就是一个‘痴’字,若能放下,又何苦计较是真实还是虚幻。爱恨痴颠,不过转眼云烟,放开紧紧握住的手,它只是手中一捧流沙。”

“流沙……”祁煜摊开双手,怔怔看着,只觉喉口一痛,“只是流沙吗?”

梵音在心中隐隐叹息,人活一世最真最执最伤最痛莫过一个“情”字,有人情淡有人情深,有人情动之后仍能放下,有人情动之后终身不忘。痴爱痴恋到头来,终不过是心头一份不甘罢了,若能放下这份不甘,终会明白。

祁煜黯然摇头,平静的神情终于一点点从心底最深处崩坏开来。

“梵音,你不知道,看见他那一刹那,我以为是上天把他送回我身边了。”他望着梵音的眼光温柔而哀伤,“可是,可是我知道,他不是。他不是那个我眷恋的人,他们只是有一张同样的脸,有同样的声音罢了……而这张脸上再也不会有我熟悉的表情,这声音再也不会有我熟悉的语调,我多想他啊,多想他会是他啊,可是他不是、不是……”

再也不会是了。

梵音站在一旁,静静听着。

“我还能怎么样呢……”祁煜转过了身侧躺在贵妃塌上,就这么眼睁睁地盯着屋外黑压压的天色,说不出的孤寂。

“谁能够告诉我,我还能怎么样。我该说我活该吗?活该让他走,让他跟着他离开,明知道离开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我不明白当时我怎么就答应了。”

不明白,当时怎么就答应他了。

明知道是拖延,明知道是一去无回,明知道放他离开这一次就要再也挽不回来,可是他还是放手了。

晚枫,我还是放手了。

这样你满意了吗?就算再也活不下去,这样、你满意了吗?

那我呢?

在你心里,在你的生命里,我到底又算什么……

直到现在,我还是能记得清,第一次见到你时,你的样子。晚枫,我一直觉得如果没有你,没有那一天见到你,也许祁煜就已经死了。

祁煜抬起右手,轻轻按在胸口,感受着心在胸腔内一下一下地跳动。

晚枫,如果我说,我愿意用我所有的一切来换回时间换回让我们回到那一天的机会,你相信吗?

我不会让你和他走。

就算是要你死在我的怀里,我也不会让你和他走。

这个世上不是只有他才肯为你放弃一切的,晚枫,我也会的。

我也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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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不行!”寒露大喊,“少爷你身受重伤,我不能让你冒险!”

唐纹染只站在牢门处摇头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我现在不去,我可能这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他了。”

“就算去了又能如何?曲晚枫真的会和你走吗?他若当真能和你走,又怎么会进到皇宫,少爷,来日方长啊!”寒露忽然从后扑上去,双手紧紧拦腰抱住他,大声道,“少爷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两位楼主又当如何?少爷你有没有想过他们?”

唐纹染一震,眼前浮现出两张熟悉的脸。

“少爷想想风楼主,想想弋楼主吧……这个世上有人远比曲晚枫更在意你的啊!”寒露当然明白唐纹染的心情和决心,可是难道就能凭这些而选择放弃其他人的关心吗?

唐纹染眼眶一热,最后却只是别过了头,伸出手,一点一点将扣在自己腰间的手,慢慢扳开。

“我知道,寒露,我知道我自私,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的。”

如果可以,我也不愿意这样的。

他回过身轻轻揽过寒露的肩,靠近自己,在他耳畔轻声说道,“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我需要做出选择,寒露,对不起……也许现在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可是这个选择我不要。”

这个选择我不想要,也不能要。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就算是错的,我也要把它变成对的,哪怕我会死,哪怕会让师兄们难过,会让你们对我失望,可是它对我来说,却是对的。”

唐纹染缓缓抬起头来,星眸一般的眼睛中,汇聚着坚定和无悔。

“寒露,回去‘倾风楼’吧……”见寒露用悲伤到无以复加的眼神,绝望地看着自己,唐纹染只是轻轻一笑。

寒露久久凝视着他的背影,他紧紧握着剑,终于凄然一笑后,追了上去。

狂风携带着萧杀之音迎面袭来,唐纹染提气一跃避开,转身落地。

“伽蓝十八护卫……”

站在唐纹染十步之外的人闻言不过一笑,将手中的长笛转了一圈,不发一言,贴近唇边,陡然一声长啸划空而起。

唐纹染立刻运起功力抵抗。

音杀……他是人音?就在唐纹染猜测拦截之人的身份,顿时一道杀气逼近身后,唐纹染心一沈,却只是掌心运气,回身与身后之人对了一掌。

“啪”,那人后退一步,唐纹染却是连退三步,还稳不住丹田处血气翻腾。

这时那道萧杀笛音停了一停,只听吹笛人淡淡道,“颂德。”

果然,祁煜将十八护卫都派出来了……唐纹染心下苦笑,他何德何能,竟能逼皇帝一连派出伽蓝十八护卫中的四位。

“出来吧,”他吐出一口血,扫视了一眼,“还有两人不是么?”

此言一出,有两道蓝衫之人各自从廊檐与转角处现身,唐纹染见之居然一笑道,“佛奴,彻听……”

两人对视一眼,却沉默不答。

在唐纹染还是侍卫时,佛奴与彻听与他经常习武切磋,关系颇深,此刻被祁煜派遣出来阻截他,两人都有些愤恨。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纹染,难道这就是你进皇宫的目的吗?”彻听一直欣赏唐纹染,这段时间与他最是亲近,陡闻唐纹染竟连伤叹妙、遍视二人,强行闯入“晚枫殿”试图带走曲晚枫,他简直无法置信。

如果说彻听还愿意一问,佛奴已经深敢欺骗与背叛,他甚至连理由都不想听了。他扔出手中长剑,唐纹染顺势接过,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佛奴表情冷漠,只听他冷冷道,“你的‘流风十二式’没有剑不行吧。”

唐纹染只觉喉口一紧,张口想说什么,佛奴却拉开双手短刀,“废话少说,动手吧!”唐纹染心下一痛,提剑退后一步,反手格开,“叮”地一声,却是一道人影档在唐纹染身前。

唐纹染张大了眼睛,“寒露……”

寒露用力格开佛奴的左手刀,却没有回头,一头长发逆风飘散,只听他淡淡地说,“守卫少爷,就是寒露的职责,寒露绝不独自回去。”

他说完长叹口气,凝神与面前的佛奴对峙,“倾风二十四杀,寒露。”

佛奴左右手刀架于胸前,起刀式已起,彻听上前拦住,说道:“寒露就交给我吧。”他说完看向寒露,双眼微微眯起,“请。”

寒露不再多想,反手一剑刺向彻听,彻听仰首避开,右手反掌去敲少海穴,寒露挥剑而砍,两人转瞬已过了十二招,同时飘身退开。

佛奴见彻听动手,略略皱眉,双刀摆开阵势,一招“寒梅踏雪”朝唐纹染挥去。唐纹染自是举剑对敌,心下不敢大意。

人音与颂德在一旁静静站着,人音走向颂德,问道:“我们就这么看着?”颂德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人音不知其意,又问,“你刚刚那一掌连五成之力都没用上,你想放过唐纹染?”

颂德看着眼前打斗的四人,只淡淡说道,“圣上其实并未有杀唐纹染之心,若非如此,唐纹染又怎么会活到现在,怎么说,他都与‘倾风楼’有关系,又与风析渊源颇深,甚至还与唐门有血亲之连……”颂德认为,圣上并没有杀唐纹染之心,他只是希望他们阻止,他望向唐纹染的眸子深了一深,突然说,“何况唐纹染身负重伤,又中剧毒,方才我那一掌虽未尽全力,他却几乎对不住……圣上并未曾离开‘晚枫殿’,唐纹染在牢中怎么会伤重如此,圣上并未下令要对他如何。”

那么,是谁?是谁妄下私刑,让唐纹染伤到这般境地?

人音听完颂德一番自言自语,忽然打了个冷噤,“如果真是有人对唐纹染动得私刑,那……那若是让曲晚枫见着,圣上……”

两人同时惊道,“陷害!”

人音脸色大变,正要上前加入阵局,被颂德一手拉回,呵道,“做什么?”

“不能让唐纹染死在这里,否则圣上百口莫辩!”人音对当今皇帝祁煜性子知之甚深,明白曲晚枫的心终究属于唐纹染,“曲晚枫的条件就是唐纹染毫发无伤,若要他心甘情愿永留皇宫,必与唐纹染相见,到时候……”怪不得,怪不得……人音直到现在才明白为何皇帝并没有下格杀的旨意,祁煜是希望他们能逼回唐纹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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